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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宋雨桐 - 一夜香(上)【單】 [打印本頁]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2-11-25 10:48 AM     標題: 宋雨桐 - 一夜香(上)【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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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們相逢在對的時間,情欲交纏之際,愛不愛卻分不清⋯⋯邵千陽,拉斯韋加斯飯店總裁,溫雅中帶著天生的霸氣,總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態度,看似對什麼都不太在乎,談笑之間卻又篤定自若,穩穩掌控著他王國里的一切。從沒想過,他的生命中會出現任何無法掌控的人事物,直到遇見她,他終于體會到什麼是唯恐錯過的焦慮,這個女人,他想要她⋯⋯駱以菲,一個像花般美麗燦爛、骨子里卻很倔強的女人,他們在一個迷離的夜里初相遇,他留下了一個吻,並從那天起記住了這女人!明知她心底住著另一個“他”,明知讓一個固執的女人變心是比登天還難的挑戰,但他不想放棄任何可以愛她的機會,直到她要他放手⋯⋯

【出版日期】2012/8/7
【出版社名稱】果樹出版社
【書系及編號】橘子說 1015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2-11-25 10:50 AM

  一見鍾情是種浪漫的毒,碰見一次就要上癮——

    誰先遇見誰,是命中注定,

    可誰要愛上誰,誰能愛上誰,又是誰說得準?

第一章

    拉斯韋加斯大道巷內的一間Rock小酒館,比起大道上那一座比一座高大華麗的賭場飯店及度假村,顯得十分不起眼,但熟客們都知道,這間台灣人夫婦開的小酒館,賣著這世上最好喝的調酒和小菜。

    吧檯前,坐著一個十分高大俊美的男人,東方人的臉孔與髮色,五官卻和外國人一樣立體鮮明,鐵灰色合身剪裁的長褲襯得他那好看的長腿更加修長有力,捲起的白色襯衫袖口下,露出古銅色線條優美的手腕,一支大圓面的黑表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他那握著酒杯的手指,修長而迷人,還有那少有人蓄著的小胡,簡直就讓這個男人的性感及成熟魅力瞬間破表!

    駱以菲身為中港台知名的編劇,什麼萬人迷沒見過?可是這男人,只是靜靜的坐在吧檯前喝酒,就讓人一眼難忘。

    可能是因為他那種穩重又優雅的氣質,也可能是他身上隱隱散發出成熟男人的內斂風華……

    驀地,一道深不可測的目光淡淡朝她掃來——

    那男人像是意識到自己被人像商品似的打量而有著淡淡的不悅,黑眸瞬也不瞬地看向她。

    真是……她收回剛剛對他什麼內斂風華的評價。

    這男人的眼神有霸氣,很強很強的霸氣,被他那半瞇的眼給掃射過,她覺得自己的臉上已經千瘡百孔了。

    駱以菲臉皮很薄的紅了臉,趕緊低下頭,視線投射在桌上亂塗亂畫的手冊上,左手還很忙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怪了,明明剛剛還覺得酒館內的空調太冷,現在卻覺得全身上下都熱了起來,尤其,她感覺到那道目光還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

    天啊,她該不會惹上什麼不該惹的人吧?

    雖然那個男人很該死的迷人極了!

    可是,她也不是故意一直盯著他瞧的啊,誰叫他剛好就坐在她座位斜前方的吧檯前,她隨便抬起頭來都可以看見他呢?

    駱以菲暗自懊惱的咬咬唇,不自覺地伸手敲敲腦袋,專心思考起自己的劇本,今天她沒帶計算機出門,因為今天最重要的不是劇本進度,而是卡在某個關卡的想法,想不透便下不了筆。

    她下定決心以不變應萬變,不管對方打算這樣看她看多久,她都決計不會受他影響——這一點,她相信自己做得到。

    她可是中港台知名編劇駱以菲啊,熟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天生就有那種走到哪兒寫到哪兒的本事,不管四周多吵,有多少雙眼睛在偷偷看著她,在地鐵上、飛機上、捷運公交車電影院等等等,只要她想寫東西,只要手上有筆有紙或是有計算機,任何地方包括吵雜的舞廳裡她都可以寫稿。

    不過是一道男人的目光而已……

    算不了什麼的!

    就算償還她剛剛盯著人家看半天的失禮行為好了,被他看回去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或是明天早上起來多一隻眼睛或鼻子。

    想著,駱以菲深吸了一口氣,當真專注在手上的稿子,剛開始還有點困難,一直深受那道目光所擾,十分鐘後,她就真的入定了,手指飛快地塗塗畫畫,神情專注而認真。

    邵千陽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不管一開始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這都是他活到現在三十二年來,第一次如此仔細又無禮的打量一個女人。

    她有一雙性感又迷人的雪白長腿,米白色的削肩圓領褶紋寬鬆短洋裝,將她白皙剔透的膚色襯得更加溫潤細緻,長而微鬈的發只用一條白色絲巾輕輕束在身後,繞帶小碎花高跟涼鞋上的小腿曲線優美,輕輕交迭在桌子底下,形成一幅自然而絕美的風景。

    以外表而言,她看起來是個極柔順又害羞的女人,但以剛剛她長時間偷窺他的行徑及那雙明亮得像花一樣的眼神而言,她又是俏皮而帶些任性的,而此刻這女人完全無視他正打量著她的目光,依舊氣定神閒地做她自己的事,甚至專注到像是忘記自己身在何方的模樣而言,她看起來又是專業認真而從容的。

    不能說她是頂尖的美女,明艷動人或是性感尤物這樣的詞彙都不適合用在這女人身上,清純秀美或是大家閨秀這樣用語,也無法很確切的形容她。

    她十分動人,動人之處在於她大方不造作又明亮的眼神。

    她十分性感,性感之處在於她穠纖合度的優雅體態和舉手投足間自然散發的迷人韻味。

    邵千陽終是把目光從這女人身上收了回來,把杯底的酒飲盡。

    「第一次看你這樣看一個女人。」

    吧檯內的酒保低低地說了一句,嘴角帶著極淡的笑意。

    「還要來一杯嗎?她看起來應該還會待很久。」

    邵千陽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偷偷觀察我。」

    酒保又笑,半點沒把他的冷臉放在心上,因為這男人不只是他店裡的常客,還是他在美國念大學時的麻吉。

    「你以為我是個隨便就跟人家走的笨蛋嗎?」酒保對他眨眨眼。

    他們倆,一個是喝酒挑剔出了名的貴公子,一個是愛調酒找人試酒出了名的窮小子,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湊在一起,因為這男人愛喝他調的酒,便利誘他前來這裡開了這間酒館,以供他可以時時喝到他調的酒。

    說來說去,是他求他來這裡開店的,根本是個趕也趕不走的「客人」,他又哪會怕他呢?

    「好像是個編劇,我偷瞄到她在寫的東西,像是劇本。」酒保多事的又接著說。「來自台灣,因為我會說中文,所以她很開心的跟我聊了幾句,聽說是來這裡找拍電影的場景及某些橋段的靈感。」

    酒保邊說邊幫他調酒,手裡忙個不停,嘴也沒閒著。

    「這幾天她都在這裡寫稿子,音樂再吵、人再多她都可以寫,別看她是個清靈靈的大美人,那氣定神閒的模樣可比老僧還功力深厚。」

    聞言,邵千陽的唇角不經意的勾起了一抹笑。「把一個女人拿來跟僧人相比,真有你的。」

    酒保又朝他眨眨眼。「我是說她很特別。和一般想來這裡釣男人的女人不一樣,她是來認真工作的……雖然她剛剛有偷瞧你,不過,那應該是你比明星還要有明星臉的緣故,是職業病使然。」

    說明白一點就是邵千陽太出色又性感迷人,只要有眼睛的都一定會多看他幾眼,這一點都不奇怪,除非那人眼睛瞎了。

    邵千陽笑笑,伸手接過他替他調的第二杯酒喝了一口,眼微瞇地點點頭。「新口味?又拿我當試驗品?」

    酒保笑咪咪的把臉湊上前,很期待地問:「怎麼樣?好喝嗎?」

    「尚可。」

    「那就是贊啦。我明天就把它加在酒單上。」酒保得意地朝他眨眨眼。「有你金口加持,我這酒一定賣得好!」

    邵千陽不置可否的一笑,起身往洗手間走去,順便望了那女人坐的位置一眼,發現她人不在,東西還在。

    「她去洗手間了。」酒保在後頭好心的提醒他。

    嘖,這小子真是……

    邵千陽假裝沒聽見,朝角落的洗手間走去。

    事情真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

    駱以菲才剛從洗手間走出來,就一把被人抓住拉到牆角,轉眼間便被困在牆面和這男人的胸膛之間——

    她愣愣的看著這男人,正是方纔她盯著瞧半天的那個好看又優雅迷人的男人,現在是怎樣?他剛剛回看了她半天還不夠,還跑到洗手間來堵她?

    「你幹什麼……」

    她話還沒問完,他一張俊顏已迫近,近到他的臉都快貼上她的,害她想說的話全忘了,屏住呼息動也不敢動一下。

    「抱歉,請妳幫個忙,可以嗎?」邵千陽低沈好聽的嗓音輕輕地在她耳窩旁低問。

    嗄?幫忙?請她幫忙需要靠她靠得那麼近嗎?近到她都快以為他的唇已經碰上她敏感得要命的耳朵了。

    而且,他對她說的是中文。

    她紅了臉,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還沒來得及問他要她幫什麼忙,就聽到他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輕響——

    「邵千陽!你在哪裡?我知道你在這裡,你別想躲起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隨之而來。

    這女人說的是日文,喊邵千陽三個字時卻是用中文,所以,駱以菲可說是有聽沒有懂。不過用膝蓋猜,應該都知道那女人正在找人,而且要找的人可能就是眼前這位——

    駱以菲正怔愣之際,這男人已雙手捧起她的臉,性感又帶點霸氣的薄唇觸碰上她的,溫柔含吮著她那兩片粉紅的柔軟……

    天啊,他對她做了什麼?

    她的腦袋亂烘烘地,像被炸開一般,感覺他溫熱的氣息放肆不已地竄入她的鼻尖,在她的唇內撩撥不休,勾引著她的心像棉花糖一樣,一點一點在他的吻中化為一灘水。

    她覺得自己的身子也跟著發軟,抵著牆的背脊半點也感受不到冰冷牆面的寒意,似被火灼燙的熱。

    這個吻於她而言真是太震撼了,以至於她完全沒聽到某個女人的尖叫聲……

    直到,邵千陽的唇離開了她的,雙手緩緩放開她——

    她才記起了自己要呼吸,伸手摀住狂跳的心輕輕喘息。

    他目光灼灼的望著此刻雙頰嫣紅、唇色粉嫩誘人的她,以為勢必得承受她的一個巴掌作為剛剛冒犯她的懲罰,但她卻只是用那汪汪水眸瞬也不瞬地瞅著他,神情意外的羞澀與迷惘。

    看來,她是被他的舉止嚇傻了,所以還來不及思索應該朝他這個冒失鬼揮來一掌?他等著。

    過了半晌,她卻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一句話也沒說的越過他走回座位,拿起桌上尚未喝完的酒仰頭一口飲盡,因喝得太急太快,嗆得她直咳,然後,她把桌上的東西收進包包,便轉身離開酒吧。

    邵千陽走近吧檯,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還沒從這女人非常人的反應下恢復過來。

    她沒給他這個登徒子一巴掌,也沒罵他一句,就這樣安靜的離開?好像……剛剛那一吻於她而言,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淡然。

    「剛剛在洗手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我聽見紀子在尖叫,然後看見她氣呼呼的衝了出去,接著又換成我們的編劇小姐把威士忌調酒當開水一口灌下去……那種酒她以前都是一滴一滴在喝的,說是要練酒量,現在這樣一口氣喝完又跑出去,搞不好會醉倒在路邊,如果發生任何事……」都是你的錯。

    後面幾個字,酒保還來不及說完,邵千陽已經大步的推門走出酒吧——

    駱以菲慢慢的走在街頭上,她撫著心,感覺心跳得好快好快,腳步有些混亂,頭有點暈,她歪歪斜斜的走著,直到一輛紅色法拉利停在她身旁——

    「上車,我送妳。」剛剛吻她的那個男人說。

    她對著他笑,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再不上車,我真要走了。」

    聞言,她竟笑笑的朝他揮揮手。「慢走。不送。」

    他看著她腳步虛浮又凌亂地走在大街上,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由緊了緊。

    是她不上車的,不是他不管她……

    邵千陽腳踩油門,車子緩緩往前開。

    他曾經告訴過自己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生命步調、生活步驟,此時,卻把車子開得很慢很慢,像是怕開太快走太遠,會後悔……

    嘖。當真可笑。在他過去三十二年的生命裡,曾幾何時為誰後悔過?更不曾在心裡放過誰、在乎過誰,有過女人,交過女朋友,卻是船過水無痕,未曾戀棧,更別提改變他的人生了。

    可是,方纔的確是他的錯,是他冒犯了她,利用她把森田紀子氣走,才害她逃跑似的離開酒館,說來說去他都有責任,雖然對方一點都不領情。

    想著,邵千陽瞄了一眼照後鏡,不看還好,這一看,竟瞧見——

    那女人被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子跟蹤了,跟得很近很近,那女人卻全然未覺。

    該死的!

    他皺眉,未加思索地方向盤一轉便往後倒車——

    此時,那男人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包包——

    駱以菲被嚇了一跳,尖叫出聲,下意識地緊緊抓住自己的包包。

    「放手!女人!不然我砍斷妳的手!」男人用英文叫囂著的同時,也拿出隨身的小刀朝她比劃著。

    「你要錢我給你,不要拿走我的包包!拜託!」她對他吼叫。

    她的包包裡有她的心得筆記、護照、劇本,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絕對不能被搶走,該死的!比起那些護照、劇本什麼鬼的,她最在乎就是這個東西,說什麼都不能失去!

    駱以菲幾乎是死命的抱住自己的包,對方的刀子就在她面前揮舞,她寧可閉上眼睛裝沒看見,也不放開她的包包。

    「放手,女人!」

    「我給你錢!全部的錢!不要拿我的包包!」她其實怕死了,怕對方的刀子真的朝她捅過來,可是包包裡有很重要的東西,說什麼她都得護住它。

    歹徒哪有空等她從包包掏出錢來?就算現在已經很晚了,但他們這樣拉拉扯扯很引人注目……該死的!有一部車子正朝他們靠近……

    歹徒咬牙,想也沒想的拳頭一揚便朝她揮去,駱以菲痛得大叫一聲,頭昏眼花地跌坐在地上之際,手中的包包已落入對方手中,她還緊緊扯住包包的帶子不放,歹徒氣極了,手上的刀子想也不想地便要朝她的手劃去——

    一隻手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伸過來抓住對方持刀的手,卻也硬生生被刀鋒劃了一口子——

    邵千陽只是輕輕皺了一下眉頭,另一手已矯捷地奪回對方手裡的包包,丟還給那個還傻傻呆坐在地上的女人。

    驀地,就像電影情節般,這男人極其利落的出手,一記又一記的拳頭揮向對方,打得對方連滾帶爬的死命飛奔而逃……

    邵千陽這才回頭看那還賴在地上沒起來的女人,修長的腿緩緩朝她走去。

    駱以菲仰頭望著這朝她走來的高大男人,他自己一定不知道,此時的他有多麼帥氣又迷人,英雄救美不說,打架姿勢還超漂亮,沒去拍電影真的是暴殄天物。

    「妳還想在地上賴到什麼時候?等天亮?」邵千陽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冷冷的提唇。

    她沒哭,一滴淚也沒流,只是剛剛被歹徒打的地方腫了起來,就在她眼睛下方靠近臉頰處。

    想到她剛剛瘋了似的跟持刀的歹徒搶一個破包包,完全不管自己會不會被刀子砍到,他就一整個惱火。

    「我頭暈,站不起來。」而且全身沒力,只好抓著包包坐在地上休息一下。

    駱以菲朝他笑笑,輕輕晃了一下頭,還是暈呵。而且這一笑,牽動臉上的傷,又是一痛,讓她不由地皺起眉。

    聞言,邵千陽一愕,看見她一臉很無奈的表情,更讓他啼笑皆非。

    「妳是醉了頭暈?還是被打到頭暈?」

    「好問題。」她又笑了,邊笑還邊用手按著被打腫的臉。「我也不知道……很醜吧?現在我的臉是不是腫得像豬頭?」

    他看著她,想告訴她,現在笑起來的她其實很美麗,而且還很可愛。

    全天下的女人遇到剛剛那樣的事,就算沒嚇到哭,也該是驚魂未定的樣子,她卻一直笑著,連痛都不喊一聲……明明,她的眼底閃爍著水光,應該很痛吧?

    邵千陽驀地上前幾步,彎下身將她抱起——

    駱以菲愣住了,下意識用一隻手環住他的脖子,因為怕掉下去。

    她偷偷看著他,他也低下了頭,黑眸卻往她的唇掃去,驚得她芳心一顫,忙不迭地別開眼。

    「剛剛歹徒拿著刀也沒見妳怕,現在是怎麼了?」剛剛勇敢非凡的她,現在竟連看他的眼睛都會害羞嗎?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呵。

    他在取笑她——她因為他而臉紅心跳嗎?駱以菲臉更熱了,覺得這男人很欠扁。

    邵千陽抱她上了他的車,見她還緊緊抓著那個包,不由提唇。「包包裡是有黃金還是鑽石?值得妳這麼拚命。」

    她看了他一眼,不語,腦袋昏昏的,一坐上車就想睡,她也真的睡著了。可能是因為酒精作祟,這一覺她睡得極沈,好幾次想睜開眼睛卻睜不開。

    然後,她作了一個夢,夢到八年前。

    那一年,她十九歲……

    「他是秦牧宇,我的男朋友。」學姊怯生生的介紹她身後那個高大的男人。「研究所二年級,今年就要畢業了。」

    「妳好,小學妹,美靈常常提起妳。」他朝她伸出手,笑得一臉陽光,燦燦的眸像是佈滿星子,閃啊閃地。

    「你好,我叫駱以菲。」她伸出手輕輕握了他一下便打算抽走,不料卻被他的手掌給緊緊包覆住,他的手修長而有力,被他握著的她的手,在他的霸道下竟顯得很是柔弱。

    駱以菲臉紅紅的睨著他,不知道他這麼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放是什麼意思?他的正牌女友就在他身畔,小鳥依人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幅很美的畫面……但他現在這個舉動究竟是什麼意思,就不怕學姊吃醋嗎?

    秦牧宇目光灼灼的盯著她,一道飛揚的濃眉挑得老高,不只把她的手握得很緊,甚至還把她的手拉到嘴邊親吻了一下——

    她的心跳幾乎停止了。真的。

    是因為心動還是被他嚇的?她連這個答案暫時都想不出來。

    「很高興認識妳,可愛的小學妹。」秦牧宇笑笑,燦燦黑眸瞬也不瞬的盯著臉紅紅的她瞧。

    她的臉鐵定燒了起來。駱以菲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她求救似的看了學姊一眼。

    學姊始終溫柔的笑著,見她已窘得不像話,這才軟綿綿地出了聲。「你嚇到她了,牧宇。」

    「喔?是嗎?我以為小學妹天不怕地不怕呢,只是一個吻也會嚇到她嗎?」話雖這麼說,秦牧宇終是放開了她的手。

    「你又知道她天不怕地不怕了,你跟她很熟啊?」向美靈愛嬌的睨了他一眼。「就這麼愛玩,連我的小學妹也不放過。」

    「妳說這什麼話呢?」秦牧宇伸手捏捏向美靈的臉。「這世上除了妳,我可是對誰也不會心動的。」

    聞言,向美靈紅了臉,不好意思的看了駱以菲一眼,伸手拍掉秦牧宇的手。「妳別理他,他故意逗妳的,看小女生臉紅是他的樂趣之一,妳別上他的當。」

    駱以菲笑了笑,點點頭。「我知道,學姊,對了,我還有一堂課要上,要先走了,再見。」

    說完,她小跑步的離開了。

    秦牧宇的目光,隱隱地讓她覺得不安又迷惑。

    這日,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像是要飛出來……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2-11-25 10:51 AM

第二章

    我以為他天使,結果,他卻是惡魔。

    女人總愛迷上壞男人,可是迷上壞男人,是不是也要變成壞女人?

    她發現自己好像喜歡上了秦牧宇,一天可以想他好幾次,在教室上課時想,在圖書館書時想,睡覺前也會想,就連吃個飯……好不容易沒想起他了,卻直接遇上他。

    只是看見他走進餐廳,駱以菲的心就開始活蹦亂跳。

    不行!她不能再讓他靠近她了!才正式見面第一回合,他就可以把她的生活搞成一團亂,有個第二回合還得了?她恐怕會愛上他。

    這真的很可笑!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秦牧宇除了長得無敵霹靂帥之外,笑容很討人厭,說話也不讓人喜歡,更自以為是到了極點,她究竟為什麼要因為他的存在而心跳得亂七八糟?

    駱以菲決定眼不見為淨,頭低低的拚命扒飯,就是不抬頭,不抬頭就可以假裝沒看見他,快快吃完飯走人,也許他也會好心的假裝沒看見她,或是真的沒看見她,多完美!

    「小學妹,真巧啊。」頭頂上傳來一個熟悉的戲謔聲。

    真是該來的躲不掉……

    駱以菲緩緩地抬起頭,對上秦牧宇那笑得燦爛又迷人的臉,淡淡對他笑了笑。「嗨……學長。」

    「可以坐你這兒吧?」他嘴裡問著,端在手上的餐盤已經放上桌,屁股也自動自發的移到她對面的位子上坐下來,一隻手還越過桌面拍拍她的頭,弄亂她的發。「幸好遇見你,不然我今天要站著吃飯了,多可憐。」

    是嗎?駱以菲瞄了四週一眼,這倒是實話,這時的餐廳人滿為患,當真沒什麼位子可坐。

    她衝著他笑笑。「學姊呢?沒約好一起吃飯嗎?」

    「我們兩個一見面就只能談你的學姊嗎?」他低頭,大大扒了一口飯進嘴裡,半點沒有要顧形象的意思,恣意得很。

    駱以菲盯著他瞧,對他說的話無言以對。

    雖然她的年紀比他小五歲,雖然她根本沒情史可言,雖然她只是個大一快升大二的菜鳥學生,可不代表她對男人釋放出來的訊息是完全無知的,是,她會害羞,會心跳失速,會對某種人心動,甚至可能莫名其妙就喜歡上一個人,她的直覺是敏銳又無敵的。

    「你不愛學姊嗎?如果這樣,你為什麼要跟她在一起?我聽說你們之前同居了快一年,直到幾個月前你說要好好準備論文才搬出去不是嗎?」天知道她現在在氣什麼,莫名的就火氣很大。

    「所以?」他等著下文。

    她咬唇再咬唇,面對他質疑的目光,豁出去了。「你現在的態度像是在勾引我……為什麼?覺得逗我很好玩?還是你對每個不是學姊的女孩子都這樣?」

    她的眼神帶著濃濃的控訴意味。是真的在為學姊不值,還是為自己感到不值,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

    秦牧宇愣住了,又扒了幾口飯進嘴裡才拿紙巾擦嘴,神情清冷的望著她。「我什麼時候勾引你了?你連玩笑話和正經話都分不出來嗎?像你這樣連美靈一根手指都比不上的女孩子,我勾引你幹什麼?我眼光沒那麼差好嗎?」

    真是……有夠過分的。

    不管他是用什麼身份來教訓她,說這種話真的真的很過分。

    駱以菲瞪著他,覺得一股淚意在眼眶裡打轉,鼻子酸得厲害,可是她絕對絕對不能在他面前哭。

    話是她先挑起的,她就要有能耐忍受這樣的委屈,也許她真的是誤會他了,交淺言深,錯的也是自己,她根本無話可反駁。

    這樣很好……不是嗎?

    至少,她不必再對這個男人存有任何幻想,因為在方纔那幾秒鐘的時間裡,她的心已經徹底被他的冷漠無情給擊碎。

    駱以菲拿著吃到一半的餐盤站起身,轉身要走,秦牧宇卻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放把火就想逃?」說著,他突然看到她眼中的淚光,胸口驀地一緊,頓時覺得煩悶不已,手勁不自覺地鬆了些。

    她高傲不已的揚起了美麗的下巴,水水的眼瞪著他。「不然要怎麼樣?你這麼不喜歡我,下次見面請不要跟我打招呼,也不要硬是湊過來跟我一塊兒用餐,免得讓我們兩個都沒胃口如何,喔,對了,就假裝我們不認識吧,我會很感激你的,學長大人。」

    說完,她甩開他的手,大步離開。

    心還是跳得很快很快,可之前是因為心動,這會兒卻是因為心痛。

    如果她再喜歡這男人……就讓她下十八層地獄去吧。

    因為自作孽,不可活。

    一見鍾情是屁。

    駱以菲把臉埋進被子裡哭,因為怕被室友聽見,她哭得很壓抑,卻是怎麼也停不下來。

    她真是恨死了那個臭學長!原來學姊說他永遠都是那麼溫柔這話是謊話!如果是真的,那表示他只對學姊溫柔,對其他人都很冷酷,否則他怎麼會直接說這樣過分的話來傷她?

    對對對,是她的錯,說他勾引她,還質疑他對學姊的愛,她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可是,他竟然說她連學姊的一根手指頭部比不上?噢,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男人!他徹頭徹尾的羞辱了她!

    就這樣傷心了幾天幾夜,駱以菲同時也躲了學姊幾天幾夜,因為去社團會遇見,她索性就不去了,直到這一天——

    學姊挽著秦牧宇的手來到她面前。

    她剛剛在發呆,等到發現他們兩個已經站定在她身前,要躲也來不及了。

    「學姊……」她硬著頭皮叫,眼睛卻看也不看秦牧宇一眼。

    向美靈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一個上前,笑著拉起她的手想也不想的便把它放進秦牧宇的掌心裡。「喂,你們兩個,快和好吧,不要惹我不高興。」

    什麼跟什麼?她怎麼知道……

    駱以菲錯愕不已的看著向美靈,因為太驚嚇了,所以慢半拍的發現自己的手竟然被那男人給握住,她驀地抽回手,像被火燙著似的。

    「你在說什麼,學姊?」該死的!這男人幹什麼要聽話的握住她的手?駱以菲抬眸瞪他一眼。

    他只是睨著她笑,黑眸看得她心慌意亂。

    「我這幾天一直沒看見你到社團來,正擔心你是不是病了呢,沒想到牧宇說他之前跟你吵了一架,因為他在餐廳時多看了其他女人幾眼,你罵他是個花心大蘿蔔,可能是因為這樣你才避著不見我,是嗎?」向美靈溫柔的睇著她。

    駱以菲當真無言。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你不必替我抱屈,傻學妹。你知道嗎?就算他在外頭再怎麼愛玩,他還是愛我的,他真的只是愛玩而已,相信我,嗯?」向美靈把她的手拉過來,溫柔地拍了拍。

    駱以菲很想相信她,真的。

    她也真的差一點就相信了,這男人只愛學姊一個。

    如果真是這樣……多好。

    她會祝福學姊,一定。

    就算因此把眼睛哭到腫上三天三夜還不能消,她也心甘情願。

    只可惜……天不從人願。

    在一個分外安靜的熾熱午後,駱以菲因為想找一間比較清涼的空教室看看書打發時間,等待下午三點多的課,因此很努力的爬山坡來到位於學校邊角的一棟清幽大樓,這棟老舊大樓年代久遠,學生幾乎都沒被安排到這裡上課,再加上所在位置較高,爬山坡很累,大家也不會想來這邊休息或辦活動,空教室特別多。

    因此她才會來這裡休息,又好死不死的剛好瞧見這一幕——

    一個男人坐在椅子上,一個女人跨坐在他身上,雙手圈住男人的脖子。

    男人的手極不安分,從女人的裙子底下竄了進去,女人興奮的發出了呻吟聲,俏臀不由自主地在男人身上輕輕扭動……

    他們在接吻、撫摸、擁抱……

    她該退開的,卻在看到那男人的臉時愣住,動也動不了。

    是他……秦牧宇。

    她心慌又難過,不知是在為學姊感到氣憤,還是為自己覺得委屈,她感到強烈的心痛,痛到無以復加。

    為什麼?他又不愛她!他又不喜歡她!就算他抱了別的女人,那干她何事呢?從頭到尾這男人都不是她的,所以,她是在為學姊心痛?因為這個學姊以為永遠只愛她一人的男人,對別的女人永遠只是玩玩而已的男人,此刻正熱烈擁抱著別的女人。

    學姊知道嗎?他的玩玩而已還包括跟別的女人摟摟抱抱,甚至可能上床?

    她搖頭再搖頭,轉身想退開,秦牧宇的目光卻與她對個正著……

    啊!該死的!他發現了她在偷窺!

    只見他眸一沉,唇一抿,眉一挑,駱以菲沒勇氣再待下去,轉身跌跌撞撞的逃了,她跑得太快太急,偏偏這棟大樓的樓梯又特別窄、特別陡,她在樓梯間滑了一跤,很大的一跤,痛得她當場哭了出來。

    淚一串一串地掉,她哭出了聲音,因為真的好痛好痛。

    就在她試著移動身子時,她卻看見樓梯頂端的他正居高臨下地瞅著她——

    他竟然……追出來了?該死的!

    她慌了亂了,爬起身想跑,卻只能跳著走,不管了,現在她只要可以離開他的視線便成,什麼醜模樣她都不在乎了。

    「站住!駱以菲!」

    她聽見他在叫她。

    這好像還是第一次他叫她的名字,而不是叫她小學妹。

    真是糗斃了!今天絕對是她的倒霉日!她邊抹淚邊走,腳更該死的吃痛著,淚因此掉得更凶,他幹麼追上來啊?是因為剛剛被她偷窺到秘密所以不爽,要來教訓她嗎?還是怕她跑去跟學姊告狀?

    「啊!」她驚叫一聲,因為她的腰突然被一隻大手從身後摟住,接下來,她便被一把抱起——

    「你幹什麼?」她整個人貼在他寬大結實的胸膛上,雙手抵住他。

    秦牧宇抱起受傷的她,一步步的走下樓。

    「放我下來!」不知為何,現在的她一點都不想給他抱。想到方纔他那麼熱烈的抱著另一個女人,她就覺得他很討厭很討厭,討厭到她根本不想看見他。

    秦牧宇卻不理她,不管她怎麼亂動亂叫,他還是穩穩的抱著她下樓。

    「叫你放開我,聽見沒有?」她伸手槌他,一下比一下狠,見他不為所動,她的手打得生疼,氣得又掉下淚來。「你很討厭!真的很討厭!我沒看見過比你更討厭的人……」

    「知道了。」

    「我討厭你……」

    「好,就討厭吧,這樣更好。」秦牧宇淡淡地道。「現在知道我是什麼樣的男人了吧?不會再對我抱有任何幻想了吧?我本來就是這樣,可以同時喜歡好幾個女人,如果你願意,我現在也可以吻你……要嗎?」

    駱以菲狠狠的瞪著他,牙齒卻緊緊地咬住下唇。

    要嗎?要讓他吻她嗎?反正他本來就用情不專,多吻她一個女人又有何差別?她也算不上對不起學姊吧?

    哈,她究竟見鬼的在想什麼?在這個時候,她竟還渴望他吻她,真是瘋了……她究竟是中了什麼毒啊,竟然迷上這個壞男人?而她,要變成一個壞女人嗎?

    秦牧宇直接帶她去看中醫,親眼見到她的腳塗上厚厚一層冰冰涼涼的藥膏,又被推拿師用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繃帶纏得像隻豬腳之後,他抱她去攔出租車,送她回到她在校外租的房子,堅持要她蹺掉下午的課在家裡休息一天。

    他是唯一進入她宿舍的男生,抱她進來放上床後,他抬頭將環境打量了一番。「你打算在這個小房間裡住到大四嗎?」他一面說一面走到窗邊,又上上下下打量著。

    恐怕連牆上的蜘蛛和螞蟻都逃不過他的法眼。駱以菲在心裡嘀咕著。

    「嗯,我念舊,不會隨便搬家。」她意有所指,話中有話。

    他回頭,好笑地看她一眼,朝她伸出手。「手機給我。」

    「幹什麼?」她防備地看他。

    「給我。」他朝她走近,突然蹲在她面前,把一張好看的俊顏往她臉上貼近。「還是要我吻你才肯給?」

    有這種無賴嗎?她瞪他。

    他卻扣住她的下顎。「看來你比較喜歡我吻你。」

    說完,他一笑,唇就要貼上她,她忙不迭地伸手搗住他的唇——

    「不要!」她紅了臉,氣惱地咬住唇,很心不甘情不願的低頭把包包裡的手機拿出來遞給他。

    他挑眉笑了,拿起她的手機撥自己的手機號碼,手機響起,他才把她的手機還給她。

    「那是我的電話號碼,記住它。」

    秦牧宇起身,拿出自己的手機晃了晃。

    「我晚上幫你送晚餐過來,來之前會打電話給你,明天一早再來接你去吃早餐和上學,直到你的傷好了為止,我每天都會過來。下午我還有一堂課,先走了,掰。」

    他轉身打開房門,駱以菲喊住他——

    「我不會告訴學姊的,你不必這樣對我獻慇勤!」

    她又不是他的誰,這樣接接送送的成何體統?何況他沒必要對她這麼好,看來他很心虛。

    「你想說便說吧,我無所謂,也許你說了,她還會要你千萬不要讓我知道呢。」秦牧宇好笑的提提唇,回眸對她一笑。「小學妹,今天讓你撞見這樣的我,是老天爺憐你,要讓你趁早對我這個壞男人死了心,知道嗎?」

    知道……個鬼啦!

    駱以菲很想朝他丟枕頭。

    她也真的丟了,門卻早一步關上。

    秦牧宇在門外哈哈大笑,好像覺得自己身手利落,得意的咧。

    駱以菲瞪著門板,臉熱熱的燒著,她埋在心底的聲音,這男人這麼輕易就聽見了嗎?

    他竟然知道……她偷偷喜歡著他?

    為了接她上下學,秦牧宇也不知從哪裡變出一輛車來,這樣就算了,因為她行動不方便,他索性抱著她走過整個校園去上課,害她的臉自始至終都埋在他胸前根本不敢抬頭,心裡惶惶然的,就怕遇見學姊,或是這件事被學姊知道……

    「那個……我真的可以自己走……」如果她真的這樣被他抱上抱下一個禮拜,她就紅了,到時全校大概沒有人不認識她。

    「你這句話已經講了十幾次,可不可以換個台詞?」秦牧宇挑挑眉,沒好氣的睇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對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絲毫不在意。

    駱以菲咬住唇,瞪著他,「我是為了,要——」

    「她已經看見了。」

    啥?駱以菲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果真,向美靈和一個同學就站在他們正前方,正目光含笑的瞧著他們。

    駱以菲好想直接憑空消失,也好過面對這樣尷尬又不自在的情況。

    「你快放找下來啦!」她的手在他寬大的後背上拍了一下。

    可秦牧宇非但沒放下她,還抱著她往向美靈走去——

    「早啊。」秦牧宇大大方方的打招呼。

    向美靈微微一笑,看了他,又看了他懷裡的駱以菲一眼。「幸好學妹不重,不然有得你受了。」

    駱以菲不自在的臉紅著,看向學姊。「學姊,你叫他放我下來啦,這樣很難看。」

    「一點都不難看,這是他話該,誰叫他在樓梯間不小心把你絆倒,害你摔傷了腳,這陣子就讓他天天送你上下課,處罰他一下,不必客氣。嗯?」向美靈還是一臉溫柔的笑,就好像這件事對她而言根本無關緊要一般。

    「學姊……」駱以菲困惑地看著她,想看出她笑容裡一丁點的不願意或是勉強,但卻是半點也沒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不只學長不愛學姊,連學姊也不愛學長嗎?那他們兩個人為什麼要在一起?

    「快點走吧,不然上課要遲了。」向美靈出聲催促他們。

    秦牧宇笑著點點頭。「那我們先走了。」

    「拜。」向美靈朝他們揮揮手。

    「學姊再見。」駱以菲輕輕地說,環在秦牧宇頸項間的手不自覺地想鬆開。

    秦牧宇卻把她抱得更緊。「你想掉下去?」

    她仰起臉瞧著他,他的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反倒嚴肅得緊,剛剛,他對學姊笑得很溫柔,現在,面對她,他卻是冷著臉的。

    「你跟學姊說是你絆倒我的?」

    「嗯。」

    「為什麼?」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你的確是因為我才在樓梯間跌倒的,不是嗎?」

    「所以,你是因為對我感到抱歉,所以才打算每天接送我上下學兼送三餐?」

    「不然你以為呢?以為我是因為喜歡你想追求你才這麼做?」他提唇一笑。「我說過了,你連美靈的——」

    一隻手驀地過來堵上他的唇,不讓他再說下去。

    「夠了,我知道你很討厭我,不喜歡我,但這樣當著人家的面批評對方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你不知道嗎?」

    他深黑的眸瞅著她,瞅得她發慌,甚至臊紅了臉,連摀住他嘴巴的手都發燙了,趕緊抽了回來。

    「你幹什麼這樣看人?」她別開眼。

    「我高興。」

    「可我不高興被你這樣看。」

    「那是你的事。」

    「你——」

    「到了。」他把她抱進上課的教室,她的同學們戲謔地發出一陣噓聲。

    「英雄!」有男生在吹口哨。

    「你是駱以菲的男朋友嗎?哪個系的?」幾個女生跑過來問。

    被放在座位上的駱以菲尷尬地伸手拉住她們。「別問了你們,他只是一個很討厭我的傢伙,逼不得已才送我上下學的。」

    「是嗎?」幾個女生看看她,又把目光轉向那個抱她來的男人。「為什麼逼不得已啊?」

    秦牧宇好笑地揚唇。「因為我有把柄在她手上啊。」

    駱以菲紅了臉,瞪他一眼。

    他對她眨眨眼,帥氣的轉身走了。

    他的背影好看得不得了,高大挺拔勁瘦,比例可以說是完美到無法無天,只是……

    卻很孤單。

    孤單到她想衝過去抱住他。

    有一種愛叫包容,將那男人的壞寵到無法無天,然後,塵歸塵,土歸土,終是如夢一場。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2-11-25 10:52 AM

第三章

    整整二十天,秦牧宇都是這樣接送她上下學,外加偶爾陪吃陪喝,連她的書包都是他在拿,話像是二十四小時隨傳隨到的男傭——

    雖然這個男傭對她而言很難用,因為她不敢大方用,而且在不得不用的狀況下,還要跟自己的理智及情感拔河,想親近他,同時卻又恨不得離他遠些。

    因為腳傷不便,駱以菲這陣子還是沒去社團,向美靈偶爾會替她送飯過來,陪她在教室午餐,好心的同學們也會輪流陪她去上廁所或買東西,要說這腳傷帶來什麼收穫,那就是滿滿的友情與同情。

    當然,還有秦牧宇。

    他每天出現在她面前,雖然還是那副痞子樣,但她發現他真的很細心也很溫柔,嘴巴不饒人,舉止卻十分體貼,這二十天下來,面對他時而認真時而玩笑的態度,她也從一開始的慌亂、不知所措,學會鎮定如常。

    他常常將她抱上抱下的,手腳卻很規矩。

    他常常用迷惑人的眼神看她、逗她,卻從來沒有真正對她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越來越喜歡他了,明知這樣的喜歡很無望——

    一來她不能對不起學姊,二來秦牧宇也不是一個她愛得起的男人,所以,就只能喜歡,永遠也不能說出口的那種喜歡。

    這幾天她的腳已經不疼了,除了隔幾天的晚上要敷一次藥外,上學時她已經可以像正常人一般走路,只是要慢慢走,因為使力的關係,上下樓梯還是有點隱隱的疼,不過對她而言,現在的狀態簡直是天堂。

    今日,陽光燦燦,空氣裡飄散著一股不知名的花香。

    她起得特早,推開窗時看見隔壁鄰居家院子裡的綠意,忍不住大大吸了一口氣。再從櫃子底下翻出一條橘色短花裙,上身套了一件白色立領削肩上衣,穿上白色圓頭娃娃鞋,拿起包包就出門了。

    沒想到住處的門口卻停著那輛熟悉的藍色寶馬,車子的主人看見她,推開車門下車便大步朝她走來——

    「這麼早想躲開我嗎?」秦牧宇戴著酷酷的墨鏡,瞇著眼睛看著今天的駱以菲,甚至對她吹了一聲口悄。「小學妹今天很漂亮,不打算見我的日子倒是特意打扮了,怎麼?每天故意醜醜的見我,是怕我對你伸出魔爪嗎?」

    駱以菲微笑地看著他,心裡卻是心虛的怦怦跳。

    昨天她分明已請學姊轉告他,從今天開始不必來接送她了,他卻還是一大早出現在這裡,甚至比平常時間早了半個鐘頭,像是算準了她今天會提早出門似的……是啊,他說的沒錯,她是真的下意識地在躲他,可是她絕對不會承認的。

    她回他一句。「是知道你一定不會聽學姊的話照樣跑來堵我,所以刻意為你打扮的,這樣,你聽了應該很高興吧?」

    秦牧宇半點沒把她的話當真,唇角揚起帥氣的笑,看她的目光多了一點特別的東西,像是讚賞,也像是失落,讚賞她終於可以這樣落落大方面對他的嘲弄,失落於少了一個可以逗弄調笑的對象。

    以後沒借口這樣天天來看她了。

    以後沒借口動不動說要吻她了。

    就算他因為她一句不必再來接她的話而夜不成眠,非得死皮賴臉一大早守在這裡堵人,今天也該是最後一次。

    竟有點不捨……

    這樣的情緒,他以為不會再有,至少,不會再對其他女人有。

    駱以菲……是個意外。

    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他生命中的小意外。

    他希望她小到可以很快地被他遺忘,但此時此刻站在這裡望著她,他卻像是渴望把她深深印在心底。

    駱以菲靜靜的站著,迎著他久久未移開的視線,莫名感受到他墨鏡底下的那雙眼,帶著濃濃的依戀……

    她唇上的笑不見了,一顆心驀地變熱,然後是她的眼眶,不只熱了,還紅了。

    他真的很討厭!

    為什麼要這麼看她?

    明明對她不屑一顧,明明冷著臉說她連學姊的一根手指頭都不如,為什麼又要拿這樣的眼神瞅著她?

    好氣……

    偏還不能對他吼——除非她想再一次自取其辱!

    方才佯裝的落落大方,她已經演不下去,低下頭,她安靜的越過他就想走開。

    一隻手倏地抓住她——

    「上車,我送你。」秦牧宇啞著嗓道。

    「不要。」

    「最後一次,我不會再來了。」

    他一句不會再來了,讓駱以菲的眼淚驀地從熱熱的眼眶裡滑落下來,一滴一滴又一滴,她不敢伸手抹,不敢用力呼吸,不敢回頭,不敢說話,就怕他發現她像個白癡一樣,竟為了他而哭。

    可,他怎麼可能不發現?

    她的身子在顫抖,冰涼的手緊握成拳,半聲不敢吭一下,還有那就算努力壓抑也掩不去的帶淚吸鼻聲。

    秦牧宇的心一緊,扣住她手腕的手也跟著一緊,竟握得她發疼。

    「為什麼哭?」他問。

    聞聲,她的淚掉得更凶。

    他皺起眉瞪著她。

    咬唇再咬唇之後,她才可憐兮兮的開口。「是你弄疼我了……放手,我就不會那麼痛了,放手,我就不會再哭了……放手吧,求求你,秦牧宇。」

    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秦牧宇眼神一黯,卻是求他來著。

    她說,放手,她就不會那麼痛了。

    她說,放手,她就不會再哭了。

    是嗎?是吧?這樣,對她最好。

    扣著她的修長指尖驀地鬆開了——

    聽她的,他放開了她,不想看她痛,也不想再見她哭,只好……看著她慢慢的從視線裡走開。

    越走越遠……

    不知是她的躲藏功力太高強,還是他大多數時間都在準備研究所畢業論文,駱以菲之後有好大段時間沒有再見到秦牧宇,也幾乎沒再遇見過學姊。

    她像個縮頭烏龜似的,因為她太脆弱,只好一直躲在殼裡,對這些相關人事物不聞不問,能避就避,自以為思念可斷,時間畢竟是治癒人心的良藥,耐著性子跟它磨,再大的傷口也是會好的。

    卻未料,老天開了一個大玩笑……

    所有曾經的自以為是,全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打破打亂了……

    盛夏的教堂裡,隱隱約約的哭聲像張網,把人的心牢牢困住,幾乎要讓人透不過氣來。

    駱以菲不是基督徒,第一次參加基督徒的告別式,手裡握著放在前座後方的聖經,耳裡聽著台上的牧師在念祝禱,一切陌生到不像是真的。

    她的淚一顆顆地掉,根本聽不清台上的人在講什麼,眼睛都朦朧了,什麼也看不清,之前親人致詞的那段話,已夠她淚不成言。

    沒想過,那每次見到人都笑得很甜很溫柔的學姊,竟是癌症末期的病人,每天跟正常人一樣上下課,嘴裡沒一句牢騷,眼底是滿滿的溫暖,這樣一個女人竟病了好多年,卻很少人知道,至少,她什麼都不知道,連聽說也沒有。

    「看見沒?他來了!」一片靜默中,突然有人說。

    「誰?」

    「秦牧爭阿,美靈的男朋友。」

    駱以菲聽見秦牧宇三個字,驀地一怔,不由地抬眸望向入口——

    「她男朋友?怎麼現在才來?天啊……瞧他,那是什麼笑容?」

    「他在笑?不會吧?」

    「是在笑,而且笑得帥氣迷人元比,究竟想在告別式上勾引御阿?他真的是美靈的男朋友嗎?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傷心。」

    「這就是他,他一直都這樣,美靈在世時,他也是這樣吊兒郎當的,可是美靈總是寵著他,說她就喜歡他這樣。」

    「他知道美靈一直在生病嗎?美靈不會連他也瞞著吧?」

    「那要問他……」

    「如果知道,那小子還會跟美靈在一起嗎?」

    「不可能不知道吧?他們同居過……」

    駱以菲閉上眼,伸手搗住耳朵,不想再聽,也不想再看。

    告別式結束後,駱以菲是第一個走出教堂的。

    現在的她不想和任何人說話,不管是社團的學長學姊還是學姊的親人們,因為她不懂說什麼安慰的話,也無法平息內心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紅磚道上的行道樹,讓炎熱的夏日看起來清涼了些,她沿著紅磚道走,沒多久便走到了一所大學的校園,今日正逢假日,整排的車停在園道上,在燦燦日陽下閃閃發光,刺眼得緊。

    瞇眼的同時,駱以菲看見了那道久違的身影,高大挺拔又孤單的身影,他正瞪著眼前的藍色寶馬,雙手閒散地插在褲袋裡,給人一種十分沉靜幽遠的感覺……如果不是突來的撞擊聲硬生生響起的話。

    她被眼前的景象駭著了,秦牧宇正用力一拳揮向他寶馬的車窗——

    這一拳又狠又重,聽得她心驚膽跳,幸而今天校園裡人很少,只有幾個在遠處籃球場打球的男生看了這頭一眼。

    她的心提得高高的,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他是何時走出教堂的?她以為他會待到最後一刻,甚至親自送學姊一程,可他卻比她更早出來……

    連親眼看學姊下葬都不肯嗎?連最後一眼都不見嗎?是因為太痛太痛了吧,痛到連說再見的勇氣都沒有。

    駱以菲想著,旋轉腳後跟轉身走開,未料,身後又是一記重擊——

    她咬唇,告訴自己不要回頭。

    這個男人不會有事的,就算有事,也不關她的事。

    可,當身後那一記又一記的重擊聲不斷傳來,叫她的腳步怎麼踏得出去?她怎能把這樣的他給丟下?

    駱以菲驀地轉身,衝到秦牧宇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夠了!學長,你不要這樣!」

    看見她,秦牧宇怔愣了幾秒,但也只有幾秒,他便甩開她的手。「讓開,這不關你的事!」

    說著,發狠似的又朝車窗揮了一拳又一拳——

    駱以菲這會兒不抓他的手了,反而以自己的身體擋在車窗玻璃前,仰望著他的容顏佈滿淚。

    是啊,這一點都不關她的事!她也討厭自己現在跑來多管閒事啊!可是怎麼辦呢?她就是沒辦法這樣轉身走掉!

    「你這樣傷害自己,學姊不會高興的!她那麼愛你,你若受了傷,她也會痛的,你不知道嗎?」她對他吼。

    就像她現在就覺得好痛好痛,看到他這個樣子,她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讓開!駱以菲!」他也對她吼。滿心的悶,滿心的痛,滿心的傷口,看見駱以菲,他的心更痛、更需要一個出口來發洩。

    「不要!」她不讓。

    「我叫你滾聽不懂嗎?」

    「不要就是不要,你要打就打我好了!」她滿眼是淚,卻又氣呼呼的瞪著他,半點也沒退讓的意思。

    他氣得一把扯住她。「你以為我不敢嗎?」

    「那就動手啊!打我!你高興怎麼打就怎麼打!」她昂首迎視他的眼,就算有一點點的害怕,也無法阻止她這麼做。

    該死的!

    他不能真的動手,只能氣悶的將她往旁邊推,這一推,力道沒抓好,想不到竟把駱以菲推向一旁的路燈,迎面狠狠撞了一下。

    「啊!」痛得駱以菲叫出聲,淚更是嘩啦啦地掉,她覺得頭昏,再加上淚朦朧了眼,索性伸手搗住頭蹲了下去。

    秦牧宇嚇一跳,忙上前拉開她的手想看她是否受了傷。「你還好吧?駱以菲?」

    她的額頭上一片紅,可見撞得不輕,秦牧宇皺起眉,對自己方纔的失控感到自責不已。

    「駱以菲你說話!哪裡不舒服?快告訴我!」

    秦牧宇語氣中的急切,讓駱以菲緩緩地睜眼,很想對他笑,可是,心思一轉,又把眼睛閉上了。如果她受點傷可以讓他不要再像剛剛那樣傷害自己,那也是好事一樁。

    「我頭暈……很暈……」她低低地說。

    聞言,秦牧宇擔心地攔腰抱起她,打開車門,把她放進副駕駛座,自己則繞回駕駛座上坐好,彎身替她繫上安全帶後再繫上自己的,開了空調和音樂,這才緩緩踩下油門開車上路。

    車內,有淡淡的花香。

    駱以菲睜眼,從後視鏡看過去,發現後座放了一大束黃玫瑰花,用紫色的包裝紙包得十分美麗。

    那本來是要送給學姊的吧?看樣子他本來是打算要一路送學姊到墓園的,為什麼又突然改變主意?

    「你要帶我去哪兒?」她小小聲的問。

    「醫院。」

    啥?駱以菲側看著他。「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秦牧宇一臉嚴肅。

    「我只不過撞到頭而已……這樣去醫院會被人家笑死。」

    秦牧宇斜了她一眼。「頭不暈了?」

    她心虛地臉紅起來。「我休息一下應該就會比較好了。」

    秦牧宇沒答腔,繼續把車子往前開。

    車內一下靜了下來,只聽得見廣播電台裡播放的樂曲,清清淡淡地,像羽毛似的飄過去,沒有一點重量。

    駱以菲聽著,更傷感了。「我想去墓園,我們去送學姊最後一程好嗎?以後都看不到她了,不是嗎?」

    秦牧宇沉默不語。

    他們終是趕上了,親眼看見向美靈入土為安,但他們只是遠遠看著,一直等到所有人都離升,秦牧宇才抱著那束黃玫瑰緩緩走上前,把花放到向美靈的墓碑前。

    「我來了,跟你說再見,雖然我們不可能再見了,可是,我真的希望可以再見到你對我溫柔的笑著,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怪我,都會笑著擁抱我……因為你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便叫我搬出去,甚至大方地讓我去愛別的女人,跟別的女人胡來也無所謂,你怕我因為你的死太傷心,希望我可以多愛幾個女人……我乖乖做了,如你所願了,開心嗎?」秦牧宇笑了笑,一滴淚悄然的從眼角滑下。

    駱以菲聽見他所說的,看到了他今天為學姊流的第一滴淚,她摀住唇,眼眶又熱了,不想再聽他說下去,轉身靜靜地走開,回到他車上等他。

    原來是這樣嗎?因為學姊早知道自己活不久,所以才不介意他跟別的女人摟摟抱抱,也不介意他每天接送她上下學,將她抱上抱下的……

    他這麼對她,也是作戲給學姊看的嗎?

    因為想要讓學姊放心的走,才對她這麼好?

    駱以菲咬住唇,下意識地雙手環胸望向窗外。

    原本陽光燦燦的天空,不知何時已佈滿烏雲,天際一道銀光乍閃,像是要把天空劈成兩半。

    耳邊驀地響起一聲雷,巨大的聲響後又是一道閃電,本就已經混亂成一團的心因而更亂了,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在幹什麼,在聽到那樣的話之後,竟還坐在車子裡等他?

    該死的!她是笨蛋還是白癡?

    駱以菲想著,下了車便直直往山下走。她腦子一片混亂,根本沒想到自己對這裡的路一點也不熟,更沒想到從山上走到山下得走幾個小時才能到大馬路,更別提,打雷閃電之後的大雷雨……

    所以,當豆大的雨滴啪一聲像瀑布一樣打在她身上、臉上時,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徹頭徹尾的大白癡!

    「就這樣吧,這輩子就笨這一次、白癡這一次,也很夠了……」她笑著對自己說,可是眼淚卻一直流。

    幸好往山下的路應該只有一條,她不必選擇,也不必猜,只要專心往下走就行了,很簡單的,她告訴自己,就算淋成落湯雞又如何,回到住處換好衣服,明天又可以笑著迎接太陽。

    去除了秦牧宇這男人,她的人生基本上沒什麼難的。

    把他忘了吧,徹頭徹尾地。

    早該如此的,卻始終還是傻傻地保有一丁點不該有的眷戀。

    因為,她原本以為他對她是有那麼一點喜歡,那麼一點心動的……

    今天才發現自己自作多情到有多麼離譜!

    雨,益發大了。好幾次的閃電加雷鳴,嚇得駱以菲的腳步越來越快,幾乎可以說是用跑的,死命地想往山下衝,跑了多久?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她完全沒概念,只知道腳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身子沉重得幾乎隨時可以倒下。

    一陣煞車聲突然刺耳的傳來,駱以菲在大雨滂沱中眨眨眼,看見那輛熟悉的藍色寶馬就停在她面前。

    秦牧宇氣急敗壞的下車,伸手一把扣住她,連問都沒問一句就將她往車上拖——

    「我以為你乖乖在車上等我,你卻像白癡笨蛋似的就這樣淋著雨走下山,你以為你的命很長可以這樣隨便揮霍嗎?就不怕自己生病了或是倒在路邊沒人發現?」他朝她吼,用力把她塞進車裡關上門,自己也回到車內,惡狠狠地瞪著她。

    「這條山路平日根本一個人都沒有,如果我沒看見你,沒來找你,又或者是你遇見了壞人,誰救得了你?你怎麼那麼沒腦子?」

    當他跪在向美靈墳前哭泣說話時,他以為駱以菲在車內,無視於打雷下雨閃電,他在墓園裡跪了好久好久,久到差點忘了車裡有人在等他……

    結果當他回到車上時發現自己的車裡一個人都沒有,心裡的慌急難以言喻!他確定他們是最後一組留在山上墓園的人,她除了自己走下山,不太可能坐誰的車離開,他越想越慌,越想越急,胡亂開著車就一路往山下衝……

    「你是故意找我麻煩嗎?」他氣得想掐死她!「為什麼要一個人走下山?就算真那麼等不及,也該跟我說一聲啊!」

    是,都是她的錯。

    駱以菲別開眼,看著窗外的大雨一直流淚。

    秦牧宇瞪著她,她的淚讓他呼吸困難,她那哀傷至極的神情讓他心悶胸痛,他知道她現在的眼淚絕對不是為了向美靈的死,而是為了他。否則,她不會丟下傷心的他默默離開,否則,她不會一句話都不辯駁。

    他驀地傾身湊近她,把她壓在椅背和他的胸膛之間,濃重的呼息吹上她冰涼的面頰,深黑的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

    「駱以菲,你究竟想幹什麼?用眼淚企求我的心嗎?你學姊才剛入土,你就迫不及待想巴上來纏著我嗎?」他嘲諷似的控訴著,眼角眉角的怒火肆無忌憚的張揚,像是要藉此發洩什麼似的。

    只有他自己方能明白,與其說他是在責難她,不如說他責難的是自己,因為見鬼的在這個時候,他竟然很渴望將眼前這女人緊緊擁入懷裡,可惡的希望她感到痛苦,就像自己一樣。

    駱以菲哭著,搖頭再搖頭。

    他究竟在說什麼?他怎麼可以這麼說她?她對他的愛不是罪,他卻死命的要栽贓她一道罪名!他為什麼非要這麼逼她不可?讓她變成一個可厭又可鄙的女人,他就高興了?快樂了?

    他伸手定住她的臉,不讓她再亂動,火熱的唇輕輕地廝磨上她顫抖的唇,接著,他濕熱的舌尖探進她錯愕又微張的嘴——

    她躲不掉,被他霸氣又蠻橫的吻所佔有,侵入她的唇齒之間,像大雨落下般攪亂了她的心思,像打雷閃電般驚動了她體內的魂,從屈辱似的承受轉為身體本能的熱情反應,當他火熱的大掌探入她的衣領勾惹她胸前那豆點大的蓓蕾,她終是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近似哭泣的嬌吟……

    殘存的理智讓她伸手想將他推離,他卻反而將座椅放平,整個人跨過來壓迭在她身上,單手扣住她的手往上提,另一隻手熱切的在她敏感的身上游移探索……

    「學長……」她嬌喘連連,感覺到他放肆的指尖穿透進她脆弱溫熱的雙腿之間,勾惹汩汩而出的愛潮,她羞怯不已,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被一個男人這般親密的碰觸與擁抱……

    明知是不該的,明知這男人之所以抱她完全與愛無關,而是出自受傷的獸那種像要撕裂對方的本能,可是她卻完完全全無法抵抗,只想徹徹底底沉溺在他的吻與擁抱中……

    「你不繼續反抗嗎?這樣我會真的要了,你不怕?」秦牧宇低啞的嗓音帶著濃濃的壓抑與渴望。

    在最後一刻,他慈悲的讓她掌握是否把他推開的選擇權。

    她卻拉下他的頭,主動又生澀的吻上他——

    她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他,如果抱她可以讓他的心少痛一點,那麼,她願意……

    為達目的,有時要不擇手段,耍賴、裝呆還得賣乖。

    重點是,女人其實還是要點美色。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2-11-25 10:54 AM

第四章

    駱以菲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

    沒見半個人影,但這裡看起來應該是飯店沒錯,卻不是她住的那間飯店。

    一邊的落地窗,薄薄紗簾外是屬於拉斯韋加斯獨特風景金碧輝煌的飯店大樓,另一邊的窗是較為厚重的不透光簾幔,她沒法子看到外面,只知道這房間似乎位於很高很高的樓層,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繽紛。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想不起來自己為何會在這裡?驀地又想起剛剛那個夢,或者說,那根本不是夢,只是把她十九歲那年發生的事又重溫了一次……的回憶。

    從十九歲那年到現在她二十七歲,那段回憶是她生命裡最鮮活又最沉重的烙印,忘不了,也沒打算要忘。

    但老實說,她已經很久很久沒夢見過秦牧宇了,為什麼突然夢見他?駱以菲敲敲疼痛不已的頭,又伸手摸了一下麻麻的臉,慢慢地記起昨天晚上的事……她遇見搶匪了,還拿著刀在她面前亂晃,她死命抓著包不放……

    她的包咧?

    駱以菲突然有些慌亂的起身尋找她的包,幸好很快就找到了,她把頭探進大包包裡找尋,然後伸手抓出一個牛皮紙袋,倒出來,是一迭來自世界各地的明信片,上頭洋洋灑灑的好看字跡,最後都有秦牧宇三個字。

    她抱緊那一迭明信片,想到昨夜,她差一點就失去它們,要不是那個男人出現了……

    啊!那個在酒館吻她的男人!是他把她弄到這裡來的嗎?那他人呢?

    想著,駱以菲後知後覺的低頭瞄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幸好,還是昨天穿在身上的那件。

    所以,昨天晚上那個男人把她送到這間飯店之後就離開了?那他昨天晚上又為何跟在她身後?如果不是他,或許今天她就不是躺在這間飯店的床上,而是橫屍街頭了,說來說去,他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在他英雄救美之後是不是應該接受她的一次正式感激與道謝……問題是,現在她上哪兒找人去?

    駱以菲從包包裡拿出手機,發現有十幾通未接來電,這才想起今早導演胡晏和製作人安亞就會飛抵拉斯韋加斯,而本來要去接機的她此刻卻躺在一家陌生的飯店裡……她看了一下手機時間,該死的!已經早上十點二十五分,他們兩位恐怕已經到飯店了!

    想著,她拿起包包衝出了房間,一衝出房間,她的眼睛卻驀地一亮,因為她發現一件令她十分意外驚喜的事。

    房門口,是一整片白色的沙灘和藍色的湖泊,沙灘旁有高大的椰子樹,樹下錯落著洋傘和白色沙灘躺椅……而遠處,再遠處,看到的不是海洋,而是一間間在陽光下金光閃閃的飯店……這不奇,奇的是她只看得見那些飯店的上半部,而看不到它們的下半部,意思就是……她也在很高的地方。

    所以,眼前這一切是空中的人工沙灘和湖泊?佈置得維妙維肖、栩栩如生,根本就是拉斯韋加斯裡最美的風景。

    她緩下腳步,邊欣賞這裡的造景邊找到樓梯走下樓,蜿蜒而下像是滑水道似的樓梯,每一個階梯都讓人像是踩在溪流之中,腳下明明踩的是玻璃,玻璃下方卻是流動的水,由下往上看,它就像是從天而降的白色瀑布,而走下來的人就像是從瀑布裡冒出的仙子。

    駱以菲是震撼的,因為她好像找到她想要的了。

    就是這間飯店?!看了它之後,她幾乎沒有第二個選擇!只不過走了兩層樓,就已見到這間飯店的精巧曼妙,她開始想像著電影裡的男女主角在這間飯店裡相遇的每一個場景,全身的細胞都鮮活了,幾乎忘了臉頰上和身上的痛。

    她衝到櫃檯掏出名片表明要見這間飯店的經理,經理很快出現了,卻微笑婉拒她提出希望能以這間飯店作為電影拍攝場景的提議。

    「為什麼?」駱以菲完全不敢相信會被拒絕。

    「我們DW飯店以VIP客群為主,每個客人都必須有本飯店的VIP卡才能訂房入住,注重隱私及獨特性,所以不方便出借讓你們拍電影,請見諒。」飯店經理始終微笑有禮的看著她,言語之中卻絲毫沒有妥協的餘地。

    駱以菲看了一眼他的名牌,微笑的對他說道:「戴維經理,就算你不認識我、沒聽過我,但你知道這兩年紅透半邊天的「天之奴』、「日光』兩部亞洲電影吧?它們由台灣及中國的製作團隊合作拍攝,製作人就是我下一部電影的製作人安亞小姐,我們不是一般的小製作公司,我們的電影是會走向國際的,也就是說如果你能提供DW飯店給我們拍攝,全亞洲地區的國家甚至歐美,都將會看見你們飯店的美麗,聽到你們飯店的大名。」

    「就算你們走VIP路線又如何?專提供VIP級客戶住房的飯店其實不少,客人憑什麼非選擇DW不可?這樣關起門來做生意,你確定會是你們老闆的意思?你們老闆難道不想將DW飯店事業擴展到世界各地?現在有一個可以讓你們免費打廣告、讓飯店一夜成名的機會,你這個經理就這麼三言兩語回絕了,未免太失職了吧?」

    經理戴維似乎沒想到對方會這樣義正辭嚴的評論他,還直指他的拒絕有失眼界及逾矩,原本的笑臉收斂了,一張臉陣青陣白。

    「這位小姐,身為DW飯店經理,我想我已經很明確的表明本飯店對這件事的態度——」

    「是嗎?你的意思是,你的決定就是DW飯店老闆的決定?你連將我的計劃往上通報的舉動都沒有,就想直接把我轟出去,你確定你可以承擔後果?當然,如果你再有心機一點,不直接拒絕我,而是先婉轉的告訴我,你會跟上頭說明我的計劃,等過幾天再拒絕我,就算你完全沒上報我也不會知道,由此可見,你是個直接明白的人,是我欣賞的那種人。」

    戴維挑挑眉,不明所以。這女人前一句還在損他、挑釁他,下一句卻又說欣賞他?他被搞得一頭霧水,滿臉問號,不知道她下一步是要給他吃一包糖還是吞一把劍?

    駱以菲停了一會兒,笑容更甜。「所以,我就直接說好了,希望經理可以幫幫我的忙,傳遞這項訊息給你的老闆,細節部分等製作人來當面和你們討論,這是兩全其美的方法,你也可以因此而立功一件,如何?」

    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櫃檯正上方的二樓圍欄上看著這兩人交鋒許久的邵千陽,唇角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笑。

    這個女人,美麗的臉上掛著美麗的微笑,好聽的嗓子裡說出來的話卻絲毫不客氣,字字見血,不像是躲在文字背後的編劇,反而像是個精打細算的生意人……他家這位正直的戴維經理哪能抵擋得了對方的伶牙俐齒?

    「駱小姐——」戴維直覺地還是想拒絕她,卻被她打斷。

    「啊,不好意思,在你回答我之前,可以幫我查一下房號1000號的房客大名嗎?因為我想找昨天晚上送我來這間飯店的恩人,親自感謝他一下。」駱以菲笑咪咪的說完,卻看見全櫃檯的人包括剛剛還一臉正經八百的經理,突然間臉色變得錯愕萬分。

    「你就是1000號房的貴賓?」一個比較菜的櫃檯小姐脫口而出,隨即被旁邊的另一名小姐瞪了一眼。

    戴維經理顯然也被嚇到了,不過畢竟薑是老的辣,並沒有把驚慌顯示於外,但態度卻是剎那間逆轉,上前躬身道:「原來駱小姐是總裁的客人,關於您剛剛提的事,其實您直接詢問總裁即可。」

    DW飯店走精緻服務路線,每間客房最少二十五坪,最多兩百坪,再加上精心設計的大型水幕階梯、空中人工沙灘和湖泊,及數十間小型典雅的餐廳、咖啡廳、茶館、健身房等等設施,總客房數只有一百五十五間,會有1000號這個房號,完全是因為該房為總裁邵千陽所專用,不接受任何客戶訂房。

    早上交接班時,櫃檯就知道昨晚總裁親自送來一位貴賓住進1000號房,可是早班人員沒有見過她,早上才上班的戴維也是,才會把她當成誤闖飯店尋找拍攝電影場地的路人甲。

    飯店的資深員工都知道,總裁邵千陽自己另有住處,平常極少使用1000號房,更何況是用來招待一個女人?因此對於昨晚總裁親自抱著一個女人進房這件事,大家私底下早在議論紛紛,卻完全沒想到會見到本尊,此刻眾人打量的目光幾乎是不約而同的落在駱以菲身上,完全沒看見正朝這裡走來的邵千陽。

    「那個……你的意思是……昨天帶我來這裡的那位……就是你們DW飯店的總裁?」駱以菲的小嘴張成了O字形。

    「是的,駱小姐。」戴維非常恭敬的回答她。

    駱以菲感到意外又驚喜,完全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這算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吧?可是,她驚喜之餘,卻沒有柳暗花明的感覺。

    「總裁好。」突然,眾人躬身齊喊,視線就落在她身後。

    駱以菲驀地轉身,果然看見昨晚在酒館裡吻了她、後來又救了她的那個男人,正從容又優雅的站在她後面。

    昨天在酒館裡,她就已經知道這男人有多好看了,但此刻站在她眼前的這位,更像是從巨幅明星海報上走出來的超級巨星,一股懾人的氣勢彰顯無遺。

    經理戴維急忙上前,親手奉上她剛剛給他的名片。「總裁,這位是駱以菲小姐,她希望借我們的飯店拍攝電影,因為不知是您帶來的貴客,所以我本來已經拒絕了她,怕多有冒犯之處,」

    「你做得很好,戴維。」邵千陽微笑的打斷他的自責,看了一眼名片,再抬頭望向駱以菲。「如果我是你,恐怕答案也是一樣的。」

    嗄?戴維愣愣地望著邵千陽。

    駱以菲的眼皮則從他剛剛出現以後就開始猛跳,跳到讓她受不了,伸出手按在左邊的上眼皮。她終於知道自己方才為何沒有柳暗花明的感覺了,因為這個男人絕對百分之百比戴維還難搞定,要說服他答應出借DW,可能更加艱難萬分。

    「借一步說話好嗎?」駱以菲顧不得這樣的舉止有多失禮,突然伸手把他拉到一旁。「那個……你叫什麼名字?」

    雖然昨天晚上在小酒館好像有聽到那個女人叫他的名字,可是她忘了,一點印象都投有。

    他看著她,好像沒打算回答。

    駱以菲被他看得臉紅,低低地道:「我只是要跟你說話,跟人說話總要知道對方名字比較好說啊,不然我要叫你喂嗎?何況你既然那麼有名,我隨便上網查一下也會知道,犯不著把你的名字當秘密吧?」

    「邵千陽。」他淡淡的報出自己的中文名字。

    「邵千陽嗎?連名字都這麼好聽……」她小小聲嘀咕了一句,才又迎上一張笑臉。「那個,邵先生,昨天晚上,在酒館裡,你欠我一個大人情吧?」

    他挑眉。「你指的是我吻你那件事?」

    駱以菲臉紅地點點頭,突然覺得臉好熱。

    「那個人情,我昨晚應該也還你了吧?」他淡笑,抬起他被劃傷的右手背。「因為你,我還受了傷。」

    她看見他被紗布隨意包起來的右手,眼皮跳得更猛了。「那……不算!是你自己過來幫我的……不是我要求你的!」

    這種話她都說得出來?噢……駱以菲真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如果不是在這種情形下見面的話,她相信自己定是會十分感激他的,真的!她的目光再次移到他受傷的手背,又快速移開,告訴自己無論如何要厚著臉皮跟他討那筆人情債,否則,她想要借這間飯店拍電影的心願鐵定不能實現。

    「那你想怎樣?」

    「我想借這間飯店拍攝一部電影……最好可以免費!你先別挑眉,我可沒佔你便宜,你不知道我寫的劇本有多紅,你們半底也吃不了虧——

    「我們飯店開發的是頂級客層,不需要這樣的宣傳。」他笑著拒絕。

    「邵千陽,你不能拒絕我!」她有些急了,忍不住跺腳。

    那模樣,落在邵千陽眼底,竟有些小女兒家的動人情態。

    「為什麼?」

    「因為你不知道這將帶給你多大的利益……好吧,如果你不在乎這些,至少看在你欠我一次人情的分上,乾脆點答應我,我會很感激你的,你可以開出任何條件,我們都會配合……」

    駱以菲悶悶的回到自己的飯店,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當製作人安亞和導演胡晏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啊了一聲,然後是一連串的道歉,因為她竟然為了喬借飯店,完全忘了要去接機,也忘了這兩個人在等她,甚至連電話都忘記要回。

    「你應該等我和胡導到了,再由我們去談這件事,以菲,你太衝動了,談這種事需要一點技巧,光熱情是不夠的。」安亞聽完她哇啦啦的一串,安靜的下了一個結論。「明天我和胡導會親自拜訪邵千陽,還會送上一份企劃書及我們拍過的電影給他,另外,還有一些這次電影的故事腳本,讓他可以很快瞭解我們的電影質量及走向。」

    才三十五歲卻已名揚國際的導演胡晏,看著一臉沮喪卻鬥志未減的駱以菲,笑笑的道:「找拍攝場地是製作部的事,怎麼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卻硬要攬這種得低聲下氣的活兒來幹呢?」

    安亞也笑。「咱駱大編劇就是這樣,要求完美,腦袋瓜裡的故事場景跑得比我們還快又準,自然一遇見便放不了手了,一點Fu不對,砸了她的戲,別看她才二十七歲,吼起人來可是眼兒也不眨一下的。」

    「這樣的編劇在這一行怎麼混得下去?」

    「虧她前世修得好,遇見的都是些知錯能改的好導演,知道她說的對,只好鼻子摸摸去改,說來好笑,她罵完人家最後還是會低著頭去跟人家導演道歉,淚眼汪汪又可憐兮兮的模樣,哪個男人真能氣到心裡去?你之後就知道了。」

    胡晏哈哈大笑,駱以菲則瞪了安亞一眼,惹得安亞又拿她來取笑——

    「你看你看,她連我都敢瞪了,我可是她的衣食父母耶,就說她膽大包天還受佛祖庇蔭,才能這樣橫衝直撞走到今天。」

    駱以菲反常的沒答腔,把咖啡當水在喝,一口一口灌進去。

    安亞知道她心裡有事時才會如此心不在焉,就沒再胡亂說下去,伸手拍拍她的手。「別再想了,我會幫你搞定這事的,放心,嗯?」

    駱以菲笑了,乖乖的點點頭。

    雖然這安亞小姐才虛長自己一歲,開設制怍公司也是近幾年的事,但她有雄厚的財力背景和廣大的人脈,這圈子裡的人都知道,有她出面,應該萬事都可搞定吧?

    結果,卻出乎意料之外。

    安亞親自出馬非但沒有成功,甚至連邵千陽的面都沒見到就被戴維經理親自請了出去,碰了一鼻子灰,氣得安亞一回到下榻的飯店就破口大罵,還直接判DW出局。

    「拉斯韋加斯最多的就是飯店,要多高級有多高級,要多美有多美,既然他們這麼不識相,我們又何必單戀一枝花?」

    當時,安亞是這麼說的,但直到她們透過關係進入DW的某間餐廳用餐,駱以菲偷偷帶她參觀完空中沙灘、湖泊及水幕階梯之後,安亞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DW的確是一間很獨特的飯店,就這麼放棄很可惜。

    「聽說DW背後的金主是個很神秘低調的家族集團,飯店、賭場是他們經營生意的大宗,黑白兩道通吃不說,還都是大腕級人物,政商關係十分良好。這個家族聽說大到嚇死人,大家長納了好多個妾,還來自世界各地,黃種人、白種人都有,有血脈關連的從上到下聽說就有三十幾位,沒血緣的媳婦那頭也有幾十位,邵千陽據說是家族大老的第五個小老婆生的,中美混血,那個五姨太地位不高,但邵千陽因為能力出眾,因此被老頭子挑選出來掌管集團裡最複雜卻也獲利最豐的美國賭場和飯店,是下一任集團接班人的最可能人選。

    「聽說這男人看起來溫和無害,事實上很難搞,只要他不同意的事,不管誰出馬都沒用;只要他想做到的事,不管花多少時間,他也會達成目標,只是在外人看來,他好像對什麼事都無所謂,讓人摸不清心思,直到重要關頭才會顯露他的目的,是個心機很重的人。

    「要我說的話,你還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我再試試看有沒有其他方法,畢竟這事其實不大,端看他心情好壞而已,總不會連個縫都沒得鑽……」當時的安亞邊說邊皺眉,駱以菲若有所思地想著其他辦法。

    然後,她就在這裡了——早上九點,DW飯店大廳,等待總裁的破例召見。說破例,一是因為她沒事先預約就來找人,二是她對他而言可以說是閒雜人等,他壓根兒可以不甩她。

    「駱小姐,總裁在開會,可能沒辦法馬上見你。」

    「沒關係,我可以等。」

    「可是,這會議可能要開很久,還是駱小姐改天再過來?」

    「沒關係,我等。請你轉告他,說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下去,直到他見我一面為止,謝謝你,戴維。」駱以菲說憲,微笑的打開計算機,坐在大廳的角落裡兀自打起劇本來。

    她可是駱以菲,就算在等人,她也可以邊等邊工作。但好笑的是,工作到後來,她根本忘記自己在等人,直到他走到她身邊站定了,她才抬起頭來怔怔的望著他——

    「啊!」地一聲,駱以菲忙不迭地站起來。

    邵千陽失笑地看著她。

    這女人,從早上九點一直等到現在都下午一點了還不放棄,他以為她早離開了,不然也該是等人等到氣急敗壞,未料,她根本好像忘了自己在等人,專注工作到渾然忘我的境界。

    嘖,如果他不來找她,而是直接走出飯店大門,她怎麼辦?會一直在這傻傻等下去嗎?

    真是個……奇特的女人。

    她的從容及堅持、對工作的專注及熱情,還有被他吻了之後的鎮定及那隱藏在熱情中的一股憂傷,甚至是為了保護某種東西而像個笨蛋似的面對歹徒的傻樣,都莫名的令他動容。

    這就是他剛剛選擇走向她而不是躲開她的原因吧?邵千陽好笑的問自己。

    「走吧。」他說完這句,轉身就走。

    駱以菲也沒問他要去哪兒,以最快的速度把東西收好,便小跑步的跟在他後頭,安靜得像自己不存在。

    免得他後悔……

    男人的性感其實很致命,光是看著,也會心動。

    究竟是誰說女人要的只有愛,沒有性?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2-11-25 10:55 AM

第五章

    邵千陽竟然帶她去用餐。不是在他飯店裡的餐廳,而是帶著她走了約莫十分鐘,才繞進大街轉角處的一間餐廳。

    跟邵千陽一路來到餐廳時,駱以菲才發現自己竟然等他等了好幾個鐘頭,肚子真的很餓。

    「想吃什麼?」

    駱以菲拿起菜單,因為肚子餓,看到菜單上的每一道菜都覺得好好吃,她抬眼看著他,眼睛閃閃發亮。

    「這餐我請吧,就當感謝你那晚救了我的謝禮。」她說。

    「我以為你一點都不感謝我。」他對她笑,黑眸晶光閃閃,十分眩目。

    駱以菲看著他,突然心跳加快,下意識地閃躲他近乎灼人的目光,端起桌上的水大口喝了一口。「那個……我不能說我不感謝,但,關於你欠我的那筆,你還是得還。」

    說完,駱以菲都佩服自己的厚臉皮,心虛地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天啊,她是編劇耶,為什麼她要攬下找拍攝場景的事?唉唉,她當然可以不管,眼一閉,就過去了,只是,如果有個地方可以更完美呈現她的作品,而她又可以盡點力的話,她怎能置之不理?而且,要不是有這樣堅持的個性,她哪能在短短幾年之內在電視圈站穩腳步,還轉戰到電影圈來?

    罷了罷了,既來之則安之,盡人事聽天命……

    「我用餐時一向不談公事。」他淡淡的潑了她一盆冷水。

    駱以菲一愣,抬眸。

    他不談公事,那帶她來這裡幹什麼?純吃飯?

    好吧,吃飯也是建立友誼橋樑的一種方式,何況,她本來就打算請他吃飯的。雖然她嘴裡不承認他那天的救命之恩,可拋內心裡卻是由衷的感謝他。

    她朝他一笑。「我們多點幾道菜吧,我很餓。」

    看得出來。邵千陽在心裡笑道。

    「要我幫你介紹嗎?」他展現了絕佳的君子風度,傾身,把菜單上的各種菜色用最簡單易懂的方式介紹了一遍,同時連口感及餐點的做法都能點出一二。

    她聽得嘖嘖稱奇,肚子也在叫得熱鬧非凡,在邵千陽的指引下點了許多這家餐廳的招牌菜。

    沒多久好菜上桌,羊乳乾酪小肉排、味道鮮美的魚子醬、亞凱底亞風味牡蠣、烤大蝦及一些俄羅斯菜色,一桌子的菜,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她也懶得裝淑女,該用手就用手,該大口吃的就大口吃,拉斯韋加斯果然沒有辜負「美食之都」的名號,每一道菜入口,都讓駱以菲眼睛一亮,感受那舌尖傳來的鮮甜滋味,令她露出滿足的笑容。

    如果說駱以菲是在大快朵頤,那邵千陽就是細嚼慢咽,每一道食物之於他,沒有意外的驚喜,只有細細的品味,要說享受,眼前這個女人吃東西時那種快樂又滿足的樣子,對他而言就是一場視覺饗宴,看她吃,比自己吃東西來得美味許多。

    吃完飯,他開車駛上5號州際公路往東南方走。

    走出繁華璀璨的拉斯韋加斯不夜城,沿路充滿著大異其趣的風景,沙山、荒地、火山岩地形,奔馳在蜿蜒且平坦的公路上,有被狂風捲起的黃沙,放眼遍地的荒地與連綿的高山,讓人感覺到一股極空寂的落寞。

    要知道,這男人不是一般人,其背後的財勢大到讓人無法想像的地步,萬不會是個擄人勒贖殺人放火之徒,但,當車子離那罪惡之城越來越遠,行駛在幾乎看不見人煙的公路上,駱以菲還是會有一點點的害怕。

    對她而言,這個男人根本還是個陌生人,她就這樣跟他上車,駛向不知名的去處,可以說是有點瘋狂了。

    當繁華落盡,只留曠野似的荒涼,感覺更是孤單,她突然有一股衝動想要跳車,馬上離開這男人遠遠地,或許才能平撫內心無來由的一股煩躁不安……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裡?」忍不住,她開了口。

    邵千陽墨鏡底下的黑眸半瞇,側看她一眼。「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問呢,等我把你賣了,再來幫我數錢。」

    駱以菲也學他瞇了眼。「不好笑。」

    「你害怕嗎?有面對一望無際的沙漠卻一個人也看不見的那種感覺?像天地之間只有你一個人,卻可能出現怪獸什麼的,任你怎麼大叫大喊都沒人會來救你的那種感覺?」

    駱以菲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因為他可以一眼瞭解她,這種洞察力才該叫人害怕吧?然而同時她心裡卻又有著一點欣喜,像是在沙漠裡遇見了旅人般的欣喜,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

    「不害怕。」死鴨子嘴硬就是在說她這種人,明明剛剛還在害怕著,卻死不承認。

    邵千陽輕佻挑眉,似笑非笑的掃了她一眼。

    駱以菲的背挺得更直,像是要藉此證明自己真的一點都不害怕。

    她不喜歡讓一個人這麼洞悉她的想法,那讓她一點安全感也沒有……雖然這樣的不喜歡裡,其實還帶著一點喜歡。

    完了……她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真的是莫名其妙!為什麼一遇到這男人她就思路打結?

    駱以菲咬唇,手不自主地往自己的頭上敲了敲。

    一隻手伸了過來抓住她敲腦袋的手。「你在幹什麼?」

    駱以菲愣住了。因為這是她下意識的動作,有時劇本卡住了,或是什麼事想不通時,她就會做這個動作,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是,他看起來卻很擔心,像是怕她傷了自己。

    車速慢了下來,天空似乎也因日光的移動而變了顏色,白雲淡淡的擴散開來,稀稀疏疏的金黃,像黃金點點。

    他伸過來的手沒有再移開。

    駱以菲屏住氣息,感覺到被他大手按住的地方開始熱了起來,然後一直延燒到全身。

    「邵千陽……」她的嗓音有點發顫。

    「嗯?」他若無其事的應了聲,雙眸依然直視著前方彎曲的道路。

    「雖然我說過你可以提出任何條件,可是……我不賣身的喔。」她很小聲很小聲地說。

    噗——

    邵千陽差點笑出聲,可很努力的憋住,寬大的雙肩卻掩藏不住笑意一抖一抖地。他抽回手,唇角微揚,心情突然間變得很好。

    「駱以菲。」他用迷人的嗓音輕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什麼?」他看起來似乎很高興,是因為她剛剛的話娛樂到他嗎?

    「我希望你會喜歡。」

    喜歡?駱以菲本來還放鬆了一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喉間。

    他現在是問她會不會喜歡他嗎?

    不會吧?這麼單刀直入是不錯,可是也未免快到離譜……

    「那個……關於喜不喜歡你這件事,我們可以以後再談嗎?今天我跟你出來是為了借飯店的事,不是要跟你談情說愛的。」

    車內,一陣沉默。

    邵千陽臉上的笑意明顯止不住,只是因為駱以菲的頭始終低低的不敢瞧他,所以壓根兒沒發現,還因此緊張到胃都緊縮了起來。

    她的頭更低了,感覺空氣中泛起了一抹涼。

    他會不會一氣之下叫她下車自己走回飯店啊?雖然她還有點美色,在路邊露點大腿也可以搭順風車,可,那也要有人有車啊……這荒山野嶺的,可能連隻狗都遇不著,如果他真的把她丟在路邊……

    「下車吧。」他突然道。

    嗄?不會吧?駱以菲腦子裡的警鈴大作!

    真是哪樁不想想哪樁,沒想到這男人當真那麼沒品,就因為她一句話要把她丟下車?

    駱以菲定定的坐在車內一動也不動,好像沒聽見他說的話,直到他下車,繞到她這方替她開了車門,她還是動也不動。

    「不下車嗎?」

    她搖頭,搖得很用力。

    邵千陽失笑的看著她。「這麼美的地方,你不想下來四處走走看看?我還想帶你去搭遊艇呢,真可惜。」

    什麼?搭遊艇?

    駱以菲的腦子突然亂烘烘地,她抬起頭來看著他,一臉錯愕。

    「我希望你喜歡這裡,密德湖,拉斯韋加斯最美的人工湖泊。」邵千陽微笑的替她介紹著。

    水鳥飛過,野鴨成群,此刻,邵千陽的笑其實才是這裡最美的風景。

    她看得目眩神迷,傻傻地望著他朝她伸出來的手——

    她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手交給他。

    他微笑,緊緊地握住,拉她下車,她雙腳才踩上地,猛然發現兩個人的身子幾乎快要貼到一塊兒

    駱以菲嚇得倒退了好幾步,臉紅心跳的快步往前走。

    山光水影,雲彩浮動,在焦石遍地的黑巖峽谷之間,密德湖宛若以帝王之尊環抱住整個天地。

    他說要帶她去搭遊艇,結果沒有,而是帶她去划獨木舟。

    薄薄的船身,大小剛剛好只能坐兩個人,她坐在他對面,他搖著槳,她只顧著緊張兮兮的抓緊船身,湖面近到就在腳邊,風一吹,獨木舟就搖晃得厲害,她害怕得大叫,都快哭出來,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

    邵千陽笑看著她。「放輕鬆點,好好享受飄蕩在湖心中的感覺,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駱以菲看著他,他搖槳的姿態很優雅,像是一點都不費力似的,俊顏上帶著一抹溫溫柔柔的笑,漂亮得就像是湖上的粼粼波光,看著看著,又著了迷,心妄動得厲害,適巧又對上他帶笑投來的眼神,不由微慌地別開眼。

    看遠處靜謐悠遠的群山峽谷,看夕陽餘暉下的瀲艷湖光,看野鴨游啊游,看天空的鳥自在的飛,就是不看眼前的他。

    天大地大,更顯人類之渺小及侷促。

    看久了,也沒那麼害怕了,風輕輕吹過臉頰,她舒服地瞇起眼,船身突然輕晃了下,她驚懼地睜眼,又對上他帶笑的眼。

    「你故意的?」她很哀怨的瞪他。

    他朗笑,沒否認。「誰讓你表現出一副舒服得不得了的樣子,也不瞧瞧我這個在做苦力的男人一眼?」

    苦力?「我看你很輕鬆的模樣。」

    「那是表像,現在的我可全身是汗,不信你摸摸。」他突然傾身向前,長手伸出,拉住她的手就要往他的胸膛上擱——

    「不要啦,你幹什麼?」沒想到他有這突來的舉止,駱以菲又驚又羞,下意識地想掙開他的手,卻惹來船身劇烈的搖晃。

    「啊!」她嚇得閉上眼,動也不敢再動一下。要知道,她生來膽子就小,對男人當面吼叫沒問題,可是就怕水、怕搖、怕高,反正,只要讓人一點安全感都沒有的地方,她就會離得遠遠的。

    偏偏,她卻上了他的船,賊船!

    她現在有一千一萬個後悔!如果她不小心掉到湖裡……她會恨死這男人的!她保證!

    邵千陽好笑的看著眼前這女人,她嚇得蒼白的臉上還染著一抹害羞的紅,閉眼咬唇的模樣,好像馬上就要慷慨赴義……也好像,小女孩第一次等著要被男人吻,緊張到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

    此刻,她的一隻手還在他的掌心裡,因為害怕而冰涼著,恐怕,那顫抖的唇會比她的手還來得冰涼?

    他想確認一下……

    邊想著,上半身已傾向前,他的唇輕輕地覆上她顫抖的兩片唇——

    果真,很涼。

    不,是很冰。

    看來,她真的真的很害怕。

    他有些歉疚了,不過,只有一些些。

    駱以菲張開眼,他的鼻息吹拂上她的臉,高挺的鼻尖也廝磨上她,還有他那雙黑眸好近好近,近到她看到那眸子好像不是黑的,而是很深很深的藍……

    她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呆呆的看著他。

    「你……又吻我?」

    「是。」

    心,跳得亂七八糟。她以為自己在作夢,沒想到該死的是真的!

    「這回又是因為什麼?」

    「王子要救睡美人。」他淡笑。

    吐息之間,忍不住,他火熱的舌尖像是貪戀上了那片粉紅,湊上前又去舔她的唇——

    先舔上唇,再含住她的下唇,在她還驚喘不定、搞不清楚東西南北之際,他的唇已整個將她的雙唇給包覆住,深深地探入她……

    駱以菲真的昏了,被他這樣的深吻給吻昏了……只覺得自己的心快要眺出胸口,怦怦怦怦地在胸腔劇烈的震著擾著。

    她的耳朵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她的眼睛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因為她被吻得頭昏腦脹,只能伸手緊緊攀住他,全身虛軟……

    這見鬼的究竟是什麼吻?他是餵了她迷幻藥了還是毒?為什麼她一點力氣都沒有?為什麼她的體內有股火像是要爆開一樣?還有她的胸前……乳尖疼痛得厲害,還有另一處極私密的地方更是莫名的疼……

    她不是小女生了,她當然知道這些都是渴望被抱被撫摸的身體反應,可是,只是一個吻而已,他就把她弄成這樣,這還有天理嗎?他甚至都沒有觸碰到她的身體……

    她卻快要壓抑不住那股慾火……

    快要撲上去……

    如果,她沒有很用力很用力忍住的話,她真的會。

    駱以菲突然狠狠把他推開,力道之大,讓她差點穩不住身子往後栽——幸好他及時反應一把拉住她。

    她嬌喘不止,滿面潮紅。胸口劇烈起伏著,又疼痛著。

    邵千陽眸色深沉,瞬也不瞬地盯住她。

    那眼神,可灼人,熱燙得像是他用手親自撫摸著她的身體,一遍又一遍……這完全是她該死的想像。

    是啊,她被他的吻搞得慾火焚身,現在的她倒有一股衝動想跳下湖了,至少可滅她一身的慾火。

    「看在你這麼忍辱負重的陪我一天,看在你被我吻又陪吃陪喝陪玩的分上,我就答應借你飯店吧。」他突然說。「通知你的刺作人,明天早上十點,雙方見面,簽一下商借場景的合約條款。」

    聞言,駱以菲愣愣的看著他。

    應該開心的,卻莫名感到一身的冷意。

    她的心還是跳動得厲害,卻不是往上跳,而是往下沉,如一顆石子墜落深淵,久久不聞其音……

    心,剎那間空了。

    說不上什麼滋味,似是多年前的痛又再次襲來,撞擊上她的胸口,讓她悶得要透不過氣來。

    她看著他,慢半拍的露出笑容,卻一句沒回應。

    回程,本是壯闊又美麗的密德湖,在落日的最後一道餘光中,竟是模糊一片,怎麼看也看不真切……

    人生其實有很多的巧合,尤其在生命重要的轉折處,究竟是戲如人生?還是人生如戲?沒個解!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2-11-25 10:56 AM

第六章

    駱以菲入住的飯店,距離DW走路約莫十分鐘,房間位於十二樓,因為位置角度的關係,還是可以看見美麗的拉斯韋加斯璀璨夜景。

    這裡的飯店幾乎都有一個特色,那就是盡可能讓住在飯店的客人分不清現在是黑夜或白天,四處都看不到時鐘,目的是希望客人能徹頭徹尾的放鬆,完全沉浸在眼前的五光十色裡。

    對駱以菲而言,拉斯韋加斯是個美麗又令人迷惑的城市,似乎什麼事都可以在這裡發生,似乎可以讓人忘了世上所有的煩憂,只要記住眼前的美麗。

    她望著窗外,看著遠處的燈火一閃一閃地,想起了一雙男人的眼睛,深深的藍,高深莫測,光是盯著人看,就可以讓人心跳加速,但他笑起來的時候,卻是那麼的溫柔又迷人。

    指尖無意識地輕撫上自己的唇瓣,駱以菲輕合上眼,身子竟還因為想起那個吻而微微輕顫。

    她雙手環住自己,身子發熱而冒出薄薄的汗,不想想起,又老是想起,寫了那麼多年的劇本,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何謂意亂情迷。

    只是一個吻,就要顛了她的世界似的。

    八年了,除了秦牧宇,她沒再讓任何一個男人碰過她,連吻也沒有,但邵千陽卻吻了她……這樣便罷,還連著兩次,她被吻到呆呆的,像是愛情世界裡最菜的菜鳥般笨拙。

    二十七歲的女人,卻像是十九歲。她是因為太久沒碰過男人了才會這樣吧?又或是那男人實在太出色、太有魅力了才會如此?

    駱以菲手裡緊緊抓著手機,看著電話簿裡秦牧宇三個字,此時此刻竟是分外的想念。

    她想聽聽他的聲音,雖然這八年來,她一次也沒打過這支電話……

    為何此時會想打給他呢?是因為害怕自己的心溜到別的男人身上?會嗎?她思念了這男人八年,就算沒有日日夜夜心心唸唸,就算沒有捎過隻字詞組給他,但他每到一處都會寄明信片給她,與她分享他走過的每個地方,就好像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她的生命一樣。

    雖然,這是她的錯覺,百分之百的錯覺,可是,她卻自作多情地依憑著這樣的錯覺一直活到現在,總覺得他遲早會回來,總覺得也許有一天,他會愛上她的……

    因為他,這麼多年來她沒有交過男朋友,連動心都沒有過,她甚至懷疑除了他,她不會再愛上任何男人,她的生命終將因為等待這個男人而逐漸逝去,留下的將是一大迭明信片般的回憶,再無其他。

    駱以菲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機丟在一邊,翻開包包裡那迭差一點就被歹徒搶走的明信片,一一攤在床上,一張張看著,細細地瞧著,用他的筆跡想像他寫這張明信片時的心情,用他的字句想像他當時想著她而寫下這些話的神情……

    然後,她的心會痛會疼,因為太過思念的緣故。

    這些年,不管她人在哪裡,她都會把這些明信片帶在身邊,就當成是他陪伴在自己身邊那樣,就算忙到沒空拿出來看,也不會感到那麼的孤單。

    她想,她是愛著素牧宇的,雖然這樣的愛從來就不該開始,也早該隨他的離去而結束,但當她在他離去多年後收到他第一次寄來的明信片後,她便可笑的有了期待。

    她不敢搬離大學時的租屋處,一直到現在都還住在那裡,就怕斷了他的音訊……很可笑很可卑,她討厭死這樣的自己,卻沒有勇氣放掉。

    她曾經想寫信問他,他為何在多年後突然想寄明信片給她?又為何以為她一定收得到,還一封一封的寄?可是她一直沒問,一來因為他居無定所,國際郵件往來費時,很容易便錯過了,她也沒有他的其他聯絡方式,除了手機。二來,是因為她連打手機給他的勇氣都沒有。三來,是害怕問了,就再也收不到他的音訊。

    他們的關係就像易碎的琉璃,只能維持外在的美麗,放在一角讓人觀賞用的,捧起怕摔破,不如不碰,至少,它還可以保持住永遠的美麗。

    駱以菲淡淡的笑著、想著,今夜,不知為何特別多感觸,也特別覺得落寞非常。

    突然,手機鈴聲大作——

    在這靜寂的午夜裡,這樣的聲響很容易震得人心慌。

    她拿起方才被丟在一旁的手機,看著來電顯示,這一看,人一整個從床上彈起來,還差點沒把手機給丟出去……

    竟是他?秦牧宇!

    她正在這裡漫天漫地的想著他,難道他感應到了?不對,這八年來他一次也沒有打過電話給她,為什麼現在突然來電?而旦是在這個夜深人靜、她很想很想他的時候?

    太詭異了……

    駱以菲瞪著手機,心撲通撲通的亂跳,腦袋發脹發熱又發暈,她懷疑她等一下接電話時發得出聲音?

    「喂……」她終於按下接聽鍵,手卻抖得厲害。

    「是我。」好聽的嗓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

    她沒故意問他是誰,一副假裝忘了他,甚至已經從手機裡把他除名的樣子,雖然她真的很想那麼做,可是此時此刻不知為何,她就是裝不來。

    「嗨……」她緊張得喉頭發緊、額冒汗。

    對方突然傳來一陣低笑。「我沒打擾到什麼事吧?你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轟地一聲——

    她的人像是被雷劈到!

    這男人怎麼還是一樣惡劣又玩世不恭,連這種令人臉紅的玩笑也開?而且還是面對她這個八年來都未曾再見過一面的學妹!終究是,一點都沒變嗎?如果一切都沒變,他為何突然想打這通電話?

    「我只是在睡覺……」她頓了一下,覺得這個答案好像也會讓他想歪,又補了一句。「現在很晚了。」

    秦牧宇似乎愣了一下,才問:「你人在國外嗎?在哪兒?」

    「拉斯韋加斯。」

    他吹了聲口哨。「這麼巧……」

    巧?巧什麼?駱以菲呆了一下。「不要告訴我,你人也在這裡?」

    秦牧宇哈哈大笑起來。「怎麼了?嚇壞了嗎?當真是背著我做了什麼壞事呵,怎麼辦?若是真的,我可是會不高興的。」

    又在說胡話了……

    駱以菲昅吸鼻子沒答腔,聽見他的笑聲,聽見他在說笑,讓她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陽光強到讓人睜不開眼,那戲譫的嗓音及神態,明明不正經,卻又輕易地撩撥她的心。

    八年了……她聽見他的笑,卻只想哭。一千萬個幸好,他沒有因為學姊的死而走不出來,也沒有因為學姊的死,連聽她的聲音一次也不願。

    終究,他還是出現了,就算只是一通電話,這對他而言已經是邁出了好大好大一步,讓她感動得想哭。

    「駱以菲,如果你快哭了,就把你的眼淚給我吞回去,都幾歲的人了,還一點長進也沒有,動不動就哭?」秦牧宇的嗓音沉沉地,字句裡都是責怪,但更深層的意義是心疼。

    他怕她哭,怕死了,因為怕,這八年多來一通電話也不敢打。

    八年,多長的一段時間,他曾經想過這丫頭也許早把他忘了,沒想到她還像個傻瓜似的……

    他的心緊了緊,悶痛著。

    「我沒哭。」

    「最好不要,你知道我多沒心沒肺,不會疼惜你。」本來沒打算哭的駱以菲,聽見他這麼說,手驀地搗住了嘴,眼淚汪汪的落下。這下好了……他真的把她惹哭了,害她沒辦法再說一句話,因為她一開口就會洩了底。

    她那端一直沒說話,只聽見隱隱約約的抽泣聲,極其壓抑,像是從指縫間傳出來的。

    秦牧宇沉默了好一會兒,就這樣靜靜的在電話裡陪著她,過了好久好久,他方說了一句——

    「你睡吧,不吵你了。」說完,便要掛——

    「學長!」她忙不迭地喚他,不想就這樣掛了電話。

    很多事,就像下棋,一個點動了,整盤局就變了。

    她和他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本來以為不會再有交集,可是他突然來了電話,打破了原本的一切……

    這會兒若掛了電話,她是否還要再等個八年才能聽見他的聲音?這樣想著,她突然大感無力,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撐過去,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痛快點的死去,求個重生!

    「有事?」他問,慢了好幾拍,像是根本不想回應似的。

    她想問他,他究竟是否愛過她?

    她想問他,為何這麼多年來他不管走到哪兒都會寄明信片給她?

    她想問他,他究竟要不要她?如果不要,她就要去愛別的男人了……

    一堆問號就梗在喉間,只要她衝動一些,就可以把多年的疑問全問出口了,真的,只要再衝動一些……

    可話到唇間,她卻嘗到了自己的淚,竟半句話也問不出口。

    「沒事……」她咬唇再咬唇,嘗到的不只是淚的鹹,還有血的味。

    秦牧宇又沉默了一會兒,終是輕歎了一口氣。「那我掛了?」

    「嗯,再見。」她比他快一步合上手機蓋子,下一秒她便再也忍不住地哭出聲音。

    痛快淋漓的哭,徹頭徹尾的哭,像是要把八年的淚都一併流乾流盡……

    其實他錯了,她駱以菲是有長進的,不會再動不動孰哭的……就算哭,也會偷偷躲起來哭……

    今夜的她,不是二十七歲的駱以菲,而是十九歲的駱以菲。

    所以……

    就讓她狂哭一回吧,哭完了,也許就會忘記……

    哭了一夜,又想了那男人一夜,駱以菲竟睡到日上好幾竿了才起床,看著表,已經快十一點,她想起今天一早和大家約好十點要在DW簽約,著急得連梳洗都省了,直接在黑色背心外頭隨便套了一件白色外衫及牛仔褲,拿起包包、手機、鑰匙再穿上運動鞋,便用跑百米的速度下樓,而後衝出飯店門口,上街一路奔跑著,直到DW的會議室。

    她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就在會議室門口跌一跤,在場幾雙眼睛都盯著她。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各位,我睡過頭了……」她邊喘邊道歉,一手還擦著腰際,因為跑太快,平日不常運動的她不只喘,還覺得腰有點疼痛,快要直不起來。

    「我們已經結束了,駱大編劇。」說話的是安亞,她笑咪咪的看著一路跑來的駱以菲,很是同情的樣子。「你還好吧?眼睛腫成這樣,誰欺負你了?不會是哭了一整夜吧?天啊,告訴我是哪個兔崽子,我把它烹來吃了,竟敢欺負我們的駱大編劇?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被安亞這一說,全部的人都盯著駱以菲腫得很不像樣的眼睛看。

    駱以菲壓根兒沒想起昨晚哭了一整夜的事,一早起來連臉都來不及洗就衝過來了,自然也沒看見自己的腫樣根本見不得人,經安亞一說,糗得忙搗住眼,恨得想把安亞小姐的細皮嫩肉給咬下一塊來。

    該死的她是故意的吧?她眼睛腫了,需要她這樣大剌剌的公告天下嗎?私底下糗她一下就成了,這裡人這麼多,存心要讓人笑話她嗎……厚,真是越想越丟臉!其他與會眾人在邵千陽的示意下,紛紛起身離開會議室。

    安亞笑著起身走到她面前,把剛簽好的合約遞給她。「駱大編劇要不要看一下合約?」

    「不要,那又不是我的工作。」別想騙她把手移開她腫腫的眼。

    駱以菲氣得咬牙,轉身就要走。

    她真是昏頭了,忘了自己只是個編劇!簽約這種事交給製作人就夠了,她匆匆忙忙的趕來做什麼?人家干編劇只要在冷氣房吹冷氣哈煙想劇本就可折騰一整夜了,她呢,跟劇組東奔西跑不說,連製作單位的雜事都攬上身,果真是窮忙話,還送上自己當成人家的笑話一則!

    嘖,嘔啊!嘔到她現在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還得蒙著眼睛走出去……

    一隻大手突然過來拉住她。

    駱以菲一愣,正想抬眼看是誰,就聽見大手的主人說:「跟著我走就是了,不必抬頭。」

    這嗓音,她哪會不識得?昨天畢竟和這人處了一整個下午,還靠得那麼近那麼近……一想到,又臉紅耳熱起來。

    邵千陽帶她去外頭吃早餐。

    走出飯店後沒人認識她,他才伸手拉下她遮住一雙眼的手,低笑的瞅著她。

    「不會是為了我哭腫了眼吧?」他的唇角在笑,眼底卻沒有,深潭似的眸幽深得讓人感到有點冰寒。

    被他這一望,駱以菲下意識地低下頭,現在的她鐵定丑爆了,最不想讓他看見,他卻看得很理所當然。

    見她不語,他也沒再問,拉著她的手左彎右拐了幾回,走進了一家小店,撲鼻而來的包子饅頭香、純純的豆漿味,讓人聞之便要垂涎三尺。

    天底下再好吃的食物要是天天吃也會膩,這時就更會想念濃濃的家鄉味,駱以菲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抬起頭一瞧,眼前的果真是一間傳統極了的饅頭豆漿店,讓她驚喜萬分。

    邵千陽看見她驚喜的笑臉,不禁也微微笑了,拉著她坐下,她逕自點了一個菜包一個肉包外加一大杯熱豆漿,他跟著她點,小小的椅子上兩人挨著坐,竟有一種小情侶的甜味。

    「你怎麼知道這裡有這種地方?我以為你只吃高檔美食,只會去飯店的高級餐廳,怎會來這種小地方?」

    「沒進來過。只是以前每次經過都看見一堆華人擠在這裡,想必挺好吃的,又想你應該也愛吃這味,就帶你來了。」他對她說。

    兩人挨得近,說話時,他的鼻息拂了過來,眼睛一閃一閃地,眼角唇角都微微上勾,似乎連那鼻下的性感小胡也跟著往上翹了些。

    實在是……太勾引人了。

    這男人全身上下都是她的罩門,只要他一靠近,不管是一個眼神還是一個動作甚至是一個吻,都性感得讓她根本無法抗拒……

    她下意識地把上半身往後移了些,低下頭用手輕撫兩隻眼睛。「我現在一定丑到爆吧?昨天晚上我看了一本小說,太傷感了,害我一直哭一直哭的,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顧左右而言他,是她逃避這男人魅惑最笨拙的方式。明知這男人是聰明絕頂的那一種,不管她使什麼招都是心知肚明,了然一切的,可是她沒辦法,除了這樣當孬種,她想不出可以這樣靠近他而又不必為他臉紅心跳的法子。

    「哪一本小說寫得這麼催人熱淚?」他突然認真的問。

    嗄?哪一本?駱以菲驀地抬起眼,愣住了。腦袋瓜裡閃過一堆書,想說隨便說一本,可是他不會叫她借他看吧?那她去哪兒生這些書來?這裡可是拉斯韋加斯耶。

    「就……我突然忘了書名……那個,其實,我的記性很差的,哭哭笑笑之後就馬上忘了……」她訕笑著。

    拜託拜託,就讓她過了吧……駱以菲在心裡OS,祈求這男人大發慈悲放她一馬。

    似乎祈求真奏了效,老闆此時把熱呼呼的包子、豆漿送上桌——

    「包子豆漿來嘍,兩位慢用啊。」老闆笑咪咪的招呼著,轉身又去忙了。

    不管怎樣,老天有在疼她,這時送來了餐點,化去了她的尷尬無措,也帶開了他始終落在她臉上的目光。

    她笑笑抬頭,趕忙伸手拿了一個包子塞進嘴裡,未料竟燙舌得緊,她叫出聲,忙不迭地又把包子給吐出來。

    「燙著了嗎?」他伸手挑起她的下顎。「張開嘴我看看——」

    張嘴?開啥玩笑?她瘋了才會聽他的話!

    駱以菲想也不想地再次把包子給塞進嘴裡——

    「沒有……」她邊吃包子邊回他話,雙頰鼓鼓地,模樣很爆笑。「很好吃,你快吃吧。」

    邵千陽終是笑了出來,沒說什麼,學她拿起包子大口的塞進嘴裡,邊吃邊頻頻點頭。「當真不錯。」

    「嗯,這樣劇組來這裡也不愁沒好東西吃了。」

    「DW飯店會供你們全部的食宿。」

    嗄?駱以菲瞪大眼看著他,嘴裡的包子又差點吐出來。

    「為什麼?」他未免太大方了吧?還是被安亞那三寸不爛之舌給坑了?她開始有點同情他了。

    邵千陽卻只是笑笑,沒回她的話。

    「邵千陽,我再跟你說一次喔,我不會因此賣身的……所以,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她真的很懷疑安亞是不是把她給賣了,醜話得說在前頭。

    這回,邵千陽很不悅的挑起眉。「駱以菲,我不缺女人。就算缺,也不必用這種方式。」

    這倒是……他帥成這樣,多金成這樣,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她說這種話究竟是往臉上貼了多少的金啊?

    「所以……跟我沒關係?」

    「你說呢?」他冷冷反問,低頭喝豆漿。

    「那是為什麼?」

    「因為我也是投資方。」

    話落,駱以菲美麗的一雙陣子瞪得圓圓的,壓根兒說不出話來。

    怕死不是錯,但若是因此而錯過人生中最重要的風景,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2-11-25 10:58 AM

第七章

    駱以菲一回到飯店便去敲安亞的房門——

    安亞正在講電話,開門看見是她,招手叫她進來。駱以菲進了房間,只聽見她在跟執行製作徐藍華交代東交代西,說她這兩天陪導演巡視完可能的場景之後就會先回台灣,親自帶劇組過來。

    「攝影師的部分,我可能會改變原先計劃,嗯,我回台灣再告訴你,其他事你先幫我搞定……知道了,就這樣,掛了。」安亞講完電話,回頭衝著駱以菲就是一個極暖昧的笑。

    駱以菲雙手插腰,正想興師問罪,卻被安亞那一閃一閃的笑搞得莫名心虛,嘖,怪了,她在心虛什麼勁啊?她幹麼對這女人心虛?

    「怎麼樣?約會還愉快嗎?」安亞先聲奪人。

    「什麼約會?」駱以菲瞪了安亞一眼。「你這個沒心沒肺的製作人,我好不容易幫你搞定了拍片場地,結果你竟然恩將仇報,早上一看見我就損我,讓我出糗你很開心?」

    「是很開心啊。」

    什麼?

    「你——」她手指著她,被安亞氣得說不出話來。

    安亞笑咪咪地湊近她的臉,絲毫沒在怕的。「不讓你出點糗怎麼消我心頭之怨?我明明比你漂亮,比你聰明能幹,又比你溫柔可愛,邵千陽這個黃金單身漢竟然不買我的帳卻買你的?這樣就算了,為了你,他竟然還願意出大錢投資……站在製片的立場本姑娘是很開心沒錯,可站在女人的立場我可是很嘔的,這樣瞭解嗎?駱大編劇?」

    嘖!駱以菲有氣都被她說到沒氣了。

    她會跟安亞熟不是沒道理的,因為安亞在這圈子裡是出了名的有話直說,個性爽怏,高興的說,不高興的也說,不喜歡來暗的,剛好合她脾性,也就是這樣,她才會被這女人慫恿,從電視圈跨足到電影圈。

    拍電影和拍電視的環境不同,劇本雖然都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掌鏡的人,包括導演和攝影師的層次必須更高,更有視野及鏡頭感,演員的技巧必須更到位,才能拍出一部質感好又好看的電影。

    「一樣都是寫愛情故事,為什麼不讓你的作品登上大銀幕?你知道那是轉眼之間的事,紅了就名利雙收,沒紅,也影響不了你在電視圈的地位,你不想讓你筆下的男女主角談一場更唯美的戀愛嗎?大成本大製作,拍出來的東西絕對跟電視的畫面感不一樣,我保證。」安亞當初就是這麼說服她的。

    然後,她就放下了手邊幾個在談的電視劇本,開始著手寫她的第一部電影劇本,大綱才丟給安亞,安亞便興沖沖地說要著手開拍,她劇本都還沒完全寫完,安亞已找好導演和投資方,也敲定了幾個主要演員,效率之高簡直令她瞠目結舌。

    「投資者不是早就敲定了嗎?你這樣臨時把邵千陽加進來不是很怪?既然預算夠了,又何必——」

    「這你就不懂了,人家一人抵三人啊,還無條件供應我們劇組幾個月的吃住耶,雖然他要求的分紅有點高,可是,我初期的成本卻大大降低了,不只如此,我還可以把這部電影的等級拉得更高……這同時也是邵千陽答應出借飯店的要求,因為他不能冒一丁點眨損飯店價值的可能風險,確保在電影及飯店收益兩方都能獲利,真是百分之百的生意人。」安亞一邊說,一邊眼睛閃閃發亮。「我說駱大編劇,你真是挖到寶了,搞不好電影還沒上映,劇組就要喝你的喜酒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駱以菲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玩笑,走到窗邊坐下來,懶洋洋地看著窗外。「你以為像他這樣的男人會隨便娶一個女人?玩玩罷了,真要當真就成了傻子。」

    安亞瞇起眼,走到她面前坐下來。「拜託,你是編劇耶,怎麼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看過『麻雀變鳳凰』嗎?」

    「那是戲。」就因為她是寫戲的人,才更明白那只是戲。因為真實的人生一點都不美好,所以人們才會企求美麗的戲來填滿人生的空虛與不滿。這一點,她比誰都還懂。

    安亞看著她,突然拿出一根煙點燃,徐徐抽了起來。

    「愛情有無限可能,駱以菲,我看得出來,邵千陽喜歡你。」而且不是那種花花公子遊戲式的喜歡。

    「是,他喜歡我,那又如何?」他如果不喜歡她,又怎會吻她?第一次可以說是情非得已,第二次可就不是了。

    「你不喜歡他?」

    駱以菲看了安亞一眼,很誠實地道:「他比我筆下的男人還要迷人,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他一靠近,每個女人都忍不住要心動的。」

    「可這樣的男人喜歡你,你不要?」安亞問,有點咬牙切齒地。「既然心動又喜歡,為什麼不跟他談場戀愛?你以為這輩子還可以遇到幾個喜歡你的邵千陽啊?他有錢又英俊,溫柔體貼又成熟穩重,還未婚,你不緊緊抓住他,你就不配稱為女人了。」

    駱以菲笑了。「緊緊抓住他,然後呢?寧可當他的情人一個月後分手,也不願意放掉跟他談戀愛的機會,這樣有什麼好?」

    「這樣有什麼不好?至少曾經擁有。」這就是她安亞小姐的愛情哲學,簡單明白又不拖泥帶水。「這就叫做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人生說長不長,哪能一再承受懊悔?」

    駱以菲點點頭,有剎那間是挺贊同她所言。「聽起來很有道理,只是……我有喜歡的人了。」

    因為心底有人,所以就算心動,也不會妄動,可能是因為害怕破壞了那種感覺,也或許是因為害怕如果心出走了,再遇見就又得再錯過的那種無奈。

    聞言,安亞詫異地挑起美麗的眉。

    「誰?我怎麼不知道?」

    「你跟我才認識多久?」駱以菲笑了笑,見安亞一副想要掐死她的表情,才開口安慰道:「其實根本沒人知道啦。我不想跟任何人提這事的……就只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人罷了。」

    因為太久,有時候甚至連他的面容都覺得模糊了,出現在她夢裡的,也許只是她想像中的秦牧宇,

    真的很可笑。常常想到還會哭,卻連那人的樣子都快要記不牢。

    她常常在想,自己究竟是念念不忘那男人,還是念念不忘那份青春愛戀的美麗回憶?這問題,也許這輩子都找不到解答。

    安亞靜靜地凝視著駱以菲臉上那帶些苦澀印記的容顏,古典的瓜子臉上有著因為回憶而來的美麗與惆悵,在窗邊的光影下顯得楚楚動人……連她這個女人都會為她心動了,何況男人?

    「你在等那個人嗎?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男人?」如果是,未免傻。

    駱以菲卻搖搖頭。「我沒有在等他,我和他的關係基本上不能用『等』這個字,只是心裡頭放不下罷了,就怕哪一天他突然出現了,說他愛我,可是我卻已經是別的男人的女人……那我會很嘔。」

    噗——安亞忍不住笑,朝她噴了一口煙。「真是個純情到爆的笨丫頭!在這圈子裡混的,竟還有像你這樣純情的,見鬼了!」

    駱以菲忍不住踢她的椅子。「說什麼呢,我是編劇又不是演員,算是在這圈子裡混的嗎?別拉我下水進泥缸!」

    安亞笑著又噴了她一口煙,看她把臉皺在一起,笑得可樂了。「我倒真想把你拖進來演我這部戲的女主角,怎麼樣?你那楚楚動人的樣子我怎麼瞧都很賣,恐怕電影一推出,比你寫幾十部劇本都好賺,心動嗎?」

    「好心動。」駱以菲很配合的回她一句,嗓音卻是懶洋洋的,壓根幾沒勁,身體更是動也沒動一下,就癱在椅子上。

    「那就行動?」

    駱以菲笑了笑。「要我當女主角,男主角等級至少也得邵千陽那一款,你請得動他,我就拍。」

    安亞瞇起眼,整個身子只差沒朝她撲過來,就湊在她面前直盯著她。「就說你怎麼可能不心動,明明心裡頭就很愛,就喜歡裝矜持。」

    「是啊,我就愛這樣,男人也偏愛我這款。」駱以菲淘氣的朝她眨眨眼。「你氣死好了!」

    「得意著呢,從沒發現你這般驕傲。」

    安亞笑著直搖頭,端正了身子。

    「趁我回台灣把其他事情搞定的這段時間,你可以把最後的腳本寫完吧?如果沒意外,我會請一個超棒的攝影師來掌鏡,你就等著看這部片大紅大紫好了。」

    「哪一個攝影師會讓你這麼得意?」瞧安亞那雙桃花眼笑得都快瞇了起來,害她也不禁有點好奇是何方神聖了。

    「到時你就知道了。」安亞笑得很神秘。「你只要好好把劇本給寫完,其他的就全交給我吧,我會給你最好的劇組團隊,比我當初承諾你的還要更好。」

    駱以菲笑笑。「你何時要走?」

    「我們明天先搬進DW,再去玩幾天,看看有什麼適合拍的場景,大峽谷可以寫一段進去嗎?男主帶女主去搭直升機,女主嚇得鑽進男主的懷裡,男主緊緊的抱著她,笑著哄她,女主覺得太親密了,可是手怎麼也放不開,囡為太害怕了,所以就只能乖乖讓男主抱——」

    駱以菲拿起抱枕往安亞身上丟去。「劇本給你寫好了!」

    「唉呀,我是說真的,這一段一定要,明天去一趟大峽谷吧,搭直升機!順便去一趟傳說中的空中走廊!」

    不會吧?駱以菲臉上橫過三條線。她怕高、怕搖、怕墜機,為什麼要她也一起去?

    「我不去。」駱以菲起身要回房。

    「不行不去!我一定要拍那個景點啦!」

    「你可以拍,我也會幫你寫進去,要多美有多美,就是別叫我去,否則我跟你翻臉!」

    安亞伸手一把拉住她。「你沒去看看,怎麼寫得出來?」

    「怎麼寫不出來?總之就是嚇死人的可怕!」她光想就已經腳底發麻了。「難不成寫妓女就一定得當過妓女才能寫嗎?你當我是三歲小孩會被你騙喔?」

    「大峽谷是世界七大奇景之一耶,都已經來到這裡哪有不去的道理?那你的人生未免太無趣——」

    「我喜歡無趣的人生。」

    「喂,駱以菲——」

    「別叫我,我不會去就是了。」駱以菲朝她揮揮手,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半點不為所動。

    隔天一早,駱以菲還是被半拐半騙的帶出了門,說什麼她不敢搭直升機可以坐遊園車去空中步道,不去空中步道也可以到遊客中心喝咖啡看風景,體驗一下大峽谷的美麗雄偉風光。

    結果,當那台嶄新的酒紅色直升機停在眼前,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駱以菲埋在骨子裡深層地帶的冒險精神瞬間便被激發了,牙一咬,還是在邵千陽帶笑的鼓勵下上了機,他把她拉到他身旁坐,順理成章似的舉動惹來安亞和胡導的偷笑,讓她一下便紅了臉。

    不過,這樣的害羞並沒有持續太久,當機身一動,緩緩地往空中飛去時,駱以菲早已嚇得臉色發白、心跳失速,覺得自己的心臟就快要爆開,只能死命的抓緊座椅,指關節都泛白了。

    一隻大手伸過來抓住她的手——

    駱以菲抬眼,對上邵千陽溫柔又瞭然的笑。「怕的話可以抱住我,我很樂意保護你。」

    一個看起來正經八百的男人說出這樣的話,明知是說笑的成分居多,可卻還是令人怦然心動。

    安亞忍不住在後座打趣道:「對啊,就像我們昨天晚上討論的劇情那樣做就對了。」

    駱以菲聽了臉更紅,忍不住轉身瞪了安亞一眼。

    「什麼劇情?」胡導湊一腳問道。

    「就是女主角怕高,所以搭飛機時男主角抱住她——」

    「安亞小姐!」駱以菲大叫一聲打斷她,真的快被她逼瘋了。「那是你說的劇情,不是我寫的!」

    「我又沒說是你寫的……」安亞裝得一臉無辜。「只是提供一下劇情……」

    「像這樣嗎?」邵千陽突然伸手一把將駱以菲勾入懷。

    駱以菲被他這突來一摟,倒是鎮定如常,畢竟現在大家都「全副武裝」,就算被他抱著也不會有太大的感覺。

    「我不知道邵先生還有當演員的天分。」

    邵千陽笑笑,無視她的嘲弄,反而聳聳肩。「也不知道為什麼,面對你,做起這些舉動都可以很自然。」

    「是嗎?」安亞一臉的興奮,差點沒巴到前座來。「那要不要當我這部戲的男主角?駱大編劇說,只要你當男主角,她就願意出演女主角。」

    噢……讓她死了吧!駱以菲低下頭,再也不敢看邵千陽一眼。

    這個臭安亞,是存心要讓她在他面前出糗到底就是了,果真最毒婦人心!

    她知道邵千陽在笑,雖然他沒笑出聲,可是此刻他摟著她,他的胸腔在震動,她全都感受得到。她這才後知後覺想到自己竟然還被他抱著,忙不迭地從他懷中彈開,心跳得亂七八糟,連手腳都突然不知道該往哪裡擺。

    邵千陽只是笑睨著她,過了一會兒,突然用手指向窗外。

    「看,很漂亮吧,沒上來,怎麼看得見這樣的美麗奇景?就算一開始再害怕,也是值得的,只要不要一直專注在你的懼怕裡,轉眼間,你的人就已經飛上山巔,足以俯視它的浩瀚無窮了不是嗎?」

    他,話中有話。但也果真如他所言,經過方纔的一陣瞎擾之後,她只顧著害羞惱怒,根本忘了自己人在直升機上,而且離地面越來越遠,來到萬丈高空,如今進入眼簾的是壯闊無邊的美麗。

    風好大,吹得她面頰有些生疼,駱以菲看著窗外,完完全全不想移開自己的目光,層層迭迭的岩石峭壁,在陽光下金光閃閃的科羅拉多河,藍藍的天、白白的雲,沒有親眼上來看過,絕對無法感受內心的那種澎湃與感動。

    果真是值得的,可以抵過之前的一千一萬個害怕。只要鼓起多一點的勇氣,轉眼間就可以擁有這天高地闊的美麗……

    一如這個男人嗎?如果這是他的弦外之音。只要她鼓起多一點勇氣,不要專注在對未來的懼怕上,她就可以擁有像他這般高不可攀的男人?他是這個意思吧?她很想假裝聽不懂,可是她怎麼會聽不懂?她不只感性還敏感,這也是成就她事業的天賦本能之一。

    心,妄動了。

    不該有的……卻越來越強烈。

    在這萬丈高空的天際中,她彷彿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為那男人撲通撲通地響。

    直升機就停在大峽谷的專用停機坪上。

    烈日當空,腳下就是萬丈深淵,駱以菲連大口呼吸都覺得自己會不小心掉下去,她試著張開手臂,感覺風在臂下穿透而過,她的身子在風裡搖搖晃晃,有一剎那間,她以為自己會失足落下。

    一雙手從身後搭上她的腰——

    駱以菲的身子敏感的顫了顫,想回頭,邵千陽卻不讓,他高大的胸膛抵在她後背,雙手由後輕輕環住了她——

    「你真是一個很奇妙的女人,駱以菲。」他低低地道。「因為害怕而拒絕嘗試,卻又因為嘗試了而變得膽大妄為,就不怕這樣站在谷邊,一個不小心暈眩就失足落下嗎?」

    他卻在另一頭看得心驚膽顫。

    風吹得她長髮肆意飛揚,拍打上他的臉,有些疼、有些癢,伴隨著一抹淡香溢入他鼻尖。

    大地是靜的,只有風在張狂。

    駱以菲被他整個人環入懷中,隱隱地顫抖著。

    「邵千陽……你是不是看上我了?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沒事就吻我抱我……我不是小狗也不是小貓……」

    邵千陽微微一笑,低眸親吻上她的發。「我又沒當你是小狗小貓。」

    「那你當我是什麼?」

    「當然是女人。」

    「所以……喜歡我?」

    「如果我說是呢?」

    駱以菲愣住了,沒想到這男人會這麼乾脆的回答她,自然也壓根兒沒想過如果他這麼說時,她該如何是好。

    只是……

    臉在熱熱的燒,心在熱熱的跳,惶隍然的不知所以。

    「駱以菲,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的唇靠近她的耳邊輕輕地問。

    熱氣就吹在她耳窩裡,讓她一顆心提到了喉間,緊張得讓她頭暈目眩起來。要不是他此刻抱著她,她真的會從這裡軟腳掉下去吧?

    「我……該回答你什麼?」她把臉別開,垂下眼去,身子卻不敢亂動。

    「要不要……當我的女人?」他蠱惑似的在她耳畔低喃。

    「不要。」

    她幾乎是想也沒想的便回答了他這個問題。

    如果問她喜不喜歡他,她可能無法馬上回答,但他卻是問要不要當他的女人……這個答案似乎簡單多了。

    因為,就算她心動了,就算她喜歡他,她卻從來都沒想過要抓住他、得到他、擁有他。

    至少不是現在……在她的心半點都沒有準備的時候。

    明明想愛,卻不敢愛,明明心動,卻又不敢妄動。

    如果有那孤注一擲的勇氣,就該狠狠愛下去,可惜,在愛情路上,我是個膽小鬼……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2-11-25 10:59 AM

第八章

   「要不要當我的女人?」

    這成了駱以菲近日來腦海中最常盤旋不去的一句話。

    她拒絕了他。她拒絕了他。她真的真的拒絕了他,安亞罵她笨!她想也是。「沒有一個女人會把邵千陽這樣的男人往外推的,就算是瞎子也不會!因為他的魅力不是只能用眼睛看的,連身體和心都可以感覺得到!」安亞說。

    好吧,她承認邵千陽的魅力無遠弗屆,她從來都沒否認過這一點……

    可是,當他的女人?

    駱以菲搖頭再搖頭,忍不住又用手敲敲腦袋,不斷的告訴自己,拒絕他是對的,她沒有錯!可是,這幾天卻為何心心唸唸都是那男人溫柔對她笑著的俊顏?

    那天,她拒絕當他的女人,他當時一句話也沒有說,還是靜靜的抱了她好一會兒,過了半晌才放開她,改而牽住她的手。

    「你拒絕找的理由……是因為你包包裡那堆明信片的主人嗎?」他突然問。

    聞言,駱以菲錯愕的看著他。「你偷翻我包包?」

    「你喝醉酒的那天晚上,我本來想看一下你有沒有留下住宿飯店的數據,所以翻了你的包包,結果那堆明信片掉出來散了一地……」

    駱以菲抽回被他握著的手往前走,模樣有點狼狽。

    「那就是你那天死命抱著包包,連命都不要的原因嗎?」他在她身後問。

    她頓了一下腳步,沒有回答他,接著快步的往前走。

    回程中,她硬要跟安亞換位子,到了飯店也沒再跟他說話就轉身回房了,一直到現在……安亞和胡導已回台灣快半個月,她都沒有再看見過他。

    半個月來,她把工作地點搬到DW飯店的各個角落,也常常在飯店裡四處走,每到一處就會發一會兒呆,想一想可以加進去的畫面,偶爾她也會離開飯店,看看VEGAS的白天與黑夜,她拍照、寫筆記,在路邊喝咖啡、發呆、想事情。

    就像現在,她避開了正午高達三十八度的悶熱天氣,選在傍晚較涼爽的此刻,就坐在一間仿埃及的飯店附設咖啡館外喝著冰涼的咖啡,一身淡藍碎花長洋裝像是在夏日街頭盛開的花,不經意間成了這裡最美的風景,不管是路人還是客人,目光都忍不住停駐在她身上,她卻渾然未覺。

    直到一抹高大的身影像尊神一樣的杵在她面前——

    駱以菲抬起頭來,看兄一身白色休閒衫、戴著墨鏡,下半身穿著白色休閒短褲,腳上踩著一雙駝色休閒鞋,像是剛從海邊度假回來的邵千陽,他的背上甚至背了一個背包。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他比比她身旁的座位。

    她挑挑眉。「我好像不能對我的投資者說不?」

    邵千陽笑了,逕自在她身畔坐下來。「你當然可以,現在說還來得及,你說吧,只要你對我說聲不,我馬上離開。」

    她瞇眼看著他,沒有真的開口說不。事實上她每天都在想何時可以再見到他,此時此刻他突然出現,她真的很開心,這半個多月來盤旋在頭上的陰霾,剎那間也就散了。

    他會主動出現在她面前,就表示他應該沒有在生她的氣,也是,堂堂DW飯店總裁,又怎會因為一個小女子的拒絕而上心呢?就算有,表面上也得維持泱泱大度,不會小鼻子小眼睛的跟她計較才是。

    邵千陽點了一杯咖啡,熱呼呼地還冒著煙,日陽將盡,天空透著淡淡的橘,霓虹初上,是美麗卻有點哀傷的色調,還會感染人心。

    兩人之間有一大段時間的靜默,讓時光在一片靜謐中流轉,轉眼之間,黃昏變成黑幕,空氣中透著薄涼。

    就只是純粹喝咖啡……

    駱以菲突然想起這句廣告詞,唇邊端起一抹笑。

    「笑什麼?」邵千陽見她笑,微勾起唇角問。

    她搖搖頭,很難解釋那個廣告在此時此刻帶來的笑果。「只是單純……想到一句廣告詞。像我們剛剛那樣,什麼都沒說,就只是彼此喝著咖啡。」

    「說來聽聽。」

    「就……純粹喝咖啡。不帶有半點其他意思的那種純粹,卻是一男一女的。」本來不想解釋,可一旦說了,駱以菲又覺得好像應該要說清楚。「那個廣告是賣咖啡的,類似說男女之間喝咖啡不一定有什麼,就只是純粹喝咖啡……很簡單的廣告,看了卻讓人會心一笑。」

    「你覺得那句廣告詞適合形容我們現在這樣?」邵千陽挑挑眉,似乎不怎麼認同。

    駱以菲笑笑,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小口,避開他微灼的眼。

    「駱以菲,看著我。」

    駱以菲低下頭去,順便側過身背對著他。「我要回去了。」

    她開始收東西裝忙,然後拿起包包準備走人,邵千陽卻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跟我談談,駱以菲。」他沉著嗓,俊顏一片凝肅。

    「不要!」她想甩掉他的手,可他的力道比她大太多,她越扯,手腕越痛,疼得她皺眉。

    「坐下。」

    「我不要!放開我!」

    「你就這麼怕我偷走你的心嗎?連跟我談談都不敢?」

    一句話,讓駱以菲回眸瞪住他。「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邵千陽陡地一陣冷笑,起身一把將她撈入懷中緊緊抱著——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要不要我證明給你看?」他的唇,擱在她的耳窩邊,話落,還輕咬上她的耳垂……

    因他這般過分親密的挑逗,駱以菲全身都在顫抖,要不是此刻他緊緊抱著她,她可能會腿軟的直接跌到地上去。

    「你放開我。」她伸手打他槌他,真使了力,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還聽得見乒乒乓乓的聲音,偏他不為所動,急慌了她。

    這裡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雖然她一個人也不認識,卻也無法像外國人這般開放,可以無所謂的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吻擁抱……

    才想著呢,他霸氣的唇就覆了上來,火熱的舌尖勾捲著她的,大掌牢牢地抱住她的腰,她越躲,他的吻就越熱烈,像是老鷹抓小雞般,她根本沒有生路,越掙扎就越顯得可笑罷了。

    重點是……她根本不是真的想要掙脫他……

    她不是第一次被這男人吻,她也早知道自己對他的吻一點抗拒力也沒有,就算只是蜻蜒點水般的吻,都可以讓她淺淡的心轉為激狂,遑論如今他霸氣又熱烈的需索?她根本抵擋不了。

    她的身子從原本的掙扎轉為柔順,她的雙手從原本的槌打轉為往上圈住他的脖子,她的唇從原本的閃躲轉為承受與怯生生的響應……一切都是不由自主地,情不自禁地,無意識地……

    當邵千陽終於放開她時,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沉浸在他的吻中完完全全的無法自拔。

    她在他懷裡嬌喘著,汪汪水眸映著一抹紅潮,再加上那嫣紅的面頰,春色陡生,讓邵千陽見了,傾身又去吻她——

    鼻抵著她,唇也抵著她,呼息交融著被此……

    若非他邵千陽天生具有絕佳的自制力,此時此刻,他怕再也放不開懷中這個眉眼生春又生嬌的女人。

    「這樣……你還說不要當我的女人嗎?你連我一個吻都抵擋不了,更遑論其他。」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怕呀。

    駱以菲幽幽地瞅著他,心還在顫抖,猛烈的跳動讓她很難適應也很難平復,她不愛這樣控制不住的心跳聲,因為好久好久以前,她的心也曾為另一個男人這樣激狂的跳動過。

    愛得越狂,傷得越重,撕心扯肺的……這樣的後果,她哪能承受得了?

    「你不是我愛得起的男人,邵千陽。」她直話直說,不想再跟他拐彎抹角了。「是,我是抵擋不了你的魅力,我也知道你只要一靠近我,我的心就會跳得非常厲害,沒見到你時也偶爾會想你……可是我不要愛你,我愛不起,所以不想愛,不行嗎?你就不能放過我?趁我還沒有愛上你之前,你放我走吧!」

    她幾近是在求他了。

    因為她沒法子抗拒他,所以只能求他放了她。

    他的黑眸盯著她瞧,像是要看進她的骨子裡去,弄得她臉更紅,心跳得更快。「所以,你的的確確是為我心動的。」邵千陽有點孩子氣的微笑,還帶點大男人的滿足,不禁伸出大手捧住她的臉。

    「心動不代表什麼……」她嘴硬的想抗辯。他修長好看的指尖卻抵住了她的唇,不讓她再說下去。

    「你忘了上次去大峽谷時,我對你說道什麼話了嗎?不要害怕,不要專注在你的恐懼之中,轉眼之間,你就可以擁有那片美麗……就是用這種心情,慢慢走到我身邊來,可以嗎?」

    「不……」她只顧著搖頭,想逃走,但說「不」這個字說得很無力。他幹麼這麼溫柔?她不想被他蠱惑而去愛他。

    「駱以菲!」邵千陽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這個女人,明明抗拒不了他,卻一再拒絕他,聽得讓人發悶。

    他早該知道,要這個女人主動來愛他,可比登天還難,因為她的心底有個人,根深蒂固,連命都可以豁出去只為了那迭明信片,他要怎麼才能夠把那個人從她心底趕走?

    是該放掉的,因為這根本不符合他的投資原則,雖然面對再艱難的挑戰他都無所畏懼,只要可以收回足夠的投報率,時間再久他都可以等……可面對這女人,他卻不知道自己未來的投報率會有多少。

    這半個月來他飛到亞洲也飛到歐洲,開了幾場會議,爬了好幾座山,常常想起她的臉,站在山頭時,第一次覺得,如果可以拉著她的手一起登頂,該有多麼快意非常?

    為了這樣的一個想願,所以他一回到拉斯韋加斯就來尋她,當他遠遠地在街的另一頭瞧見一身碎花洋裝的她,第一個念頭就是上前將她緊緊擁在懷裡,吻她……天知道他方才是花了多大的氣力才克制住自己的孟浪,陪她坐在這裡喝了好久的咖啡。

    她錯了。

    他對她,從來都不純粹。

    從她一個不小心撞進他眼內的那一秒開始,他就對她產生了想要擁有的渴望,只是他不太想正視那種感覺罷了,畢竟,這樣渴望一個女人的感覺對他而言很陌生,太陌生了,陌生到他以為根本不曾存在過。

    「那個男人現在在哪兒?」他突然問。跟一個根本不知道在哪裡的敵人打仗,一點都不符合他的作戰原則。可他偏偏陷進這局裡。

    「什麼?」駱以菲迷惑的看著他。

    「他從世界的各個角落寄明信片給你,表示他根本就不在你身邊,你這樣死死抱著明信片愛著他,他知道嗎?又或者,你只是暗戀,那男人根本就不愛你?」邵千陽句句迫人。

    她的眸光一閃,竟像是真被他刺中心口最痛的地方。

    邵千陽看了更是嘔,捧住她小臉的手驀地鬆開,往後退了一步,定定的望著她。「我說對了?」

    駱以菲別開眼。又痛又狼狽。直覺地,她選擇了保護自己,狠聲道:「這不關你的事!」

    「你想守著那堆明信片到老死嗎?」

    「這也不關你的事!」她嘴硬著,美麗的下巴微揚,不想連外在的驕傲也一併輸了。

    是啊,秦牧宇根本不愛她,這件事是她胸口永遠的痛,她是傻是笨是呆,但她又能怎麼樣?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心不去想他、不去念他,這八年來,根本沒有除了他以外的男人可以打動她,除了邵千陽。

    偏偏,邵千陽那麼好那麼出色,是站在世界頂端的人類,要不是為了拍這部電影,要不是那麼多巧合,她根本不會碰到這樣的男人。不管她是因為害怕他的身份地位而不敢靠他太近,還是因為她根本放不下秦牧宇這個根本等於不存在於她世界的男人,總之,結果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她應該離邵千陽遠一些。

    終於,邵千陽深深地看她一眼之後轉身走了。

    駱以菲全身無力的跌坐回椅子上,雙眸直勾勾地望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離她越來越遠

    眼蒙了,當淚滴下的那一刻,她也在大街的轉角處失去了他的蹤影。

    她應該感到解脫,因為這個男人不會再來招惹她。她的日子會恢復成以前那個模樣,平靜無波,偶爾收到明信片時,她會雀躍個幾天,然後又恢復平靜,因為平靜,她在工作時可以更專注

    可是這個定律,最近卻沒有發生。

    駱以菲懶洋洋的躺在椅子上瞪著計算機螢幕,她已經坐在這張椅子上三個小時,卻只打了幾行字,因為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沒一個滿意的。

    她在女主角的感情關頭上過不去,因為她自己也沒過去,所以只能在同一個地方轉著,卡得死死的。

    越想,右下腹部越是隱隱作疼,還一直反胃想吐。

    駱以菲伸手搗著肚子,眉心緊蹙,直覺反應是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因為這一個月來可以說是食慾不振,前半個月是因為一直見不到邵千陽,擔心他可能在生她的氣而耿耿於懷,這半個月是因為上次跟他的不歡而散,她再一次把他推得遠遠的,卻讓自己鬱悶難抑。

    明明覺得這樣做是對的,她畢竟是成熟的大人了,知道心動不一定等於行動,知道心動是一時的,傷心卻可能是一世,她更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當了邵千陽的女人,她的心也會有極深濃的遺憾……因為秦牧宇。

    愛情這種東西,不能拿誰來當備胎,直截了當去問,你要不要我?不要的話,我就去跟別人了。如果可以這樣,一切就簡單許多,不必在這裡犯愁。

    駱以菲咬著唇,閉起眼直接趴在桌上,覺得肚子疼得更厲害了。

    其實,她知道自己遲早會愛上邵千陽的——如果他還是像之前那樣一直來招惹她的話。

    可是,現在還沒有……或許還得歸功於秦牧宇?哈,因為他還佔據著她的心的大部分,所以她才可以這樣全身而退……

    是啊,她全身而退了,邵千陽應該不會再理她了,但,她卻一點也不開心,一天比一天更鬱悶……

    駱以菲的額頭上汩汩冒著汗,竟開始腹痛如絞。

    該死的……就不能讓她過得舒心一些嗎?連肚子都來折騰她!

    不太對勁的疼呵。她的眉皺得更緊了。

    就算以前常鬧胃疼,可今天疼的部位和疼痛的程度似乎有點不同……還是,她根本就是吃壞肚子了?

    駱以菲痛得整個身子縮到了地上,不住地喘,明明吃過胃藥了卻沒用,她彎身搗著肚子,半爬半走的來到衣櫃邊,翻開行李箱找正露丸,一次吞了五顆,希望有用,因為小時候鬧肚疼時總是吃這味就可以緩解,然後她便躺到床上,弓著身子等疼痛緩解。

    撐了一個多小時,她非但沒有覺得好些,反而冷汗一直滴一直滴,腹痛讓她整個人蒼白似雪。

    不行了……她可能必須去一趟醫院急診室才行……

    駱以菲困難的起身,按下飯店櫃檯的電話,請他們幫忙叫救護車。

    此刻,手機響起,她沒看來電顯示便直接接起——

    「駱以菲……」

    是秦牧宇?駱以菲皺眉,腹疼得讓她根本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我現在不太舒服……再回電給你。」說完,她便掛了。

    手機接著一響再響,她已不想理。

    現在就算她告訴秦牧宇她快死了,他也不可能衝過來救她一命,所以,又何必多說什麼?徒讓人家擔心罷了。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幾次,想讓疼痛減少,她也用手指按緊了虎口,據說這樣可以減輕疼痛,可是該死的好像都沒用。

    她會死嗎?就這樣死在國外?哈,真可笑,如果她真的這樣死了,那不是很不值?她甚至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連談新的戀愛都不敢……

    然後,她又想起了邵千陽……

    她應該答應當他的女人的!如果她現在就會死去,至少還跟這樣的男人談過戀愛,死前還有他陪著她,而不是只有一堆明信片伴著她。

    她想了好多好多,緊靠在床邊喘著,淚珠滾滾滑落而下,也不知自己是因為太痛了才哭?還是因為覺得自己笨得可以,竟把一個難得讓自己心動的男人給推開,白癡得當個孤單老太婆,連生病了都沒人理?

    越想越覺得可憐。

    越想越覺得自己是笨蛋。

    駱以菲的身子越縮越小,意識朦朧中,她似乎被一雙手臂給抱了起來——

    「你這個笨蛋究竟在幹什麼?不當我的女人,至少也要有本事好好照顧自己,竟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

    她好像聽見邵千陽的聲音。

    他在罵她。

    忍不住,她扯扯嘴角,想笑。

    他不會知道,此刻他的聲音有如天籟,好聽又動人得不得了,就算是在罵她,她也覺得好幸福。

    「我好痛。」她啞著嗓靠在他懷裡說,滿臉又是淚又是汗的,一臉蒼白模樣,可憐兮兮得緊。

    他低眸,抱著她的手臂益發緊了,著急地奔出房間。「很痛可以咬我,哪裡都可以。」

    聞言,她又想笑了,可表現出來的又是一串淚。因為感動,太感動,如果不是自己現在連呼吸都覺得痛,她一定會真的撲上去咬他一口……

    「我不喜歡去醫院……」

    「不喜歡也得去。」

    「你會陪我吧?」

    「嗯。」

    「我以為你不會再理我了……」她說著皺起眉,嗚咽的哭了出聲。

    邵千陽見狀,心幾乎也要跟她痛成一氣,內心的慌亂根本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鎮定從容。

    他加快腳步,不忍心她一直這樣痛下去。

    他身邊的秘書也跟著狂奔——

    「總裁,你還要趕飛機——」她不得不提醒他。剛剛若不是總裁剛好在櫃檯前交代事情,也不會那麼巧聽見駱以菲要叫救護車,如果他沒剛好聽見那通電話,現在他們人都已經前往機場了。

    「取消!」

    什麼?秘書艾莉絲白了臉。她會被老爺子給開除的,如果她不能順利把總裁帶到董事會上的話。

    「可是總裁,那是很重要的會議——」

    「取消!」

    「總裁,老爺子特別交代過,這場會議你,定要出席的……」

    邵千陽惡狠狠地瞪了艾莉絲一眼。「車子開過來了沒有?」

    「已經停在地下一樓的電梯門口了!」

    邵千陽抱著路以菲衝進電梯,門關上前,他順口交代了一句。「親自去電給老爺子,說我身體不舒服去醫院,其他的什麼都不要多說。」

    「是,總裁。」

    電梯門關上,邵千陽的眉一刻也沒鬆開過。

    路以菲勉強睜眼,看見邵千陽為她擔心又著急的肅顏,想伸手去摸他的臉,卻使不上力,想說話,可是逸出唇的卻是破碎的疼痛呻吟。

    只能這樣望著他,流下一串淚。

    「很痛嗎?」他低頭看見她的淚,濃眉更加蹙成一團。

    她點頭再點頭,淚流得更凶更急。

    「很快就到醫院了,忍著點,沒事的,應該只是吃壞肚子……」

    他溫聲哄著,低首在她額間吻了一記。

    「幸好我還在……沒事的。」他緊緊抱著她,像是在喃喃自語。

    人在生病的時候是最脆弱的,奇異的是——

    那卻是生命流程中最清醒的時刻,知道什麼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2-11-25 11:00 AM

第九章

    駱以菲經過一連串抽血、光檢查及超音波檢查之後,醫師判斷是局部性的急性闌尾炎,先以抗生素及藥物治療,並住院兩天再觀察其復原情形。

    可能是因為昨夜被疼痛折騰了一晚,駱以菲這一覺睡得很沉,醒過來時,身邊只有護士小姐,見她醒來,護士小姐忙找來醫生再替她檢查一次,並大略跟她說明她的病情。

    「邵先生呢?」駱以菲的目光一直落在門邊。她沒忘記,昨天她請櫃檯叫救護車,來的人卻是邵千陽,他親自送她來醫院,剛剛護士小姐還說他陪了她一夜,現在他卻不見人影,她不禁開口問。

    「一分鐘前才剛走,他秘書來找他,好像跟他說什麼機票和出國開會的事——」

    「他要出國?」駱以菲愣愣地。對了,昨天她好像也有聽到他要出差開會的事,所以,他為了她延遲了出國行程,所以,在她已經無礙的狀況下,他可能馬上就要走了?

    「應該是的,看來有點急呢。可見邵先生凡事以駱小姐為優先,寧可先放下公事也要整夜陪在你身邊,他昨晚一夜沒睡呢。」護士笑笑的說著,順口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便走了出去。

    駱以菲在床上發愣了約莫一分鐘後,這才想起什麼似的急著下床,她把手上的針頭扯掉,才一個站立便覺得頭有點暈,可是現在她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只要想到邵千陽可能今天就要離開,她這幾天都沒辦法見到他,心就急。

    她半扶著牆一邊往外走,一邊四處找尋邵千陽的身影,她身上沒帶手機,也沒有邵千陽的電話號碼,心裡想到護士說他剛走,她或許還有機會見到他,腳步越發急了起來,想跑,身子卻很虛,腹部也還隱隱疼著,走沒幾步就覺得有點喘了。

    剛剛的護士小姐看見她,驚得花容失色。「駱小姐,你怎麼跑出來了?你的身體還沒康復呢——」

    駱以菲一把抓住她。「幫我找邵千陽,你不是說他才剛走嗎?應該還沒離開醫院,他應該有留聯絡電話,請你幫我聯絡他,跟他說我要找他,我今天一定要見到他。」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馬上去打電話,我先扶你回去——」

    「你先去打電話,我自己可以走回房,慢了,也許他人就走了。」駱以菲催她,說完這話,整個人都覺得乏了。

    應該還來得及吧?在他出差前,她想見他一面,至於見他一面究竟要做什麼,其實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很想很想他,非得見他一面不可……

    這種心情是以前從沒有過的,像是豁出去似的,激動的她根本無法控制……

    似乎是,她想愛他……

    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只管去愛他就是了……至少不會在要死之前,還覺得遺憾……

    是了,就是這個……她想馬上見他的理由。

    其他的,她告訴自己不要去想。

    只要記住昨晚那個男人抱著她時的那種感覺,她像是找到了歸屬和避風港。

    對她而言,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受。

    這輩子到現在,她只愛過秦牧宇,可是他一直都不曾屬於她,甚至沒有愛過她,他是流浪的風,抓也抓不住,她也從沒想過要去抓住,各過各的,以為這也是愛的一種。

    或許是的。但她空虛無比。從來沒有歸屬感,一點都沒有。

    可昨晚的邵千陽卻帶給她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讓她的心真的很激動,激動到無論如何都想任性一次,去愛一個根本看不到結局的男人……

    雖然,她很怕,真的真的很怕,怕真的愛上這個男人之後會遍體鱗傷,掉入萬丈深淵……也許真的會……但她卻第一次產生了想擁有的渴望。

    駱以菲的眼眸閃亮亮的,不見病容,因為期待因為緊張,她的心怦怦亂跳,胸熱臉也熱,她搗著怦然亂跳的胸口轉身想走回病房,未料——

    「駱以菲!」有人在不遠處叫喚她。

    她猛地一震,僵住了身子,動也不動地,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駱以菲!」那嗓音又喚,長腿緩緩地朝她走近,再走近。

    駱以菲連回頭都不敢……

    她咬住唇,咬到唇都滲了血。

    不可能!怎麼可能是他?他怎麼可能知道她在這裡?而且,還出現在這裡?

    「駱以菲,你害我擔心死了!」秦牧宇從身後一把將她緊緊抱住,濃重的呼息吹上她光裸的頸項。

    從她掛掉他電話的那一秒起,他的世界只剩下煎熬,他一直打她的手機她都沒接,她從來不會那樣掛他電話的,連以前他對她很壞的時候都不曾,害他從昨天開始心便是擰的。

    八年來,他只想過要不要回來找她,卻從來沒想過,他是不是有可能在某一天失去她,連找她都找不著……一直到昨天,她匆匆掛了他電話為止。

    她的嗓音聽起來很痛苦,甚至連話都不能多說,他想多問幾句她怎麼了也沒辦法,就這樣吊著他的心……他即刻衝到機場買機票,搭最快的一班飛機飛到這裡,打電話問DW飯店櫃檯離飯店最近的醫院地址,一下機便衝過來醫院找人。

    「幸好,我找到你了。」秦牧宇雙臂緊縮,抱她抱得不能再緊。他尚未在可能失去她的莫名恐懼中平復過來,這樣抱著她,安慰的其實是自己惶然不安的心,他真的被她嚇壞了。

    「學長……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到現在都還反應不過來,一顆心七上八下地,沒個規律。

    「我來找你……你不開心?」

    「當然不是,只是太意外了。」駱以菲笑著,輕輕掙開他轉過身來,她想好好看看他,因為她已經好久好久沒見到他了。

    未料,她轉過身來越過他雙肩第一個見到的,卻是秦牧宇身後的邵千陽——

    她愣住了,在這轉身的剎那間,她彷彿看到邵千陽那深不可測的黑眸底下帶著一道傷。

    邵千陽靜靜的站在那裡不知有多久了?卻一直沒喚她。

    想著,駱以菲心窩處驀地一緊,說不上此刻那紛亂不已的心情,究竟是向他的多還是學長?

    因為駱以菲的神情姿態,秦牧宇回頭,看見一名高大偉岸又尊貴非凡的英俊男人面容帶笑的站在那裡看著她,他的神情看起來有點疲憊,笑容雖然很溫柔,可又很是牽強。

    他的眼底,只有駱以菲。

    駱以菲眼底閃燦著的一抹不知名流光,也是因為那個男人。

    那莫名流動在兩人之間若有似無的情意,只要不是笨蛋,應該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

    秦牧宇胸口一堵,竟悶得發了疼。心裡某個他曾經以為已經很堅強的角落似乎在瞬間崩塌了……

    他害怕失去,所以一直不敢再去擁有任何一個人,怕疼怕痛,怕向美靈的死曾經帶給他的痛苦深淵,所以,他流連花海卻從不停駐,以為這樣,就可以讓自己拿到免死金牌,卻沒想過,就算這女人還好好活著,也不代表他就不會失去、不會疼不會痛。

    否則,他此刻的心痛如絞是怎麼一回事?

    否則,他又怎會因為她的一通電話而急匆匆的大老遠飛過來,只為了確定她安好無事?

    他明明在意著她,掛心著她,或許早已經愛上了她,他卻到現在還不想承認……

    「他是誰?」秦牧宇開口問。

    「邵千陽……是他送我來醫院的。」駱以菲頭低了下去,話說得很小聲,也很心虛。

    邵千陽見狀,大方的走過來朝秦牧宇伸出他的手。「你好,我是邵千陽。」

    「秦牧宇。」秦牧宇回握住他的手,露出一個開朗陽光的笑容。「我是以菲的學長。」

    駱以菲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該怎麼說話,索性又低下頭去。

    素牧宇突然伸手揉揉駱以菲的發。「既然有人照顧你,那我先走了。」

    什麼?他要走了?駱以菲抬眸,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有點慌急。「你要上哪兒去?你不能就這樣走了——」

    「放心,我就住在你住的DW飯店裡,短時間內都不會離開。」秦牧宇拍拍她的肩,笑了笑,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說了半天,你到底生了什麼病?」

    「急性闌尾炎。」

    「沒開刀?」

    「嗯……」

    「那應該很快就出院了吧?」

    「對……」

    「那我應該不必再來看你了吧?我這幾天可能會忙一點,因為新接了一個工作。」

    駱以菲點點頭,笑了笑,心裡卻是失望的。

    原來,他不是單純為她而來的,她還以為,他是為她而來的,就因為她的一通電話就跑來了,結果,不是。

    是啊,她早該猜到的,他的工作是攝影師,多年來頂著攝影師之名流浪各地,舉辦過一場又一場大型的國際攝影展,近幾年還接拍了幾部歐美電影攝影師的工作,畫面唯美浪漫又細膩動人,一下便聲名大噪,他會來到拉斯韋加斯一點都不讓人意外,不管他是因為工作還是遊玩。

    這麼多年來,雖然兩人從未見過面,但每一張他寄來的明信片裡,都有他生活的足跡與事業的印記,在哪裡舉辦攝影展、在哪裡拍哪一部電影,她都知道,偶爾還可以在媒體上看到他的專訪及評論,只是她從來沒想過要去尋他,他也未曾問過她在哪裡,但卻又似乎對她的事瞭若指掌……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到現在,她還是一頭霧水。

    秦牧宇朝她眨了眨眼。「先賣個關子吧,這樣你晚上才會一直睡不著覺的想著我,嗯?走了,不必送。」

    他朝她揮揮手,拿起剛剛丟在地上的行李,對邵千陽欠個身就頭也不回地大踏步離去,瀟灑的模樣一如以往。

    駱以菲怔怔地望著他的身影,心裡泛著雜七雜八的味兒。

    「他就是那個寄明信片給你的男人?」

    她愕然不已,抬頭看著邵千陽。這樣也能猜得到?

    「可以讓你這樣在意的男人,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一個了,很難猜嗎?」邵千陽淡淡一笑,走上前,陡地將她攔腰抱起。

    「啊!」她下意識地伸出雙手圈住他的脖子,怕掉下來。

    「聽說你在找我?」他抱著她走回病房,不經意地問著,腦海中卻想起剛剛那名護士在轉角遇見他時所說的話——

    邵先生,駱小姐正急著要找你呢,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好像是聽說你要出國,怕沒見到你,也顧不得還病著就拔掉針頭自己跑出來找你了,你快去找她吧,她恐怕還沒回病房……

    沒想到,他沒看見她在尋他,反而看見她被一個高大的男人緊緊抱在懷中。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轉身離開,就當作什麼都沒瞧見,照原訂計劃飛出國去跟老爺子和那些董事們開會。

    卻那麼恰巧的……她剛好回頭看見了他,眼中好像閃爍著什麼,讓他的腳步終究沒有邁出去。

    「你有話跟我說?」見她沉默,邵千陽低眸又問了她一次。

    駱以菲被他輕柔地放上床,此刻,她的手還圈在他的脖子上,兩個人靠得好近好近,近到他可以看清她隱藏在蒼白容顏下的紅暈,近到她可以看清他眼底深處那個羞澀卻又茫然的自己。

    她是有話跟他說,可是現在她卻不能說了。

    因為她心心唸唸的男人回來了……就算那男人不愛她,她也沒勇氣在他面前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因為,她是愛他的,愛了好久好久,本來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他卻出現了……

    她知道她還愛著他,她對他的愛不可能一下子就不見,就算……她已經為眼前這男人動了心……

    駱以菲幽幽地望住他。不知為何,突然好想哭。

    「邵千陽,我的確是有話要跟你說。」她的眼眶紅了紅,鼻子也一陣酸。

    他沒催她,只是靜靜地瞅著她。

    「我想跟你說聲謝謝……」她的雙手把他的脖子給壓下來,驀地親吻上他的唇,輕輕地、慢慢地、笨拙地,她吻了他。「還有……對不起……」

    那吻,很淺很淺,似春風拂過。

    邵千陽沉了眼,半點沒有因為她第一次主動獻吻而有一絲喜悅,黑眸掠過一抹陰鬱,饒富深意的盯著她。

    「你只要對得起你自己的心就好,駱以菲。」他輕輕地在她柔軟的唇邊低喃。

    聞言,她詫異的望住他。

    她不明白,他竟像是極懂她似的,在這樣的時候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一滴淚驀地從她的眼角滑下。

    他輕輕一歎,伸手替她拭去淚的同時,也抓下她依然摟在他頸間的手,把它們好好的放在被子底下蓋好。「好好休息吧,這幾天要多注意身體,得讓發炎的狀況完全好了才行,不然很容易復發——」

    「你要走了?」

    邵千陽看著她,笑了。「怎麼,捨不得我?這聽起來像是個好消息。」

    她被他瞧得臉紅又心慌,別開眼。「我聽說你要出國去開會,是我突然生病耽誤了你,對不起。」

    「放心,沒什麼事是我搞不定的。」邵千陽對她溫柔一笑,不想對她提及任何有關工作上的問題。「我先回飯店了,答應我要好好照顧身體。」

    她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駱以菲試著讓自己睡覺,卻怎麼也睡不著。因為她的心脹得太滿,秦牧宇的突然出現太讓她意外又驚喜,這是命中注定的嗎?因為老天爺知道她的心快要飛奔到另一個男人身上,所以就安排秦牧宇回到她身邊?

    他的出現真是太巧合了,巧合到她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心亂得厲害,哪能安眠?

    晚上,駱以菲偷偷溜出醫院。

    說來好笑,因為她的手機和包包都還在飯店裡,她住在VIP病房,身上卻連一毛錢也沒有,幸好央求某病人家屬讓她搭了一趟順風車,她才得以回到DW飯店,她走到櫃檯,經理戴維剛好也在,意外的眨了眨眼,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駱小姐,你不是在住院嗎?」戴維朝她走過來,朝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出院了嗎?還是……」

    接下來的話戴維沒有直接說出口,畢竟以他的身份和跟她的交情,並沒有到可以說話太隨興的程度。

    「因為有點事,所以先跟醫院請個假。」駱以菲笑笑,避重就輕道:「我想回房間拿點東西,可能需要你們幫個忙,還有,我想請問一下,有位叫秦牧宇的客人住在哪間房?他應該是今天才checkin。」

    「你說的是你們劇組的那位攝影師吧?Mr.秦?」戴維露出了一抹笑。「他之前像因為一直聯絡不到你很急,便打電話來問櫃檯你的消息,我有轉告他你住院了,不知道兩位見過面了沒有?」駱以菲聽得愣住,他說的應該是秦牧宇沒錯,可是,他怎麼會是她劇組的攝影師?

    一堆問號在她心裡轉,等她看見戴維似乎在等著她回答,她才笑笑的點點頭。

    「是,我們見過了,可是沒談上話,所以這才先回來找他……」

    戴維微點點頭,看了一下住房名單。「秦先生的房間跟你和導演、製片的房間是同一個樓層,不過,因為是臨時安排進來的關係,他的號房剛好在飯店的另一邊,距離較遠些——我先拿備用鑰匙替你開房門吧,這邊請。」

    駱以菲笑了笑。「謝謝你,戴維。」

    回房拿回自己的包包,又換了一套衣服之後,駱以菲才打開手機,發現有數十通未接來電,其中百分之九十都來自秦牧宇,除了來電還有簡訊及留言,全都是同樣那幾句話——

    「你在哪裡?」

    「馬上回電話給我,駱以菲!」

    「給我電話,快點,我的耐心有限!」

    「我很擔心你,駱以菲,拜託,給我一個電話……」

    駱以菲聽得眼淚開始直掉。

    原來他是真的很擔心她,就算白天他看似不經意的模樣,可從這些簡訊留言及未接來電就可以知道,從她掛掉他電話之後,他幾乎每隔十來分鐘就打一次電話,直到搭上飛機來這裡找到她為止。

    她忘不了他在醫院看見她時,那記鐵般的擁抱。

    而她呢?她當時在想什麼?她在想,她要放掉過去,決定投入邵千陽的懷抱……在秦牧宇這麼擔心她的時候。

    感覺像是背叛了他……

    可明明,他又不曾說過一句愛她。

    或許……他其實是愛著她的呢?

    駱以菲的心突然跳得好快好快,快到她必須伸手搗住它才能好好的喘口氣。

    她甩甩頭,告訴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這樣想對她一底好處也沒有,對秦牧宇這個男人,最不該的就是自作多情……八年前她已傻過一次,笨笨的去問他,現在的她怎麼還可以這麼笨呢?

    可,漫長的等待也是,種笨吧?

    她究竟要選哪一種笨,才能讓自己好過些?

    我知道它的花語,卻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如你明明白白跟我說,你究竟愛我不愛?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2-11-25 11:02 AM

第十章

    秦牧宇手機沒接,按了門鈴也沒人來開門,所以,駱以菲選擇站在他房門口等他回來,從七點等到十點,從站著等變成蹲著等,他房間的走廊邊剛好是一個對外的小露台,她就在露台上等,幾乎吹了幾個小時的風。

    風不冷,但吹得她頭疼,她蹲得腳酸了,改成用坐的,雙手環住腳,背抵著露台邊的牆,小腹隱隱約約又傳來一股疼,大概是因為她已經好幾個小時沒吃東西又沒打點滴的緣故,全身無力又生疼。

    她該回醫院了,如果他再不回來的話,真不知是為什麼,人都已經在同一個城市同一個飯店同一個樓層了,見面竟還這麼難。

    歎口氣,才想起身,遠遠地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朝這兒走來,夜裡,走廊上的燈光有點暗,一直到那人走近時,她才發現來人不是秦牧宇,而是冷著一張臉的邵千陽。

    他……沒出國嗎?他的人竟還在這裡?

    駱以菲愣愣的看他走來站定在她面前,仍在驚魂未定中。

    「你打算在這裡等他等到天亮?」邵千陽柔聲問著,俊顏卻在看見她的手搗住肚子時更加沉了些,眸色更黯。

    打從她在醫院失蹤,又出現在飯店櫃檯之後,他就已經知道她人在這裡,就算他沒問,也不時會有人來告訴他她的消息,例如戴維。他之所以沒有馬上來把她拎回醫院去,是因為他覺得這不關他的事,既然她等的那個男人已經來了,那個男人自然會護送她回醫院。

    沒想到,她這一等就等了三個小時,等他開完視頻會議出來,戴維跟他報告說她還在這邊的露台上等人,一股悶氣就開始在胸口狂燒,本來應該往外走的雙腳,不由自主地期這兒走來,遠遠地又看見她像個小媳婦一樣的蹲在人家房門邊的露台上,身子抖啊抖地,讓他更是來氣。

    「不是的……我正打算回醫院。」駱以菲站了起來,因為蹲坐太久,腳還軟了一下差點跌倒。

    邵千陽長手一伸扶住了她。「你還記得自己是病人?在你親口答應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之後,你卻出現在這裡像個傻瓜似的,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的話給放在心上過?」

    駱以菲知道他氣她是因為她沒好好聽他及醫生的話,乖乖待在醫院裡打點滴並休養身子,是她的錯,是她理虧,尤其人家還是因為關心她才這麼生氣,她能怎樣?只能把頭一直低下去,一句話都沒敢說。

    邵千陽瞪著她的頭頂,看她一句話也不敢吭,沉默半晌,終於還是攔腰將人給抱了起來——

    她一驚,忙喚他。「邵千陽,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也沒在聽我的不是嗎?」邵千陽抱著她就往電梯口走。

    「邵千陽——」

    「不要叫我。」

    駱以菲聞言,看著他好看但嚴肅不已的側臉,乖乖的閉了嘴。

    「如果你已經決定不當我的女人,就好好當別的男人的女人,給我好好的過日子。」

    意思是,只要她過得好,那就可以了。

    如果她選擇放棄他卻還過不好,那就辜負了他的成全。

    他的意思,她懂。

    她應該感謝他的成人之美,在這個時候對她放手,否則,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情況又會演變成什麼樣子,畢竟,如果他不率先放手,連他的一個吻都沒有抵抗力的她,又怎能走得成?

    她真的該感謝他的雍容大度,好氣量、好氣魄、好肚量,一千一萬個謝謝他,可為什麼心裡頭就是犯了堵,覺得好悶好悶呢?

    他是因為不夠愛她才能這樣放她走吧?或者,女人對他而言只是一種可有可無的物品……

    唉,她真的很可惡,她是個壞女人,真的。

    如果這個男人硬要她,她會覺得他霸道又自私,可是這男人如此大方的讓她走,她又要怪他是因為愛得不真不誠,沒真的對她上了心。

    駱以菲閉上眼,不想再開口說話,也不想再看他,乖得像貓似的偎在他懷裡,一會兒便昏昏欲睡。

    所以,她沒看見秦牧宇出現在飯店大廳,正迎面朝這裡走來,目光定定的鎖著——在邵千陽懷中柔順依偎的她。

    邵千陽看見他,連腳步都沒停,便與他錯身而過。

    秦牧宇微微回身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直到身後有人在喚他——

    「秦牧宇,我們在這裡!」跟他熱情揮著手的,是剛剛從台灣飛到這裡的安亞及幾位先來報到的劇組成員。

    秦牧宇朝她笑笑,看安亞拋下眾人朝他快步走來。

    「秦大攝影師,怎麼你說走就走,也沒等我一起飛過來,害我以為你想不告而別,毀約不拍了呢,嚇得我魂都飛了。導演還臭著一張臉,說我應該二十四小時守著你,免得戲要拍了,你卻跑了!」安亞一過來便笑咪咪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現在我抓住你了,你可別再亂跑了?」

    「我哪亂跑了,不過就是提早幾班飛機過來,嚇著你了?」

    「是啊,差點沒嚇出心臟病來。」

    「違約金可是好幾百萬呢,你以為我會跑去哪裡?」

    安亞朝他眨眨眼。

    「咱們秦大攝影師不是金窩銀窩不如美人窩嗎?比起美人在懷,那些金子銀子哪入得了你的眼?」

    聞言,秦牧宇朗聲大笑起來。

    「看來我是惡名遠播。」

    「知道就好。」安亞也笑,突然想起什麼,又道:「我先前打了幾次電話給我家編劇都沒接,剛剛飯店經理告訴我她住院了,明天早上你跟我們一起去探病,順便介紹她給你認識,嗯?」

    秦牧宇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視線卻轉回飯店大廳門口,剛好看見邵千陽抱著駱以菲上了車,車子疾馳而去——

    隔天,安亞、胡晏及幾個工作人員都來到醫院探望駱以菲,還帶著一大籃水果。

    「本來安亞還要帶香檳過來的,完全忘了你是病人,還以為自己要去跑趴呢。」胡晏好笑的數落著安亞。

    胡晏是國際級的名導演,輩分高名氣大,年紀也比安亞大,所以就算安亞是製片,他對待她就像哥哥對妹妹一樣。

    安亞則因為才二十八歲,年輕有話力,雖然早早就已是電影製片,幾乎可以說是一炮而紅,卻親和力十足,完全沒架子,只是偶爾端著大小姐架子唬唬人,也滿有個樣。她常掛在嘴邊的名言就是——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還擺明了是一夜情的擁護者。

    此刻,安亞被數落也不在意,倒是睨著駱以菲笑。「你不會是裝病的吧?我聽說你生病那天,邵總裁親自抱著你衝去醫院,完全不介意正在眾目睽睽之下,甚至把公事都丟在一旁了,怎麼樣,還是沒心動?」

    幾名工作人員聽了在旁邊偷偷笑,沒敢插嘴,卻是一臉羨慕的表情。

    駱以菲懶洋洋地笑,目光好幾次落在門口,對安亞的提問什麼都沒答。

    「你在等人?」安亞暖昧的瞇起了眼。

    駱以菲也跟著瞇起眼。「沒有,我只是在想,為什麼來看我的人那麼少?副導呢?執行製作呢?」

    「他們在忙著弄分鏡圖呢。你上星期傳給我的最後幾章劇本大家都看過了,感動得我和胡導都快掉眼淚了,很有畫面,光看劇本就可以想像出拍成電影的感覺,胡導說他這回可以輕鬆蹺著腳拍戲了,因為劇本好,請來的攝影師更是國際一流的,光影線條及畫面感都可以交給掌鏡的攝影師負責,他只要負責演員及節奏感就可以了。」

    駱以菲被讚美得有點臉紅,輕咳了兩聲。「有沒有這麼誇張?」

    胡導這回倒是斂了臉色,沒再打趣人,讚賞的目光絲毫不吝嗇的落在駱以菲臉上。

    「是真的。劇本是整部戲的靈魂,我已經看到靈魂了,秦也這麼說,所以,這部戲若不成功,我和秦就不必在這圈子混了。」

    「說到秦,他究竟跑哪兒去了,到現在還沒進來?」安亞嘀咕了一句。

    「這不就來了——」胡導的嘴突地努了一下門口。「喲,原來是去買花了,真是個會討好人的傢伙,倒是看不出來啊。」

    傳言中,秦牧宇雖然女人緣極佳,卻從沒對誰特別好過,只有他收花的分,倒是沒見他送過女人花。

    所以,當秦牧宇走向床邊,把一大束黃玫瑰送給駱以菲時,胡導有趣的掃了兩人一眼——

    這不瞧還好,一瞧,竟瞧見駱以菲抱住花,怔怔的望著秦牧宇,眼裡的淚花兒亂轉,竟像是要哭了?

    駱以菲拿著花,手抖得厲害,看著他的眼,那是一份疏離的笑意,她的眼蒙了,趕忙低下頭去不敢看他。

    她不能不想起,十九歲那年,他送學姊走的那一天,也是帶著這麼一大束漂亮的黃玫瑰。

    黃玫瑰——代表分手,道歉,難有歸屬的愛,嫉妒及初戀。

    那日,山上下起了大雨,他跪在那裡哭了好久好久,那淚,她一輩子都不會忘……

    她不是他的初戀,那就是有其他的意思……卻沒一個是好的。

    他送她黃玫瑰像是硬生生提醒她,他和學姊那深濃的愛情是她無論如何也跨不過去的鴻溝。他是要藉著黃玫瑰告訴她,他還是愛著學姊?還是要藉著黃玫瑰告訴她,他不是她的歸屬?

    駱以菲抱著黃玫瑰,突然哭了起來,淚不斷的掉,一滴滴的落進花裡。

    雖然她沒哭出聲,可是在場的每個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怎麼可能不發現?只是沒人知道她為何突然哭了,面面相覷不敢作聲。

    那束花究竟怎麼了?難不成駱大編劇對花過敏?還是,因為看到黃玫瑰想到什麼,所以觸景傷情?大家在心裡亂猜,卻沒一個人敢吭聲。

    氣氛有點尷尬和詭異,怕是一根針掉下來都可以聽得見的異常寧靜,卻彰顯得駱以菲壓抑的哭聲更加清晰可聞。

    秦牧宇定定的看著她半晌,任那一聲接一聲的痛傳進心裡。

    終於——

    他坐上床沿,微彎下身一把將她摟入懷中,不顧忌在場任何人的目光,也沒聽見眾人的抽氣聲,只是溫柔的抱著她,拍著哄著。

    安亞看著兩人,美麗的臉上神色微變,心裡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現在卻不是開口逼供的時機,她看看胡晏,胡晏的唇角掛著一抹近似瞭然的笑,率先走了出去,連招呼都不打。

    安亞再次看著相擁的兩人,不想去明白此刻心裡頭那種堵堵的感覺究竟算什麼,也跟著起身離開,眾人自然也一一退了出去。

    「怎麼回事?秦大攝影師和駱大編劇之前就認識嗎?」一位工作人員率先提出疑問。

    「不會吧,這麼巧?」

    「看那樣子,應該是之前就認識了……而且駱大編劇一看到他就哭了出來,內情恐怕不單純……」說話的人突然接收到一記冷眼,話尾陡地一收。「那個,我們先回飯店吧,還有很多事要忙呢,走吧走吧。」

    那人邊說邊推著眾人離去,只剩下安亞和胡晏杵在走廊上。

    「看來,我們之所以請得動秦牧宇是因為駱大編劇呢。」胡晏笑笑,若有所思的看著白了一張臉的安亞。「受到打擊了?」

    安亞挑挑眉,瞪他。「拜託,我能受到什麼打擊?最多不過在我未來人生可能的床伴名冊裡少一個男人的名字罷了。」

    「那你幹什麼板著一張冷臉嚇人?」

    「我哪有?」

    「去照照鏡子吧。」胡晏嘲弄了她一句後,這才轉身走開。

    安亞摸摸臉,很想現在就把包包裡的鏡子掏出來照,轉頭一想,倒覺得這樣做未免中了胡導看笑話的計,不由快步跟了上去。

    病房內,只剩下秦牧宇和駱以菲兩個人。

    八年來的第二次相見,沒想到他就惹哭了她,真不知道他究竟做錯了什麼,不過就是送她一束花嗎?

    「你為什麼哭?見到我,就這麼難過?」秦牧宇待她哭聲漸緩,這才半開玩笑的問。

    她淚眼汪汪的抬眸直視他,見他的眼眸坦然無諱,又怕是自己多心了,竟是不敢說破自己突來的傷心難過是為哪樁。

    如果,他根本沒有其他用意,就單純的只是買束花送她而已,一切都只是她的多思多慮,那不是徒增尷尬?

    如果,他早就忘了當年他送給學姊的也是一束黃玫瑰,那麼,她若提起,不是徒惹傷懷?

    她幽幽怨怨的眸子纏著他半晌,卻是無語。

    秦牧宇不由挑高了眉,半責難似的瞅她,嘖嘖數聲。「你不會真是因為看到我所以難過得哭吧?真是個惹人傷心的傢伙……」

    駱以菲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以沒拿花的那隻手把他推開,再抹去眼淚。「我是高興,不是難過。」

    「原來你是用眼淚表示高興的啊?還真是特別的一個女人。」他調侃著,嘴巴壞壞的逗著她,看著她的眼神無比溫柔。

    「對,我本來就很特別,只是有人不知道而已。」

    秦牧宇笑了,伸手去掐她的臉。「這麼多年沒見,臉皮倒是練厚了不少。」她痛得唉唉叫,手在臉頰上揉了揉,瞪他。「對了,你怎麼會突然變成這部電影的攝影師?比起那些歐美電影,這部戲應該不會吸引你這位大師才對,不是嗎?」

    「你說呢?」

    他盯著她,眼神閃閃發亮。

    駱以菲別開眼,低頭去看花。

    「我怎麼會知道?」

    「我是為你而來的,你不知道嗎?」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呵。

    駱以菲的心一緊,看著花的眼又霧了。明明知道是句玩笑話,卻依然牽動著她的心,似乎在夢裡,她也是渴望著這句話的,如今能聽到他對她說出口,不管是真是假,她的心還是被揪扯著。

    「為了可以每天看到你,所以我才答應了這差事,有沒有很感動?」他吊兒郎當的繼續說。說起這樣的甜蜜話語,他簡直比專業演員背台詞還要熟練,半點沒有難為情。

    是啊,她好感動,真的好感動……才有鬼!

    可是不管怎麼樣,她是真的很高興再看見他,那種心情,可能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平復的。

    她抬眸,只是輕輕地對他笑,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喂,我是真心的,不信?」他還在逗她,目光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的眼、她的臉、她的所有。

    八年了,他以為這個女人的臉,他有一天會忘記。

    八年了,他以為親眼見到了,就不會再有任何的遺憾與眷戀。

    可,她的淚卻可以讓他痛、讓他憐,讓他想把她緊緊擁入懷中再也不放開然而腦海中卻閃過邵千陽抱著她、她乖巧的依偎在人家懷中的情景,心驟地一痛,竟讓他有點呼吸困難。

    唇邊逗弄的笑,斂了。

    她就在這咫尺之距,他竟沒把握可以擁有她。

    秦牧宇看著她的眼神,讓駱以菲不知所措。

    似真似假,情深意切,那埋在他眼底的情,像是淡得不能再淡,卻又深凝著眷戀,讓人心慌意亂,又滿心怦然。

    「是啊,我不信。」她驀然開了口,打斷了兩人之間無形的那根弦。

    她要信他,那她就徹底栽了。

    就算,她已經喜歡他喜歡了這麼久,也無法相信這個男人會跟她喜歡他一樣的喜歡自己……

   【未完‧待續】請看橘子說1016《一夜香》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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