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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淺草茉莉 - 茶家小主母【單】 [打印本頁]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4 11:27 AM     標題: 淺草茉莉 - 茶家小主母【單】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4 12:05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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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唉!如果她的人生不叫悲摧,那什麼才叫悲摧?
身為庶女,為求生存她不惜髒了手也得替嫡母解決糟心的人事物,
結果下場呢?還不是落得她跟娘親被整死後連阮家墓園都進不去,
如今重生還魂到這叫「莫可兒」的女人身上,
原主不幸嫁了個廢柴,成親日就被相公的仇家打得夫妻重傷、丟了小命,
之後她發現自家男人實在沒用,花錢趕第一,掙錢活兒卻一概不會,
為生計她尋了個採茶工作,豈料一出門,他轉眼連屋子都燒了……
天哪!這大少爺被趕出曾家前,沒人教過他別進廚房嗎~(崩潰)
幸好天無絕人之路,這廝終於痛改前非,利用啥「飢餓行銷」搞營生,
賣起了茶葉蛋、茶葉面膜等稀奇東西,事業做得順風順水,
若非他本是茶行少爺,理應通曉這些,她還以為他也換了靈魂呢!
而他的轉變也讓祖母刮目相看,重新延攬他回家執掌大局、繼承茶行,
哪曉得竟遭二房眼紅,居然提出娶平妻的事兒想離間他們夫妻感情,
逼得她不得不展露一手琴棋書畫絕技,一一擊敗那些名門閨秀,
可惜,她再好也仍改變不了出身貧家的事實,最終仍被趕出夫家……

【出版日期】 2015年4月29日

【出版社名稱】 新月文化

【書系及編號】 藍海E151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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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4 11:41 A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4 01:39 PM 編輯

第一章 重生女與穿越男

  天際將亮,簡陋的喜床上躺著一對新人,身上大紅色的喜服一夜未褪下,這不打緊,本該光潔的衣裳竟是沾滿血污,仔細一瞧兩人身上都有傷,這傷口上的血還流著未止,兩人昏迷不醒,處於彌留狀態。

  而門外,一群人搖頭嘆氣,滿腹惋惜。

  「大喜之日竟出了這樣的事,這——唉!」

  「這都怪新郎,在外惹是生非讓仇家找上門,在喜堂上鬧上這一場,還連累新娘子被打,兩人才剛拜堂,這就要做同命鴛鴦了,難怪莫家人不知如何收場了。」說話的人瞧向一旁滿臉愁緒的老夫婦,這對夫婦穿著粗陋,一瞧就知是窮人家。

  「莫老頭家裡窮,想說嫁了女兒得些聘禮能讓兩老的小兒子討媳婦用,如今這聘禮怕是得拿出來當喪葬費了。」

  「就是,真慘啊,大夫剛也說了這兩人都傷在要害,是決計撐不到天亮的。」唉,大伙在這等著,也不過想等到天亮後進去幫著收屍而已。

  「莫老頭,你不進去瞧瞧嗎?眼下說不定已經死在裡頭了——」

  莫老頭皺黑的臉一凜,「瞧什麼瞧,這裡頭的人死了也不關我的事!」

  「欸?你這話什麼意思?」眾人吃驚。

  「我們已經嫁了女兒,女兒已是曾家的人,若有個不幸也是曾家人出面,與娘家有何關係?」莫老頭說得理直氣壯。

  「沒錯,再怎麼說也輪不到娘家人幫著下葬,再說了,今日的禍全是曾思齊惹來的,咱們沒找曾家賠女兒的命來就算不錯了,往後的事咱們管不著,也管不了!」莫大嬸也道。

  「說得好,老婆子,這沒咱們的事,咱們走!」莫老頭連再進去確認女兒的死活都沒有,扭身便走了。

  眼見莫大嬸也馬上跟著走,眾人無不傻眼,這是不打算吐出聘金為女兒辦身後事了?

  「喂,莫老頭——莫——」

  「蘇伯,別喊了,你這瞧得還不清楚嗎?莫老頭夫婦這是絕情絕義,當沒這個女兒了,既然如此,咱們也不用管這檔子事了,還守在這做什麼,都走了吧。」

  「走……走?」

  「是啊,人家喪家都不理了,難道這收屍的事你要幫著幹?」

  「當……當然沒那個理。」

  「這就是了,那還不走?」

  「這——唉,好吧,走了。」蘇伯瞄了一眼門內,他們都是窮苦的人家,哪裡拿得出錢幫人下葬,只得離開了。

  所有人都走光後,沒多久,床上應該已經斷氣的新娘身子輕微動了一下。

  她仍緊閉著眼,但覺得頭昏腦脹,全身酸痛,大娘與二姊下手果然狠,不打死她不解氣,可自己竟然沒死,可真是奇蹟了……

  她掙扎著睜開眼眸,想瞧清自己身在何處,應該是阮府的柴房吧,過去嫡母整人定在這裡動刑,自己被人用棒子狠打了不知多久,昏過去後嫡母八成就將她丟著自生自滅了。

  她得快點醒來才行,否則真活不了,這還不稱了嫡母與二姊的心!

  只是,她吃力的睜開眼後,映入眼簾的不是阮家柴房,不僅不是,這屋裡還掛著喜幛、燃著紅燭……怎麼像是喜房?

  她在喜房裡做什麼?

  她身子微動了一下,似擠到什麼,好奇的扭過頭去瞧,這一瞧頓時大驚失色了,自己身邊竟然躺了一個男人!

  她瞠目之餘,見這人一動不動,該不會是死了吧?

  她忍住驚嚇,屏住氣息的探過身去想看仔細那人是誰,豈料這一瞧更驚,這人她識得……他不是曾家的嫡長子曾思齊嗎?

  他怎會變成這副德性與她躺在一塊?

  倏地,曾思齊睜開眼了,炯炯有神的眼正瞪著她。

  她一驚,忙將身子往床角縮去。「你……你……」

  他瞪了她一會後,臉上的表情似比她還驚愕,張嘴正要說什麼,忽然有人闖了進來。

  這人是才離開又折回的蘇伯,他想想還是不忍心,多的沒有,買兩張草席的錢還是湊得出來的。這會他攜著草席進來,見兩人都醒了,不禁大喜起來,忙過來道︰「你們夫妻可真是命大,居然能活過來了!」

  「夫……夫妻?」她聽見這話嚇了一跳,她與曾思齊怎會是夫妻?

  「哎呀,可兒,你不會是讓人打壞了腦袋,連自己成親之事都忘了吧?」蘇伯緊張的問,怕她腦子被打得真出了問題。

  可兒?她怎會是可兒?她是茶商阮家的庶女阮玫禎啊,這人怎喚她可兒?

  正這麼想著,眼角瞄見屋內梳妝台上的銅鏡,那是另外一張臉,一張不屬於阮玫禎的臉,她大驚,驀然覺得腦袋脹痛起來,接著奇妙的事發生了,她腦子一下涌入了莫可兒的記憶——莫可兒是個采茶女,白天才剛與曾思齊拜堂完婚,但喜堂上來了一群人向曾思齊討債,這討債不成,先傷了曾思齊,後來連莫可兒也遭殃……

  天啊,她怎會有莫可兒的記憶?還有自己的臉……她變成莫可兒了!

  她心慌不已,想著自己變成莫可兒之前發生的事——

  她是阮家庶女阮玫禎,年十七,阮家排行第三,與嫡次女阮玫玲相差一歲,因爹花心,嫡母又是個善妒的人,因此嫡母在整治眾姨娘跟庶子女上可謂是不遺餘力。

  自己的生母個性膽小總被欺負,為了讓生母與自己在阮家日子好過些,她打小就學會「庶女生存守則」,除了待在嫡母身旁要夠機伶外,還練就十八般武藝,專門替嫡女姊妹們解決疑難雜癥,兩位嫡姊那些在外頭拿得出手的書畫詩詞、繡品珍物大多是由自己代打的,大姊還是靠著她的本事才在外頭博得好名聲,最後嫁給了不錯的人家,二姊也因為自己的幫忙才讓茶商大家的曾家來提親。

  然而世事難料,二姊與曾家的婚事突然告吹,嫡母不甘心,竟將氣出在她與生母身上,惡整她們母女倆,這一整竟將她們活活整死,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自己死後竟在莫可兒身上重生了!

  正當阮玫禎震驚於自己的遭遇時,絲毫未注意到身旁的男人也是一震,那眼神沉得嚇人。

  蘇伯瞧瞧九死一生的兩人,搖搖頭,怪了,這兩人死裡逃生不見驚喜,只見驚嚇,莫不是真教白日裡那些凶神惡煞給嚇壞了,這魂魄還回不來,不禁同情的道︰「可憐你倆剛成親就遇上這事,難免嚇得沒魂,蘇伯我就好人做到底去幫你們抓副定神的藥回來,瞧能否給你們壓壓驚。」說完,他便去抓藥了。

  留下床上這對「夫妻」大眼瞪小眼。「這……咱們……成親了。」她思緒稍穩後,艱澀的先開口了。就她所知,曾思齊是個不學無術、有名的紈褲子弟,一個本來要娶二姊的人,不料自己重生後竟然會嫁給他,她想不通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孽緣。

  曾思齊的眼神亦是很不對勁,他評估著目前的狀況,這已經是完全超乎他的想像了。

  因為,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對他而言實在匪夷所思!

  他是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死前是跨國財團的執行長範祖遠,卻在一次飛機失事中喪生,醒來睜開眼竟發現自己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而這地方還是古代!

  更令他驚奇的是,在他醒來的瞬間,腦子裡立即出現自己這副軀體主人的記憶,這人姓曾,名思齊,本是茶行大房的嫡長子,但因為行為不檢點闖了不少禍,把與阮家的婚約鬧得告吹了,因而被趕出家門,曾家如今改由弟弟曾思典繼承。

  被趕出家門的曾思齊拿著曾家給的最後一筆錢買了這間破屋子,並用僅剩的銀子去談親事,娶了家裡窮困的莫可兒為妻。而依曾思齊的記憶,他娶莫可兒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讓妻子出外去賺錢,自己才可以游手好閑不工作,繼續當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

  自己不僅無端穿越了,還投身在這麼一個廢人身上,還多了個剛拜完堂的妻子!

  在現代他致力於工作,對感情向來淡薄,三十六歲仍單身未婚,可盡管如此身邊仍不乏女人,交往過的對象不是女明星就是模特兒,而眼前這剛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長相普通,勉強稱得上娟秀,但要和過去站在自己身邊的女人相比,實在遜色太多。

  「去,去拿套乾淨的衣服來讓我換上。」他一開口就用命令的口吻。以前是大老板,習慣張口指示,這會自然也就這麼做。

  她抿緊嘴唇,這落魄少爺還當自己仍身在奴僕如雲的曾家嗎?或者,根本當她是下人了?

  本來心裡頗不高興的,但繼而一想,自己現在的身分也已經不是阮家的庶出小姐,而是貧苦人家的莫可兒,那就克盡角色,刻苦耐勞點吧。

  況且,兩人身上的喜服都沾滿血污,也應該換下了,便認命的下床去找兩人的衣物,只不過下床的那一瞬,她頭一陣昏眩,頓了一會才順利下床。

  她在衣櫃中翻找出兩人的衣裳,將他的遞到他面前,他立刻皺起眉頭來。「這個……怎麼穿?」他為難的問。

  她訝然,這不會是要自己伺候大少爺更衣吧?「你自己不會穿嗎?」她忍不住問。

  「不會。」他回答得乾脆。這古代的衣服既沒扣子也沒拉鏈,只有一堆的帶子,他哪裡曉得怎麼綁?

  她不悅的眯眼。「難道你在曾家從沒自己穿過衣服?」

  他在腦子裡搜尋了一下原主曾思齊的記憶,嗯,還真沒有,這副身軀的原主好吃懶做,走到哪都要人服侍,簡直比自己在現代時的生活還要享受。

  「是又如何,現在我娶妻了不是嗎?這工作以後就由你來做。」他不客氣的說。既然意外到了古代,為免被當成妖怪,穿越的事必須保密才行。而且人都來了,就得想辦法生存下來,對於生活的細節還需重新學習了,如今有她在,便有個好藉口能先觀摩觀摩了。

  她瞪著他,心想,既然意外重生,為免被當成妖女,這秘密便說不得,如今兩人都已成親,替丈夫更衣也是妻子的責任,她拒絕不了。

  她幾經衡量情勢後,開始動手替他更衣,他也睜大眼仔細的看,看過一次,下次自己應該就會了。

  她替他脫去沾血的外衣,發現連內裡的中衣也染著血,原本她還不好意思拉開他中衣的,這會顧不得矜持了,一把將內裡拉開後,猛地倒抽一口氣。

  他胸膛一道傷口由前胸直劃到肚子,這種傷勢居然還活得下來,真是奇蹟了!

  他這也才低頭瞧見自己傷得多重,同時明白原主就是受這一刀斃命,令自己的靈魂取而代之,接收了這副軀體。

  雖然代原主活過來了,但這傷卻是極疼,難怪醒過來後,他身體有好一陣子動不了。

  「你這傷得讓大夫瞧瞧才行!」她吃驚不已的說。

  「可不是,但好像沒人想到去找大夫,都只等著收屍而已。」他不滿的道,他早醒了,因為身體太痛這才一直躺著,因此門外那群人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這些人早當他們掛了,沒一個想著救救看,就連剛才帶著草席進來的老頭,見他們轉醒了,第一時間也只想著給他們買安神藥,都沒想過找大夫來看看。

  「天啊,你的頭……」他抬眉時赫然發現鮮血由她的頭頂蜿蜒滑落下來,那樣子怵目驚心極了。

  她摸摸自己的頭頂,摸到了傷處,那裡濕濡一片,傷口頗大,她終於知曉自己為何會頭昏腦脹了。

  這時也顧不得替他更衣,一屁股坐上了床緣,感覺腦袋更重更暈了。

  瞧她痛苦的樣子,他蹙緊雙眉,兩人才成親就遭此大劫,可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算了,也不叫她幫忙更衣了,反正自己也動不了,幹脆就這樣與她癱在床上,直到蘇伯買安神藥回來發現他們的狀況,應該會想到該先去找大夫才對。

  雖經過大夫治療,兩人還是足足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才能下床。

  範祖遠向來愛幹淨,在床上憋躺了這麼多天,身體早就發酸發臭,他立刻要求洗澡,在沒有其他人可以使喚的情況下,大少爺便要現成的妻子去準備熱水。

  阮玫禎忍著氣,先丟了一枝楊柳枝以及一碗的澡豆給他後,便去燒熱水了。

  他瞪著樹枝與豆子,不知這些要做什麼用。

  這碗豆子難道是食物的一種,那女人讓他洗澡前先填一下肚子?

  但這乾巴巴的東西實在不好吞咽,瞧見桌上有壺水,便將水倒進碗裡,瞧瞧手中還有根樹枝,這八成是攪拌用的吧?

  他用樹枝攪拌那碗豆子,等攪糊了好入口,這才一口一口的喝下肚,心裡覺得味道真不好,或許下次加點調味料會好些……

  「你……你做什麼?」剛燒完熱水回來,她見他喝著一碗東西,而那只碗是自己剛給他裝澡豆用的,他……他該不會……

  他一臉莫名其妙。「還能做什麼?吃早餐啊,但這玩意實在難吃,以後不許再給我備這個了。」他勉為其難吞下最後一口後,嫌棄的說。

  她險些暈倒。「你居然吃下澡豆?」

  「你說這叫藻豆?」他總算知道自己吃下的玩意叫什麼了。

  「是啊,洗澡的澡,豆子的豆,顧名思義是洗澡用的東西。」她同情的瞧著他手中的空碗,這人真可憐,連淨身的澡豆也吃。

  「原來如此,不是水藻的藻,而是洗澡的澡,是用來洗澡的——什麼?這是肥皂!」他會意過來後,立刻瞠目結舌頻作惡,衝到外頭去狂吐了。他有幸做了古代人,卻對古代人的生活一點概念也沒有,竟將洗澡的肥皂誤當成食物吞下肚,愚蠢到自己都想哭。

  阮玫禎不知他說的肥皂是什麼,但確定的是他已經明白澡豆的用途了,這是用來洗不是用來吃的,於是又遞了一根楊柳枝給他。「用這個清理清理,你會舒服點的。」

  他怔著瞧這根樹枝。「這個……不是用來攪拌東西的?」他已經不敢自以為是了,悲催的問。

  「你連這個也不知,你真傻了嗎?」她說這話時已經有些無力了。

  「我……」他臉青了青,以現在這情況,他情願自己幹脆傻了,也不會想一頭撞死!

  瞧他這一無所知的樣子,她不敢相信的拍了拍額頭,暗叫完了,人人都說曾思齊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這會竟連楊柳枝是做什麼用的也不知,這連草包都不如了,自己究竟造了什麼孽,嫁了一個可能一輩子都沒潔過牙的骯髒家伙!「這讓你潔牙用的!」她咬牙切齒的告訴他。

  「牙……牙刷?」他拿著楊柳枝,猛然想起曾經在網路上看見過一篇文章,楊柳枝為中國古代潔齒工具,古人把楊柳枝泡在水裡泡軟後,用牙齒咬開樹枝,楊柳縴維會產生細小的木梳齒,藉此刷淨牙齒表面的髒污,此稱「晨嚼齒木」。

  他難堪的站起身,想保持最後一點的男性尊嚴,抓著楊柳枝,迅速進屋去了,她瞪著他僵硬的背影搖著頭,苦惱著這分明是個白痴,將來自己與他的日子怎麼過啊?

  「你說要做什麼?」她吃驚的問。

  「我要出門瞧瞧。」洗完澡,也學會怎麼穿古裝後,範祖遠打算出去逛逛了,路上順便想想該怎麼在這謀生,畢竟總不能真如曾思齊所打算,當個讓妻子養的小缸臉吧?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問你前一句,你說備車?備什麼車?」

  「自然是跑……馬車,最好連司機……呃,車夫都給找來。」他理所當然的道,他要出門當然要車,以前自己光跑車就七、八輛,高檔房車也有十來輛,司機就養了兩、三個,到了古代沒有跑車,總該有馬車吧?

  她為難的看看他。「馬車沒有,咱們老馬倒有一匹。」

  「老馬?」

  「沒錯,你買了咱們住的這間屋子又下聘娶了我,身邊就沒什麼錢了,連抬我來的花轎都沒錢雇,只用這匹馬將我駝來了。」她殘酷的提醒他這件事。

  他腦中電光一閃,想起來了,原主用了曾家給的最後一點錢買房娶妻後就涓滴不剩了,連這匹老馬好像都是賒來的……

  自己一輩子沒窮過,這會居然也有一窮二白的時候!

  他臉一沉。「曉得了,為夫的這就出門想辦法掙錢去!」為博得妻子的敬重,他決定出去討生活了。

  她聽了有幾分感動,這家伙總算有點出息,不如外頭傳的那般不負責任。

  只是,他話說得大聲,來到老馬面前卻站立了好久都沒有動。

  她不知他在發什麼呆,好奇的走過去。「不是要出門,怎不上馬?」她問。

  「呃……好。」他硬著頭皮點頭。

  「那去吧。」她催促。

  「嗯……」他咬著牙的爬上馬背,那爬上去的姿勢奇醜無比,好幾次險些摔下來,瞧得她膽顫心驚。

  「你……你會騎馬吧?」問出口後她又覺得自己傻了,這年頭誰不會騎馬,更何況是像他這樣的公子哥,他自己在曾家時少說養來玩的馬匹也有四、五匹吧。

  等他終於坐上馬背後,臉色已經有點發白了。「老實告訴你,我這是……這是第一次騎——啊——」他話還沒說完,老馬瞬間蹄子一抬,他沒來得及抓穩韁繩已經慘叫一聲摔下馬了,這一摔不僅扭了腰,胸前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又裂開,這下當真爬不起來了。

  她大驚失色的趕忙去扶他,但他身子高大,怎麼也扶不起來,還是叫了蘇伯過來幫忙才將他扛回屋內去的。

  經由這一連串的事,她已經完全確認了,這家伙根本就是個廢柴!

  這日,蘇伯帶著一籃雞蛋過來探望,兩夫妻養傷的這陣子多虧蘇伯熱心相助,還不時送來食物讓他們果腹,這才能專心養傷。

  「這是我自家養的雞生的蛋,可新鮮著,特地拿了些來讓你們補身子用,咦?怎不見可兒,她出去了嗎?」蘇伯沒瞧見人,關心的問起。

  範祖遠臉色有些尷尬。「是出去了。」嫁了廢物丈夫,那女人只好認命的自己去找事了。

  見她一早出門的背影,他無地自容到都想尋死了,而這也不知是自穿越後第幾次不想活了,想他在未來是天縱英才的人物,到了這裡卻成了一無是處的蠢材,這教他情何以堪?

  「這樣啊,這是去找事做了嗎?」蘇伯一語道破。

  他更羞愧了。「欸。」

  其實蘇伯並不覺得如何,莫可兒是窮人的孩子,出去工作是正常,而曾思齊是大少爺,哪裡見過幾個大少爺出去找事做的?大少爺自是養尊處優讓人侍奉慣了。

  「人說男主外,女主內,你們顛倒也無妨,可兒在外掙錢,你把家顧好也是一樣的,這籃雞蛋你待會拿去煎一煎,可兒回來可以吃,也算照顧到她的身子,盡一點心意了。」蘇伯說。

  範祖遠點點頭,曉得蘇伯的意思,這是讓他做家庭煮夫分擔家務了,其實這他也還能接受,在自己那時代,老婆出去賺錢老公在家煮飯帶小孩是稀松平常的事,自己就暫且先做做家務以表對家庭的貢獻吧。

  接過蘇伯的那籃雞蛋,說了幾句道謝的話後,蘇伯先回去了,他認分的拎著雞蛋去廚房,心想煎煎荷包蛋應該不難,若能再順道做出幾道菜來那就更好了,那女人回來有飯菜可吃,就不會認為他一無是處了。

  提起一無是處,他就想起摔馬之事,自己在現代時嫌馬太臭,於是沒興趣學騎馬,想不到此刻就栽在這上頭了!早知道他當年就聘請最好的馬術教練來教,以他發達的運動神經若肯忍臭學習,拿個兩三面的獎牌應該也不是難事,哪知,唉,如今是後悔莫及了,瞧瞧自己摔馬後那女人愕然的表情,好似他是天下第一等的白痴,曾幾何時,自己受過這等屈辱?

  他苦嘆,生不逢時、時不予我、虎落平陽被犬欺!

  嘆歸嘆,還是不得不振作,他開始生火做菜了——

  「我說可兒啊,雖說你之前在我這當過採茶女,但畢竟是之前的事了,你那相公是個禍精,被曾家趕出來後不務正業就算了,竟學人家去爛賭,這才會讓人在喜堂上差點將你們夫妻打死,你若在我這兒做事,萬一惡霸又找回來,可憐我這個小茶莊可禁不起受連累,你想回來,我瞧還是算了吧。」莫可兒之前的老板,怕事的將她打發出去了。

  「可兒,你嫁的可是曾家嫡長孫,曾氏茶行家大業大,你做少奶奶就好了,哪還需要工作,去去去,別開咱們玩笑了,咱們這小廟容不下大和尚。」她找上別家茶園應征采茶女,同樣吃了閉門羹。

  餅去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庶女,從沒在外頭找過事,如今為了生活也只能厚著臉皮到處求人,可哪知找個事還得受家裡那廢人連累,讓她到處踫壁,可見這家伙積惡多深,名聲多壞。

  她正要再去找找其他機會時,忽然聽見後頭有人喊她。

  「可兒,可兒——」

  她回過身去瞧,見是蘇伯正驚慌失措的跑向自己。「蘇伯,出了什麼事,跑得這樣急?」她訝異的問。

  蘇伯年紀大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時還搭不上話,直喘了好幾口氣才能道︰「不好了……不好了……」

  「你別急,慢慢說,什麼事不好了?」在阮家那是非地待了十幾年,她早練就處變不驚的功夫,這會也只是不急不躁的問。

  「這事慢不得,你……你家的屋子……燒了!」

  「什、什麼」饒是她再處變不驚,這時也不禁變臉了,那屋子可是他們唯一的安身之所,若真燒了,可就一無所有了!

  「你……你開玩笑的吧?」她顫聲問。

  「這能開玩笑嗎?你家相公為了煎蛋,把屋子給燒了——」

  不等他說完,她已拔腿往家裡跑了。

  那蠢蛋,為了煎一顆蛋竟然燒了屋子,這果然是他幹得出來的事!

  她沒命的跑,本想見了那蠢蛋後先給他一陣臭罵的,可等一回到家,看見一片焦黑,原本兩房一廳一廚的屋子被燒毀得只剩廢墟,擔心他被燒死了,她開始慌張的在廢墟中找人。

  「相公,相公——」她揪心狂喊,雖說他是個沒用的東西,但既已拜堂就是自己的丈夫,況且兩人才成婚不到二十日,她可不想這麼快當寡婦!

  她心急如焚的在燒焦冒煙的廢墟中找人。「相——」

  「我在這裡。」範祖遠由一堵沒被燒塌的牆後頭走出來。

  見他灰頭土臉的樣子,她一激動,沒多想就奔向他,一把將他抱住。「太好了,幸虧你沒事,沒事就好!」她壓根忘了之前還想著回來教訓他的,這會驚魂未定,竟是嚇得流下眼淚了。

  對範祖遠而言,「莫可兒」雖然名義上是他的妻子,但根本是陌生人,可此時被她這激動的一抱,他動容了。

  自從只身來此,這一刻他才有了自己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家人,還有人在乎的感受。

  「我……我沒事。」他告訴她,讓她別緊張。

  「以後不準你進廚房了。」她哭說。

  「好……」

  「也一輩子不許你吃雞蛋了!」

  「這……也可以。」瞧她哭得可憐,不過就是擔心自己,嚇壞的小女人罷了,他滿腔歉疚,不吃雞蛋就不吃雞蛋,依她了。

  「嗚嗚……你怎麼沒一件事幹得好的,光會拉屎不生蛋,你與雞屎有什麼兩樣……」她越哭越傷心,最後嚎啕大哭起來。

  雞屎,他與雞屎一樣?

  這下,他笑不出來了。

  而接下來他臉色更是鐵青了,因為這女人要他寫家書。

  範祖遠坐在唯一沒被燒毀的倉庫地板上,眼見那女人不知去哪借來紙筆墨,雙手交叉於胸前,盯著他嚴肅的說︰「你寫吧,向曾家求助去,要不然咱們真要餐風露宿餓死街頭了。」

  此刻他恨不得自己就是那顆被煎毀的蛋,現在也用不著面對這分難堪,這一燒,等於燒光他的一切,自己這會是真正的山窮水盡、一貧如洗了。

  但要求助曾家談何容易,記得原主曾思齊被趕出家門時,曾家祖母就已經言明生死不問,要他就算死在外頭也不必讓人回去報喪,曾家連收屍都不肯的。

  本來莫可兒要他親自回去磕頭求饒,瞧能不能求得祖母的原諒,可他是有骨氣的,既已被趕出來就沒臉皮再回去,因此一口回絕了她的要求,誰知,她便改要他寫信。

  她讓他寫一封文情並茂的認錯信由她帶去曾家,替他開口借些銀兩回來救急,這女人為了五斗米連他的臉面都不顧了,可恨自己之前還愧疚讓她吃苦,打算將來好好對待她的,這會卻覺得可笑了,這女人哪裡與他同心了,不僅瞧他不起,還不肯與他共患難,這女子無德,就算落在未來也是讓人不齒的!

  「快寫!」她板著臉面催促,現實是殘酷的,臉面幾兩重,得先求生,後才能求臉。自己若能回娘家求,她也會回去的,只是莫可兒的娘家也窮,否則就不會圖聘金賣女兒了,既然回娘家沒用,當然就只能向曾家求援了。

  見她態度堅持,範祖遠氣憤的拿起筆來,咬牙的開始寫了。

  「慢一慢。」她瞧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喊停了。

  「又怎麼了?」她讓他不顧廉恥的寫信向曾家搖尾乞憐,他都奮力的寫了,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的字……」她像是有點驚嚇到的表情。

  他瞧著自己歪七扭八的字。「是醜了點,但又如何?」憑著曾思齊的記憶,這朝代的字他還是會寫的,但毛筆字他沒寫過,未來人連鋼筆都少用了,哪裡會用毛筆?

  這就跟騎馬是一樣的,曾思齊會的知識他都仍保有,但需要身體力行的,就有待訓練了。

  「何止醜,簡直不能看!你到底練過字沒有?」這比六歲孩童的字還不如,這家伙可是曾家嫡長孫,讀書寫字是基本的課業,怎會將字寫得醜成這樣?

  要不是自己前生為了替二姊牽線與曾家聯姻,曾費心的帶二姊見過這小子,確認這張臉是曾思齊無誤,否則她真懷疑這人只是頂著曾思齊俊俏的面皮,其實骨子裡住的是另一個人——一個比曾思齊還沒用的廢人。

  他滿臉通紅。「練過……只是沒練好。」想不出藉口,他只得這麼說。

  「可你以前不是寫過書信給阮家二小姐?那字沒這麼醜的。」她見過他寫給二姊的信,內容是關於退婚的事,雖然字蹟普通,但至少還能見人,哪像現在,這信送去曾家,曾家的祖母看了肯定先吐血,想借錢,那不是說笑嗎?

  「這……我找人操刀的,咦?不過,你怎知我寫過信給阮家二小姐?」他隨便搪塞後,忽然想起他寫信給誰,她怎會知道?

  「我……」這一問,讓她想起自己的身分,她是莫可兒,不再是阮玫禎,以後關於阮家的事自己不可再提,免得重生的事被發現。「算了,還是我來寫吧,你只要最後署名就好。」她無奈的說。

  他臭著臉丟出毛筆,心想,這女人也不過是個採茶女,自小沒受過什麼教育,就不信真能寫得比他好。他冷笑著等著看她笑話,瞧她究竟能寫出什麼來。

  可這一瞧,眼睛登時越睜越大,這還真是一手好字!

  她的字娟秀中帶著剛勁,字蹟十分好看,令他瞧直了眼。這真是她的字?要不是自己親眼所見,還真不相信!

  「你練過?」

  「嗯,是曾花了點時間練過。」她邊寫邊點頭。

  「稍微練而已?」

  「嗯,我自小學習力強,練過就不會差。」

  「這怎麼可能?」

  她放下筆,斜斜睨他一眼。「何必大驚小怪,你都能將字練成蚯蚓字形了,我會寫字,寫得還比你好,這有什麼不可能的?」

  他一張臉紅得像是要滲出血來,這妻子樣樣比自己強,難道,老天真安排讓他到這來當小白臉的嗎?

  他心涼了涼,丟人現眼啊!




第二章 饑餓行銷很有效

  曾家目前是由高齡六十七歲的曾媛當家,曾氏茶行本就是曾媛祖先傳下的家業,身為曾家守灶女,她負有傳承茶行的責任,十七歲那年招贅並與丈夫生下一子曾君山,但兒子出生不久後丈夫即染病過世,其子曾君山也不幸於十年前意外身亡,而曾君山生有兩子,分別是長子曾思齊與次子曾思典。

  另外,曾媛的丈夫曾納有一妾,因此曾家還有一名非曾媛所生的庶子曾君寶,此人生有一兒曾思偉。

  曾君山過世後,曾媛分了家,讓曾君寶一家獨立出去,可他們出去不到三年便生意失敗的又求回曾家,目前讓曾媛收留著。

  莫可兒來到曾家大宅前,讓門房將自己替曾思齊寫的信交給曾家的大家長曾媛,門房拿著信進去後,她站在大門前等消息,盼曾家祖母看了這封信後,能念在與曾思齊的祖孫情分上見她一面,如此她才好當面請求老人家再給曾思齊一個機會,讓他重新振作,度過難關。

  其實,她也不是沒志氣的,但在阮家長大的人太知道生存之道,若想硬著脖子做人就先要有自己的本事,在成就本事之前,是沒有挺胸的資格的,因此她才會低聲下氣的代表丈夫前來求人。

  只是門房將信帶進去也有好半天了,卻遲遲沒有出來,這不會是老人家還是不肯原諒孫子吧?

  再等了一陣子終於有人出來了,而出來的這人她識得,是曾思齊的叔父曾君寶,此人面孔瘦削,生得一副不好親近的相貌。

  他一出來,先朝著她上下的打量了幾眼。「你就是思齊在外娶的媳婦?」他問。

  「是,我是莫可兒。」她低聲道。

  「我聽說了,你是個采茶女,思齊這小子被老祖宗踢出家門後越發沒有出息了,落魄到娶一個蓬門蓽戶的丫頭為妻,當真丟我曾家的臉!」這人居然才一見面就說得這麼難聽。

  她當然曉得自己的身分是平凡的采茶女,對富貴的曾家而言,她是配不上曾思齊的,但這般出言相辱也著實傷人。

  「叔父——」

  「欸,不要這麼叫我,思齊已經被趕出曾家,不是曾家的人,我便不再是他的叔父,我既與他沒有關系,與你就更搭不上邊了,所以別亂叫,見了面還是稱我一聲曾二爺吧!」

  她暗惱,就她所知這曾君寶在曾思齊還在曾家時,平日總帶著曾思齊到處吃喝玩樂,作威作福,這花的錢都是曾思齊出的,如今曾思齊被趕出家門,裘弊金盡了,這人立刻就變了一張嘴臉,連親戚都不認了,這人如此現實,那她也不必與他多說什麼了,直接問道︰「我送給祖母的信,不知交到她老人家手裡了嗎?」

  「信,你說的是這張廢紙?喏,在這呢!」他將信拿在手中揚了揚。「老祖宗近來身子不適,誰敢拿這不肖子的信去氣她?思齊那小子是自作自受,你嫁他只能自認倒楣,這信連這幾文碎銀,你就拿回去吧,以後別來乞討了!」他將信和一把碎銀往她臉上丟去。

  阮玫禎先覺得臉龐一疼,這才知他做了什麼。

  低頭見滿地的碎銀以及自己寫的那封信,她不是沒自尊的人,此刻不禁怒火中燒了。

  「曾二爺,你最好保佑思齊不會再回曾家,否則你這樣待我,他日我會記得還曾二爺今日這番教誨的!」她冷聲說。

  他聞言驚怒。「你不過是個采茶女,竟不知天高地厚的也敢威脅我?!你——」他正要破口大罵,這時門內走出了個年輕人。

  「叔父,算了,這人再怎麼說也是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別與她計較了。」那人說。

  她聽那人稱曾君寶叔父就曉得他的身分了,他是曾思齊的親弟弟,曾思典。

  當年為了讓二姊嫁進曾家,她對曾家做過功課,因此才會對曾家人了如指掌。

  曾思典的外表斯文,個性溫文,反觀其兄曾思齊,俊容帶剛,性子也急些,兄弟容貌雖同樣出色,性子卻截然不同。

  曾君寶一見到曾思典,立即變了態度。曾思齊走後,曾媛點名由曾思典任茶行繼承人,而曾君寶勢利得很,當然立即改抱曾思典的大腿,此時對他的話哪敢駁斥,自然馬上點頭道︰「是是是,思齊這孩子在外吃苦,但老祖宗又不許咱們接濟,我這也是不得已才狠下心腸趕人的。」他說得委屈。

  「我曉得叔父的為難之處,但大哥有難,我總不好袖手旁觀,唉,咱們不給錢,但給個工作機會總成,大嫂,我曉得大哥性子吃不得苦,這輩子是別想正常找份事做了,可你若願意,我去說一聲讓你到咱們茶行采茶,這份工作雖不輕松,但總有月薪可供你和大哥過日子。」

  曾思典朝她說。她聽了十分高興,曾家采茶女的待遇是有名的優渥,許多人擠破頭都應征不上,她原也是不敢奢望的,想不到曾思典願意給她這個機會,她馬上歡喜道︰「多謝,有了這份差,我與你大哥就不會餓死了。」

  一旁的曾君寶撇嘴,這小子就是心軟,要是自己就會把握這個機會徹底將曾思齊踩死,以防有朝一日如這丫頭所說的,他又回曾家來爭產。

  可惜曾思典不像他,那副軟腸子能幹什麼大事?哼,其實說穿了,長房的兩個兒子都是笨蛋,一個沒腦,一個軟弱,不過也好,這才有他二房的機會……

  阮玫禎再三向曾思典道謝後終於離開曾家,然而剛轉過街角去,居然瞧見曾思齊就站在前方。

  她吃了一驚,瞬間明了他是跟著自己來的,她與曾君寶和曾思典的對話他全聽見也瞧見了。

  那麼,他定見到曾君寶將碎銀丟到她臉上的舉動,她紅著臉,低低將頭撇到一旁去,是她堅持來曾家的,讓人羞辱了也是活該,只是丟了他的臉。

  他走向她,一眼瞧見她臉上的傷,那是讓碎銀刮傷的,雖然是輕微的刮痕,可他臉色卻是沉得嚇人,她見了本想說什麼的,豈料忽然身子往前一傾,轉眼已讓他摟進懷裡了。

  「是我的錯,是我無能,才讓你來求人。」他沉怒道。

  她嚇了一跳,剛想掙扎,他又道︰「你等著好了,我會翻身的,你不會一輩子只是個采茶女!」

  想他在二十一世紀能呼風喚雨,來到這兒卻成了窩囊廢,不僅讓妻子向人低聲下氣不說,還遭到丟銀子打臉的羞辱,這叫他如何能忍?!

  她被他抱在懷裡,聽了這話,驀然紅了眼眶,她雖不是自願嫁給他的,可這已是定局,她這一輩子都得跟著他,唯有他好,她才能好,他落魄,她亦然。因此她必須傾其所有的幫他,兩人已是同命夫妻。「若你真有志氣,我等著,等著這一天到來。」她也激動起來。

  兩夫妻在這一刻終於有了生命共同體的體悟,也才真正接納了對方,曉得除了彼此以外,再無人可依靠了。

  既已決定要攜手共度,兩人皆在心裡暗下決定要放下過去,以「莫可兒」與「曾思齊」的新身分好好經營人生。

  最近,莫可兒開始到曾氏茶園做事了,而曾思齊也沒閑著,妻子出去賺錢,他則在家修復房子,房子雖燒了,所幸地是自己的,只要原地重建就行了。

  不過他雇不起工人將屋子恢復原狀,只能自己摸索重建,幸虧蘇伯就是替人蓋房子的工人,這陣子手頭上正好沒什麼活,便指點了他一些蓋房子的技巧與知識,而他的聰明才智也不是吹牛的,經蘇伯稍加指點,他就能舉一反三,曉得該怎麼做了。

  不過,還是得感謝蘇伯替他作保向商行賒帳,讓他得以取得木材、磚瓦等材料來修復房子。有了蘇伯的幫忙,短短十天他已將臥房恢復了,今晚起他們就有地方睡覺了。在此之前,他們夫妻倆都睡在那間唯一沒被燒毀的倉庫,夜裡又擠又悶,地板又硬,實在苦不堪言。見妻子夜裡睡不好,白日還得去上工采茶,盡管她願意這樣跟著自己吃苦,可他實在過意不去,所以便急著先修建臥房讓她得以好眠。

  偶爾,他想起過去與自己交往的女人,哪個不是讓她穿金戴銀,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而今真的娶妻了,妻子反倒不如那些鶯鶯燕燕,半點福也享不到,這哪裡說得過去,也讓身為男人的他非常汗顏。

  「早上出門前這裡還亂著,沒想到這會已經完工了!」莫可兒回來後,見到連床板都給釘過新的,馬上喜上眉梢了。

  見她歡喜的表情,他心中的成就感瞬間加乘許多,好似這才找回一點他男人的驕傲。

  「明天起我會著手整理廚房,之後咱們也可煮食,再不用老吃你由茶行帶回來的剩菜了。」他說。茶行午餐供吃,且往往準備過多,大家吃不完便可以帶回家去,這女人每日會將吃剩的帶回來給他。

  他每日吃著剩菜,常常感到悲情,過去自己天天山珍海味,嘴挑剔得跟什麼似的,如今卻淪落到吃剩菜,這教他怎麼不唏噓。

  「好。」她笑咪咪的點頭,順道將自己今日帶回的剩菜擱下。這男人也不是全無優點,瞧,這不是將屋子蓋回來了?她本以為他做不到的,不料,自己倒小看他了。

  這男人不是草包,只要他願意,沒有事可以難倒他的。「我雖在外頭采茶,可你也沒清間,在家做了一整日的苦工,你若還不餓,這飯待會再吃,今日又發了一袋茶葉回來,我燒水泡給你喝。」她體恤他辛勞,轉身去燒水了。

  曾思齊瞧曾氏茶行的待遇真得很不錯,除了包吃、有薪俸可領,還有些茶葉可拿,這算是福利非常好的工作。

  他過去也是一個跨國連鎖飯店的執行長,飯店經營得有聲有色,每年的獲利驚人,而他也會由獲利中提撥一定比例的金額回饋員工,員工受惠後,工作更加賣力,飯店的業績因而更為輝煌。

  而這曾家的祖母身在這保守的年代,又是個女人,倒是也有這樣的胸襟,生財有道之餘也能惠及員工,這著實不容易,他對曾家祖母的經營手段感到敬佩。

  轉眼莫可兒將茶泡來了,兩人就在剛修建好的臥房床板上喝起茶來,這環境克難,茶也不是什麼好茶,但他卻有股平凡的安定感,這是過去他家財萬貫時不曾感受過的。

  而她同樣也感到踏實,身為富家庶女阮玫禎時,得應付內宅裡那些明爭暗斗,而今只要單純工作養活兩人即可,這樣的日子自在又簡單,她覺得成為莫可兒也挺好的。

  兩人各懷心事,也各有不能告人的秘密,但兩顆心卻漸漸牽絆,習慣有對方的陪伴了。

  他喝著茶,精明的眸子瞧著她帶回來的那袋茶葉,她每天幾乎都能帶茶葉回來,茶葉越堆越多,喝也喝不完……他思緒一轉,忽地有了個主意。

  此刻他雖落難成了廢渣小缸臉,但再怎麼說,他還是有商人魂的,對賺錢這件事他依然極端的敏銳。

  「我說,咱們應該可以利用這些茶葉做點生意了。」他說。

  她不住輕笑。「你想拿這些茶葉去賣嗎?茶行給咱們帶回來的茶葉都不是什麼好茶,就算拿去賣也沒人買的,否則茶行也不會大方的每日發茶葉給咱們帶回來。」她莞爾的說,讓他打消賣茶葉的念頭。

  他搖搖頭。「不,我不賣茶葉,也曉得這些茶葉的質量不好,但不要緊,只要善用,一樣能讓廢鐵變成金!」他眸底晶亮的計算著。

  她聽了他的話,好奇的挑起眉來。「你打算做什麼?」

  「我要做三樣東西。」他伸出三只手指。

  「哪三樣?」她興味的問。

  「正所謂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臉在哪丟的,就由哪裡找回來!」他表情突然變得恨恨的了。

  她見到他的殺氣,不禁毛了起來。「你是說——」

  「澡豆、楊柳枝和雞蛋!」他切齒的磨牙道。

  她訝然,當然明白這三樣東西給他丟了多大的臉,但是……「這三樣東西與茶葉有何幹系?」她不解。

  「哼,本來沒幹系的,但我要想辦法讓它們變得有幹系!」他自信的說。

  待修復廚房後,兩夫妻開始一起研發澡豆、漱口水以及茶葉蛋三樣東西。

  茶葉有潔淨去污的效果,這在二十一世紀早有文獻報導。

  曾思齊將茶葉經過水煮提煉後,放進澡豆內,提高了澡豆的潔淨力,而且還多了一股茶香,讓人洗來心曠神怡。

  另外,古代人沒有牙刷,用楊柳枝代替,但這清潔效果普普,若再配合上有美白作用的茶膏,那想擁有一口幹淨的白牙就不是難事了。

  再來就是二十一世紀在便利商店熱銷的商品——茶葉蛋,在這朝代,還沒人想到用茶葉鹵蛋吃,不曉得茶葉蛋的香氣有多迷人,一推出保證大人小孩都愛!

  而這會他想點子,她則負責做出來,只是,他沒想到她的味覺無比敏銳,東西只要有細微的變化立刻就能發覺,尤其是茶葉的好壞,她一試便知,這等功夫就是品茶師也不見得及得上她,這點令他十分驚奇。

  他可是娶了個寶,可惜他正落魄,身上也沒多餘的錢,若是有本錢,憑著妻子的味覺,再加上自己的營銷術,保管非發達不可!

  不多時,他們已順利研發出產品來了,並且用莫可兒領的當月薪俸購足材料,開始量產了。

  「娘子,為夫的本來答應過你這輩子不再踫蛋的,但是——」

  「算了,因蛋失火,就靠蛋雪恥吧。」

  「嗯!」他眼角抽了抽,這回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事實證明,跌倒之處就是發蹟之處。

  兩人到市集去擺攤了,賣的是「銷魂茶葉蛋」、「傾魄漱口水」、「神惑澡豆」,靠著這三樣東西,他們每每一擺攤,不到兩個時辰就能完售!

  很快的,因為生意太好還成為市集名攤,因此攢出一小故錢來了,有了錢,他立刻將修建房子賒欠建材的錢還清,兩夫妻沒了債務,人都輕松了。

  其實擺攤的生意好,莫可兒可以不用再去當采茶女的,但她擔心擺攤沒保障,仍想保有采茶的工作,況且曾氏的福利好,辭了可惜,因此仍每日去茶行上工,到了假日才來擺攤。

  這日不到一個時辰內,兩夫妻就火速將備貨賣完了,她惋惜的看著空空如也的攤子,搖頭道︰「咱們應該可以多備些貨,這樣就能多賣一些了。」

  「不,這叫饑餓營銷,越是買不到,越是稀罕。」他說。

  「饑餓營銷?這詞我沒聽說過。」

  這是他那時代新創出來的營銷新顯學,她當然不會聽說過。「告訴你吧,我這是刺激消費者的沖動性購買,讓消費者覺得數量有限非買不可,簡單來說,就是物以稀為貴的道理。」他朝她解釋。

  她本來就聰明,這下一點就通,對於他的用語,什麼「消費者」、「沖動性購買」這些詞,她也感到有趣。「我明白了,東西多了,買氣就弱了,也就不稀罕了,而舉凡限量的東西都特別惹人瘋狂,就像今日,大家為了搶購咱們為數不多的貨品,兩個時辰前就來排隊了,所以咱們一到才會馬上就銷售一空。」

  他贊許的點頭,不愧是商人妻,明目達通、穎悟絕倫。「沒錯,這就叫做營銷技巧。」

  而說到營銷這一塊可是沒人比得上他,唯有保持自己商品的風潮,那財源才會源源不斷,滾滾而來。

  自己男人露出這一手,讓她對他刮目相看,不過這也不禁讓她懷疑,這麼有才幹的人,怎會讓曾家趕出門呢?

  她不解的思索著,而他已收拾好東西,拉著她的手要離開了。

  「你帶我上哪去?」她見他拉著自己去的方向不是家裡,便開口問。

  「吃東西去。」

  「家裡有剩菜——」

  「別再提剩菜了,咱們夫妻吃頓好的去!」

  「可是咱們還清修建房子的錢後,剩下不多,哪好隨便亂花。」

  「賢慧賢慧,還知道提醒為夫的要儉省,但賺錢就是拿來花的,剩下的錢雖不多,但還是夠咱們大吃一頓的。」說完,他拉著她往附近的酒樓去了,還點了一桌子的菜。

  她只當他過去在曾家當大少爺的惡習未改,才賺點錢就守不住開始揮霍了,當下板起臉來。「叫這麼多菜吃不完,何必浪費?」

  他抿笑。「嫁給我後你什麼時候大魚大肉過,這是犒賞你這些日子的辛勞,好了,別板著臉了,咱們痛快的吃吧,我也保證不會浪費食物,點的菜一定吃光光!」

  她聽了這話哪裡還有氣,終於動筷了,過去身為阮家庶女雖然生活過得小心翼翼,但吃食這方面倒未曾被虧待,吃喝都不差,但自從不再是阮家女後,她確實好久沒能吃頓象樣的了,也許他說得對,賺錢不就是為了花嗎?那又何必苛待了自己。

  這麼一想,便放松的吃喝起來了,兩人還叫了壺酒對飲,喝了一陣子後兩人都有些微醺了。

  他瞧著她雙頰微紅,在酒精作用下,眼如秋水,模樣越見嬌媚,坦言之,他第一眼見到她並不覺得美,可她極為耐看,一舉一動皆帶著一股沉穩與淡雅。

  尤其,他還發現她有些生活習慣壓根不像是窮人家出身的女兒,這做苦工的女人很少每日洗澡的,可她不管多累、燒水多麼麻煩,必定天天沐浴。

  她還很喜歡看書,以她的家世能識字已是不容易,居然還如此有涵養,這也十分難得。

  本以為自己是不得已才與她結合成一路的,哪知自己卻逐漸受到她的吸引,這女人有許多地方都教他好奇,讓他忍不住想更了解她,甚至,親近她……

  她見他忽然半身越過桌子後定在她面前,因為靠得近,能聞得到彼此的酒氣,而他這突然而來的動作,令她一時愣住不敢動了。

  他眯眼盯著她喝了酒後的紅唇,兩人成親至今三個月,這洞房花燭、肌膚之親都未曾發生,一開始是因為自己乍然穿越,對古代生活的不適應,後又得為如何活下來而忙碌,哪裡想得到男女情愛這回事。

  再加上彼此都算陌生人,他一時對她也沒有產生遐想,然而經過相處後,他已經很有沖動了,只可惜,此刻地點不對,若是這會能在自己屋裡……

  「你做什麼?」見他像鷹一樣銳利的眼神盯著自己,她心慌意亂的問。

  「我在想,怎麼——吞了你!」他毫不避諱自己的意圖。

  「什麼?!」她眸子因驚愕睜大。

  見她的反應,他不住蹙了眉,身為凡事講求效率的二十一世紀人類,尤其自己平日忙碌,沒什麼時間與人玩曖昧游戲,通常看對眼,他就會直截了當的要求,而只要開口的對象無不趨之若鶩,欣喜若狂的撲向自己。然而,眼前這女人除了被驚嚇到的表情外,再沒進一步的動作,莫非自己的魅力到了古代就失靈了?

  「這個……咱們是夫妻,有些義務得盡,這話你明白嗎?」他進一步告知。

  「夫妻義務?那是指什麼?」她仍一臉呆滯。

  他黑了臉,這還說得不夠清楚嗎?瞧來自己妻子這方面鈍得很,既然說的聽不懂,那就用做的吧!「夫妻義務分很多種層面,有精神的和肉體的,而我指的是——」他傾向前欲吻上那讓自己心癢難耐的嫩唇,實際教導她什麼是夫妻義務……

  「這不是大哥嗎?你都已窮困潦倒了,怎麼還吃得起酒樓的菜?」某個不識相的人突然湊上來了。

  莫可兒一聽見這聲音,彷佛清醒過來般身子馬上往後退,離曾思齊遠遠的了。

  曾思齊一僵,眼見獵物跑了,他惱恨的回身瞪向不長眼壞事的人,這人正是他的堂弟、曾君寶的獨子曾思偉。

  曾家的男人都長得好看,曾思偉同樣玉樹臨風,只可惜,眼神輕佻浮躁,壞了他的好面相。

  「我吃不吃得起關你什麼事?」他把氣出到曾思偉頭上。

  曾思偉臉一青。「是不關我的事,但有骨氣就別窮了又回曾家討錢!」他不客氣的回嘴。

  從前他畏曾思齊是長房嫡子嫡孫、曾氏茶行繼承人,對曾思齊不敢大聲說話,可如今這人什麼也不是,他自然不將曾思齊放在眼底了。

  「你說什麼?!」曾思齊變臉。

  「我說錯了嗎?你明明訂了親又在外頭養外室,讓外室鬧到阮家去,最後跟阮家退婚了,丟足咱們曾家的臉,這不打緊,你還為了私利聯合外人制假茶,想以咱們茶行名義出售,破壞茶行的商譽,讓祖母痛徹心扉才將你趕出了家門的。

  「出了家門還不知反省,聽說把祖母施舍給你的最後那一點錢也給敗光了,你這破事一籮筐,如今搞到自己一窮二白也是咎由自取,怎麼還有臉回曾家要錢?要不是二哥心軟,施舍你妻子一份采茶的活,你夫妻兩人早已經餓死街頭了!

  「而這些原不幹我的事的,但二哥性子軟弱,哪撐得起繼承人重擔,現在曾家上下是由我和爹在打點撐著,你若沒骨氣敢再回來討錢,那也得看我與我爹同不同意!」他這話分明是自詡為茶行真正的主事了。

  曾思齊冷笑,沒錯,自己這身軀的原主死前幹的胡涂事不少,但這小子以為自己是誰?

  想將他當落水狗打,想得美,自己可不是好欺好捏的柿子!

  他正要開口教訓對方,卻聽身旁的小妻子已脆聲道︰「回去曾家求助的不是相公,是我!而工作也不是施舍來的,我付出勞力,哪裡欠曾家什麼?

  「但你若論骨氣,相公恐怕比你父子倆都有骨氣吧,你們是幾年前早分家出去的人,卻又敗光一切求回曾家,你們尚且只是曾家的二房都有臉回曾家了,相公是長房嫡子嫡孫,他怎就不能回去求助了?」

  這說得曾思偉臉孔一陣青一陣白,一時說不出話了。

  曾思齊朝妻子揚起一抹贊賞的笑靨,不愧是自己的好娘子,這棍打得好,完全不用自己出手。不過……他也好奇,她怎會這麼清楚曾家的事?

  他記得原主曾思齊娶她前只見過一次面,那次也只是想瞧瞧她的模樣而已,兩人並未交談過,這之後就換自己取代了原主的靈魂,婚後他也未曾與她談及曾家的事,她一個外人怎能曉得這些事的?

  「你這女人胡嚼什麼舌根,我曾家的事要你多嘴?」曾思偉緩過氣來後,惱羞成怒斥道。

  「我是曾家人,她當然就是曾家的媳婦,祖母只是趕我走,可沒說不許我姓曾。」曾思齊森笑說。

  曾思偉張嘴說不過他們夫妻,一張臉漲成豬肝色。「該死的小二,還不滾過來,今日這酒樓本少爺早就包下要宴客了,你們怎敢放人進來!」曾思偉大呼小叫,怒聲質問趕來的店小二。

  夫妻倆這才知道原來曾思偉今日大手筆包下酒樓了。

  「這……三少爺來早了,您包下的時間是一個時辰後,在這之前咱們酒樓是有權接待其他客人的。」店小二為難的解釋。

  「你說這什麼廢話,敢情本少爺有錢提早包樓不行嗎?!去去去,將這不相幹的人全給我趕出去!」曾思偉財大氣粗的要求。

  這時間已過午時許久,又還未到晚膳時間,酒樓的客人本來就不多,見曾思偉這氣焰,大家不想惹事便紛紛結帳走人了,見狀,酒樓的店小二感激的猛向客人哈腰致歉。

  莫可兒不住搖頭,曾家二房的人可真夠囂張揮霍的,這若讓曾家祖母看見,不知做何感想。

  「怎麼?沒聽見我的話嗎,這裡我包下了,你們賴著不走是想蹭頓免錢的飯吃嗎?」曾思偉見他們還坐著,酸言道。

  曾思齊笑得譏誚。「放心,咱們已經吃飽了,你要咱們留下看你這鼠肚雞腸的嘴臉,咱們還不願意,再說了,這飯錢咱們還沒窮到付不起,用不著吃你的。」他起身,莫可兒也跟著站起來,兩夫妻看不慣他的張狂勢利,要走了。

  才剛跨出酒樓的門坎,便有兩人朝他們迎面而來,是阮家嫡次女阮玫玲以及她的丫頭。

  莫可兒驟見這人,瞬間心跳加速起來,而阮玫玲在經過他們身旁時,突然也停下了腳步的回過身。

  莫可兒胸口驀然一緊,莫非二姊能認出她來?

  她忐忑不安,前生自己與二姊有極多的恩怨,自己的死,二姊也使上了力……

  當她緊張的屏住氣息朝阮玫玲望去時,發現阮玫玲根本沒朝她看來一眼,阮玫玲瞧的是她的相公曾思齊。

  她瞬間松了一口氣,是啊,她已是莫可兒,二姊怎還認得出她來,而曾思齊原本是二姊要嫁的對象,二姊看見他自然驚訝。

  「大少爺怎會來此?」阮玫玲表情驚訝的問。

  「你問這話不是很可笑,來這不吃飯還能做什麼?」他有原主曾思齊的記憶,當然曉得阮玫玲是自己無緣的前未婚妻,對她態度冷淡,說話也不客氣。

  阮玫玲為人高傲,見他這態度,感到沒面子,當下臭了臉。想當時兩人還有婚約時,他對她還算殷勤禮貌,怎麼落魄後反倒敢對她白眼了?

  這人是搞不清狀況嗎,他不再是茶行的繼承人,如今與路邊的混混無異,而自己願意與他多說兩句話是給他顏面,他竟還不知好歹。

  幸虧自己當初沒嫁這男人,不然豈不真要跟著他潦倒了!

  「是嗎?我以為你吃不起呢!」她說話也難聽了。

  他冷冷瞧她。「我不知咱們婚事都吹了這麼久,你還這般關心我,曉得我阮囊羞澀,替我操心,你這分心意可真教我受寵若驚。」他諷笑回去。

  她臉色大變。「誰操心你了,我是——」

  「若不是操心,那下次見了我別停下來,更別喊我,這是浪費我的時間。」

  她氣得吸氣。「你——」

  「娘子,咱們別跟這人廢話了,還是走吧——咦?娘子這是怎麼了,冷嗎?」他壓根懶得聽阮玫玲鬼吼什麼,回頭牽莫可兒的手欲離去,卻訝然發現莫可兒的手是涼的。

  照理這九月天,氣候不冷不熱,溫度宜人,她又剛喝了點酒,身子不該這麼冰涼的,他不禁皺起眉頭將她往自己懷裡攬,替她取暖。

  阮玫玲見狀,訝然他可以這麼體貼,記得這家伙過去與她相處時,對她態度雖然討好,但瞧得出來是看上她的美色與家世,這才勉為其難的應付,其實他對女人頗輕浮,骨子裡並不溫柔,自己要不是看在當時他還是茶行繼承人的分上,對他也是有怨言的。

  可這會見他對懷裡的女人呵護備至,不禁讓她注意起莫可兒這個人來。

  聽說他被趕出曾家後,花錢娶了個貧妻,原來對象就是這個人。

  見眼前的女人長相尚且端莊秀麗,不過若要與自己的花容月貌相比,還是相差得遠了!

  哼,這一瞧,墮落的少爺配上粗鄙的采茶女,倒也般配!

  阮玫玲馬上對兩人不屑起來。「三少爺還在裡頭等著我呢,這就不相送了。」她趾高氣揚,帶著丫頭喜荷扭身進去了。

  她進去後就傳出曾思偉殷切相迎的聲音,莫可兒已然明白曾思偉闊綽包下酒樓所要宴請的客人,就是阮玫玲。

  只是,二姊勢利,重視身分地位,過去對曾思偉這二房之子從沒瞧上一眼,從什麼時候起,二姊居然與曾思偉走近了?

  「你怎麼了嗎?」曾思齊見她若有所思,瞧著她問。

  「……沒什麼,可能是真有點醉了。」她收回思緒後說。

  「既然如此,那就回家休息吧。」他道。

  她本來要點頭的,但眼角一瞧見酒樓門口停著送阮玫玲來的阮家轎子,那轎子上頭還刻有阮氏家族的族徽,這令她忽然百感交集起來,想起了自己過去在阮家的日子……

  「我先不回去,想再去一個地方。」她低低的說。

  「要去哪,我陪你去。」

  「不……我想獨自前往。」她要求。

  獨自前往?他瞧她從剛才起神情就有異,可他不說破也不多問,直接頷首。「好,你去吧,不過可得早點回來,我在家等你。」

  她感激他的不問,輕輕點了頭。「我不會在外逗留太久的。」

  「那好,我先回去了。」他微笑的走了。

  她望著他的背影,有些發怔,這人原本是二姊要嫁的人,而今陰錯陽差竟成了自己的丈夫,這命運何其吊詭,又何其令人意想不到。直至完全看不見他後,她才嘆口氣轉身往另一頭去,那是杭州的西面,許多大家族的墓園都建在那,包括阮家的祖墳也是。

  莫可兒走到了阮家墓園裡,在裡頭尋了半天都見不到自己要找的,最後,終於在墓園外的一角發現了兩個小小不起眼的簡碑。

  兩個墓碑一前一後,僅分別寫著古氏之墓以及阮家庶女幾個字樣。

  娘與自己死後竟然入不了阮家墓園,甚至連名字都不配刻在墓碑上……

  莫可兒在古氏的墓碑前跪下,憤憤的流下眼淚了。「娘,女兒來看您了……」她哽咽的哭泣。

  娘一生待在阮家為妾,在嫡母的眼皮下活得謹小慎微,最後卻因為二姊嫁不成曾家,嫡母心情不好,因著一點小事重罰娘,娘身子本來就弱,這一罰竟然去了。

  自己也因娘的死才恍然明白,自己努力了一輩子來討嫡母與嫡姊們歡心,原來都是白費與多餘的,到頭來自己也只是她們手中的一顆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

  「娘……娘……」抱著古氏的墓碑,她悲從中來,痛哭失聲。

  她這一哭,哭得好久,讓站在遠處的男人擰眉深思起來……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4 11:45 AM

第三章 綠帽非人人能戴

  一早醒過來,莫可兒翻了身,身旁的丈夫已不見了,昨夜她未能如所言早歸,進屋時他已入睡,她沒驚醒他,自己悄悄的上床入睡,而今日得上工采茶,她賴不得床,天未亮起來時,他已不見蹤影,他這是上哪去了?

  她疑惑的坐起身,瞧天色真要亮了,再耽誤不得,顧不得想他的去處,忙下床去更衣,可打開衣櫃後赫然看見滿櫃子的新衣,自己那幾件破舊的衣裳全不見了,這……這怎麼回事?

  她一想,馬上明白了這些是相公買給她的。

  她一瞬光火了,這不知節儉的家伙胡亂花錢,瞧這些衣服手工都不錯,價錢應該不便宜,他是失心瘋了才會將好不容易攢下的一點錢這樣花光!

  他以為自己還是闊綽的曾家大少爺嗎?!

  她氣極,怒沖沖抱著新衣要去找某男人算帳,可走出屋子後,她腳步卻越走越慢,怒氣也一點一點的消去了。

  最後,她停下了腳步,那男人賺了錢不吝嗇,帶她去吃好的,還買了衣服給她,這錢全花在她身上,自己還抱怨什麼?

  這一想,她已完全不怒,甚至噗哧笑出來了。

  自己年紀雖不大,但靈魂已經歷過不少事情,在阮家時,阮家有錢,但庶女要穿件好的還得看嫡母臉色,而今自己嫁了清貧的丈夫,卻用不著自己去討好要求,丈夫便拿出所有為她打理,也許衣料不如在阮家時穿的講究,但窮困中反而感受到從前不曾有過的被寵愛的溫暖滋味。

  而女為悅己者容,她也希望丈夫喜歡自己的模樣,只是眼下的環境無法讓自己打扮,這會既然丈夫疼愛,那便讓自己變美吧!

  她轉頭回去換上新裳,還梳了新發型,點了些許胭脂才出門去。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女人有人寵著便更容光煥發,到了茶場,人人都教她給驚艷了,她心裡高興,這一整天做什麼都帶笑,這樣子讓人瞧了更覺得親切美好了。

  要下工時,茶行照例發了袋茶葉讓她帶回去,莫可兒拎著茶葉走,想到早上出門時沒見到相公,這會有點歸心似箭,迫不及待要回去讓他瞧瞧自己穿上新衣的樣子。

  可剛出了茶行,跑得急了,她一不小心撞上了人,這一撞讓手上的那袋茶葉散了滿地,她懊惱之余忙著要向對方道歉。

  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已聽見對方以驚訝的口吻說︰「這不是可兒,這是趕著要上哪去?」

  聽出這聲音的主人是誰後,她渾身倏然一僵,猛地抬首望去,果然是他,嚴烈!

  此人是原主莫可兒喜歡的人,但是個花心大少,曾對原主始亂終棄。她怎會倒霉遇見這無良的負心漢,甚至撞進了他懷裡?

  莫可兒趕忙倒退三步,離他遠遠的。這人可不是好東西,踫不得的!

  他見她避開自己,攏眉不悅了。「怎麼?咱們倆有必要這麼生分嗎?」

  她臉一沉。「咱們毫無關系,能不生分嗎?」她不假辭色的說。

  「之前可是你對我糾纏不休,趕都趕不走,這會居然要與我劃清界線?」他愕然。

  「當初是我瞎了眼才會看上你,既然咱們已男婚女嫁,當然就各不相干,不過,我還是要勸你做人老實些,別油頭粉面、舌粲蓮花的到處騙人感情,這負心漢做多了,終有一日會惡有惡報的。」這人根本是爛人一個,與原主莫可兒往來時還同時追求過二姊以及還是阮玫禎的自己,二姊因為一心想當曾家的當家主母才懶得理這人,而自己壓根瞧不起這草包,嚴厲拒絕了他幾次,他才作罷沒繼續糾纏,因此她知道這人到底有多花心。

  嚴烈愕然的看著莫可兒,自己當初要不是貪圖她有張曬不黑的白嫩皮膚,也不會與她來往,只是這丫頭無趣得很,再加上一身窮酸土氣的打扮,瞧久了也生厭。

  況且,自己可是地主家的兒子,她卻只是個貧窮的采茶女,兩人身分懸殊,自己根本不可能娶她進門,這才拋棄她娶了別人。他妻子是曾氏茶行二房夫人的近親,今日他會來此,也是想靠妻子的關系向茶行拿點免費茶葉回家。

  自己家中雖不缺錢,可他為人「節儉」,能佔便宜就佔點便宜,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而這會言歸正傳,他瞧了瞧這被自己拋棄的女人,發現她真的不一樣了,人不僅變美,連神韻也不同了,那眼神靈活有神,不像從前的呆板無味……

  「我說可兒,過去是我不好,對你狠心了些,可這也不能全怪我,是你纏得緊,再說了我家人對你也不滿意,我這才說出一些話讓你死心,可我其實是後悔的,我心裡還有你,對你仍是念念不忘的……」他說著便往她靠去,手不老實的攬上她的肩。

  她沒想到他會動手,來不及反應竟讓他佔了便宜,摟得滿懷,她大驚失色的正要甩開他,這時好巧不巧茶行裡走出一群采茶女,撞見這情景,幾個人訝異不已,紛紛指指點點起來。

  她一急,用力將他推開。

  這一推,他竟沒用的跌了個屁股朝天,起來後覺得沒面子,怒道︰「莫可兒,你做什麼?」

  「我……」見他跌得難看,她也尷尬了。

  「你這女人纏著我時,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我花在你身上的錢還有少的嗎?這會就翻臉不認人了!」

  他這話一出,那群采茶女紛紛露出吃驚的表情,原來她能打扮得這麼漂亮是靠他?

  這也難怪,誰不知曾思齊不再是大少爺了,身上哪有什麼錢供她花用,能穿得這麼好,除了找其它男人還能怎麼樣?只是她們沒想到,莫可兒居然這麼愛慕虛榮,為了享受竟然做出紅杏出牆與人苟且的事!眾人不禁對她鄙夷起來。

  莫可兒惱極,嚴烈小氣得很,哪裡給過原主莫可兒真正值錢的東西,有的也只是一點他施捨下來的碎銀,而那也是以前的事了,他如今當眾說出這樣的話,豈不讓人誤會他們之間還有糾葛?

  她又急又怒,急著撇清。「你們別聽他胡說,沒有這樣的事,我與他清清白白,乾乾淨淨——」

  「莫可兒,你別不承認,不管如何咱們還是有一段情的。」

  她倒抽一口氣,恨不得堵了他的嘴。

  曾思齊前一陣子已將客廳修整完畢,此刻不大的廳上正坐著客人。

  「大哥,娘一早來見過你後,回去飯也不吃,傷心憂愁到現在,咳咳……你對娘未免也太狠心了。」來的客人是曾思典,他正與曾思齊說著話。

  莫可兒剛擺脫嚴烈的糾纏,甫進門見了這意外之客頗為訝異,正要開口,剛巧又聽見曾思典的話,讓她曉得原來相公一早消失是去見婆婆了。

  只是,相公的娘親與弟弟接連來找,這是出了什麼事嗎?

  曾思齊見她踏進家門,立即朝她笑道︰「你可回來了。」

  曾思典則立即起身喊了聲,「大嫂。」

  曾思典樣子恭敬,讓她笑了笑,難得曾家的人還肯瞧得起她,不嫌她出身低,不過話說回來,曾思典若嫌棄她什麼,當初就不會給她安排工作了,對這人,她是心懷感激的,因此對著他的笑容就越發親切。「二弟怎麼來了?」她笑問。

  「這……唉,請大嫂幫我勸勸大哥,我這曾家繼承人的身分要還給他,請他回曾家去主持大局,娘來也是為了這事,可大哥脾氣硬,就是不肯。」曾思典苦著臉說。

  她回頭瞧向丈夫,見他面無表情似不想多說什麼,不禁為難的道︰「回不回去也不是咱們說了算,還得看祖母同不同意不是嗎?」趕相公出家門的是祖母,老人家沒點頭,誰能讓相公回去?

  「所以說,我讓大哥回曾家一趟向祖母好好的求上一回,祖母若心軟,大哥還是有機會回到曾家的。」

  「這個嘛……」她再次往丈夫瞧去了。

  曾思齊這回倒是開口了。「祖母惱我,我現在回去求也只是被轟出來而已,又何必回去自取其辱。」

  「大哥,你是長孫,小時候祖母最疼你,你若拿出誠心的求她,又有我和娘在一旁幫著說話,你不見得會被趕出來的。」

  「二弟,如今曾家有你繼承不是很好嗎?你怎麼老是將這事往外推?」曾思齊審視地瞧著曾思典一會後問。

  「大哥,你這是明知故問,我真不是經商的料,在家裡老要聽由叔父他們指點,可這不行啊,再怎麼說叔父他們並非祖母親生,曾家的一切不能讓外人繼承去,而我這身子不好,實在沒能力承下這個擔子,咳咳……」說著,曾思典又干咳了幾下。

  莫可兒見他氣色確實不佳,顯然身子真的挺差的,想來是真沒法子接下曾氏茶行的重擔才找上門來了。

  曾思齊當然也瞧得出曾思典是真心想請自己回去的,便道︰「要我回去可以,但我不會自己去求,我要祖母親自開口叫我回去。」

  「讓祖母親自開口?這怎麼可能,祖母畢竟是長輩,你不去求,她老人家怎會拉下臉來讓你回去?」大哥這分明就是說瞎話,還是不肯放軟的,但他覺得奇怪,大哥過去是個嬌生慣養、吃不了苦的人,更沒什麼骨氣,可這回都在外頭苦這麼久了,居然還不鬆口,難道是苦上癮了不想回去?

  曾思齊嘴角微微上揚。「二弟,你放心好了,過一陣子祖母會來找我的。」

  「你……你哪來的自信?」這會問話的不是曾思典,而是莫可兒,就連她都覺得他自信過頭了,這話說來誰信?

  他睨她一眼。「你們盡管等著瞧就是了。」

  曾思典搖頭,將他的話當做不願回去的推托之詞,當下失望的站了起來。「唉,大哥還是再想想我的提議吧,回去求祖母比較實際,你再這樣僵持下去,苦的是咱們的娘,她一心為你,怕你淪落在外挨餓受凍,每日都不知為你流了多少眼淚。」曾思典無奈的說。

  可他神色依舊淡淡,不為所動。「你回去好好替我安慰娘,說我在外很好,吃得飽睡得好,還有賢慧的妻子伺候,讓她別操心。」

  「你——唉,既然如此,我回去了。」曾思典說不動他,垂頭喪氣的走了。

  曾思典一走,莫可兒立刻忍不住朝丈夫問︰「你是真不想回曾家嗎?」

  他卻回以別有深意的一笑。「誰說的,曾家的事業我早晚要繼承的。」曾氏茶行是屬於原主曾思齊的,基於這人提供了身軀給自己,讓自己得以繼續活下去,他便有義務替原主守住家產,算是報答這人的捐軀吧,至於怎麼回去,他自有打算的。

  「可是——」

  「先別說這個,你今日似乎回來得晚了?」他關心的是這事。

  他這一問,讓她想起遇見嚴烈的事,登時不安起來。「我……路上遇了點事……」

  「遇什麼事?」他問起。

  「這……我因為急著回來,沒留意撞上了人……這一撞,連今日發的茶葉也給撞落了,散了一地撿不回來,十分可惜……所以,今日沒茶葉了。」她支吾後,扯到茶葉去,完全文不對題。

  他擰眉。「咱們茶葉夠多了,帶不帶回來也無所謂,不過,你撞上了誰?」他不好打發,問得緊。

  「撞……撞了一個你不認識的人。」她心虛的說。今日那姓嚴的在外胡說八道,毀她名譽,她憂心這話傳進他耳裡,她可不想他誤會。

  「這樣啊,我見你人似沒傷到,那便罷了。」他沒有再追問下去,但沒追問並不表示他沒疑心,他何等精明之人,習慣於先觀察再找出問題,可這會不急著唆這事,因為今日她一回來,他就瞧見她穿了自己買的新衣,這模樣果然如自己想象的俏。

  她發現他瞧自己的目光後,咬咬唇,驀然嬌羞了。「好看嗎?」

  「好看!」

  「那……謝謝了。」

  「謝什麼?」

  「謝你為我費這心思……」她越說臉越紅,臉龐也越垂越低。

  「這應該的,幸好合身啊。」他當初是目測她的身材讓人訂做的,還擔心不合身,這會瞧來自己眼力不錯,看得挺準的。

  「不過……以後咱們還是省著點,衣服夠穿就好——」

  「不用省,娶了妻子就是要讓妻子漂漂亮亮的,我看了賞心悅目,你也容光煥發的,這是讓咱們夫妻都滿意的事,省來做什麼?況且,人生賺錢就是用來享樂的,吃好穿好是應該的,別等七老八十時雖坐擁金山銀山,卻發現沒有牙齒咬肉,沒青春去穿華服,那多虧了,你說是不是?」他笑嘻嘻的問,邊賺錢邊享樂,這是他過去一向奉行的人生哲學,人生之所以辛苦就是為了能享樂,若只有苦沒有樂,這苦不白受了?

  她點點頭,曉得他的想法總與其它人不同,而她其實也認同他的,況且自己既嫁了他當然就聽他的,最重要的是自己有人寵,何樂而不為。

  忽然,她秀美的下顎被人挑起了,只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那眼神彷佛能攝走人的魂魄。「相公……看什麼?」她臉龐瞬間釀紅。

  「看你。」

  「我知道,我是問,看我什麼?」

  「若我說看你美,這話就低了,我看的是……」

  「是什麼?」

  「是臥房的方向。」

  「臥房?」她微愣。

  「上回在酒樓多有不便,這回在自家裡,方便多了。」他笑得春風。

  「什麼事方便多了?」她還是不解他的話。

  「屁股做的事方便多了。」

  「屁股做的事,這又是什麼?」

  「這意思就是……」他眼裡藏著笑,舉步朝她欺近,逼得她往後退去,這一步步的退,直到抵到牆,見她退無可退了,下一刻,他一只手伸向她的身側,手掌貼上了牆,將她的身子鉗制在他與牆間。

  莫可兒心慌意亂的望著他,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他朝她心癢難耐的一笑後,繼續說「咱們該洞房了。」

  「洞……洞房……」她張口結舌了。

  「咱們也成親好幾個月了,從陌生到好奇,好奇到了解,了解到互相扶持,這也算是經歷過戀愛過程,可以洞房了……」他邊說臉龐邊靠近她,這曖昧的距離跟動作令人臉紅心跳,而能將洞房說得這麼直白的,天下恐怕只有他一個而已。

  可她偏偏跟著心動,雙頰嫣紅似火,身子還不住輕顫。「我……」她心跳得好快,快到完全無法控制的地步。

  他瞧著她無措的面容,眼底閃過一抹跳動的光,緩緩低聲地說︰「別緊張,一切有我。」

  她用力抿了抿朱唇,此舉讓嘴唇變得更紅潤了,他勾著一雙魅眼,薄唇揚高,手指撫著她的唇來回輕輕滑過,充滿了撩撥屁股的味道。

  她吞了口水,趕緊閉上眼睛,這模樣像極未來的卡通人物小鹿斑比,真可愛啊!

  他難耐的傾身過去,想吻住她的紅唇——

  「哎呀,可兒在嗎?」蘇伯提了一籃雞蛋進來了。

  被鉗制在牆邊上的女人一驚,慌張之下一把推開曾思齊,他被推得往後仰,剛好撞上走進來的蘇伯,蘇伯手上的雞蛋飛撞到他身上,眨眼間他身上全是碎蛋殼以及蛋汁了。

  「啊?怎麼這麼不小心,可惜了我的蛋!」蘇伯大喊,還不知自己壞了什麼好事。

  曾思齊瞧著自己一身狼狽,簡直扼腕至極,並且打從骨子裡無力起來,自己鋪陳、勾引了半天,竟教一籃雞蛋給毀了!

  這一連兩次吻不到妻子,他怒火中燒,也欲火焚身了!

  「曾大少爺。」中年人見到來家中拜訪的客人後,立即客氣的喊。

  「我已經不是曾家的大少爺了,盧叔不用再這麼喊我。」曾思齊笑著說。

  「雖說曾家趕了你出來,可你是曾家長子嫡孫,老祖宗是心慈之人,又怎麼會忍心讓你流落在外太久。」盧守正說。

  曾思齊笑而不語,盧守正見狀,續道︰「我已與曾家做了幾十年生意,當年曾一時貪念將低價茶葉高價出售,賺得暴利卻壞了商譽,出了這麼大的紕漏,曾家也沒棄我,老祖宗罵了我一頓,讓我改邪歸正後仍是將貨供給我,讓我得以重新振作,直至今日在茶業界總算還能挺胸做人,並且有一番小成就。我是外人,老祖宗尚且肯給我機會,你是她的親孫子,她又怎可能真的狠得下心腸不管你。」

  盧守正是曾家的經銷商,專賣曾氏茶行的茶葉,他為人海派、重義,在杭州地方頗有聲望。

  「能不能回去都看祖母的意思,過去我犯的胡涂事不少,祖母若不肯原諒,我也無話可說,個人造業個人擔。」曾思齊嚴肅的道。

  盧守正看著他,直覺這大少爺不一樣了,不僅眼神穩重,也變得成熟有擔當多了,不禁替曾家感到高興,老祖宗長期以來都為這個長孫傷神,而今看來老祖宗是可以有些指望了。

  「你也別這麼說,我知曉你現在於市集做買賣,口碑不錯,生意極好,只要攤子一擺,攤上的貨馬上被搶購一空。」盧守正提起這事。

  「是啊,市集攤子的生意是不錯的,但地方總是太小,所以這才想來向盧叔租個鋪子,開店做生意。」曾思齊順著盧守正的話提出來意了。

  盧守正手上有許多店鋪出租,曾思齊打算頂下其中一間,因此專程拜訪。

  盧守正訝然。「你這擺攤子都能擺到開鋪子了,可真了不起,好好好,你都開口了,說說要哪家鋪子,盧叔給你。」曾家對他有恩,面對曾家子孫的這點要求,他自當報恩,立即爽快的說。

  曾思齊感謝的笑了,自己沒找錯人,就知道這人會願意相助的。「多謝盧叔的幫忙了,其實我要的地方也不大,就城安街轉角處的那間鋪位即可。」

  「城安街的鋪位,你可真是好眼力,曉得那鋪子雖小,可地點好,就接近黃覺寺,平日的香客很多,在那做生意,人潮有了,生意就做起一半了,可那裡我目前已經租給其它人了,賣的是豆腐腦,租期還有一年……」

  「這點盧叔請放心,我已去問過了,那賣豆腐腦的老板在鄉下的老父親過世了,他繼承了老家一塊地,為了那份家產,他正打算舉家搬遷回老家,可礙於承租鋪子的合約未到,若是提前走可是要毀約罰錢的,他們正為此煩惱,若盧叔能讓我出面接手下來,是不是就能免去他們這筆罰金了?」

  「原來你都打聽好才來找我談的,大少爺,你的這分干練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了。好,我既說要幫你就不會去為難那賣豆腐腦的,那鋪子我就轉租給你了,不過這租金……」鋪子能轉租給他,但總不能平白相送。

  「你肯將鋪子租我,我已很感激,可不會再佔盧叔的便宜,我已想好,只欠你第一個月的租金,等這鋪子一開張,第二個月我保證繳清所有錢,順道再附上所欠的一個月利息。」

  這是言明一個月後連本帶利還給他了。

  盧守正聽了點頭,見曾思齊對做生意這般有自信,自己也不怕他倒帳,況且是有心幫忙,這便同意了。

  事情說定後,曾思齊起身要走,盧守正親自送他出門,見他走遠,盧守正欣慰的點頭,這小子做事不再毛毛躁躁,有條有理還有計劃,這事老祖宗若曉得應該也會高興的。

  曾思齊離開盧守正那兒後,他來到市集,今日是假日,是到市集擺攤的日子,可為了拜訪盧守正,只得讓莫可兒一人在攤上忙碌。

  這會算算時間,她也該將備貨賣得差不多了,現在過去正好幫忙收拾東西,他還未將談妥開鋪之事告訴她,等收攤後,他打算帶她去吃一頓大餐順道將這好消息對她說。

  這頭,市集的攤子上滿是人潮,照舊攤子一擺出沒多久,三樣東西就售盡。「很抱歉,東西賣完了,下回請早。」莫可兒對著沒買到的客人歉意的說。

  哪知其中一名男子馬上就翻臉了。「我上回也沒買到,這回還是撲空,明知生意好卻不肯多備貨,定是你偷懶!」他竟指責起她來。

  她皺眉,遇到不理性的客人只得再說聲抱歉,可那人不罷休,又嚷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出去偷漢子才沒空多備貨的!」

  這話令她臉色一變,這是說到哪去了?

  「哼,我勸你,女人還是要檢點些,要不然浸了豬籠有你受的!」

  「你胡說什麼——」

  「別不承認,你這髒事全杭州都知道了!」

  「我什麼髒事了,你——」她氣得發抖。

  「還狡辯什麼,我妻子同你一樣在曾氏采茶,我也是聽她說才知曉,你在茶行前與男人勾勾搭搭,那人還是你之前的情人嚴烈,這家伙娶妻前就喜歡胡搞,娶妻後依舊到處拈花惹草,聽說你近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是為了他。」

  她極度愕然,當日撞見嚴烈之事,事後居然被傳得這樣不堪?!

  「老李,別說了,這是人家的私事,你這樣當眾說出來多丟她家男人的臉。」有人出來勸,讓老李留點口德。

  「可我若不說,她男人以後丟的臉更大。」

  「話是沒錯,但妻子紅杏出牆、烏雲罩頂的事,哪個男人受得了,還是別提了。」這人說不要提,但說的也夠多了。

  「受不了也得受,誰教他娶了個不安分的妻子!」

  「這怎麼了?大家聚著討論什麼?」說奸夫,奸夫就到,嚴烈居然出現在攤子前。

  「你……你怎麼還敢來?」老李指著嚴烈問。

  嚴烈一臉的莫名其妙。「我怎麼就不敢來了?」

  「你……你勾引人家的妻子!」

  嚴烈這才明白他在說什麼,不僅不驚愕,還笑起來。「敢情大家聚在這是談論我與可兒的事,正好,我也是來說這事的。」他的態度竟是這般厚顏無恥,沒有一絲羞愧之狀。

  莫可兒見他出現已是怒容滿面,再聽他這麼說,氣得眉毛都要燒了。

  「你要說什麼?」曾思齊不知何時過來的,走到了嚴烈面前,嘴角揚著笑,可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莫可兒一瞧見曾思齊,腿都軟了,心想他什麼時候來的?是不是聽見方才大家說的話?

  她五指攥緊衣裙,不安極了。

  嚴烈雖與曾家是親戚,但也沒見過曾思齊,這是頭一回見到,但又如何,誰不知道曾思齊已不是曾家的人,只是莫可兒的廢物丈夫,他根本沒在怕的。

  「喏,這是當日可兒掉在地上的茶葉,雖然不是什麼好茶,但我還是讓人撿了起來,不過上頭沾了沙子應該不能泡來喝了,可是我想她嫁的人沒什麼錢,可能還是願意用吧,所以專程給送過來了。」嚴烈將一袋髒掉的茶葉拎到曾思齊面前,他今日走這一趟便是想污辱一下曾思齊,讓莫可兒回去不好過,報復她當日對他的示愛嗤之以鼻。

  曾思齊神色陰森的盯著那袋茶葉,腦袋裡驀然想起了幾日前莫可兒說撞上人掉了茶葉的事,當時他就覺得有問題,只是還沒時間去多想,想不到這問題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相公,這茶葉其實是——」莫可兒也知曉他想起什麼了,這會急著解釋。

  他手一抬,讓她先別說話,伸手接下了嚴烈手中的那袋茶葉。「那就多謝你幫忙送回來了。」他對嚴烈說。

  嚴烈以為他會覺得受辱,馬上鬧起來讓場面更難看,令莫可兒更沒臉,哪知曾思齊竟這般鎮定,這是無所謂了嗎?這小子這麼沒尊嚴,難怪曾家人不要他!「不客氣。」嚴烈瞧不起人的撇撇嘴。

  四周的人無不同情的瞧向曾思齊,這男人一旦潦倒,連奸夫都能欺上來的,尤其對方是地主的兒子,曾思齊沒了曾家可仗勢,真鬧起來,只能自己丟臉而已。

  莫可兒狠狠咬著自己的下唇,咬得生疼,這事不只相公受辱,她也被誣蔑了。「相公,你聽我說,我與嚴烈並沒有——」

  「要說回家說去,不用在這說。」曾思齊面無表情的打斷她的話。

  「可是——」

  他不等她再說什麼,轉身便離開攤子,她一愣後回神,這才追了上去。

  嚴烈見狀,笑得卑鄙無恥,哼,這可好了,以為那姓曾的不在乎,自己鬧不起來,但瞧來莫可兒回去可有得受了,遇上這種事,但凡是男人的就不會放過她,應該立刻就會休了她!

  他等著看好戲,也等著莫可兒被丈夫拋棄後回頭再來找自己,自己便可趁機接收她了,這回,他打算將她養在外頭做自己的外室,這樣家裡人不知道,也就不會來吵鬧了。

  他打好如意算盤,這笑得越發奸邪無良了。

  莫可兒跟在曾思齊身後走,這一路上他連頭也沒回,看都沒看她一眼的走回兩人的家。

  她跟著進門,一顆心像是懸在半空中,實在難受。

  「相公,你聽不聽我說……」回到家,進到了兩人的臥房裡,她絞著十指,聲音裡盡是委屈。

  而他仍是鐵著一張臉不說話,讓人膽戰心驚。

  她瞬間淚眼婆娑,默默跪下了。「相公,對不起……」

  他目光如電的瞪視她。「對不起我什麼?!難道,你真與那男人有染?!」

  她忙搖頭。「沒有,我與嚴烈絕對是清白的,我道歉是因為讓你平白受辱了。」她解釋。

  他聽了這話臉色才好些。「那還不起來。」

  她搖頭不敢起,只顧擔心的問︰「你不會因為這事休了我吧?」

  他臉很沉,先不回答她問的,反問起,「那姓嚴的過去與你是什麼關系?」在攤子前聽見老李說那姓嚴的是她的舊情人,這事他要聽她親口說清楚。

  她垂下視線。「我在未出嫁前是與他往來過的。」原主的確在婚前與嚴烈勾勾搭搭過,這事不少人都知道,自己辯解不了什麼,只能概括承受死去的莫可兒干下的胡涂事。

  「你們交往過?」他眸光逼人,原來這事是真的。

  她心頭一緊,手腳都冰涼了,這種跟貞節有關的事通常有理說不清,她只希望他能體諒她的過去,不要因此休了她。

  他瞧著她那緊張害怕的模樣,嘆了口氣,其實並不想將她嚇壞的,她畢竟是古代女人,受傳統的觀念束縛,認為女子得從一而終,不得朝三暮四,不得隨意與男人交往,可他來自未來,婚前誰沒有交往過幾個對象,多比較是天經地義的事,只要婚後各自忠實那就沒問題了,他根本不在乎她婚前與別的男人交往過。

  只是,他對妻子也是有氣的,氣她當日沒說實話,只說什麼茶葉掉了,這分明是不信任他,所以才故意嚇嚇她的。

  然而這會見她瑟縮委屈的模樣,他也忍不住心疼了,伸手去扶她起來。「叫你別跪的,還跪著做什麼?」

  「相公……」她鼻子已哭紅了,表情十分惶恐,怕他讓自己起來還是要休離她的。

  「別叫了,我只問你一件事,你對那男人還有眷念嗎?」他嚴肅的問。

  這事極重要,關乎自己將來對付那人的手段與態度,若是有感情,他雖然不甘願也會退出成全,可若只是那家伙一廂情願,哼哼……曾思齊的笑容陰森得讓人發毛。

  他之所以沒有在外頭當場就讓那姓嚴的難看,也是想等問清楚後再說。

  「沒有,當然沒有!」她立即表明態度。開玩笑,傻的是原主莫可兒,自己怎會瞧上嚴烈那草包!

  聽她這麼說,他滿意的笑了。「很好,那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放心,我不會隨便休妻的,可姓嚴的那家伙,就……麻煩了。」既然自己女人對那男人一點意思也沒有,那家伙還敢如此沒品的來生事,這是完全沒把他這做丈夫的放在眼底了。

  做人做事要有一定的道德底線,連小偷也清楚有些東西是絕對不能偷,更何況憑那小子也敢肖想他的女人?作夢!他可不是好惹的人物,那姓嚴的小子要倒大霉了!

  「你……」她瞧他這陰險的神情,心底不禁起了絲絲涼意,不知他想對嚴烈做什麼。

  「這都怪為夫的,咱們成親這麼久了還沒踫過你,才讓那姓嚴的以為有機可趁。」說著,他表情突然多了股悔恨。

  她一聽愕然,這事有相關嗎?

  「來,娘子,事不宜遲,咱們得趕進度了!」

  「趕……趕進度?」

  「沒錯,得趕四個月前的進度,這洞房早在四個月前就該完成卻拖到現在,果然出狀況了,咱們得補正才行。」他迫不及待的說。終於逮到機會可以「動工」了!這次不管發生任何事,就算天塌下來,也休想妨礙他與這女人完成大業,他要讓她成為名副其實、真正的曾夫人!

  盡管他深瞳裡欲望明顯,企圖昭然,莫可兒這回也不慌不亂了,只是臉頰悄悄熱了起來。「那……我該怎麼做?」她羞怯的問。

  他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先過來吻我吧。」前兩次都是他試圖去吻她卻連唇也沒踫到,這次換她主動,希望自己運氣能好點。

  她臉再次紅成一片,窘促的咬住唇瓣。「我……」

  「你不是問我該怎麼做,我這不是告訴了你?」

  「但是,我沒吻過人,不知怎麼吻……」她尷尬的道。

  他一愣,本以為她與嚴烈交往過,應該懂得一些的,可這會瞧來娘子還是純潔得很,他差點忘了這是古代,民風不比未來開放,所謂交往不見得就是有肌膚之親,或許牽牽手就算親密了。

  如此一想,他心情更好了,直接伸臂將她勾攬過來,不用她主動了,自己立即俯下頭去吻住她的小紅唇,霸道的汲吮她的芬芳。

  丙然,這個吻如自己想的一樣美妙,也不枉自己期待這許久,他越吻越深入,纏卷住她的丁香小舌不斷挑逗,而她也完全教他燙熱的唇舌攫走了神志,心悸顫然的軟倚在他懷中。

  她身子突然一輕,教他抱上床去了,兩人在床上糾纏,他邊吻邊褪去她的衣裳,可他沒脫過古代女人的衣物,手腳有點笨拙,花了一點時間好不容易才解下她的外衫,露出了可愛的肚兜。

  正要大享美食時,外頭突然傳來曾思偉的聲音道︰「大哥在裡頭嗎?」

  曾思齊倏然瞪眼,老天真要與他杠上嗎?牙一咬。「不在!」

  「不在怎麼還能出聲?」曾思偉白目的問。

  「老子在天堂!」

  「天堂?那是哪裡?」

  「曾思偉,你若有事滾一邊等去,若壞了老子今日與娘子的美事,我扭了你的頭投井!」

  「啊?」曾思偉這下明白了,裡頭正在共赴巫山,自己這是不長眼了,只得悻悻的趕緊離開往廳上去等。

  莫可兒一雙水漾美目得老大,驚愕他竟將這事說得這麼明白?!

  可這分愕然也僅是維持片刻,甚至來不及感到羞赧,整個人就已經讓他生吞活剝了。




第四章 敗家子光榮回歸

  曾思偉坐在廳上等著他們兩夫妻在屋裡辦完事出來,這一等,足足近兩個時辰兩夫妻才踏出房門。

  莫可兒以為曾思偉早離去了,怎知居然沒走,此刻一張臉紅得像只熟蝦了。

  然而反觀曾思齊則是一副精氣神飽滿、心情愉悅的模樣,一點也不覺得大白天干這種事不好意思。

  曾思偉面有菜色,這兩人明知他在外頭等還好意思在屋裡待這麼久,這未免也太欲罷不能了!

  「你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曾思齊因為心情很好,口氣沒太差,不過這小子肯到他這破屋來,還願意干等這麼久不走,他大概猜得出所為何來了。

  曾思偉這才開口道︰「聽說你要自己開鋪子做生意了?」

  這話登時讓一旁的莫可兒感到訝異了,曾思齊瞧著自己娘子這吃驚的反應,也不知是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覺得她這大眼圓睜的模樣當真好看,他越看越喜歡,這眼中彷佛就只有她,對曾思偉是忽略到天邊去了。

  「大哥?」曾思偉見他光笑望著自己的妻子,連瞧都沒瞧他,不住惱問。

  但曾思齊還是沒理,只顧著向妻子調情,完全把曾思偉視若無物。

  「相公,三弟問的是真的嗎?」莫可兒見曾思偉已經氣炸,十分難為情,讓他快回答,別再凝視自己了,況且這事她也想知情。

  他這才收斂欣賞妻子嬌顏的目光,微笑道︰「本來今日由市集回來我就想告訴你的,誰知發生了‘野狗闖圍籬事件’才沒機會說,沒錯,咱們就要有屬於自己的鋪子了。」他正式告訴她這件事。

  所謂的「野狗闖圍籬事件」她自是明白他指的什麼,竟將嚴烈比做野狗,真教她哭笑不得。

  「原來是真的!」曾思偉拍桌站起來,那樣子像是很吃驚。

  曾思齊不悅的將視線調向曾思偉,冷冷的問道︰「我說,你這是為我新開鋪子而高興的意思嗎?」他早知道盧叔會將這事向祖母說去,只是沒想到動作這麼快,快到連曾思偉都得到消息趕來確認真假了。

  「我——呃,當然,聽見大哥能振作我當然替你高興的。」曾思偉驚覺自己反應太大,勉強的說完這話後又坐回去了,內心卻想著,高興個鬼,盧叔來家裡向祖母說起這事後,祖母明顯歡喜,這讓他和爹見了緊張不已,就擔心祖母會因此心軟再將大哥給找回去,因此爹讓他來這趟了解實情,只是不巧遇見人家夫妻歡愛,自己只得厚著臉皮枯等。

  待回去後,得知開鋪的事是真的,爹八成又要動氣了。

  「也是,你我畢竟是堂兄弟,你會關心我也是應該的。」曾思齊哪裡不知他的心思,皮笑肉不笑的說。

  「是、是啊,我是來恭喜大哥的。」他訕訕的說。

  「相公,前幾天才聽你隨口提起,這事就已安排好了嗎?」莫可兒驚訝於他的效率。

  其實之前他曾稍微提了一下,也沒多說什麼,她只當他隨便說說,這開鋪子哪是容易的事,他們雖然已經有點積蓄了,但好的鋪面不好找,租金也不是他們能負擔的,豈知一眨眼他就將事情辦好了,這怎能不教她吃驚。

  「可不是,地點就在城安街上,你去瞧了那鋪子也會滿意的。」他笑著道。

  「城安街?那可是鬧街,租金貴得很。」地點太好,她反而憂心付不起租金。

  「放心吧,租金我也已談妥,不用擔心的。」

  她見他自信的笑容,當真就安下心來了,這男人已不是從前的曾思齊,他像是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似的,是值得信任的,更何況自己身為他的妻子,更有理由他支持到底。

  然而她安心,曾思偉卻不安心,雖說這不過是小生意,但他們可不樂見他振作,希望他最好繼續糜爛下去,不要有任何作為,如此他們才好在曾家作威作福,直到霸佔整個曾家的家產為止。

  「大哥,既然我來恭喜過了,這就回去了。」確認了壞消息,曾思偉意興闌珊的要走了,爹還等著他回去報告呢。

  「嗯。」曾思齊點點頭。

  「喔,對了,下個月我要成親了,對象是阮家的嫡次女阮玫玲,因為你已被逐出家門,再加上那二小姐曾與你有過婚約,後來雖破局了,但阮家人若於喜堂上見到你,想來彼此也是尷尬的,因此成婚當日我就不邀請大哥回去喝喜酒了。」曾思偉突然回頭說這些話。

  他說這話是存心要刺激曾思齊,譏他回不了家門,笑他金釵換酒、低眉倒運,連之前的未婚妻都成了他曾思偉的妻子,藉此打擊得他一蹶不振,最好不再多做他想。

  曾思偉本欲見到他難堪的樣子,卻見曾思齊神態依舊並無起伏,一副像是不關他的事般,反倒是莫可兒表情多了些變化,有些吃驚。

  二姊要嫁曾思偉,難怪當日會見二姊去酒樓赴曾思偉的約,但二姊向來看高不看低,怎會瞧得上曾家二房?莫可兒覺得奇怪不解。

  曾思齊瞧向自己的妻子,見她眉頭深鎖,想起自己在阮家墓園外瞧見的那一景,他臉色也漸漸沉下。

  曾思偉總算見到曾思齊神色有異,這才高興了點,那阮玫玲可是個美人又是阮家的嫡女千金,雖非長女,可也是個極好的對象,本來屬於曾思齊的婚事卻因為曾思齊自己胡涂,讓外室鬧到阮家去丟了臉,才沒了這樁婚事,自己更是寒酸落魄到娶了個身無長物的采茶女為妻,瞧著與阮家的這樁好姻緣落到了自己身上,他當然不是滋味,想必這會已是懊悔萬分,也對自己忌妒不已了吧?

  曾思偉自以為是,得意的想。

  莫可兒終究辭了采茶女的工作,專心幫曾思齊打理生意。不過,曾思齊並沒有勉強她這麼做,而是經過嚴烈的事後,她深覺采茶女們個個喜歡亂傳謠言、胡說八道,自己不想與之為伍,再加上自從丈夫決定要自己開鋪後,曾君寶父子就不時上茶行來為難,想讓她勸丈夫不要開業,繼續做個吃軟飯的。

  另外她也擔心嚴烈再找上門來造成困擾,所以干脆辭了工作,全心支持丈夫的事業。

  然而說也奇怪,嚴烈自上次在市集出現後就再沒有出現在她眼前了,以她對嚴烈的了解,這人卑劣厚顏,既然存心找她麻煩就不可能輕言罷休,更何況他都敢到市集攤前去鬧了,又怎會放過自己?

  正想著這事時,忽然有個女子沖進屋子,沖著她就問︰「你是莫可兒?!」

  她嚇了一跳,相公有事外出,這會只有她一個人在家,而這人冒失的闖入屋裡找她是想做什麼?

  「我是莫可兒,你是——」

  「廢話少說,跟我來!」那名年輕女子不由分說,拉著她就往外去。

  「你是誰,要帶我上哪去?!」她邊被拉著邊愕然問。

  「我是嚴烈的外室,嚴烈快要被你丈夫害死了,你還不過去阻止!」

  「你說什麼?!」她不明就裡,停下腳步,用力扯回被拉著的手。

  「你還不走,再拖下去,嚴烈就真的沒命活了!」女子急得跳腳了。

  「你把話說清楚,我相公把嚴烈怎麼了?」她正色的問。

  「我這會哪有時間多說,等你去了自然就知道狀況。」女子瞧來都快急哭了。

  她臉一沉。「那好,我相公與嚴烈此刻人在哪?」她問。

  「他們在市集的門碑梁柱下。」

  莫可兒聽完立刻往市集方向去,那自稱是嚴烈外室的女子像是鬆了一口氣,旋即跟上去。

  莫可兒人剛到市集,立即看見一大群人圍擠在前方,她往人群裡擠,想瞧發生什麼事了,等擠到最前頭看到眼前的景象後,她不由愣了愣。

  嚴烈被吊在門碑的梁上,在上頭雞貓子喊叫求饒。「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他那樣子狼狽得很,簡直丟人現眼。

  而指揮兩個大漢將他綁上去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丈夫曾思齊。

  今日是假日,本來兩夫妻該要去市集擺攤的,可他突然說今日有事不擺攤了,將她一個人留在家就出門辦事了,只是想不到要辦的就是這事!

  「要下來可以,但把話說清楚了。」曾思齊站在下頭望著被吊著的嚴烈那驚慌失措的樣子,語氣森涼的說。

  「姓曾的,你敢這麼對我,我不會放過你的!」嚴烈不顧臉面的大吼大叫。

  「是嗎?我說表妹,你也認為我該放他下來嗎?」他突然對著身後的人問。

  莫可兒這才發現他身後站了個女人,這女人是誰她並不認識,可他卻叫她表妹?

  這女人長相不錯,可惜嘴一張卻有一口暴牙,此刻她正咬牙切齒的看著嚴烈。「該死的,想下來不如等投胎!」

  「娘子,你真誤會了,我沒干出這種事的!」嚴烈哭說。

  莫可兒這下明白了,原來這女人是嚴烈的妻子薛東珠,這人恰巧是曾君寶妻子娘家的親戚,難怪相公喚她表妹,因為論關系叫她表妹也沒錯。

  沒想到相公競然將嚴烈的妻子給找來,更離譜的是,嚴烈的妻子怎會聽他的話對付自己的丈夫呢?

  「住口,還說沒有,你竟敢在外稱我是脾氣暴躁的丑女,還說會娶我是瞧中我與曾家的關系,甚至在外頭給我養了三、四個外室,喏,你的外室除了跑掉一個之外,其它全在這了,你若死了,我讓她們全進門給你哭墳!」薛東珠指著被五花大綁拖上來的幾個女人道。

  嚴烈見狀臉都青了,張著嘴說不出話,他有些懼內,薛東珠的家世比他的好,在家大多是趾高氣揚的,他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所以才會瞞著她不斷向外發展另找溫柔鄉,收了一個又一個外室,可這些都是自己的秘密,原本隱藏得很好,以為無人知曉,殊不知曾思齊卻能神通廣大的挖出他這些把柄,還跑去告訴薛東珠,這女人慣會吃醋,這一得知後哪裡會放過他,馬上命家丁將他五花大綁押到這裡,吊起來訓夫給大家看了。

  他狠狠的瞪向曾思齊,恨不得劈死這家伙!

  「莫可兒,你怎麼還站在這裡看熱鬧,不上去救人嗎?」去找她過來的女子焦急問道。

  那名女子拿了塊帕子將臉捂了起來,似怕讓人認出。

  莫可兒瞧了她一眼,曉得她就是薛東珠說的跑掉的那個外室。「相公正在伸張正義教訓人,我為什麼要去阻止?」她冷笑問。

  嚴烈受罪,出氣的不只有自己還有死去的原主莫可兒。這男人卑鄙無恥,欺人太甚,活該受難,相公替天行道,她叫好都來不及,哪裡會去阻止。

  「你!」那女子急了,若她不去救人,自己豈不白白冒險去找她來了。

  「我勸你還是快離開這裡,要是被認出來,你就等著跟其它女人一起被嚴烈的妻子拉上去,準備為他哭墳。為了那花心無良的男人,這可是一點也不值得的。」莫可兒沉笑勸說。

  女子臉色一白,瞧著其它幾個外室被拉上去前早就被修理過了,一張張的臉都被打花,自己要不是聞訊逃得快,下場也是一樣的淒慘。莫可兒說的沒錯,嚴烈這殺千刀的,口口聲聲的說除了薛東珠以外就只有她一個女人,豈料居然還養了這麼多外室,這口蜜腹劍、舌桀蓮花的男人,自己若是為了他被打死那才是冤枉。這一想,女子便轉身逃跑了。

  莫可兒撇笑瞧著離去的女人,她也算個聰明人,只是跟了嚴烈這混帳,倒霉了點。

  「娘子,你饒了我這回吧!」嚴烈低聲下氣的求薛東珠。

  「作夢!敢在外頭毀謗我,又背著我私下干出男盜女娼的苟且之事,這回我就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河東獅吼!來人,給我丟石頭!」薛東珠狠下心的說。

  「娘子——啊——」下頭的家丁開始對他丟石頭,嚴烈馬上痛得哀哀叫,身上也到處是傷。

  「娘子,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是人,不該做出對不起你的事……啊!痛啊!救命啊!饒了我,拜托饒了我,我下次不敢了!浮——」他哪裡還有平日威風的樣子,叫得比豬還難聽。

  「夠了,可以停了。」見他叫得淒慘,她也不是真想打死他,這便喊停了。

  可他已被打得尿褲子了,眾人見他褲子都濕了,無不掩嘴低笑。嚴烈平時太囂張,個性又小人,在地方上著實是討人厭的人物,這會見他遭殃,眾人皆額手稱慶,沒人同情他,更沒想過去報官相救。

  「表妹,有一件事不知你曉得嗎?」一旁的曾思齊忽然悠悠的問起。

  「曉得什麼事?」薛東珠一說話就露出暴牙,其實是有幾分猙獰的,那樣子難怪嚴烈會怕她。

  「是這樣的,前幾日你丈夫跑到我的攤子前送了袋茶葉過來。」曾思齊說。

  「茶葉?」

  「嗯,其實這也沒什麼的,他跑到曾氏茶行去,借著你的名義討了一堆茶葉送給外室喝,這就算了,他見到我家娘子後,竟然——」他說著,頓了下來。

  「竟然怎麼了?」她被他的話勾得好奇,急問。

  「他竟然不顧你的臉面,說出你是只下不了蛋的母雞!」他眼底眸光一閃,狡詐的說。

  「什麼?!」她瞪大了眼,那模樣更嚇人了。

  「沒……沒有,娘子,我沒有這樣說,這人無中生有!」嚴烈大驚失色的否認。

  「住嘴!」薛東珠頓時怒發沖冠了,他說她丑、在外養女人還算小事,可敢譏諷她生不出孩子,這就徹底犯了她的大忌!

  曾思齊抿笑,自己可是做足功課,知曉薛東珠的痛處是什麼,這才對癥下藥的。

  她與嚴烈成親一年來都沒懷上孩子,私下去找過算命的問,算命的明白告訴她命中無子,為這事她焦急不已,就怕嚴烈以此為借口要迎別的女人進門,因此嚴禁府中任何人提及孩子之事,私下自己則到處找偏方要受孕,可這會得知自己的秘密竟讓他拿到外面去說,著實讓她萬箭穿心……而她若萬箭穿心了,那嚴烈還能活命嗎?

  他森森然的笑了。

  莫可兒見曾思齊的笑靨,這才真正明白自己的丈夫有多陰險狡詐,他這仇報得可真徹底!

  「娘子,我對莫可兒說的根本不是這些話,你別受曾思齊所騙!」嚴烈大聲喊冤。

  「那你說了什麼?」薛東珠磨牙問。

  「我說了……說了……」他張口驀然又支支吾吾了,自己調戲莫可兒的那些話怎能說出來,這一說不死得更慘?這麼一想,他哪裡還敢說。

  這曾思齊真夠狠的,竟會這樣誣陷他,到此,他算是真正怕了這男人,後悔那日到攤前去讓他難堪了,這下,自己這慘狀可比他當日的羞辱慘上百倍不止。

  「你怎不說了?!」薛東珠怒目催促。

  「我……我……我真是被冤的,我是你丈夫,你不信我卻去信外人,你也讓我心寒啊,好吧,你想打死我就打死我好了,這樣你才能順利改嫁,我也不耽誤你了!」實話不能說,他改用苦肉計,眼淚還擠出來了。

  畢竟是夫妻,她果然有些動容了。「你……你當真沒說過?」

  「當然沒有,你要相信我啊——」

  「不,他有說,而且當他這麼說時,我立刻要他不要說出傷害自己妻子的話,這是會有報應的,結果他聽了還不高興,故意在外頭亂說與我有過什麼,還說我身上的新衣是他買的,藉此羞辱我,幸虧相公清楚我身上穿的都是他親自向人訂制的衣服,沒信了他的鬼話,要不,我受他這般污辱,早已一頭撞死了。」莫可兒突然站出來說。

  曾思齊見她由人群中走出來,先是吃了一驚,後聽她說了這些話,又彎起唇來,自己這妻子也不是好惹的,嚴烈這下是死定了。

  而這也如自己的願,順利消彌嚴烈與自己妻子之間的難聽流言,之後應該再不會有人將她與嚴烈扯在一起了。

  薛東珠一聽,果然怒氣沖天,親自撿起地上最大的一顆石頭,狠狠地瞪視已然嚇得面無血色的嚴烈。「你這混帳東西,去死吧!」

  一顆大石不偏不倚的砸向嚴烈的臉,他哀嚎一聲,接著便沒聲響了,身子被吊在半空中搖來晃去,慘不忍睹。

  曾思齊的鋪子半個月後開張了,取名「齊心商鋪」,意寓夫妻倆齊心創業。

  鋪子裡除了先前三樣的暢銷商品「銷魂茶葉蛋」、「傾魄漱口水」、「神惑澡豆」外,還新研究出「寸心藥浴更」、「嬌娃面膜」、「神仙蜜餞」來,這幾樣商品也都以茶葉為原料,是市面上獨一無二的商品,別處決計買不到,唯有齊心商鋪才有賣。

  不只如此,開張的頭幾天他還搞出買三送一的活動,任買鋪裡三件商品就多送一件新品試用,這麼一來,生意一飛沖天,鋪門一開,從早到晚鋪裡皆擠滿了人潮搶購,直到入夜要熄燈了還不見人散去。

  兩夫妻好不容易硬是將繼續上門的客人請出去,火速闔上門板才得以喘口氣。

  「我說相公,你之前不是說要搞什麼饑餓營銷,可這回怎麼備這麼多貨,讓咱們由早賣到晚,錢收到來不及。」莫可兒滑坐在門邊上用身子頂著門,防止有人還想闖進來買東西,不住搖頭喘息的問。

  開了鋪子,需要的貨品數量自然倍增,靠他們夫妻倆的雙手是做不足供貨的,相公便與人簽約量產,確保每日店裡會有足夠的貨品供出,可這不就違反了他當初的銷售計劃嗎?

  曾思齊與莫可兒一樣累慘的癱坐在門邊上。「這你就不懂了,當初是為了造勢,所以刻意在上市初期控制數量,但當話題炒起來後,咱們的貨出名了,自然就不需要再‘饑餓’下去,之後可以開始正常供貨,這樣咱們賺的才會多。」他解釋。

  「可後來咱們研究出來的那三樣商品可是新貨,你不只不控制產量,還免費送人,這又是為什麼?」她有不懂之處,再問。

  「這叫新品試用,別人沒用過咱們的新產品,自然不知它們的奧妙之處,免費送一次讓他們使用,明白咱們賣的是好用的東西,將來自然會再上門指定購買,而我藉此當成開張特惠還能吸引更多人過來,讓咱們人氣更旺。」他說。

  這會她完全明白他的用意了。「可是若每日人潮這麼多,咱們夫妻才兩雙手,哪裡接待得完,吃不消的。」她疲累不已的抹汗,生意好固然開心,但人的體力有限,長期這麼下去,她可撐不住。

  他也皺了眉頭。「這倒是,我一開始沒想到生意會好成這樣,幾乎轟動了整條街,這不成,明日起咱們得請伙計了,若無人手幫忙,咱們夫妻早晚累死,之後就算賺了大錢也沒命花的。」

  她贊成,瞧今日這狀況,不請人是不行的。

  棒兩日,小小的鋪裡果真請了兩個伙計,可生意好到還是忙不過來。

  一個月後,兩夫妻不僅將鋪子欠的租金還給盧守正,連利息也一分不差的給了,還主動提付押金,才一個月的功夫,曾思齊就能拿得出這筆錢來,讓同是商人的盧守正非常驚訝,對他的經營能力嘆為觀止。

  接下來的三個月,就算沒買三送一的特惠了,鋪裡還是人潮洶涌,新品拜一開始的試用所賜,回購率極高,銷售奇佳,他們本來只雇用兩個伙計幫忙招呼客人,現已增加到三個人了。

  這日,鋪子外頭停了一輛馬車,馬車裡坐了四個人,分別是曾家的大長輩曾媛、曾思齊的母親於錦繡以及曾君寶和曾思偉父子。

  他們坐在馬車裡瞧著進鋪子光顧的人絡繹不絕,生意好得教人眼紅。

  曾君寶父子瞧得咬牙,這生意居然就讓那小子做起來了,他們本想,過去這小子無論做什麼都失敗,注定一事無成,哪知這回卻是出乎意料的成功,他們真是看走眼。

  他們心急如焚的瞧向同車一臉嚴肅的曾媛,一早老人家突然說要來這鋪子一趟,他們父子就開始膽戰心驚了,本來老人家沒叫上他們一道的,可他們堅持一起來,這才會全坐上車來到這裡了。

  兩父子心情緊張,老人家想干麼?真要叫曾思齊回去嗎?

  這可不行啊!他們已與曾思齊翻臉了,這小子若回來,他們還有好果子吃嗎?

  再說了,這小子也已不是一年前被趕出去的蠢蛋了,如今的他像是換了一個腦袋、重新做人似的,變得精明強悍、利析秋毫,哪裡如過去一樣能教他們父子糊弄,因此絕不能讓這小子回曾家壞了他們的好事。

  「母親,雖然思齊這孩子變了很多,長進了不少,但我認為得再觀察觀察,多磨練他一段時間,若是您這麼快心軟讓他回來,將來只怕他不會珍惜您的用心。」曾君寶趕緊說,想勸曾媛打消接曾思齊回來的打算。

  曾媛坐在馬車內,不苟言笑,自有一番威儀,她身為曾家守灶女,丈夫是入贅的,從小就肩負興旺本家的責任,對人自然特別嚴厲,一個眼神就能讓人不寒而栗。「這事我自有打算,你不用多嘴。」

  她陰寒的瞪著曾君寶,這股威嚴讓他只得閉上嘴,不敢再多說。

  「祖母,爹也是一片好意,希望大哥真能變好,這是忠言逆耳,您不能不聽啊!」曾思偉沉不住氣,見父親被斥,忍不住還是插嘴了。

  「思偉,你大哥是真的改邪歸正了,他都在外孤蓬自振一年了,上回我去見他,想私下拿錢給他應急,他還不收,說是既然在外就不用拿家裡的錢了,而今他這成績也是大伙都瞧得見的,還要再怎麼考驗才夠,難不成真一輩子不讓他回來?」於錦繡急說,她出身富戶,娘家成員簡單,性格較為良善軟綿,丈夫早逝後,一切都聽婆婆與兩個兒子的,日子養尊處優沒什麼憂愁,直到大兒子曾思齊被趕離家中,二兒子曾思典身子又不好之後,方覺自己沒了依靠,這才開始日日愁心了。

  「伯母,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就事論事,怕大哥回來後又會故態復萌,恢復過去好逸惡勞的惡習罷了。」曾思偉說。

  「那好,我這也是就事論事,思典近來身子越來越差,有時幾日都下不了床,這家裡、外頭的事不少,找思齊回來也是幫大家的忙。」她紅著眼眶道。

  曾君寶見她這樣子,再瞧瞧曾媛,曉得曾思典病了,這才是老人家想找回曾思齊的主因,他沒料到嫡母還是防著他,當他不是自己人,他只恨自己不是她親生,才讓她偏心,不過他不會甘心的,這曾家的一切,他不會輕易放手的。

  「這……思偉兩個月前成親了,府裡不是已多了個人幫你張羅家務,而思偉有了妻子後,更能定下心來多幫思典的忙,所以這外頭的事有思偉就成了,何必一定要思齊回來——」

  「都給我閉嘴,你們都別再說了,這是將我的話當成耳邊風嗎?!」曾媛沉下臉來,曾君寶連同曾思偉均嚇得不敢再張口,老人家向來說一不二,誰敢忤逆。

  曾媛為人精明干練,心中若已有決定,旁人多說無益,是勸不動的,於錦繡十分高興,希望這趟真能帶回自己的大兒子。

  「咱們過去吧。」曾媛決定下馬車,去見曾思齊了。

  曾思偉只得苦著臉去幫著拉開車簾,扶著曾媛和於錦繡下馬車。

  一行四人往齊心商鋪裡進去。

  「歡迎光臨——」莫可兒正巧人就站在門口迎客,第一眼見到於錦繡先是一愣,她還是阮家人時為了二姊與曾家的親事,是見過於錦繡的,所以知曉這人是自己相公的親娘。

  此刻見到她到來,莫可兒已是很訝異,再見於錦繡身邊攙扶著的人後,更是吃驚起來,曾家大家長居然親自上門了!

  「相公……」她緊張的回身喊正在另一頭算帳的曾思齊。

  曾思齊聞聲抬首望去,見到了祖母和母親,他臉上倒是沒有驚誑,微微一笑後這才舉步過來。

  「祖母與娘都來了。」他態度沉穩,不見慌張。

  於錦繡見到兒子歡喜,曾媛則是臉上沒什麼笑容,但見孫子眼神淡定,不同以往的虛浮,心下倒是欣慰的。

  「見老祖宗來了,還不知快點過來招呼,這人到外面久了,就忘了什麼是禮數了。」曾君寶上前朝曾思齊撇嘴諷道。

  「叔父教訓得是,只是鋪裡人多,還是請祖母移駕到後堂去坐,咱們在那聊吧。」曾思齊臉上絲毫沒有火氣,手往內堂一比,順道也朝莫可兒瞧去一眼,讓她去準備準備,自己則領著曾媛他們進到後堂去了。

  後堂地方不大,僅有張桌子和幾張椅子,曾媛、於錦繡、曾君寶坐下後就沒了位子,曾思偉只得站著。

  「這地方真小,不愧是間小鋪子。」站著的曾思偉故意眨低曾思齊的鋪子不稱頭。

  「鋪子小無妨的,能賺錢就好。」曾思齊淡淡的道。

  這話聽進曾媛的耳裡,點了頭。「嗯,地方貴不在大,貴在能進銀,這點思偉要多學著點。」

  曾思偉被祖母打了臉,還讓自己向曾思齊學,臉色瞬間青了,雖不高興,也只好不甘不願的道聲︰「是。」

  「祖母今日怎會過來?」曾思齊瞧曾思偉吃癟,抿了笑後才問向曾媛。

  「我瞧你這生意好,特意過來瞧瞧你賣的都是些什麼樣的貨品。」曾媛道。

  他微笑。「我明白了,娘子已去準備東西了,馬上就來。」

  話落,莫可兒已端著鋪裡熱銷的幾樣貨品進來了,這些東西一擺上桌,不只曾媛好奇,連曾君寶與曾思偉都研究起來,也想瞧瞧這些東西為什麼賣得這麼好?

  「祖母,這是‘神仙蜜餞’,您請嘗嘗。」莫可兒將蜜餞端到曾媛面前請她試試。

  曾媛看她一眼,這可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長孫媳婦。

  莫可兒有幾分不安,不知老人家來的目的是什麼,而且曾媛以嚴厲難伺候出名,她深怕自己不入祖母的眼,得罪了她。

  曾媛瞧了她後並未說什麼話,默默伸手取過她捧著的蜜餞放進口裡,這一吃,略微吃驚。「這裡頭有茶葉的味道?」

  「是,是將梅子與茶葉一起腌制,吃起來茶香濃郁,正好綜合梅子的酸味,不甜不膩,讓人吃了神清氣爽,因此稱為‘神仙蜜餞’,就是神仙吃了也會喜歡。」莫可兒介紹著說。

  「原來如此,那這個又是什麼,怎麼像是一張人臉面具?」於錦繡好奇的也問起另一樣東西。

  「相公將這取名‘嬌娃面膜’,這玩意用布做的,上頭浸了能養顏美容的漢草以及有美白作用的茶葉,裁剪成人臉的形狀與大小,女子敷在臉上能讓皮膚變得白皙水嫩。」莫可兒回答。

  於錦繡聽了恨不得立刻帶一些回去敷臉了,其它商品莫可兒也一一向他們介紹了一遍。

  這幾樣東西確實新奇,市面上完全不曾見過,難得他們夫妻有這樣的巧思,難怪奇貨可居。

  曾君寶父子只是不解,曾思齊過去根本就是個不用腦袋的笨蛋,哪裡想得出這些點子,這會突然間聰明起來,他到底是吃了什麼藥,能讓腦子變好?

  曾媛老眼精明的低斂著,自己買賣種植了一輩子的茶葉,居然都沒想過用茶葉能再創造出這麼奇特的東西,而自己的孫子卻是想到了,這小子果真是不一樣的。

  「思齊。」她終於開口了。

  「是,祖母。」曾思齊應聲。

  「這趟被趕出門,可覺得苦?」老人家問。

  「是苦。」

  「那怕了嗎?」

  「怕極了。」

  曾君寶聽見他這不長進的回答,暗喜了,這沒用的還是沒用,廢柴是鑄不成劍的。

  「不過,孫子不怕苦了,只怕沒出息。」他接著又說。

  這讓原本開始皺眉的曾媛,眉頭又鬆開了。「是嗎?」難得展顏的她,甚至笑了。

  曾君寶父子的心情像洗了冷熱澡,一會冷一會熱,這會又冷了。

  「祖母,這些日子來孫子確實吃了不少苦,但也體會到不少道理。」曾思齊說。

  「什麼樣的道理,說來聽聽。」

  「是,不怕苦的,苦半輩子,怕苦的,得苦一輩子!孫子情願今日苦,也不要日後後悔。孫子感謝祖母當日趕我出來,讓我頓悟這道理。」

  曾媛一聽,眼底是真正顯笑了。「可以了,你今天就跟我回去吧。」

  莫可兒一驚,老人家這是肯讓相公回曾家了?!

  相公說過要讓祖母自己開口讓他回去,而這居然不是大話,他真做到了!

  她趕緊瞧瞧丈夫的表情,見他神色淡漠並沒有立即答應,竟像是還要考慮。

  一旁的於錦繡見狀急了。「思齊,難得老祖宗肯原諒你,還不趕快跪下磕頭,謝謝老祖宗。」

  曾思齊聞言是跪下了,也磕了頭,但他卻說︰「祖母能原諒我過去的胡涂事,我十分感激,但現在我與娘子共同經營的事業正起步,若是要放棄也得與娘子商量過後再說。」

  於錦繡訝然,他竟提到了莫可兒,生意上的事從來是男人的事,女人哪裡能置喙些什麼,況且他還說這鋪子是與妻子共同經營的,這也太抬舉妻子了,對此,她不禁對莫可兒多審視了兩眼。

  「說這什麼話,老祖宗要你回去,你卻說要問女人,你這是越混越沒出息了!」曾君寶馬上說,這不是希望他回去,而是純粹為斥責而斥責。

  「問女人怎麼樣,祖母不也是女人?」曾思齊撇笑說。

  這話堵得曾君寶瞬間啞言,他一時忘了曾媛也在場,曾家不就是她一手打理的?

  「這……老祖宗不一樣,她是曾家的頂梁柱,一般女人如何能相比。」他尷尬的說,也不太敢看曾媛的臉色,怕自己的話觸怒到她了。

  「思齊說要問你,那好吧,你過來說話。」曾媛沒去瞧曾君寶的樣子,只讓莫可兒過去。

  莫可兒也沒料到相公會在祖母面前如此說,這分重視讓她極為感動,時下的男人哪裡曾想過女人的功勞,又哪裡曾問過女人的意見,可他畢竟不同,對她亦是特別的。

  相公對於她的能力從不壓抑,任她自由發揮,這才能研究出這麼多奇特的商品,更感人的是,他不介意將一切與她分享。然而她也清楚,其它人不是相公,不能用相同的度量來對待女人,他們是不會認可她的能力的……

  因此莫可兒不安的走上前去,安靜的站在曾媛面前,等著曾媛問話。

  「思齊說這間鋪子是夫妻共同經營的,你做了什麼?」曾媛抿著嘴問。

  「我沒做什麼,只是支持……」

  曾思偉立即冷笑了。「這什麼話,說支持我也會,那是不是這鋪子也算我一份?」他嗤之以鼻。

  「你們看到的這些商品,雖說都是我的點子,但要讓東西好吃、好用就不是我做得到的,非得我這女人不可,若是沒有她,這些東西還生不出來。」曾思齊出聲告訴大家。

  「你是說,這些什麼‘銷魂茶葉蛋’、‘神惑澡豆’、‘神仙蜜餞’等都是她研究出來的?」曾思偉訝異了。

  「可不是。」曾思齊點頭瞧向自己的妻子,眼底除了疼惜還有欽佩。

  曾思偉忍不住瞪向莫可兒,自己剛娶妻,那阮玫玲美則美矣,但什麼都不會,以前說是琴棋書畫樣樣能,娶回來後卻發現沒一樣出色的,這才女的名聲根本是外頭瞎傳,這就算了,好歹身為妻子也該懂得替丈夫守點財,但她只勤於花錢打扮自己,從來沒想過怎麼幫他賺錢生財,反倒是這不起眼的貧窮女子竟能幫得了曾思齊?

  「丫頭,你若有如思齊所說的長處,那問問你也是應該的,說吧,你願意與思齊一起回曾家嗎?」曾媛沉聲問。

  莫可兒也沒有立即回答,只低頭想著,自己已習慣了與相公兩人的平凡生活,且自重生後,她已視富貴身分如浮雲,向往的是簡單樸實、腳踏實地的生活,今後若隨相公回曾家那座大宅院裡,難免日子又會變了,自己幾乎可以確定以她這貧窮的出身若進到曾家大門去,日子鐵定不會輕鬆好過的。

  然而,此刻她也明白相公開這間鋪子的用意了,他是料定若能做起來,祖母必定會對他重拾信心,讓他回去是理所當然的,這總比他一無是處厚著臉皮回去干求的好,而今果然如預期,祖母來了,而相公做這麼多無非是想回曾家去,自己又怎麼可能阻擋相公回去?

  她不禁暗自嘆了口氣,其實只光想到相公能記得問自己的意思,這分尊重就夠了,這一想,便點頭了。

  「相公是曾家的長子長孫,理當回家去盡些心力,咱們夫妻這就隨祖母回去。」她終於鬆口了。

  曾君寶父子一聽,紛紛暗自磨牙,氣惱起來。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4 11:46 AM

第五章 一屋二妻的陰謀

  曾思齊夫妻總算隨曾媛回到曾家去,不過回去也是有條件的,曾思齊言明齊心商鋪仍要繼續營業,並不打算就這樣收起來。

  雖然那鋪子的營收還不及曾家每月收入的一小點,但曾媛也是生意人,深知要做起一門生意不容易,既然齊心商鋪已有了名號,收了可惜,便同意讓他們繼續經營,且表示那事業是屬於曾思齊夫妻的,不記在曾氏產業的門下,便視為他們自己的私業,賺了錢,曾家也不去分。

  但這點馬上遭到曾君寶抗議,認為曾思齊既然已經回來了,那在外所經營的一切就應該歸公。

  「齊心商鋪是我與娘子所創,叔父可沒付出半點心力,您怎好意思要求獲利充公呢?」

  曾家眾人在曾媛屋裡商討未來的事,曾思齊冷笑問曾君寶,深覺這人真是厚顏無恥,這種口也敢開,想當初原主曾思齊會闖下這麼多禍,多少都是這人帶壞的,只是原主傻傻的不知道,還當這人真是自己的好叔父,一心為他打算,這才會搞到最後被趕出家門,沮喪失意甚至喪命。

  曾君寶被說得有點臉紅了。「我雖沒付出什麼,不過你既然回來了,總不能兩手空空只圖曾家的東西。」他仍眼紅不肯放棄那間鋪子的利潤,那鋪子目前雖小,但他瞧得出來大有遠景,將來必有大賺頭,當然不肯放手。

  「我記得叔父當年分產後再回來,手裡也有些沒收掉的產業,這些您可是都歸公了?」

  曾思齊笑著反問他。

  「這……」曾君寶張口無言,當年分家再回來,手上是還有點產業的,可他守得緊,怎可能交出來,這會當場夠噎得無話可說了。

  曾媛拍了桌。「好了,這事我已定下,齊心商鋪屬於思齊的,其它人不要去想!」這話一出,曾君寶不同意也不成了。

  見他終於安靜,曾媛這才繼續說︰「既然思齊回來了,也該負責茶行的經營,思典,你將工作交一部分出來給你大哥。」她朝曾思典吩咐。

  曾思典坐在於錦繡身旁,臉上氣色不是很好,明顯仍病著,若不是曾思齊剛回來,這家族會議缺席不得,他還是下不了床的。「咳咳……好的,我會讓人將賬本送去給大哥的。」

  他才說完這幾句話就喘,於錦繡趕忙讓丫頭送水進來給他潤潤喉。

  「賬本?思齊雖然回來了,但茶行的繼承人可沒換人,這賬本向來都放在繼承人那兒的,怎能交出給思齊?」曾君寶馬上又有意見了。

  「我這身子哪還能看帳……咳咳……只能請大哥代勞。」曾思典咳著說。

  「若是如此,思偉也能代勞,這賬本不如交給思偉吧。」曾君寶內舉不避親,這私心昭然若揭,也不怕人笑話。

  「是啊,看帳這事容易,我能勝任的。」曾思偉立刻答腔,父子倆配合得極好。

  「容易?我記得前陣子思典病得正厲害時,我讓你代看一本的帳,結果你將那賬本給我記得亂七八糟,無一處正確,最後還是我自己重新做過,這帳才算清楚了,你想接收賬本,真有這自信嗎?」曾媛冷哼問。

  曾思偉立即抓耳撓腮,沒了底氣,不敢再說,曾君寶見兒子沒用,不禁也氣惱的瞪他了。

  「祖母,其實叔父說的也沒錯,這賬本是該放在繼承人那的,可二弟身子不好,暫時管收不下來,不如還是請祖母辛勞點繼續管著,免得惹了爭議讓大家都不服。」曾思齊說,沒貪圖這賬本,更沒想過一回來就做回繼承人的位子,眼下自己既不是繼承人,那便不沾這事。

  曾媛見他做事已懂拿捏分寸,暗地裡高興。「好吧,我就暫時管著賬本了,不過有關繼承人一事,思典身子確實不好,不適合繼承家業,思齊,你才剛回來,我還準備好好觀察你,這次回來你若做得好,我會考慮再改回由你繼承的。」

  曾媛說完,曾君寶與妻子李氏還有曾思偉馬上將不滿寫在臉上,就因為他們不是她親生的,這就沒被考慮繼承家業了。

  三人越想越不甘,臉色奇差,而剛進門嫁給曾思偉的阮玫玲卻是不明所以的開口問道︰「思偉也是姓曾,為什麼祖母只提大哥不提讓思偉繼承?」

  這一問,眾人立即瞪向她,她這是沒腦子嗎?這時問這蠢話,豈不當面觸怒老人家!

  「這裡沒女人家的事,你還是少開口的好。」曾思偉臉一板,馬上斥道。

  阮玫玲可是阮家的千金二小姐,哪裡能忍受被斥,這下不肯罷休了。「怎沒我的事?當初你可是以茶行未來當家主事的身分來向我爹提親的,我爹也因此才答應這門親事,可你若連繼承的資格都沒有,這不就是騙婚?!」

  這話教曾思偉真想當場將她的嘴給塞住了。「在祖母面前,你……你這是胡說什麼?」

  他氣結,什麼未來的當家主事,這話她可以回去屋裡自己說,可當著眾人的面,這不表明他常仗著茶行二房嫡子的名號在外招搖撞騙?

  然而事實確實如此,當初曾家大房兩個兒子,一個被轟出家門,一個是病癆子,全指望不上,他們二房便在外頭裝模作樣,一副他們才是茶行當家一樣,因此才會有一堆人巴結上來,阮玫玲更因此受騙上當答應嫁給曾思偉。

  阮玫玲被這一喝,總算驚覺自己怎好在曾媛面前拆丈夫的台,可話都說出去也收不回來,再加上又覺得受曾思偉所騙,頓時生起了悶氣。自嫁給他,她曾私下去查過他的帳,發覺實際上二房名下根本沒有多少產業,如今又得知祖母完全沒有一絲讓丈夫繼承曾氏的意思,她不禁更加委屈氣憤,坐回位子後就開始哭了。

  曾思偉見祖母臉都沉了,更加怪罪阮玫玲不懂事,這時候鬧什麼?只是讓他難堪而已。

  李氏見兒媳不受教,不會瞧人臉色,心下更惱,打算待會回自己院落後要將媳婦叫來好好罵一頓。

  曾媛自是清楚二房在外頭都干了些什麼事,不過認為二房的人雖有些心術不正,但能干的都是些小奸小惡的事,也就不去計較了。

  她將話題轉開去,說了正事,正式將茶行名下的茶廠、茶室、茶園以及設在全國各地鋪子的業務都給重新分配過一遍,讓三兄弟各司其職一起分擔家業,而她也好從中計量琢磨三個孫子的能力。

  「等等,這核桃酥是可兒最愛吃的,剩這最後一塊,我要留給可兒。」在曾媛將事情都說得差不多後,曾思齊在阮玫玲伸手摸向盤裡最後一片餅干時突然喝止。

  這場合阮玫玲既沒有說話的餘地,哭也是白哭,只能吃東西了,因此這桌上的點心都快讓她吃光了。

  而此時曾思齊竟然攔著不讓她吃,還說是要留給莫可兒的,這立刻教她不高興了。

  「她又不在這,吃什麼?」她不滿的道。

  他哼笑。「是啊,全家人都在這說話,卻偏要我的娘子去張羅眾人的晚餐,她人不在這,正在廚房裡忙著,我這做丈夫的見了她愛吃的東西,當然得給她留著,左右你吃得夠多了,這塊餅是可兒的了。」他伸手將最後一塊餅自她手中抽走。

  這會不只阮玫玲呆了,在座的見了也傻眼,大伯搶弟媳的餅,這……這象話嗎?

  連曾媛都有點驚訝了。

  「思齊,不過是一塊餅,你何必跟弟媳搶?」於錦繡忍不住說。

  「我說過,這核桃酥可兒愛吃,我就要留給她!」他堅持。

  他已瞧出眾人沒將莫可兒當成曾家人看待,才會所有人都在卻唯獨屏除她,讓她去忙下人的事,他回曾家原意是想讓娘子過好日子的,可若娘子回來反而受人虐待,那還不如兩人在外頭過小日子。因此,說他幼稚也好,這塊餅,他不讓!

  「你!她不過是個寒酸的采茶女,懂得吃食嗎?這給她吃也是浪費!」阮玫玲氣不過的說。

  他倏地眯眼成縫。「你有種再說一次我曾思齊的娘子如何?」他聲音陰冷得教人頭皮發麻。

  她一驚,背脊發涼,沒想過他真會為了莫可兒跟她翻臉。「我……」

  「她出身普通,可總比你光會吃,卻什麼事也不會做的好!」他眼神飽含怒意。

  「你……你……」

  「相公,這是怎麼了,你和人吵架了嗎?」莫可兒踫巧進來喚大家去用飯了,門一推開,卻見曾思齊正對著阮玫玲吹胡子瞪眼的,而阮玫玲嚇得臉都白了,不禁納悶。

  「沒什麼。」他見莫可兒進來,扭頭否認。

  「怎麼沒什麼,這氣氛……」

  「別說了,我帶你出去吃大餐。」

  「出去吃?可我已讓廚房煮好——」

  「煮好了讓他們吃就好,你辛苦,得吃得更好,走,我帶你上酒樓吃!」他不由分說拉著她就出去了。

  曾媛見這樣子,垂了眼瞼,這小子是在抗議自己沒重視他媳婦嗎?

  可思偉的媳婦說的也沒錯,莫可兒這丫頭的出身確實配不上思齊……

  曾媛心中起了計較。

  「大少爺,四平總算將您給盼回來了,嗚嗚……」

  這一早來到曾思齊房門前哭哭啼啼的是四平,他過去是原主曾思齊的貼身小廝,後因為主闖禍被趕離家門,他也被曾媛遣去鄉下的倉庫守門,這會曾思齊回來了,才重新讓四平再回來伺候著。

  曾思齊瞧著這小子,見他倒也忠心,之前是原主太不長進,有腦子也不用,才讓曾君寶他們唬得團團轉,這小子曾苦口婆心勸過原主好幾次,只是原主都沒聽進去,而這小子因主子無能被牽連「貶」到鄉下去,這段時間應該也吃了不少苦。

  他拍拍四平的肩。「辛苦你了,回來就好,之後還請你多照顧了。」他說。

  四平一聽可惶恐了。「大少爺這什麼話,照顧您是我的責任,這回見您能再回到曾家,我是說不出的高興,又聽說您娶親了,這下更加歡喜了,不知大少奶奶可好?」他笑問。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大少奶奶是不是個美人?大少爺愛美人,娶的妻子應該也是絕色。

  「我很好,你是四平吧?」莫可兒由屋內走出來了,她是見過四平的,這人之前跟在曾思齊身邊伺候,她當初身為阮家女自然見過,不過這會只能裝作初次相見。

  四平見了她,頓時怔了一下,原因是,長相不差,可是,構不上美人啊?

  像那阮家二小姐就很美,雖然現在嫁給三少爺,成了三少奶奶,但那之前她可曾是大少爺的未婚妻,若不說阮玫玲,也還有那呂渺渺,少爺之前的相好,那才是個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只是後來大少爺一落魄就跟人家跑了。

  眼前這位大少奶奶,容貌只及得上那兩人的一半,少爺怎會娶她?

  莫非是大少爺一個人流落在外,急於找人照顧才娶了她?

  他嘆了口氣,若是如此,以自己對大少爺的了解,少爺既然又做回曾家大少爺了,那之後對人少奶奶應該就會漸漸疏離了吧?他猜測。

  「是,小的四平,見過大少奶奶。」他心中雖可憐大少奶奶將來可能會被大少爺拋棄,仍是有禮的問候。

  「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了。」她不知他在想什麼,仍是笑容滿面的說。

  四平見她親切沒什麼架子倒也喜歡,便多寒暄了兩句,問道︰「伺候大少奶奶的人是誰,我先去打聲招呼,將來才好一起干活,伺候兩位主子。」

  提起這個,曾思齊眉峰挑起,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四平,你到外頭給我買個人回來伺候大少奶奶,記住,要機靈點的,明白嗎?」他交代。

  她聽了馬上不贊同的說︰「相公,其實我不需要人伺候——」

  「不,在這府裡,主子沒個丫頭不象話,平日裡你也得有人幫著分擔一些事才行。」他說。

  娘雖是長房大夫人,但性子軟弱也不太愛管事,可嬸娘李氏就特別愛掌權,因此府裡很多事都落到李氏手中由她管去,而府裡的丫頭分配目前也是由她在處置,可她明擺著不給可兒派人,這是有心屈了自己的老婆,這事他本來還沒留心到,幸好四平提醒了他這事。哼,二房不給人,難道他還不能自己到外頭買一個回來嗎?

  「四平,這事你馬上去辦!」他慎重再朝四平交代一次。

  「是,我這就去辦,不過,這會兩位最好先到大廳上去,錦莊的人來了,我過來就是要通知這事的。」四平告訴他。

  他馬上就曉得什麼意思了,每年換季時錦莊的人會送布料過來,讓眾人挑選自己喜歡的式樣,集體裁制新衣。

  而這近春天了,得換上春裝,錦莊的人也準時過來了。

  「走吧,咱們過去。」他牽起莫可兒的手說。

  她點頭,之前在阮家時錦莊的人也會過來,所以聽見這話,她不用多問什麼就跟他去了。

  兩人攜手到了大廳,曾思偉夫妻早就到了,已經在挑選布料了。

  兩人見了他們到來,也僅是冷淡的點個頭就自顧自挑選自己的東西,生怕好的、漂亮的先教人揀去了。

  曾思齊和莫可兒也懶得理他們倆,開始慢慢的挑起自己的。

  莫可兒瞧著這些布料件件是上品,她好久不曾穿過這樣上等的布料了,雖然兩人在外頭時,相公有了錢總是給她做新衣,也盡可能挑選質料好的做給她,但與這相比,料子還是差了一截,曾家果然是真正的富貴之家。

  「這顏色好,你皮膚白,適合你。」曾思齊挑了塊紅色的布料,上頭繡了幾只的銀絲小蝶,倒也秀雅,他攤開布料襯著她的膚色看了看,滿意的點頭。

  「你別淨挑我的,也得選選自己的。」她嬌羞的說。

  「我大男人一個,穿什麼都成,可你女人家就要打扮得漂亮些了。」

  阮玫玲正好轉過頭來,見到他朝莫可兒說這話時那寵溺的模樣,再瞧回自己丈夫曾思偉,見他只顧著挑選自己要的,哪裡想到她了。

  她登時有些怔然,羨慕起了莫可兒來……

  「這塊也很好,適合做裙,你也留著吧。」曾思齊朝妻子說。

  「可這能挑幾件呢?若多挑了可不好。」

  「多挑就多挑,多出的錢,當我買給你的。」他又多拿了幾塊料子給她,對妻子一點也不吝嗇。

  阮玫玲瞧瞧自己手上的,她也拿了不少件。

  「你怎拿這麼多,這多拿的要自己付錢,你別給我貪心,多的我可不付!」曾思偉剛好瞧向她這邊,見她滿手的布料,立刻不高興的說。

  她臉色一變,忽然覺得自己嫁錯人了,當初該嫁的是曾思齊,而不是這小氣鬼!「自己付就自己付,我阮家難道還沒錢買這幾塊布料嗎?!」

  「你就知道揮霍,這由娘家帶來的錢不也是夫家的,你要胡亂花用也得問過我,若不知好歹,我之後一毛都不給你,你的錢我全給扣下了。」曾思偉說。

  「你!」她簡直氣炸,這家伙竟連她自己的私房錢也不放過。「曾思偉,你實在可惡!」

  「你這女人敢連名帶姓的喊我,你還懂不懂尊重我是你丈夫?」

  「我可是讓你騙婚來的,你這騙子還要我尊重你什麼?不如,你今天就給我說清楚,你說自己是茶行的當家主事,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他漲紅臉了。

  「怎不說話了?」

  「我……我說什麼說?!是你自己聽錯了還怪到我這來!」他惱羞成怒的狡辯。

  「我聽錯?!你竟說得出這樣的話,你還是人嗎?你把話給我交代仔細啊!」

  「瘋婆子,我哪裡有什麼話好說,是你自己想嫁我想瘋了,這才纏著我不放,非讓我去提親,這會嫁進來後悔能怪誰?」

  「我怪誰?我怪你!你這殺千刀的!」

  見兩人吵了起來,莫可兒與曾思齊對看一眼,莫可兒總算明白二姊為何會嫁給曾思偉了,曾思偉在外頭裝得一副風光樣,見個面還將整間酒樓包下裝闊綽,二姊最是愛虛榮,他就是用這手段騙了二姊下嫁的。

  可二姊嫁進來後發覺事情不是這麼一回事,曾思偉根本只是個空心蘿卜,當然就不依了。

  曾思齊覺得吵,索性料子也不挑了,牽起莫可兒的手離開大廳了。

  阮玫玲瞥見曾思齊離去時那嫌惡的表情,頓時感到萬分羞憤,自己退他的婚後若嫁得好便罷,可偏嫁了個不如他的,自己這丑態全教他瞧見,這怎能教她不氣惱,她覺得臉面無存,只想一頭撞死算了。

  另外,她也極為羨慕莫可兒,不過是個村姑卻撿了個大便宜,嫁給曾思齊成了曾家長孫的媳婦,照祖母目前對曾思齊的關愛態度,曾思齊很可能不久就會重拾繼承人的身分,屆時莫可兒也成了未來的主母。

  而自己有什麼?反倒成了寄人籬下、看人臉色討飯吃的二房!

  她越想越氣,越想越不甘,心下有了盤算,絕不讓一個采茶女爬到自己頭上去……

  「祖母、伯母,大伯好不容易回來了,將來曾家一家老小還得多仰仗大伯的照顧才行,而大伯的能力是不錯的,我聽說這次回來將咱們茶行的事業整頓了一番,成效不錯,大家對他都是贊譽有加,只是,咱們曾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大伯在外頭隨便娶的女子,將來怎好讓她當家做主母……昨天我去了一趟大姊家,我姊夫可是杭州地方的皇商,大姊一見面居然問我,怎麼曾家大少爺的妻子是個采茶女,我這一聽都羞愧得不知怎麼回答了。」阮玫玲一早拉著於錦繡跑到曾媛的屋裡攛攝著這些話。

  於錦繡聞言神情變了,有些不悅。「外頭怎麼還嚼起咱們家的舌根?」

  「呃,大姊也不是嚼舌根,是關心咱們家的狀況,擔心咱們家風不保,這才會多問我兩句的……」

  「住嘴,既嫁給咱們曾家的男人,哪還有什麼出身不好,這話不可再說!」曾媛當場就板下臉來了。

  阮玫玲一咬牙。「我當然不會出去亂說什麼,只是祖母真能不在乎這嫡長孫媳,出身不好惹人笑話嗎?」

  曾媛最重門風,這話倒真讓她沉思起來,一會後道︰「莫可兒畢竟是思齊明媒正娶拜過堂的人,就算真有什麼不如人意也已是定局,咱們不能不認。」

  阮玫玲聽出她雖這麼說,可心裡對莫可兒的出身的確是不滿意的,再想想平日她對莫可兒那冰冰冷冷、刻意冷落的態度,便又打蛇隨棍上的說「其實,我曉得您不希望外人說咱們瞧不起糟糠之妻,大伯一回來就拋棄在外娶的貧妻,這於咱們曾家的名聲不好,不過呢,我倒有個想法,不如讓大伯再迎娶個門當戶對的平妻進門,這平妻名義上與莫可兒不分大小、平起平坐,但是對外咱們起碼有個體面的人可以站得出來。」她提議。

  「平妻?」於錦繡聽了點頭,這建議倒還不錯。如此一來,只是另外娶一個回來而已,外人也不會說曾家勢利眼,棄糟糠妻於不顧。

  於錦繡看向曾媛,自己雖然覺得這主意好,可還得老人家同意才行。「娘,您說平妻行嗎?」

  曾媛思索了一下,神色有些嚴肅,阮玫玲瞧了緊張,就不知祖母會怎麼說。

  祖母若不同意,自己這計謀就使不成了!

  未出嫁前娘說過,能成全女人的只有男人,而且是自己的男人,既然自己無法改嫁給曾思齊,教那人成為自己的男人,那麼,只好毀了他!

  她打算找一個人來離間曾思齊與莫可兒的感情,也順便試試能不能讓祖母跟曾思齊鬧翻,如此才能讓二房漁翁得利,將曾思齊夫妻給擠對走。

  等了好半天,曾媛終於緩緩開口了,「這事我認為……」

  片刻後,阮玫玲走出曾媛的屋子,於錦繡還留在裡頭未走,婆媳倆商量著接下來的事,而阮玫玲畢竟是二房的人,就讓她先出來了。

  「小姐,大少奶奶在前面呢!」阮玫玲由娘家帶過來的陪嫁丫頭喜荷,眼尖瞧見剛由外頭回來的莫可兒。

  阮玫玲抬首望去,不住冷笑,可真巧,自己正要去找她,這人就出現在眼前了。

  「走,咱們過去。」阮玫玲挺胸揚鼻朝莫可兒走去。「莫可兒,你給我站住!」她喊。

  莫可兒聞聲回頭,見是她,微微攏了眉心,這人不喊她聲大嫂就算了,居然還連名帶姓的叫她。

  唉,過去她們是同父異母的姊妹,而今又成了妯娌,好似自己不管如何都擺脫不了她。

  自己與娘被整死,有阮玫玲一份,二姊雖沒親自動手,但也在旁邊叫著打,若自己要報仇,她絕對逃不了,可娘死前對自己說了四句話「忍一句,息一怒,饒一著,退一步」,這才讓她忍下報仇的念頭,再加上自己已擺脫阮家重新做人,更因此嫁得曾思齊這好丈夫,對阮家的恨意也沖淡了不少,不過,若之後二姊再敢惹自己,她便不會忍了,還會連娘的仇一起向她索討回來!

  她停下腳步等阮玫玲靠近,阮玫玲走過來後,瞧見莫可兒身上穿的正是當日錦莊帶來那批布料中的一疋,而這也是曾思齊幫她挑選的,就是紅底蝴蝶繡面的那塊。

  她登時妒忌極了,憑什麼莫可兒能嫁給曾思齊,嫡長媳這位子原本該是屬於她的,連那溫柔體貼的男人也該是她的,卻平白便宜了這女人!

  可惜玫禎已死,要不,憑玫禎的聰明才智,只要動動腦就能幫自己整死這丫頭。如今玫禎死了,她就只能靠自己對付討厭的人,哼哼,所幸她已有辦法讓這人日子難過了。

  「你匆匆忙忙的,這是由哪兒回來?」她問起莫可兒的行蹤。

  莫可兒擰眉,自己上哪去不關她的事,也輪不到她來過問,但顧忌著不想在府裡生事,便還是解釋道︰「我上齊心商鋪去瞧瞧了。」

  鋪子是自己的,不去守著怕會出錯,這本來是相公會去關心的,可近來茶行的事務越來越多,有時見他忙得一回來沾床就睡,那疲累的樣子讓她瞧了心疼,才對相公說鋪子由她打理,要他暫時別費心,專心處理茶行的問題就行了,而相公向來信任她的能力,當然說好,因此之後她就天天往鋪裡去了,這會也是剛才由鋪子巡視回來。

  「那間小鋪子有什麼好去的,生意雖不錯,但也只能算是小生意,怎麼也不能與茶行的買賣相比,你把心力都投注在那上頭不是浪費時間嗎?」阮玫玲瞧不起商鋪,嗤之以鼻的說。

  莫可兒表情冷了冷,二姊還是一樣短視,只見近利,不見未來。「雖是小生意,但也是我與相公之前的心血,總不好回來後就棄之不顧,還是得多少看著點。」

  「也是,反正你在府裡也沒什麼事,閑著出去走走也好,免得讓府裡的下人見了說嘴,道你在曾家白吃飯。」

  阮玫玲這張嘴向來刻薄,莫可兒是知道的,她心中嘆息,二姊也不想想就是因為她嘴上不饒人,才會嫁給曾思偉後兩夫妻整天吵鬧,有時吵到屋頂都能掀了,不只讓曾思偉難堪,連曾君寶夫妻也沒臉。李氏幾次將二姊找去要她收斂脾氣,可二姊在阮家時就養成嬌生慣養、目中無人的性子,哪裡聽得進去李氏的教誨,回頭照樣與曾思偉大吵特吵,吵到後來曾思偉見了她就躲,原本他娶她是貪圖她的美色與家世的,可這會只想離她越遠越好,偏生二姊還不知檢討,仍繼續搞砸自己與丈夫、公婆間的關系。

  「你若是見不得我閑,那不如去向嬸娘提,分配點事給我好了,我定是熱心去做的。」莫可兒故意說。

  其實二姊剛才的話倒也沒說錯,她在府裡確實成天無所事事,閑得發慌。

  說起這個,就與李氏有關了,這大宅院內除了曾媛外,就是於錦繡最大,曾媛管外務鮮少對內院的事有意見,因此照理內院大小事都聽於錦繡的,但於錦繡是個沒有主見的人,人家說什麼都好,又不善於管理下人,久而久之,大權便讓有心人搶了去,好比二房的李氏。

  而李氏故意讓她當閑人,什麼事也不讓她過問,弄得她在府裡反倒像個客人,使得她的身分有點尷尬,倒不如天天上鋪子去巡視,省得在府裡閑得難受,而這也是她請相公將鋪子交給她顧的原因之一。

  阮玫玲聽了她的要求,可笑不出來,她怎會不曉得婆婆李氏是故意凍著莫可兒,不讓她踫府裡的事務,教她在府裡無權無地位,自己若是傻得去替她謀事,這不是讓婆婆罵蠢嗎?

  雖說自己與公婆處得不好,但終歸到底是一條船上的人,這胳臂只能往內別,況且,她也不希望莫可兒在府裡有任何一絲的地位與本事。

  只不過,此時瞧著莫可兒,她忽然有種熟悉感,這莫可兒居然讓她想起玫禎來,玫禎也有一副好口舌,腦筋也動得快,旁人在她身上佔不了便宜,若不是因為庶女的身分,她又想保護生母,自己與娘是不可能讓玫禎乖乖聽話為她們辦事的,而這個莫可兒的說話方式與反應,不知為何竟與玫禎有幾分相似……

  「小姐,你怎麼不說話了?」身邊的喜荷見她忽然不出聲了,表情還有點愣,便輕輕推了推她,提醒她莫可兒還在眼前沒走呢,她要不回嘴,就輸了氣勢了。

  阮玫玲這才回神。「吵什麼,我哪沒話說了,我想事情呢!」她斥了喜荷一頓後,才轉向莫可兒繼續道︰「憑你的能力能做什麼,還是別自取其辱了,不過有件事我倒是正想告訴你。」她驀然露出一抹陰險的笑來。

  莫可兒了解她,只要她這麼笑著,肯定是做了什麼陷害人的惡毒事。

  莫可兒的臉不由得沉下。「你想告訴我什麼事?」

  阮玫玲越笑嘴越開。「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告訴你一聲,祖母打算為大伯討個平妻了。」

  莫可兒心倏然一緊。「娶平妻?!」

  見她吃驚,阮玫玲笑得更加愉快。「可不是,你這出身自己是知道的,咱們曾家是什麼樣的人家,若不是大伯落魄時在外頭娶了你,否則憑你那背景連做妾都不夠資格,還想佔著長媳大位,這事誰能服氣啊?祖母對你當然是諸多不滿意,這會正商量著替大伯娶個平妻進來,補你的不足。」這是祖母剛才親口說的,要替曾思齊娶個平妻,自己就是聽了這話才甘心走出祖母屋子的。

  莫可兒雙耳突然嗡嗡響個不停,再聽不見阮玫玲還說了些什麼刺激人的話了。

  屋裡,莫可兒呆呆的坐著。

  平妻,二姊居然想得出這樣的法子來拆散她與相公。

  與相公回曾家時,她已經心裡有數在大宅子的生活不會好過,憑自己的出身是不會被曾家人接納的。

  可她還是想著祖母是明理之人,自己怎麼說也是相公明媒正娶的正妻,曾家的人對她再有意見也頂多在態度上刁難,不能真正拿她如何,她仍坐得住長媳的位子,可哪知……平妻,這名義上是不分大小的替相公多娶一個妻子進來,實際上,若真讓人娶進來,她只會淪為妾室而已。

  她如何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不,她絕不接受這樣的事!但該怎麼做,她一時也沒了主意。

  之前與相公兩人在外過日子時,她的家世高低無所謂,可這會進了曾家大院,就變得重要起來了。

  餅去的阮玫禎雖是庶女,但至少還是出身大戶人家的千金,而今的自己雖有父母,但身無長物,家無橫財,又怎麼襯得上丈夫。

  她憂愁的垂下臉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大少奶奶,您先別煩惱,不如找大少爺幫著解決吧。」屋裡不知何時進來了個丫頭對她說話。

  她訝然抬首望向這人。「你是?」

  「大少奶奶,我是瓶兒,四平買我進府來伺候您的。」那丫頭年約十五、六歲,生得白白淨淨的,對著莫可兒自我介紹。

  「瓶兒?四平找你來的。」她想起來了,之前相公讓四平去給她買個丫頭回來,顯然四平買的就是這個人了。

  「瓶兒會盡心伺候大少奶奶,還請大少奶奶以後多關照。」瓶兒得體的說。

  她瞧瓶兒樣子頗機靈,是個聰明的人,四平果真是依相公的交代認真給她挑了個不錯的。「別這麼說,以後咱們互相關照吧。」唉,瓶兒可能還不知,有她這沒勢的主子,她跟著自己,在曾府也不會太輕鬆的。

  她也曉得相公為她找幫手的用意,他應該也發覺她在曾家生存不易,怕她讓李氏欺負了去,才找個人來給她撐底氣的。

  他為她打點好,讓她用不著看人臉色,要人,自己找,要錢,自己賺,誰都不用去求。

  而她有丈夫靠,誰還怕誰?

  只是……唉,她忍不住又嘆起氣來。

  「大少奶奶別嘆氣,方才三少奶奶對您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娶平妻也得大少爺同意不是嗎?他若不同意,老祖宗也不會勉強的吧?」瓶兒說。

  原來瓶兒剛才已經在外頭聽見二姊說了什麼,話是沒錯,只要相公不同意,這事也保管成不了。但是,相公還在繼承人的觀察名單裡,成天忙裡忙外的,她又怎麼好拿這事來煩,讓他多為自己操心?

  她畢竟在阮家歷練過,如今也只能相信自己能應付得過去的。「放心,這事我會自己看著辦,就先不去驚動大少爺了。」她告訴瓶兒。

  自己的事自己解決,要不,怎證明她配得起做相公的正妻。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4 11:48 AM

第六章 曬恩愛杜絕平妻

  這日曾思齊比平日早了些回來,手上還拎了雙新鞋。

  這鞋是緞面繡花包鞋,繡工精巧,質料上等,一瞧就是精心訂做的。

  「這陣子你忙事都來不及了,怎還有空想著給我做鞋?」替他脫了披風後,她捧著鞋笑問。

  他坐下喝著茶,寵溺的望向她。「再忙也不能忘了娘子今日生辰。」他說。

  「今日生辰?我嗎?」她訝異了起來。

  他眉一挑。「你別連自己生辰都忘了吧?」他本來也不知,是前些日子巧遇蘇伯告訴他的,而自己不知道是正常,怎麼連她也像是這才曉得?

  「我……娘家窮,也沒在過壽,哪會去記這個,是忘了沒錯。」她尷尬的說,其實原主莫可兒的生辰她怎會去記,此刻努力回想,確實是這天沒錯。

  他抿笑。「瞧你多不重視自己,連自己生辰都能忘。」他笑著走向她。「來,試試合不合腳?」這雙鞋可是自己費了很多功夫讓人照他打的樣板去做的,希望能合她的腳。

  「好。」她歡喜脫下舊鞋,正要套上新鞋——

  「大少爺怎麼送起鞋了,這情人或夫妻沒人送鞋的,就像傘一樣,送傘會散,送鞋會讓另一半給跑了!」瓶兒端點心進來瞧見了,馬上阻止的道。

  莫可兒要套進新鞋的腳一僵,驀然想起平妻的事,臉色不由得黯了黯。

  「是嗎,真是胡涂了我,怎就忘了這種事。得了得了,明天就把鞋給丟了,別為了一雙鞋害我跑了一個娘子!」他見她似乎受影響,立即安撫道。他是不信這些才會送鞋子給她,但她若是嫌晦氣,丟了也無妨。

  「這都是迷信,無稽之談,這鞋好看,我很喜歡,丟了多可惜。」不願拂了他的心意,她重新展笑的說。

  「你若介意,真的別勉強。」他說,不想她心裡有疙瘩。

  「不勉強,要我說,你就是送我十雙鞋,我也跑不掉的。」她說。

  這話說得他心花怒放。「是啊是啊,你就是我曾思齊一輩子的娘子,跑不掉的!」他哈哈大笑,上前抱住了她。

  瓶兒還在呢,讓人瞧了多不好意思,她紅著臉將他推開。「別這樣,你見過瓶兒了沒?

  她就是四平給我找來的人。」她趕緊介紹瓶兒,也是提醒他別當這裡四下無人,對她肆無忌憚的。

  但他還沒開口,瓶兒便自己先說︰「大少奶奶不用介紹了,瓶兒在來見您以前,四平已先領我去見過大少爺了,是大少爺覺得瓶兒可以,才讓我到您跟前來的。」

  她聽了訝然,才曉得原來他已先面試過人了。「你老實告訴我,瓶兒之前你倒是審了幾個才滿意?」她抱胸斜斜向他瞄去的問。

  「沒幾個,就五個吧。」他回她。

  「五個?你花這麼多時間在這小事上?」

  「小事?我娘子要用的人,哪裡是小事?我若不找個伶俐的,不是反而給你找麻煩嗎?」

  她心頭如盛了蜜糖般的甜,這男人不管是替她訂做一雙鞋,還是替她找個幫手,再忙也會親自費心思,令她感動不已。

  「主子,老祖宗那兒叫吃飯呢!」四平進來通知。

  「祖母怎麼忽然叫吃飯,平日不是各家自己開伙的嗎?」他訝然問。曾家主子多,各房口味不同,除了如年節、祭祖等大日子外,一般通常是各房自己開小灶,要吃什麼便讓下人做去,今日祖母卻突然叫吃飯,到底是有點不尋常的。

  「這……來通知的人也沒說清楚,只道老祖宗交代,讓您一回來立即就過去,而且是一個人去,大少奶奶不用走這一趟。」四平瞧了一眼莫可兒後,尷尬的說。

  莫可兒臉色略白,倏然想到祖母單獨找相公過去,莫非是要談娶平妻之事?她眉心登時染上了愁緒。

  「我知道了,這就過去。」他先朝四平說完,回頭笑著對她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在外頭已訂了席,提早回來是接你出去慶生的,這會我先去祖母那瞧瞧怎麼回事,回頭就帶你出去,你先等著我。」

  「好,只是,你一會去了祖母那……」她努力讓臉上掛著笑,心裡煎熬著不知該不該告訴他,祖母有意讓他娶平妻的事。

  「去了祖母那如何?」見她欲言又止,他問。

  「這……沒什麼的,我只是要你不用趕著回來,多陪祖母一會沒關系,我會等你的。」

  幾經掙扎,她還是決定不說了,讓相公自己看著辦,況且,這趟祖母叫他去也不見得就是說這個,說不定是自己杞人憂天了。

  「放心,我會坐一會再走,不會惹祖母不快的。」他以為她擔心他急著走會惹怒祖母,讓他在那多待一點時間。

  她也不多說什麼,笑著送他出房門,目送他帶著四平往祖母的院子方向去了。

  曾思齊才來到曾媛的院子,人還未踏進屋裡就聽見裡頭傳來歡笑聲,聽聽這聲音,竟是大房二房的人全都來了。

  尤其李氏的笑聲最大,她慣會討祖母開心也極懂得伺候祖母,這後院的權力才會越過母親,順利一把抓。

  他攏起雙眉,本以為祖母找的只有他,頂多再叫上娘三人,想不到所有人都到祖母這兒來了,卻獨獨漏了自己的妻子,他冷冷一笑,這排擠的也太過明顯了!

  「大少爺,怎不進去了?」四平見他人到了卻不進去,不解的問。

  「進去,怎不進去!」他沉聲說,腿一抬便跨進屋裡了。

  眾人一見他出現,表情各有不同,曾媛一貫少有言笑,於錦繡見到大兒子自然是開心的,而曾思典病稍好,感謝大哥這陣子代他操勞茶行的事,這見了面當然也熱絡著。

  至於二房的四個人見了他,臉上笑得頗有古怪,似等著看什麼好戲。

  他站在門口將眾人的表情收進眼中,原本嚴肅的臉孔一瞬間驀然笑開了。「怎麼大家都在,祖母是備了什麼好東西叫大家都來嘗了?」他朝著曾媛笑問。

  「你這小子倒精明,沒錯,這宮裡有人送了一盒上等的何首烏,老祖宗一個人舍不得吃,要廚房燉雞熬湯,這才叫上大家都來嘗嘗味道。」於錦繡沒瞧出他深瞳裡的笑意根本未達眼底,話裡也隱隱有股犀利,徑自替曾媛回答。

  他皮笑肉不笑。「原來如此,既然大伙都來了,連思偉的媳婦也在,四平,回去將大少奶奶也給請過來,就說祖母請喝何首烏,讓她過來一趟。」他回頭對四平吩咐。

  只是他這話一落,席上眾人各個沒了笑臉。

  「不用叫上你媳婦了,是我一開始就沒要她來。」曾媛什麼人,哪像於錦繡這般單純,見長孫這態度,索性不悅的挑明說。

  「是啊,咱們吃得正高興,她來了多格格不入。」阮玫玲安分不了,非插上一句不可。

  「她來怎麼就格格不入了?」曾思齊臉上已罩上一層冰霜了。

  「這還用問,誰不知道她那寒酸的出身——」

  「多嘴!」曾媛突然張口喝斥阮玫玲,這話還輪不到她來說。

  阮玫玲覺得莫名其妙,不是說好等曾思齊來就要提娶平妻的事?怎麼自己都還沒說什麼就遭喝斥了?

  她雖閉上嘴巴,但心裡仍是老大不痛快。祖母對她也不見得疼愛,動不動就給她臉色看,難不成也將她當成莫可兒一樣的出身,可以不需要給臉了嗎?

  李氏見媳婦被罵,心裡雖也不怎麼愉快,但想到平日裡媳婦就難教,唯一忌憚的就只有老祖宗,讓老祖宗治治她也好,誰教自己媳婦討人厭。

  曾思齊不動聲色的瞧了一眼祖母,見祖母臉色依舊難看,便也肅了面容。「若祖母不希望可兒過來,那我只好回去陪她了,今日是她生辰,我本來就預計帶她出門去的,其實這趟過來就是跟祖母說一聲的,我這交代後就帶她出門了,何首烏就請祖母與大家慢用了。」他連坐下喝口湯也不肯,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於錦繡見了著急。「娘,咱們都還沒與他商量事情呢,他就走了,該怎麼辦?」

  「哼,還商量什麼?沒聽他說自己媳婦生辰,這時說這話適合嗎?改日再說吧!」曾媛的面色也不大好。

  曾君寶夫婦瞧了暗喜,就盼她能因這事與曾思齊起嫌隙。

  可曾媛心裡則另有盤算,今日她其實也沒想馬上就提娶平妻之事,只是想瞧瞧他的態度,但見他連坐下都不肯就急著回去找媳婦,可見對可兒那丫頭挺上心的。

  她可以感覺到這個孫子出去一趟回來後變了許多,雖性子冷了,但更適合當家,她心中頗高興,不過另一方面也知曉他現在的性子不好拿捏,對於讓他娶平妻的事恐怕得從長計議了。

  然而一旁的阮玫玲卻是急得很,巴不得這事快成,就算曾思齊不同意也想塞女人給他,壞他夫妻感情。

  尤其,她見祖母請了眾人來,獨排莫可兒,他那為妻子抱不平的模樣令她更嫉妒莫可兒了,自己當年是短視外加勢利眼才會退了這男人的婚約改嫁曾思偉,此刻瞧自己丈夫實在與人家差多了,自己上個月過生辰,他連人影也不見,更別提送件禮物給她了,兩人相比,她丈夫簡直是混帳!阮玫玲越想對曾思偉越是不滿意。

  「玫玲,你這好端端的瞪思偉做什麼?」李氏發現後問,見她目光挺毒辣的,心下頓時不高興了。

  曾思偉正吃著東西,這才知自己平白被瞪了,臉孔一獰。「你這是做什麼?吃頓飯也有問題嗎?你若再想生事就滾回自己屋裡,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他張口就罵。

  「你說什麼,我丟人現眼?我瞧你才樣樣不如人,大伯尚且維護妻子,可你呢?哪裡把我當人?!」阮玫玲哪裡忍得,馬上不顧場合的反唇相譏。

  「說得好,我沒把你當人,我把你當成專門啄人的尖嘴雞!」

  「你敢辱我——」

  「夠了,老祖宗面前你們這像什麼樣,還有規矩沒有?」曾君寶瞧不下去,也怕曾媛發怒,忙喝斥兩人。平日這兩人吵吵就算了,這會還敢鬧給老祖宗瞧,這兩人還有腦沒腦?

  就見一直不吭聲的曾媛,忽地嘴角涼涼一笑,這對夫妻不和之事她哪裡不知曉,只是瞧著不過問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可這兩人以為她放任就能肆無忌憚、毫無分寸了嗎?

  「思偉,這媳婦是你自己選、自己挑的,好壞也得自己承擔,別給我叫苦,況且,待女人要有心,想娶賢妻,你也得是賢夫才行。」

  曾思偉一聽汗顏,登時後悔方才一股氣上來,完全忘了祖母在場,這不是讓家丑活生生演一遍給老人家看嗎?

  他不由得心虛的認錯道︰「祖母教訓的是,我錯了,以後會多讓著玫玲的。」

  阮玫玲聽了這話可痛快了,臉上立即露出得意的笑容。

  哪知曾媛再度開口,「玫玲日後若不想如思齊的媳婦一樣進不了我這座院子,最好謹言慎行,別把在娘家養成的驕縱之氣帶到曾家來,我曾家的女人沒這麼不知規矩,你若想要個體貼的丈夫,也得自己先是嬌妻。」

  阮玫玲在曾媛的冷視與冷言下,臉上的笑容很快凍住,最後凋零成一朵頹敗的花。

  莫可兒忐忑不安的踏進大廳,廳上坐著曾媛、於錦繡、李氏以及阮玫玲。

  這幾個女人全坐著,唯獨莫可兒站著,氣氛有股公審的味道。

  「老祖宗找你,怎麼這會才來?」李氏劈頭就問。她善於察言觀色,見曾媛不喜歡莫可兒,便理所當然也不給莫可兒好果子吃。

  「我得到通知已盡快過來了,沒有耽誤什麼。」莫可兒心知李氏是存心找麻煩,忍著氣回話。

  「你明明就讓祖母等,還說沒有?」阮玫玲專愛落井下石,這時哪能不插上一嘴。

  「我有沒有來遲,祖母心中有數,自有公道。」她瞧向曾媛,讓曾媛說句話。祖母雖對自己有意見,可至少是明理之人,不會隨意亂扣罪名找無謂的麻煩。

  曾媛略點了頭。「我今日找你過來,遲到與否不是重點,而是有話要與你商量。」曾媛不是專去挑小毛病的人,李氏婆媳想拿這點挑事是多此一舉的。

  婆媳倆見老人家沒支持,不禁悻悻然閉嘴了。

  「祖母有事吩咐就好,孫媳哪敢有意見。」莫可兒頭低低的說,心中已然猜出祖母找她來要說什麼了。

  曾媛瞥她一眼,見她雖出身窮苦人家,可應對如流,舉止氣度皆有大家風範,甚至比阮家出身的阮玫玲知道分寸,其實是個相當不錯的丫頭,只可惜她的家世配思齊實在不夠格,而這也是沒辦法改變的事實。

  「這事還得尊重你,聽聽你的意見才行,畢竟這對你也是有影響的。」曾媛說。

  「是啊,待會若想說什麼盡管說,這裡關上門都是咱們自己人,總有得商量的。」於錦繡接著道。她原是贊成思齊再娶平妻的,可近來發現兒子對媳婦當真維護得緊,日前曾姓宗親的祭祖大會上,明知老祖宗沒叫他媳婦去,他硬是給帶去了,還非要她依長孫媳的身分也跟著拿香祭拜,這可是讓老祖宗的臉色當場就拉下了。

  不只如此,連出外洽談生意他也帶著媳婦去,巡視產業也是,說是自己分不開身讓她代表去,這衣服、首飾也不吝嗇的一箱箱送進府來,當著眾人的面送給媳婦。

  這種種做法,即便自己平日再駑鈍,這下也該曉得兒子的心思了,自然不想勉強,本想趁這事還沒搬到台面上去提就算了,當沒這打算過,可哪知老祖宗還是將這事放心上,找了時間就把女人們都找來,正式要對思齊的媳婦提這事了。

  可自己既明白兒子一門心思只在莫可兒身上,如何還好相逼,只能先說這些話墊墊底,讓媳婦不要太擔心。

  「是,娘。」莫可兒語氣中加了一絲小心。

  「大嫂,這還有什麼好商量的,咱們這決定全為了思齊好,她若是個知進退的人就不該反對。」李氏撇嘴說。

  「可是——」

  「大嫂,我知道你是心軟之人,可你得從長遠去想啊,思齊雖說不是繼承人,但他可是嫡長孫,怎麼說也代表咱們曾家,這娶的妻子不能隨便,更馬虎不得,老祖宗也是顧慮這個才出此下策的。」李氏一副為人設想、苦口婆心的模樣。

  「這我知道,就是思齊他……唉,這段時間你們也瞧見的,就算提了,他應該也不同意的。」於錦繡嘆氣說。

  「就是怕他不同意,老祖宗才會找來可兒這丫頭說清楚的不是嗎,讓她回去勸勸思齊,讓這事能順利去辦。」

  「可不是,莫可兒,祖母找你來,你心裡應該有數咱們在說什麼了吧?」阮玫玲朝莫可兒問道。

  莫可兒心頭沉了沉,怎會不明白她們的意思,這趟被叫來,她自是清楚這回祖母是打算正式告知她,要讓相公娶平妻的事了。

  她心下淒淒,這也算尊重了,至少告訴她一聲,而不是一聲不響就將人娶進門了。

  這陣子,相公也不知怎麼了,特別黏她,什麼都要與她一塊,讓她參上一份,可旁人不喜歡,反而弄得氣氛尷尬,自己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並未告訴相公祖母要他娶平妻的事,他卻做出這麼多事,該不會是已經知道了吧?

  「我明白的,你當日就已經告訴我這件事了,我哪裡還會裝不知。」她輕巧的回答。

  曾媛聽了這話,眉一攏,銳目瞧向阮玫玲。「我都還沒對她提的事,你早已對她說了?」她最厭惡多舌之人,阮玫玲犯了她的大忌!

  阮玫玲臉色一陣青黃,也曉得祖母不喜旁人多嘴,可自己哪裡是忍得住話的人,自然轉頭就想讓討厭的人早些知道後心裡難受,但莫可兒卻故意在祖母面前說出自己早告訴她這件事了,分明是想給自己難看,這女人原來也是奸險之徒!

  「呃……我只是先給她個底,並沒多說什麼……」她冷汗直流的辯解。

  曾媛目光倏冷,口氣十分嚴厲。「所謂駟不及舌、禍從口出,你最好給我謹記!」

  阮玫玲當場缸了臉,一旁的李氏見媳婦挨罵,再怎麼樣也得幫襯著,忙打圓場的道︰「玫玲不懂事先多舌了,可她也是一片的好心,希望勸勸可兒能明事理,不要給思齊為難,而這不也是想著給老祖宗解難題嗎?所以您就不要怪她了。」

  曾媛聽了這話,臉色才好些。「得了,你給我記著,旁人的事不要咂嘴弄舌的,不該說的話別到處說,說多了就是搬弄是非。」她又警告阮玫玲。

  「是……我知錯了……」阮玫玲發顫的道。

  「知錯就好,這會你若有事,就出去辦你的事。」曾媛有意趕她出去。

  「不……我沒什麼事可辦,還是留下的好……」阮玫玲想瞧莫可兒被逼著讓位的模樣,哪裡肯走。

  曾媛見她皮厚,哼了一聲也不多說什麼,轉向莫可兒直言道︰「我這老太婆就不唆了,娶平妻的事你可答應?」

  曾媛不是不知這陣子孫子護妻的作為,他無意娶平妻,這事她已心知肚明,本來想慢慢來,磨著讓他答應,但她發現自己年紀大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自己這棒子是已決定交給思齊的,因此這事再拖不得,既然思齊那兒不好硬著來,就讓莫可兒自己答應,只要莫可兒肯點頭,思齊應該也無話可說。

  莫可兒雙手不自覺的捏緊衣裙,她答不答應?問她答不答應?她當然不答應!

  可她若拒絕,怕老人家發怒,相公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曾家,正要有一番作為,若是因為自己而與祖母的關系生變,那該如何是好?

  然而她若答應了,那她的傷心又要向誰討公道去?

  她左右為難,不知該怎麼應付。

  本以為憑自己能度過這關的,但眼前看來是不容易了。

  「怎麼不說話,你婆婆不也說了,你有什麼話可拿出來講,若覺得委屈,我也不是個不說道理的人,能補償的會補償給你的。」曾媛緩了口氣的說。

  補償,將丈夫分人一半,這是再多的補償也補償不了的,她黯然的想。

  曾媛等不到答案,有幾分不耐了。「你這丫頭倒說個主意出來!」

  她心一擰,張了口。「我——」

  「啊,可讓我找到人了,娘子,我回來到處找不到你,可著急了!」曾思齊急驚風似的闖進大廳裡來,張口便對著她說話。

  乍見丈夫出現,她一愣。「你不是在外談生意,怎麼回來了?」

  其它人同樣吃驚,怎麼莫可兒正要開口,他就出現了?這也太趕巧了!

  「還不是因為你腳上這雙鞋。」他指著她的鞋道。

  她今日穿的這雙鞋便是他送的生辰禮。「這……這鞋怎麼了?」

  「它小了半號,你穿了沒感覺嗎?」他朝她輕輕眨眼。

  兩夫妻本來就極有默契,她馬上機靈會意。「呃,是啊,難怪我站著雙足一直疼了起來,可祖母正問話,我也不敢喊疼。」她說著立即彎了腿,瞧起來真是不舒服了。

  「就是我胡涂,讓人訂做時給錯了尺寸,真對不住娘子了,我就是得知錯誤,趕著回來讓娘子千萬別穿的,免得傷了腳,但還是遲了一步讓你穿上了。」他顯出一副懊惱的樣子。

  「娘子的這雙玉足可是為夫的最愛,若傷了可怎麼得了,來來來,別再忍著穿它了,我抱著你回去換鮭吧。」他說風就是雨,忽然將她橫抱起來。

  「相公?!」她驚呼一聲。

  他沒理她,直接朝著曾媛道︰「祖母,若沒什麼事,我先帶她回去,這鞋子不合腳,站著說話痛苦,回頭若祖母還有吩咐,咱們夫妻再過來。」他風風火火的,也不等老人家說句話,抱著妻子便跑了。

  廳上的女人一個個傻眼,為了一雙小鴿號的鞋趕回來抱走莫可兒?這什麼跟什麼啊!

  曾媛更是鐵青了臉,重重的哼上一聲。

  曾思齊抱著妻子出了廳外,莫可兒立刻不安的說︰「可以了,放我下來吧。」

  「下來做什麼,你腳不是還疼著?」

  「這……」她鞋合腳得很,哪裡小鴿號了?他這樣強帶她出來,恐怕會惹惱祖母的。

  「你——唉,這會不會太過了?」

  此時他臉上已毫無笑容了。「不會。」

  「可是——」

  「難道你想答應祖母讓我娶平妻?」他是未來人,沒有娶兩個妻子的想法,他過去即便交女友也從不劈腿,況且她已是他的妻,還與他同甘共苦過,他怎可能讓她委屈。

  「原來你真知道了。」

  「若不知還能處處提防,時時昭告天下,我曾思齊的妻子只有你嗎?」

  她瞬間紅了眼眶,原來他這陣子動作頻頻真是為了要打消祖母為他娶平妻的念頭。

  「可……我沒說,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她好奇是誰告訴他的。

  「你不說,我沒眼線嗎?」他撇嘴,對她也是不滿的,明明有事也不說,非得自己扛,這傻子!

  她一想,恍然大悟。「是瓶兒?」瓶兒是他找來的,他定對瓶兒交代了什麼,讓瓶兒有事定向他報告。

  他也不掩飾,點了頭。

  「我瞧你找她來,盯的不是旁人,而是我吧?」她不滿的問。

  他悶笑起來。「胡說什麼,我盯你做啥?我是不放心你,就怕你受了委屈也不說,像今日我若沒趕來,你豈不是要被迫讓夫了?」

  聞言,她不只眼睛紅了,眼淚都要滴下了。「相公,你待我真好!」

  「這還用說,誰教娘子只有一個。」他笑得溫柔,這還真一路抱著她回去,沒讓她雙腳再沾半分的塵土。

  只是,兩夫妻才剛回到自己屋子不到片刻,還說不上什麼話,曾媛就讓於錦繡扶著親自過來了,於錦繡拚命給兩夫妻使眼色,讓他們斟酌著點說話,兩人避不開,只能正襟危坐的面對。

  「祖母話若還沒說完,找我們過去就好,怎麼親自過來了?」曾思齊嘆口氣的說。

  老人家面色極差,瞧得出相當不快。「哼,我若不來,要請你過去還得一波多折,干脆自己過來了。」

  「這……」他摸著鼻子不說話了。

  「你們沒一個讓我稱心的,這會我親自過來了,瞧你們還能躲嗎?」曾媛氣沖沖的說。

  莫可兒垂下面容,如何不知祖母是一個一旦拿定主意就不會放棄的人,眼下果然就找來了,而相公就是不想與她硬踫硬,才想著做一些事讓老人家知難而退,別再存著替他娶平妻的念頭,可瞧目前的情況,這樣子仍是消除不了老人家的決心。

  她不安的絞著手,心揪得難受起來。

  「祖母若要提讓我娶平妻一事,我——」

  他正要開口,曾媛驀然揚了手。「你先別說話,等我說完你再說。」她不讓他先表態。

  他話在舌尖上,只好收回來,繃著臉先聽聽老人家要說什麼。

  「你們兩個給我聽好了,我打算恢復思齊茶行繼承人的身分,讓思齊當家。」曾媛道。

  兩夫妻一愣,沒料到祖母一開口會先說這個。

  「思典性子軟弱,身子也差,我之前讓他做繼承人也是萬不得已的事,這次思齊回來,表現確實不錯,過去的惡習全改了不說,人也開竅了,做人做事都有自己的手段,我看著高興,茶行交給你,我能放心。」曾媛是個個性極為內斂,不會輕易說出這些話剖心的人,這時會說這麼多,不僅讓兩夫妻意外,就連於錦繡也吃驚。

  莫可兒聽見這話,心裡是替相公歡喜的,相公的改變能獲得老人家的認可,也不枉他這陣子為茶行的事奔波盡心了。

  只是,祖母這時候提這個,這是要……

  「思齊,祖母老了,再活沒幾年了,我想死前將孫子們的事都安排好再闔眼。我雖中意你當家,但也不是非你不可,盡管思典身子、能力不行,還有思偉呢,他雖與我沒有血緣關系,可一樣姓曾,我若將家業傳給他,也能對曾家祖先交代的過去,最重要的,曾家繼承人一定要能聽從安排。」曾媛接著沉聲說。

  這意思再清楚明了不過,曾思齊若不聽從安排,曾家的一切便會落到曾思偉頭上,而曾思齊將一無所有。

  「這……是啊,是啊,老祖宗吃的鹽比咱們吃的米多,聽老人家的準沒錯,準沒錯的!」於錦繡見氣氛凝結,趕緊緩和的說。

  「祖母要我聽從什麼安排呢?」他聲音緊繃的問。

  「娶平妻!」曾媛重重吐出這三個字。她個性也硬,不容子孫忤逆。

  莫可兒驀然閉上眼睛,這已不用她回來勸了,祖母自己當著相公的面提出來了,而且還帶著威脅,若不從,他就做不回曾家的繼承人。

  她心隱隱作痛,若自己是相公,會怎麼做呢?

  應該會答應了吧?

  相公自回曾家,一心放在茶行上,他的用心與努力,她都看在眼底,這男人是個有野心的人,本屬於他的,他定要拿回來,又怎會放棄?

  況且男人本該以家業為重,女人為輕,不過多娶一個,算得上什麼……

  曾媛驀然瞧向莫可兒。「你這丫頭聰明能干,我也不是不喜歡,嫌的就是你的出身而已,等平妻進門,我也不會虧待你的,表面上是平妻,但這人私下還是得稱你一聲姊姊,凡事還是以你為主。」曾媛對她說這話是要安她的心,讓她配合著點,不要刁難。

  她唇色灰白,張著嘴卻不知說什麼好。

  曾媛見她如此,嘴一抿,再轉向曾思齊。「思齊,不管如何,今天就給我個答案,你倒底是肯還是不肯?」

  他並沒有一口回絕,表情像是深思起來。

  莫可兒見狀,心酸了,兩只藏在袖子裡的手不住的抖,她怕被發現,兩手趕緊握緊,不讓人知曉她有多驚慌。

  「好,我娶!」他終於說。

  莫可兒的心驟然破碎了一地,他娶,他說他願意娶……

  人的心痛極過後,反而變得茫然了,她蒼白著一張臉,面上毫不見血色的呆坐著。

  曾媛徑自高興孫子總算答應自己的安排了。「很好,我就知道你懂事,要曉得我這用心良苦可都是為你好,為曾家好。」

  「嗯,這我能明白的。不過我有個條件,這人得要我喜歡、瞧得上眼的才行。」他又補充。

  「行,這沒問題,錦繡,你告訴他這回我替他挑的是什麼樣的對象。」曾媛讓於錦繡對他說仔細。

  連對象都挑好了……莫可兒感覺自己猶如寒風落葉,一顆心像是摔落在地上,撿不回來了。

  於錦繡見兒子沒有逆了老人家的意,不禁松了一口氣,可見媳婦那面無血色的模樣又於心不忍。唉,事總無兩全的。

  現在還是老祖宗當家,與老人家作對沒好處的,小兒子身子不好,她只能依靠大兒子在曾家撐著,若大兒子再被攆出去,自己就真沒指望了,至於媳婦的傷心,她是幫不上忙了。

  「好好好,我來說,老祖宗這回可是用心的替你選了一門親,挑的對象是才貌、家世皆上選的蘇州林家,林老爺因為生意需要周轉才同意讓女兒當平妻的,這林家小姐閨名欣珍,是個美人,你見了定會喜歡。這樣好了,婚前咱們就先安排場茶宴,讓你先見見人如何?」

  於錦繡喜孜孜的問。

  他點了頭,臉上掛上了笑。「好,就這麼辦吧。」他似乎也樂於去見這位林小姐。

  這之後,他們再說些什麼,莫可兒都沒聽進去了,她整個人彷佛失了魂,丟了魄,腦中空白一片,什麼思緒也沒了。

  「咦?三少爺哪裡去了?」晚飯後,阮玫玲聽說丈夫已經從外面回來了,回屋裡卻見不到人,便問向平日負責伺候丈夫的小廝。

  小廝告訴她,曾思偉在李氏屋裡。

  「一回來就去找娘做什麼?喜荷,咱們也過去瞧瞧。」她叫上喜荷一起前往。

  主僕兩人很快來到李氏的屋子前,還沒推門進去就先聽見曾思偉的聲音說︰「娘,這不公平啊!憑什麼只有大哥可以娶兩個妻子,我怎就不成?我也要向祖母說去,讓我也多娶個妻子回來,也好多個人孝敬娘!」

  「說得好聽,娶來孝敬我,是孝敬你自己吧!」李氏哪裡不知道兒子的心思。

  「哎,娘,你跟兒子計較這些做什麼,兒子總歸是有想到您不是嗎?」

  「哼,你就知道哄我,得了,娘對你那媳婦也不是很滿意,玫玲那丫頭空有家世卻對你一點幫助也沒有,幾日前我才讓她回娘家說說,瞧能不能讓娘家人拿出一點錢來資助你私下買塊地種新品茶,可到現在一點下文也沒有。」李氏不滿的抱怨。

  「其實您也別指望玫玲了,我這是看走眼了,以為娶了那女人會對我有所幫助,怎知一點用處也沒有,本來還貪圖她帶過來的那點嫁妝,可那女人抓得死死的,一毛也不放,我真是後悔娶了她。」

  「娶都娶了,後悔能有什麼用?如老祖宗說的,當初是你自己談的婚事,這苦果可得自己承擔。」

  「這……唉!」他這氣嘆個沒完,當真是悔不當初,搖頭再問︰「娘,玫玲那裡弄不到錢買地,可你管了曾府這麼大一個宅子,難道就弄不出一點油水來嗎?」

  「別說了,我雖管了府裡的事,但賬房還是教老祖宗緊抓著不放,我是一點油水也撈不到,這才苦啊!」

  「那你這不是白白替大伯母管事了?」

  「也不是白白的管,咱們二房若不掌點權,這府裡的下人還看得起咱們嗎?拿雞毛當令箭的道理你懂吧?不管如何總得拿出樣子來,二房才不會教人看扁,再說了,娘管了府裡的事,府裡要吃要穿的總要有人供應,你爹負責找外人來賣東西給府裡,咱們還是可以從中拿點回扣的,你爹就是靠這點回扣才敢在外擺闊。

  「唉,不過近來你也是知道的,自你大哥回來後處處掣肘你們父子,不僅在外頭你們是更不好做事撈錢,連僅剩的這點回扣都不好拿了,娘這才想著讓你媳婦回阮家去討點過來,盤算著讓你能另外找門路再發展。」

  「我就說不能讓大哥回來的,他一回來,哪有咱們二房的好果子可吃,但祖母偏就非他回來不可,早知道就不對二哥……那至少咱們在這家還能多撈點油脂出來。」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你二哥那事就不要提了!」李氏板下臉說。

  「不提就不提,總歸一句,都怪阮玫玲沒有幫夫運,難怪大哥當初不要她,要外室的那個女人!」他氣悶道。

  「好了,你怎麼淨說一些沒用的,萬一這話讓你媳婦聽去,不是又要吵翻天了?」

  「吵就吵,我還怕她嗎?但話又說回來了,娘究竟肯不肯讓兒子再娶一個?」說到底,他關心的還是能不能再娶,這才會一回來就找娘說這事。他是真嫉妒大哥能娶平妻,若換作是他,肯定馬上就答應,連猶豫也不會。

  李氏皺眉。「這事恐怕不好辦,玫玲不比莫可兒沒後台,阮家人不會同意女兒受這種委屈的。」

  「這我不管,那阮玫玲根本就是個母夜叉,讓我見了就生厭!」

  「生什麼厭,你當初可是說她美若天仙,非她不娶的。」

  「那是當初,如今兒子再瞧她簡直是巫婆轉世,連踫也不想踫她。」

  「這可不行,咱們家就靠你一根獨苗傳宗接代了,你不踫她如何生孩子?」

  「所以我這不是要再娶一個嗎?你若指望玫玲能生,那是難了,我見了她就倒胃口。」

  「這……這……你若真想娶,平妻是行不通的,納妾倒是可以。」事關生孩子,李氏馬上就妥協了。

  「妾也行,總之,我自娶了那個女人,日子一直不痛快,與她行房時也像是條死魚在翻身,身體憋屈得很,再不找個溫柔識趣的回來,咱們二房真要絕後了。」

  門外的阮玫玲氣炸了,這對母子竟背著她將自己污辱成這樣,這不打緊,他們還打算給曾思偉納妾?!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進去與他們理論去——」

  「小姐,還是算了吧,您進去也是和他們吵起來,這是一點好處也討不上的,到時候反而讓姑爺更有理由納妾了。」喜荷忙攔住氣呼呼要闖進去的小姐勸說道。

  她一聽有幾分道理,這才壓下怒氣沒往裡頭去。「好,我不進去吵,可這對母子等著瞧,我阮玫玲不是好欺的,他們這般待我,我會找機會教他們好看的!」她恨恨的說。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4 11:49 AM

第七章 才女出招分高下

  茶宴就辦在離西湖不遠的曾家一座茶園裡,這園子的位置還能觀賞到西湖的美景,是個辦宴的好地方。

  一早曾家的下人就在綠油油的茶園裡搭上了好幾座的棚子遮陽,桌子、椅子、茶具、果子、點心全精心備上,因為名義上是茶宴,曾家邀請了不少人,午後客人便陸陸續續到來上。

  莫可兒與曾思齊共乘一輛馬車過來,兩人對坐一路無語,她本來並不想出席這場合,祖母也「體恤」的同意了,可這男人居然說她若不去只怕林家的人不高興,以為她不贊同他娶平妻,怕將來兩妻不和,也許就不肯進門了,因此堅持要她現身。

  她心傷他不顧及她的感受,非要她過來受辱不可,這男人原本對她百般維護,可為了茶行繼承人的位子,利益沖突下,終究是犧牲她了。

  她神傷不已,這男人說變就變,她想問,那曾信誓旦旦說妻子只有一個的男人哪裡去了?

  這不禁讓她想起個故事,東漢皇帝劉秀的姊姊湖陽公主看中了大臣宋弘,請弟弟劉秀出面提親。

  劉秀邀宋弘赴宴,席間,劉秀道︰「人生在世,只要有了地位與財富,就不難找到朋友和妻子,卿家以為如何?」

  怎料,宋弘當場反駁說︰「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貧賤時結交的朋友,不能因為自己發達了而忘記,同自己一起吃糠過苦日子的妻子,也不能因為自己富貴了就拋棄。

  劉秀感懷他的品節過人,便不再強提婚事了,然而比起宋弘,自己的丈夫卻……

  本以為自己重生後遇的是良人,到今日才知不是,她心頭梗了梗,落寞失意至極。

  難道,出身不如人就得認命?

  若真非得如此,那好吧,他要娶就讓他娶,她會成全的,自己前世與今生經歷過這麼多事,連死都死過的人,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她忍,她就忍!

  茶園到了,四平過來拉開馬車簾子,曾思齊先下了馬車,回頭伸手要牽莫可兒下來,可她避開了他的手,自己下車了。

  他瞧了這狀況,收回手來。「進去吧。」他淡淡的說,也不等她了,自己先往前走。

  她瞧著他的背影,人怔了怔,心不住的發疼。

  「大少奶奶,進去吧。」瓶兒上前提醒的說。

  下車的賓客越來越多,她這樣呆站著只會引人側目。

  她反應過來,自己今日若失態,穩會成為全杭州笑柄的,深吸一口氣後,她挺起胸來,不讓人有機會議論的走進茶園了,可盡管如此,仍能聽見身後嘲笑她讓曾家人嫌棄的耳語,她忍著難堪,充耳不聞。

  她進到茶園後,曾思齊已不見人影,他就這樣甩下她,讓她自己面對嗎?她嘆了口氣,也不想去找他了,這會兩人哪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見李氏早已到了,就站在祖母身旁招呼著客人,那長袖善舞的姿態讓不知道的人以為她才是曾家的大房媳婦。

  而真正的長媳於錦繡則靜坐一旁默默的喝茶,見人只知點頭微笑,哪有李氏手腕高明善於鑽營,眾人都想,曾家的大權早晚要讓二房佔去。

  莫可兒本來想上去幫幫婆婆的,但輕嘆一聲後又止步了,自己的情況並不比婆婆好,她也是眾人嘲笑的目標,想幫婆婆其實是自不量力。

  不想這麼快面對眾人的冷言冷語,這會只想找個地方暫時待著,能躲一陣子是一陣子。

  這麼一想,她便轉身要找地方躲藏,怎料忽然有個人擋了她的路,她身子一側要讓路而行,可那人再度擋上來,她瞧了那人一眼,終於忍不住道︰「對不住,你擋了我的路。」

  「你不認得我了嗎?」那名男子切齒的說。

  這聲音讓她猛地一震。「啊?你是……你是嚴烈?!但是你的臉……」盯著他的臉,她愕然得說不出話了。

  沒錯,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嚴烈,只是他五官不太一樣了,鼻梁歪了,眉毛也去了一條,眼角還有塊丑陋的大疤,以前俊俏的模樣完全不見了,若不仔細認還真認不出來。

  「對,就是我!」嚴烈雙目冒火的瞪著她。「我會變成這副德性,就是拜你與曾思齊之賜!」

  她這才想起那日他被吊在市集的高梁上,薛東珠命人朝他丟了不少石子,這打在身上便罷,頂多內傷,若打在臉上則極可能毀容,她瞧著他歪斜的鼻梁,想起薛東珠那發怒的最後一擊……

  她身子一顫,眼珠子往一旁閃去,不敢再看他慘不忍睹的臉龐,吞了吞口水說︰「其實……你沒死也算命大了。」不知說什麼好,她也只能這麼安慰了。

  「是啊,我就是命大,老天留我這條命,讓我將來找你們夫妻報仇雪恨!」他怒不可遏,自己本來貌似潘安,可現在卻成了這副鬼樣子,連過去的幾個外室見了都怕,再沒女人看得上,只除了家中那母老虎薛東珠樂見他變丑,直說這樣他才不會在外面拈花惹草,而他那一邊眉毛就是教薛東珠給剃的,他會這麼慘,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女人與她的丈夫曾思齊,他與他們已是立下不共戴天之仇,絕不會放過他們的!

  「這……薛……薛東珠,咱們在這!」她突然朝他身後大喊一聲。

  那膽小的男人聞聲馬上嚇得回頭看,莫可兒趁這機會快溜,等他發現受騙回過身來時,她已跑得不見蹤跡,讓他氣得跳腳。

  溜開的莫可兒躲到了一座沒人的棚子後頭站著喘息,暫時不想走出去了。

  一來就撞見嚴烈這冤家,真是倒霉,不過薛東珠是李氏的親戚,會受到邀請過來也是正常,只是自己沒料想到而已。

  正吁口氣時,有人走進了茶棚裡,兩人說話的聲音令棚後的她倏然僵住。

  「我說這不過是娶個平妻,婚前相看一下罷了,又不是拜堂,有必要找來這麼多人嗎?還非要我也來一趟,這曾家就喜歡擺場作樣!」說話的是阮夫人趙美音。

  「娘,其實這是我的主意,祖母與伯母只說辦個茶會,是我主張大大操辦的。」阮玫玲說。

  趙美音訝然。「你的主張?人家娶平妻關你什麼事,還幫著搞得這麼盛大?」

  「娘,這你就不知道了,我這是有意讓親朋好友都來瞧瞧莫可兒的笑話。」阮玫玲惡毒的說。

  趙美音一聽就明白了,輕笑一聲。「那莫可兒就是你說的,曾思齊在外頭娶的貧妻?」

  「可不是。」

  「好吧,你若想教訓她,給她難看,那我也無話可說了,誰教這女人敢惹我的女兒呢。」趙美音拍著阮玫玲的手背笑起來。

  兩母女簡直一個樣,一樣氣量狹小,一樣不管別人死活。

  在棚子後頭的莫可兒掀開棚子的一角,瞄見趙美音後,全身顫抖了起來,她沒想到自己會再見到這個人,這前生殺害自己的凶手!

  她見趙美音仍打扮得雍容華貴,一如她自傲的阮家大夫人頭餃,她深怕人家看低,一出場絕對要艷光四射,這點阮玫玲也學去了,今日打扮得同樣富貴逼人。

  她臉色越見蒼白,自己前生幾乎都操縱在趙美音手裡,唯有討好這人,自己與娘才能在阮家活下去,可最後,仍教這狠毒的女人整死了。

  再次見到這女人,她驀然想起娘悲慘的一生,趙美音善妒,容不得任何妾室出頭,打罵整治後院的女人是家常便飯,娘活著的時候經常被叫去羞辱甚至挨打,在阮家活得沒有一日快活,也許娘死了,才算是解脫吧?

  想到自己竟還能為娘親的死感到慶幸,莫可兒悲涼的眼淚忍不住流下來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不知何時,曾思齊站在了她的身後。

  她心驚回頭,棚子裡的母女也是一驚,趕緊掀開簾子過來看,見到了莫可兒與曾思齊,兩人臉色頓時有點不大自然。

  尤其是阮玫玲,知曉方才她和趙美音說的話,莫可兒應該聽見了,雖說不怕讓莫可兒知曉,可當著面總有點尷尬。

  「原來是大少爺,好久不見了,怎不進棚子裡聊呢?」還是趙美音鎮靜些,馬上當沒事的說。

  曾思齊抿笑,輕點了頭。「見到阮夫人來了,我正是過來打招呼的,可兒,咱們進去與阮夫人聊聊。」他瞧向莫可兒,見她臉色仍煞白煞白的,忍不住皺了眉。

  「好……」莫可兒根本不想面對殺害自己與娘的凶手,但他這麼說,她也只能暗自吸氣,強自鎮定的點頭了。

  她跟著相公走進棚子裡,雙手不中用的仍抖著,她不斷告訴自己,她已不再是阮玫禎,她是莫可兒,莫可兒是不需要怕這女人的!

  四人站在棚子裡,趙美音露出親切的笑臉,可莫可兒知道,這女人的笑容從來不曾發自內心,她永遠帶著算計,這才能將她與娘算計到死。

  「恭喜大少爺了,不久就要再娶個賢妻進門了。」趙美音說。

  「多謝阮夫人,娶平妻是祖母的意思,我也是照辦而已。」他回。

  「這什麼話,聽說你這對象還是蘇州林家的嫡女,誰不知道蘇州林家也是當地有名的茶商望族,你娶林家的女兒,對曾家也是大有幫助的。」

  說起這個,一旁的阮玫玲倒有些不是滋味了,她本是想曾思齊娶平妻,一般真正的大家閨秀是不會同意下嫁的,肯的也是門第低於曾家的人家或庶女,可哪裡知道祖母竟能讓蘇州的林家答應這門親事,那林欣珍一進門雖然保證能將莫可兒踩得抬不起頭來,可林家的背景

  不比阮家差,若將來自己要壓她恐怕也不容易,要是弄走了一個莫可兒,卻來了另一個更難對付的,這不就是搬石子砸自己的腳?這點顧忌,讓她頗為不安。

  曾思齊微笑並沒有多說什麼,但表情看起來也是滿意這樁婚事的。

  趙美音瞧向垂首的莫可兒,面上笑容更為虛偽了,刻意的說︰「也難得大少奶奶好度量、不計較,一心為丈夫著想,曾家有你這樣的媳婦,好生福氣啊!」

  趙美音瞄見莫可兒唇色發白,袖裡的手似在抖著,便以眼神詢問向阮玫玲,不是說這女人能言善辯,經常惹怒她,這才想著修理這女人的嗎?可這會瞧她畏首畏尾,一副不稱頭的模樣,哪有女兒說的能干?

  阮玫玲也覺得奇怪,莫可兒在她面前氣焰不低,怎麼此刻卻像變了個人似的窩囊?

  不過繼而一想,莫不是因為娘太厲害了,任再刁鑽的人也不敢在娘面前囂張?

  「大少奶奶是不是身子不佳,否則臉上氣色怎會這麼差?」趙美音故意再問,她也認為是自己的身分讓莫可兒懼怕,不禁有些得意了。

  「我……」莫可兒正要說什麼,四平走了過來打斷他們的對話。

  他對曾思齊道︰「大少爺,林家小姐到了,人在老祖宗的那個棚子裡,老祖宗請您過去。」

  所有人立刻往曾媛所在的棚子望去,果真看見林家人了,而一群人中那穿紅色衣裳正與曾媛敘話的應該就是林欣珍了。

  只是距離有些遠,看不清她的長相,但身材瞧得出來是極為曼妙的。

  「大少爺,既然老祖宗請了,我們不如一起過去吧,我也還沒去向老人家請安呢!」趙美音說。

  「好的,一道過去吧。」他盯著遠處的紅色身影,眼中有幾分的期待。

  莫可兒見了他的眼神,心情抑郁了起來。「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她默默念著李白的詩,兀自黯然。

  一行人往曾媛的棚子移去,眾人正在那熱熱鬧鬧的說笑,進棚後,趙美音先跟曾媛與李氏打了招呼,但她畢竟不是今日的主角,寒暄兩句過後,李氏便朝曾思齊道︰「哎呀,你這大少爺總算過來了,快,先見見林小姐吧!」

  曾思齊看向林欣珍,見她五官標致,星眼如波,肌質晶瑩,加上這身紅衣素裹,整個人像是一幅美景,賞心悅目極了。

  她美得讓剛過來的曾思偉看得也都痴了,阮玫玲見自己丈夫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氣呼呼的走過去朝他腳背用力踩上一腳。

  他吃痛得喊了出來,引起所有人側目,讓本來要對林欣珍說話的曾思齊,先轉過頭去問他,「思偉,你怎麼了?」

  曾思偉瞄見阮玫玲對他橫眉豎目的樣子,不好說什麼,只得咬牙道︰「這茶園裡貓多,我讓貓嚇了一跳。」

  曾思偉不住傅怒,這女人越來越不知分寸,在外頭也敢跟他鬧!

  還有祖母,果真是偏心,竟給大哥安排了這麼一個美人兒,偏偏都沒想到也為他找一個,這下讓他對曾思齊娶平妻之事更嫉妒了。

  曾思齊瞥了一眼不知收斂怒氣的阮玫玲冷笑,怎會不知這貓指的是誰,他也不說破什麼,回頭去對著林欣珍說話了。「在下曾思齊,很高興認識林小姐。」他文質彬彬的道。

  林欣珍瞧他相貌堂堂,十分俊朗,這才看第一眼,雙頰就緋紅了,這一紅,人顯得更美了幾分。

  一旁的莫可兒狠狠咬著自己的唇,咬得都生疼了,林欣珍生得這麼美,再加上出色的家世,自己這算是輸得一塌胡涂了。

  將來只怕相公的心裡不會有自己的位子,自己這糟糠妻很快就會被當成污垢清掉了吧。

  她苦水攪了胃,可說悲從中來。

  「欣珍見過大少爺,大少爺好。」林欣珍說起話來聲音像黃鶯打蹄,十分好聽。

  坐在位上的曾媛與於錦繡見了歡喜,曾媛越看越覺得這兩人登對,自己安排得沒錯,心裡滿意至極。

  「敢問這位是……」林欣珍身旁有位中年婦人指著莫可兒問,這人是林欣珍的姑姑林氏,這次是專程陪同林欣珍來赴宴的。

  只是,林氏這一問,四周氣氛就有些凝固起來,曾媛立即向於錦繡使了眼色,讓她介紹莫可兒的身分。

  於錦繡只得上前去,斟酌了一下後才說︰「她是……思齊在外先娶的人,姓莫,叫可兒。」

  莫可兒心下難過,自己明明是正妻,婆婆卻連「媳婦」兩字都不提,還說將來新婦進門,自己的地位不會變,這會就已沒將她當成媳婦了,那將來的事誰還能指望呢?

  於錦繡自知對莫可兒理虧,可事已至此,老祖宗又盯著,她也只能這麼說了。

  「原來你就是大少爺先娶的對象,欣珍,還不快對將來的姊姊打聲招呼。」林氏瞧來也不是省油的燈,林家派她跟著來是有道理的,能幫著林欣珍打點眾人。

  「是,可兒姊姊,將來還請多多指教了。」林欣珍馬上說。

  莫可兒強忍著心中的痛楚,勉強的點頭。「不敢當。」她努力讓自己鎮定的說出這三個字,並且告訴自己要忍。

  「欣珍,既已先見過面了,以後你可要好好與人家相處,就算之後由你持家,凡事也該尊重的問問她的意見。」林氏說出這話,當事人莫可兒還未變臉,李氏的表情就先不對了。

  這話什麼意思?!持家,她打算嫁進門後與自己搶曾家後院的大權嗎?

  李氏對此敏感得很,本來對林欣珍印象還不差,當下討厭起來了。

  「是,我以後會尊重姊姊的,只不過,若將來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姊姊多擔待了。」林欣珍將丑話說在前頭,後來若真發生什麼事那就是無心之過了。

  「哪裡……哪裡。」莫可兒拚命隱忍,告誡自己人生有很多困境是躲不掉的,所以需要忍耐;人生有很多閑氣是避不開的,所以也需要忍耐。

  「瞧來你也是好相處之人,那咱們就放心了,既然如此,有一些話咱們就直說了,咱們欣珍希望進門後睡的是東邊的房,坐的是東邊的椅,這點要求還盼你成全。」林氏說。

  莫可兒吸了口氣,誰不知道東邊為大,林家這是擺明要踩在自己頭上了!

  盡管莫可兒努力忍住怒氣,但忍字的頭上還有一把刀,她終究是忍無可忍了。「咱們律法只承認妻與妾,兩者地位分明,完全沒有平妻的規定,除非我死了或被休了騰出位子來,不然後進門的都是妾。」她不顧一切的說。

  「妾?!」這話讓林欣珍姑佷兩人嚇得瞬間倒抽一口氣了。

  「沒錯,我國注重宗法與倫理,有道是諸侯無二嫡,即使是天子諸侯也不能同時娶兩個妻,一夫只應一婦,斷無二婦並妻之理。」

  兩姑佷張著嘴說不出話了,那趙美音也吃驚,莫可兒怎麼變了個樣,能說慣道,口齒如此伶俐,自己方才真錯估她了!

  而阮玫玲沒想到她竟敢當眾說出這些話來,直覺她瘋了不成?

  一旁的曾思齊黑眸半垂下,若細看能瞧見他嘴角正微微揚起。

  「老祖宗,這會可不是先來後到之事,咱們林家不是一般人家,這平妻已是說不過去,遑論是妾,這太過分了!而這點也與您說的不一樣。」林氏怒問曾媛,讓曾媛給個交代。

  曾媛眸光當即凜厲的瞪向莫可兒。「你這是做什麼?不是已經說好的事,你這是想反悔嗎?」曾媛斥問。

  莫可兒當下委屈的紅了眼眶,她本來想忍氣吞聲的,但這口氣真的難以咽下,自己實在無法將丈夫讓人。

  她朝曾媛跪下道︰「祖母認為我不如人,所以要給相公另外娶個女人回來,可我不認為自己哪裡輸人,林家小姐雖是富家千金、大家閨秀,但我自認她會的,我也會,她做得到的,我一樣行,甚至做得比她更好。」沒比過就認輸,這不是她的作風,如何也要為自己爭上一回,若真不如人了,這也才甘心。

  「你敢跟人家比,你想自取其辱嗎?」阮玫玲忍不住上前說。

  眾人點頭認可阮玫玲這話,這莫可兒讓嫉妒蝕了腦袋,以她的出身居然敢和一個從小就與琴棋書畫為伍的大戶人家小姐相比,這不是存心鬧笑話嗎?

  「比就比,哪有什麼,若真能贏了,就算咱們曾家的媳婦還是有本事的,這也沒什麼不好。」李氏這回竟然站出來幫著莫可兒說話。

  李氏本來是樂見曾思齊夫妻翻臉的,可這會見林欣珍未進門就已威脅到她在曾家的大權,當然就不歡迎她進門了,另外,她想莫可兒自幼貧無立錐,想必對任何事都一竅不通,出來比評也是丟臉的分,正好讓她出出丑,這兩人比一比,不管結果如何於自己都沒有害處,大家還有笑話可看,便出來說這些話了。

  「娘,你真認為她比得過嗎?別開玩笑了吧。」阮玫玲不曉得李氏的用心,嗤之以鼻的說。

  「你不要多嘴,這裡沒你的事。」李氏氣媳婦一點也不與她同心,更不懂得察言觀色,這時候插什麼話。

  「這裡哪沒我的事了,我也是曾家的人,我——」

  「玫玲,夠了,不要再說了。」趙美音阻止阮玫玲繼續得罪李氏,女兒連臉色都不會看,難怪不得公婆疼!她搖頭。

  阮玫玲被趙美音這一瞪,這才閉了嘴。

  「錦繡,可兒這丫頭不受教,先把她攆回府裡去吧,回去我再好好罰她。」曾媛要於錦繡將莫可兒帶走,不讓她再丟自己的臉。

  莫可兒沮喪不已,這是連比都不讓她比,直接轟她出局了。

  「祖母,其實嬸娘說的沒錯,比一比又何妨?我說過希望這對象是讓我滿意的,若是連可兒都比不上的人,那我又何必要娶?」沉默看了半天戲的曾思齊終於開口了。

  曾媛臉一沉,這話雖不無道理,但她也惱,原來這小子先前肯這麼好說話,配合著願意娶平妻是預留了伏筆,若他一句不滿意,自己也不能再說什麼,這小子的城府可是比自己還深了。

  「要比可以,但要欣珍丫頭同意,她若不肯也勉強不得。」這事還得看人家願不願意,曾媛將問題丟出去,由林欣珍自己決定。

  「老祖宗面前,容我說句不好聽的,我們林家是什麼人家,莫可兒又是什麼出身,這不用說是大家都曉得的事,兩者能相提並論的去比什麼嗎?」林氏言下之意就是瞧莫可兒不起,不屑與之相比。

  曾思齊噙笑。「我是打聽過的,林小姐確實是蘇州少見的才女,應該不會不敢出來比吧?」他直接問林欣珍。

  這時棚子內外已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往這靠過來瞧熱鬧了,這出貧妻斗平妻的大戲,就看林欣珍肯不肯接招了。

  林欣珍見眾人的雙眼都盯著自己,她若不同意,倒像是真怕了莫可兒,可若同意了,又如姑姑所言是自眨了身價,心裡正猶豫著……

  他朝著她眉語目笑起來。「我可是萬分期待林小姐的表現,想讓眾人都瞧瞧小姐的才華,如此將來進門別說是睡東床,我能諾你除了東床外,沒有西床。」這意思是,她若表現得好讓他有了面子,將來進門別說「兩頭大」或「對房」,就她一人獨大了,而莫可兒再無話可說,就等著由妻變妾了。

  林欣珍瞧著他那殷盼鼓勵的神色,不知不覺的點頭了。「好,我比。」

  林氏見她居然答應了,瞪眼問道︰「你真願意?」

  「欸,反正只是玩玩,讓大家評一下才藝,這也沒什麼的。」

  見她都這麼說了,林氏也不好再阻止,便朝還跪在曾媛面前的莫可兒道︰「要比什麼說清楚,別輸了說咱們以強壓弱欺負你。」她完全沒將莫可兒放在眼裡,認為莫可兒非輸不可。

  莫可兒見自己相公當著她的面與林欣珍調情,且根本不信她能luo,甚至許林欣珍正妻大位,她心裡難過著,因此回話慢了,眾人見了以為她知怕了,正慌得不知該怎麼辦。

  於錦繡不忍她丟臉,心想她做的點心不錯,至少端得上來,便有心要幫她一把的說︰「既然如此,就比做點——」

  「不如琴棋書畫都比上一輪吧。」想不到曾思齊插話上來,竟要求將這些比上一輪。

  於錦繡愣了下,這……兒子是存心讓莫可兒下不了台嗎?

  阮玫玲在一旁笑出來,連自己丈夫都等著看她笑話了,莫可兒可真夠悲哀的,不過這都是她自找的,誰要她提議要與人家相比的。

  「好,就比這些。」莫可兒沒有猶豫的同意。

  林氏不客氣的上下打量她,眼中淨是不屑和嘲諷。這人若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腦子壞了,這也敢比?

  曾媛不再唆,既然兩方都同意了,她馬上命人搬來兩張大桌子與兩張琴,一開始先讓林欣珍上場,她輕松的彈了一首曲子,眾人聽完掌聲如雷,她確實彈得一手好琴,輪到莫可兒時,大家都等著見她出丑。

  可她從容的坐下,十指一張,信手拈來一首〈英雄淚〉彈得蕩氣回腸、一氣呵成,彈完後眾人仍驚在當場,完全不知怎麼回事。

  忽然一陣掌聲響起,眾人轉頭去瞧,鼓掌的是曾思齊,眾人反應過來才恍然驚覺她竟也會彈琴,而且彈得比林欣珍好!

  林欣珍哪裡想得到一個鄙陋的采茶女能彈琴,這下是輸得莫名其妙了。

  接著比棋,兩人對弈以一局定輸贏,林欣珍再不敢輕敵、不當一回事了,每每認真的落子,卻不知為什麼居然也意外的輸了。

  再下來兩人比吟詩,林欣珍肚裡也是有些文采的,只是前頭連輸兩項,讓她緊張起來,吟出來的詩毫無平日的水平,感覺像是臨渴掘井,層次全無,反觀莫可兒,不假思索地出言成章,讓所有以為她胸無點墨的人全吃驚了。

  甚至,她還刻意吟了一首西漢才女卓文君寫的〈白頭吟〉,諷刺曾思齊為利寡情。

  然而,當她念完這首詩瞧向曾思齊時,他竟是狡黠的笑望著她,那樣子教人難以琢磨他的心思,她驀然一怔,正要深思什麼,剛巧最後要比作畫的顏料與筆墨都拿上來了,她來不及再想什麼,只能先專心作畫。

  她與林欣珍必須畫出這茶園的美景,林欣珍的畫向來不錯,原本也很有自信不輸人的,但不經意瞧見一旁莫可兒一揮而就的姿態,那手筆別開生面,不禁稍愣了一下,沒留意筆上沾著墨汁,這一滴大黑墨就滴在畫紙的正中央,當場讓這張畫給毀了。

  林氏見了驚呼。「啊,糟了!」

  林欣珍這才回神,也驚喊了一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林小姐,你怎麼連畫畫都輸人,我對你是真失望了!」曾思齊上前搖頭說。

  「我……」林欣珍面無血色,不明白莫可兒明明是平凡的采茶女,怎麼能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莫可兒低首冷笑,所有人都不知自己明面上是窮人家的女兒,可她的靈魂卻是阮玫禎,為了在阮家生存,她廣為學習,專門替嫡女姊妹們解決難題,因此見識與才情都比一般女子強。

  「這……這不公平,比這些沒意思!」林氏見自己佷女樣樣輸人,竟好意思耍賴。

  「大家都是裁判,哪裡不公平了?」曾思齊不以為然的問。

  「這……」林氏也駁不出話了。

  「要不這樣,你們若不服氣,那再比識茶以及算帳吧,咱們曾家是以茶起家,蘇州林家也賣茶,今日又是茶會,比識茶應該很恰當,至於這算帳之事,將來嫁做人婦會不會管帳也是很重要的,不如再比試比試這兩項。」曾思齊說。

  「還比?」林氏愕然。

  「是你說不公平的,咱們就比到你們甘願為止,不好嗎?」他笑問,可這笑容有些冷颼颼的了。

  「這……」林氏張口說不出半個字來。

  「這回我可是把比什麼都說清楚了,你們若是再輸了,可別說我家可兒以強壓弱的欺負人。」這是林氏先前對莫可兒說過的話,他此刻把這話丟回她臉上。

  林氏黑了臉,這人怎麼態度與之前判若兩人?

  開始時他不是對欣珍還挺中意的,言詞語氣都是顧著欣珍,怎麼這會卻是說翻臉就翻臉了?

  莫可兒同樣訝然的朝他望去,而他竟向她眨了眼,這一眨,她忽然間就明白了所有的事。

  這男人是故意的!

  自己的靈魂是阮玫禎這件事他雖然不知情,但婚後她並未在他面前裝拙,因此他曉得自己懂得這些才藝,要贏對方易如反掌,所以故意讓她在人前露一手,他其實要幫的是自己,不是林欣珍。

  還有,此刻他說要再比識茶與算帳,這兩樣他也清楚自己在行,她的味覺敏感,才能研究出齊心商鋪裡的那些商品,什麼茶她一試便知,算帳也是一樣,鋪子的帳都是她一手打理,那快手計算的功夫連他都咋舌過。

  他是有意讓自己的本事一次顯露個夠,嚇死這一干人,堵死他們的嘴,讓他們再不敢瞧不起她。

  得知相公的心意後,她心中的陰霾散去,眉眼也清亮起來,自信心更勝之前。「林小姐是輸怕了,不敢再比嗎?」她挑釁的問林欣珍。

  「你說誰不敢比了?比就比!」林欣珍激不得,馬上接受。

  莫可兒原本落寞失意,現在得知相公沒有棄她,有了相公依靠,她氣勢強焊多了。「那來吧!」

  兩人面前擺上十個茶杯,裡頭分別泡上不同品種的茶葉,如信陽毛尖、洞庭碧螺春、黃山毛峰、君山銀針、西湖龍井、都勻毛尖等等,兩人可藉由觀其顏色、聞其味道、品其滋味做出判斷。

  這點林欣珍也不差,不愧是茶商出身的小姐,也都能喝得出來、叫得出名字,兩人這上頭算是平分秋色,可到了算帳這關,林欣珍就對莫可兒嘆為觀止了,只見算盤在莫可兒手中像是活的,一本帳兩三下就精算解決,而自己卻還在焦頭爛額的搞不清這帳記的是什麼。

  這輸得再無話可說,當真是難看了,一張俏臉已經泫然欲泣,連林氏的臉都瞿黑無比。

  然而莫可兒這功夫卻教趙美音母女心驚了,兩人同時想起一個人——阮玫禎!

  阮玫禎也有這手珠算的功夫,當年阮府的帳都交由她來算的,而且算出的帳絕對分毫不差,她死後,府裡再也找不到這樣的算帳高手,想不到莫可兒的功夫竟不輸阮玫禎,兩母女這才會吃驚,也總算對莫可兒刮目相看,不敢再小覷了。

  李氏簡直看傻眼,這才曉得莫可兒深藏不露,這樣厲害,自己想看她笑話是白搭了。

  「祖母,這勝負立見,林家小姐我是瞧不上眼了,您下次若要再安排對象,記得要找比可兒能干的,否則豈不丟我的臉。」曾思齊對曾媛說。

  林欣珍愕然曾思齊的翻臉無情,剛才還對她溫聲淺笑,這會就將她說得一文不值了,她又羞又惱,當場哭了出來。

  他見了反而皺緊眉頭。「剛才瞧你還有幾分姿色的,怎麼一哭,頓時丑得像是被豬親過了。」他說的話刻薄得不能聽。

  這番污辱,令她索性放聲大哭了。

  「曾思齊,你這小子別太過分!」曾媛怒斥。

  他不僅沒收斂,還繼續說︰「祖母,您瞧不起我的媳婦,可事實證明我媳婦比任何人都強,我的眼光也比任何人都好。」他大贊自家妻子,對妻子濃情密意得氣煞人。

  曾媛氣歸氣,但也不得不承認莫可兒確實有些能耐與手段,她對莫可兒多少是有些改觀的。

  「既然莫可兒這麼優秀,老祖宗,孫佷帶了兩個人過來,您老人家也該見見他們才是。」嚴烈忽然走上前去,朝曾媛笑得奸險。

  曾思齊一見他就蹙起眉,莫可兒也直覺不妙,這家伙口口聲聲說要找他們夫妻算帳,該不會是想趁機落井下石吧?

  「你帶什麼人來見我?」曾媛問。

  「是啊,你找什麼人來了,我怎不知?」薛東珠就站在他身邊,也不知他玩什麼把戲,瞪他一眼問。

  嚴烈怕薛東珠,她這一問,他自然反應就是縮緊頸子。「你且等著,馬上就見到人了。」

  「等什麼,馬上說清楚不就好了,好端端的故弄什麼玄虛!」薛東珠本是沒什麼耐心的人,當下就罵人了。

  他緊張的干笑。「這……呃……來了,人來了!」正怕薛東珠繼續罵下去,幸好這時嚴府的家丁已帶著兩個人過來了。

  莫可兒一見這兩人,臉色即刻就變了,曾思齊也同樣感到訝然。

  「啊,這茶園真大,曾家辦的茶宴就是不一樣,瞧這多別開生面啊,誰想得到能將茶園布置得這麼漂亮……」莫老頭帶著莫大嬸邊走邊說,那樣子像劉姥姥逛大觀園,驚呼連連。

  走到一半見桌上有許多點心,像是餓了幾天,兩人竟停下來拚命吃喝起來,身上的衣物也是極其的破爛骯髒,邊吃東西還用那髒得見垢的袖子抹嘴,實在粗俗不堪,眾人見了無不掩鼻作惡的避開去。

  「這兩人是誰?」曾媛擰眉問。

  「他們就是莫可兒的爹娘,老祖宗的親家啊!」嚴烈賊笑道,他今日就是故意帶這兩人前來要讓莫可兒丟臉的。

  莫可兒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爹娘,一時呆了呆,竟不知該不該上前去。

  「啊!這桃酥可真香,好吃好吃!」莫大嬸邊吃,竟還偷偷的將桃酥放進懷裡要帶回去。

  「你別搶,這顆果子是我的!」莫老頭接著又與莫大嬸為了搶食吵了起來。

  「你的又怎麼樣,我要帶回去給孫子吃,他也餓兩天了。」

  「孫子餓難道我不餓嗎?你只管他,也不管我的肚子了!」

  「死老頭,廢話這麼多干什麼,可兒專程請咱們過來,這還怕吃不飽嗎?!」

  「誰知道,先搶先贏,可兒自己嫁得好,說不定到時候嫌棄咱們窮,翻臉不認人,一口都不給吃了。」

  「說的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怎肯管咱們的死活,還是能吃就多吃,能拿就多拿點實際些。」說著莫大嬸也不怕被笑,拚命將東西塞進自己衣襟跟袖口內了。

  「兩位,還沒跟老祖宗打聲招呼,你們就急著吃拿,會不會太沒規矩了點?」嚴烈故意上前去問。

  「管他的,有什麼招呼好打的,先吃飽喝足再說。」莫老頭根本不理會,只管填肚子。

  眾人一旁見了這鄙俚淺陋的德性,訕笑不已。

  嚴烈則是越笑越開懷,就是要大家見識見識他們這副丑態。

  「爹,娘……」莫可兒總算回神,上前去喚人了。

  「是可兒啊,多謝你讓人接咱們過來吃大餐,哎呀,你怎麼穿得這麼漂亮,我聽接咱們來的人說你和丈夫回曾家了,我本來還不信,可這會看你是真發達了,這下好,回頭就將這身衣服脫下來給咱們帶回去,你嫂子一輩子沒穿過這麼好料子的衣服,她見了定會歡喜的!」莫大嬸見面沒寒暄幾句,就顧著打她身上衣裳的主意。

  「這茶葉不錯,拿出去應該能賣錢,你待會把桌上這些剩的都讓爹包回去吧。」莫老頭也不客氣的說。

  四周的嘲笑聲已經掩不住的傳出來了,莫可兒尷尬的只得道︰「好好好,回頭這些都給你們帶回去,但現在先來見過祖母吧。」

  「你說的祖母就是大家口中的老祖宗是不?她對你可好?」莫大嬸忽然關心的問,總算有一點身為人母的樣子了。

  「祖母待我很好。」莫可兒說。

  「那太好了,你大哥近來又要添孩子了,這養孩子要錢,你替我向老祖宗要些銀兩吧。」這話莫大嬸竟然也說得出口。

  「哼!」曾媛忍無可忍,怒而起身了。

  「祖母,別動氣。」曾思齊見狀,趕緊過去安撫。

  「我動什麼氣,你媳婦萬般好,可出身不好,光這一條,她就不夠資格當曾家的當家主母!」曾媛拍桌說。

  「祖母——」

  「別喊,莫可兒我是不會接受的,這之後你要如何做,你自己看著辦!」說完,老人家拂袖而去。

  於錦繡慌張的趕忙追上去扶,而李氏這頭可就樂了,老祖宗與曾思齊決裂,最有好處的莫過於他們二房了。

  趙美音與阮玫玲還為了莫可兒的言行與死去的阮玫禎相像而感到惴惴不安、心神不寧,因此也沒注意到曾思偉跑到林欣珍那兒安慰獻殷勤,轉眼間,林欣珍已讓他逗得破涕為笑了。

  不過此刻最高興的要數嚴烈了,今日總算為自己出了口惡氣,讓老祖宗對莫可兒徹底厭惡,莫可兒往後別想安穩在曾家過日子了。

  「咦?可兒啊,剛才那氣呼呼走掉的老太婆,不會就是你要咱們去見的人吧?唉,這人也真是的,不給錢也不用這麼帶氣,可真沒人情味。」莫大嬸對著莫可兒抱怨。

  莫可兒這會總算了解原主為什麼被嚴烈拋棄後,願意馬上嫁給潦倒的曾思齊了,因為唯有如此才能擺脫這樣的父母。

  「爹、娘,你們放心吧,這錢我會給的,還有桌上的點心與茶葉,你們要多少便拿多少。」曾思齊不嫌棄的上前說。

  兩人聽了大喜。「還是女婿大方啊!」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4 11:51 AM

第八章 自立門戶出走去

  屋裡,莫可兒垂下頭無臉見人。

  「對不起,讓相公丟人了。」她愧對的說。

  枉費相公用盡心機,堅持讓她赴宴,好教她在眾人面前展露自己,要讓自己往後能抬頭挺胸做人,可誰知道嚴烈竟將莫家兩老帶來,毀了相公的安排,還讓他成了眾人的笑柄。

  「別說了,其實是我疏忽,早該想到安置你爹娘的,若早些這麼做就不會讓嚴烈拿來做文章了。」曾思齊將錯歸咎在自己身上。

  「不,是我……是我沒想過孝順爹娘……」因為爹娘不是自己的,再加上當初真正的莫可兒在喜堂上出了事,莫老頭和莫大嬸狠心的棄女兒於不顧,連收屍也不願意,拿著相公給的聘金避得不知蹤影,她多少為死去的莫可兒不平,因此就沒想過再去找莫氏夫妻了,但他們終究是原主莫可兒的親人,而今自己取代了莫可兒,無論如何他們就是自己的爹娘,這層關系是向任何人都說不清的,連對相公也一樣,她無法吐實,只能認下這兩人。

  「罷了,我曉得你不是狠心的人,你爹娘也做出許多對不起你的事,才會讓你無法與他們親近的。」他理解的說。

  想當初死去的曾思齊上門要買婚時,這對老夫妻竟說拜堂要多花錢,不如將拜堂與聘金的錢給他們,女兒直接讓他帶走就好,幸虧原主還算有點良心,覺得這樣對不起新娘便堅持還是要拜堂,才沒讓可兒太委屈。

  「可你娘家人既然出現了,今後我會多照拂,不會再讓他們過苦日子的。」他承諾,再怎麼說他們也是生下自己妻子的人,沒有他們,自己就得不到莫可兒這賢淑的好妻子,他對兩老還是心懷感恩的。

  「多謝相公。」她哽了哽,感謝他的大度,沒因自己娘家人讓他蒙羞就與別人一樣恥笑她,甚至不肯接納她,就像祖母一樣……她不禁憂心的想起祖母離去時那氣惱的神情。「相公,祖母已言明不願意我做你的正妻,這該怎麼辦?」她愁眉垂淚的問。

  他聳肩,沒怎麼在意。「我本來還想著平和的解決這事,讓祖母知難而退,可祖母偏倔強的要苦苦相逼,既然曾家不屑你做當家主母,那我也不屑當這裡的當家了。」

  她一驚。「你不爭當家的位子了?」

  「不僅不爭,我還要出走了。」

  「出走?!」她更驚。

  「我本以為回曾家能讓你過上好日子,這才帶著你回來的,可這兒反而讓你過得不痛快,那又何必堅持留在這受氣。」他當初既是為她回來的,如今也會為她而走。

  她聽了這話很受感動,眼淚落得更凶了。「我真傻呢,當初還以為你做了負心漢,為此傷足了心,可怎麼就沒想到你對我的真心。」

  他伸手為她抹去淚痕,內心倒是有點心虛愧疚的。「唉,我怎會把自己生死相依、同甘共苦的妻子拋棄,不過,我承認自己是有些壞心眼的,因為想瞧你煩惱又嫉妒的樣子……」

  她淚眼倏然睜大。「你想看我吃醋?!」

  「欸……很可愛說……」他不知死活的說。

  她一窒,嘴唇用力的抿緊了。「多可愛呢?」她咬牙切齒的問。自己為此心都不知痛了幾回,碎了又黏回去,黏回去再忍,忍了又忍,而他竟是為了一句「可愛」就讓她受煎熬?

  見她翻臉,曾思齊再白目也知趕緊安撫了。「不是的,我只是……」

  她轉過身去不看他,大滴的淚又落了下來,他頭皮一麻,馬上由身後抱住她。「對不起啦,我這天生就有劣根性,時不時想惡整一下……」

  「所以就惡整我?」她聽了更氣,掙扎著不讓他抱。

  他哪肯松手,抱得更緊,讓她跑也跑不了。「你聽我說,我這是從小養成的惡習,沒啥安全感,總要刺激自己喜歡的人,來證明自己對這人的重要性,對越是喜愛的人就越忍不住想使壞……娘子,我以後不敢了!」他乖乖地說。

  他說的是真話,在穿越前他是家中獨子,但父母忙於工作老是忽略他,他便使些手段讓父母注意他,比如假裝生病、在外闖禍等等,長大後覺得自己想法幼稚,這劣根性便沒有再發作,直到穿越後遇見妻子,不知怎地,忽然就怕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非得做些什麼證明她是重視自己的,這才故意不說自己的安排,讓她煩惱神傷,自己瞧得滿意高興,關於這點,他不得不承認真的很惡劣。

  不過回想起來,穿越前他也交了不少任女友,某一、兩任還曾論及婚嫁,只是後來因某些原因婚事還是告吹,不管如何,自己對這些女人不是沒有感情,也都認真對待過,可不知為何就是從來沒想過要證明什麼。

  唯獨對眼前的小妻子,他患得患失的嚴重,甚至將來糾纏她的嚴烈狠狠惡整一頓,這等爭風吃醋的事過去從來沒發生過,這是不是說明他已讓小妻子完全套牢,牢到劣根性復發?

  曾思齊的話讓莫可兒以為他自幼喪父,性子難免受影響才會沒有安全感,因此之前經常在外惹麻煩,原來這都是有原因的,這一想,對他的惱怒消減了不少,不再那麼氣了。

  他感覺到懷裡的身子軟了,不再硬邦邦,立即松了一口氣,曉得妻子不惱他了,這才又說︰「可兒,其實我使壞還有一個目的,我不喜歡自己珍惜的人受委屈,所以讓你以後學著比別人更壞來保護自己。」他驀然有幾分嚴肅的說。

  她訝然了。「你難道喜歡處處算計的女人?」她在阮家時,見到趙美音為了鞏固自己正妻的地位,對付姨娘們的手段殘忍又無情,而自己當年為了求生存,幫著趙美音也做了不少壞事,阮府後院的姨娘幾乎都吃過她的苦頭,她早為此厭惡自己,因此變成莫可兒後,就想拋開過去那個心機沉重的阮玫禎,做一個單純的莫可兒,不想,相公卻要她使壞來保護自己?

  「算計沒什麼不好,若想過自己希望的日子,那耍些心機、使些伎倆是必要的,我本身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該狠、該絕的,我不會心慈手軟,而我只盼你不吃虧,保護好自己,你再壞,只要是你,我都喜歡的。」

  她怔了一會後,驀然笑開了,原來自己當阮玫禎的那段日子不全都是錯的,自己不該抹煞過去,他的話令她一瞬放下心中的死結,人也開懷了。「是啊,有時候壞些也不是壞事,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她激動的說。

  「所以,以後別再讓人欺到頭上,別人踩你,你就先踩扁對方。」他笑著說,是真要她不用客氣的。

  她破涕為笑了。「我明白了,不該忍的不會胡亂的忍,不過,你真認為離開是好的嗎?」她不安的問,他一走,等於放棄了曾家繼承人的位置,他甘願嗎?

  「咱們也不是非要靠曾家才能存活,回曾家的這陣子,我已摸熟了曾家的生意,將來自己出去也能再創一個曾家大業來的。」他自信滿滿的說,完全不留戀曾家的一切。

  原來丈夫不是一時沖動,而是早有打算也有謀策的,她信任他,便不再多說什麼讓丈夫做決定。

  「咳咳……大哥,你真要走?」臨走前,曾思齊過來探望病中的二弟,曾思典坐在床上,焦急的問。

  「嗯,要走。」曾思齊瞧著他蠟黃的氣色,眉越皺越緊。

  「昨日的茶宴我病著所以沒過去,但發生的事我也聽說了,可是因為祖母不接受大嫂,所以你想帶著大嫂離開?若是如此,我去找祖母說說,替你勸勸她,也許——」

  「不必了,祖母不接納可兒我也不想勉強了,況且我也想有自己的事業,並不願意再事事依附曾家,藉此機會出去闖闖也是好的。」他告訴曾思典自己要創業的事。

  「可你之前已經闖過才會回來的不是嗎,又何必再出走?」

  「之前是做一半被叫回來的,這次我打算痛快的干上一回,沒個成績是不會罷手的。」

  曾思典怔怔的望著自己的兄長,忽然羨慕起他來,他有勇氣擺脫一切包袱,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像自己,性子就像娘一樣總是聽從別人的安排,自己從無主見。「大哥,你這一走,娘必定又要傷心的。」他嘆息的說。

  「那就希望你好好替我盡孝道了,等我在外闖出一點名堂後,我會來接娘過去盡孝的,這點請娘放心。」他其實現在就想將娘接出去,但娘做了一輩子曾家的媳婦,哪裡離得開曾家,因此只能暫時將她托付給二弟了。

  「這……唉,好吧,你若堅持出走,我也不攔你了,只是我身子這樣破,你又不在了,曾家以後還能依靠誰?」曾思典愁眉蹙額的說。

  「不是還有叔父他們,放心,曾家不會倒的。」曾思齊說這話時嘴角帶諷,這曾君寶一家他早晚收拾,但現在自己羽翼未豐,就暫時將曾家交給他們了。「我走了,你可得好好保重。」他瞧二弟身子一直都不好,這要走,自己也不免擔心。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曾思典說著起身要送他,但手不小心撞到了床頭邊的一碗藥,當場將藥碗給打翻了。「啊,瞧我笨手笨腳的!」他動手要去收拾。

  「你別動,這碎片會割人,回頭我讓人過來收拾。」曾思齊拉他起身,不讓他踫。

  「也好,就讓丫頭去整理吧,只是聽說這藥挺貴的,煎一碗就要二十兩銀子,打翻了挺浪費的。」曾思典惋惜的說。

  「什麼藥這麼貴?」曾思齊順口一問。

  「我也不知,是叔父托人去南海帶回來的,每日得喝上一碗,聽說喝一陣子就能健體。」

  「叔父給的?」曾思齊瞧向潑在地上的藥,眯起眼了。「這藥你喝了多久了?」他問。

  「就你上回被祖母趕出去後開始喝的,算算一年半有余了吧。」曾思典說。

  「喝那麼久了,還沒起色嗎?」

  「沒有。」曾思典苦著臉搖頭。

  「那為何還要繼續喝?」

  「叔父說這藥得喝上幾年,才能見成效的。」

  「我記得你身子以前沒現在壞,怎喝了藥反而……」

  「大哥別懷疑叔父,他也是一片好心,這藥這麼貴,也是他自己掏腰包給我買的,他說這藥治好了不少人,我再喝個一陣子一定有效的。」曾思典沒什麼心眼的替曾君寶說話。

  曾思典不說這藥錢是曾君寶自掏腰包買的,曾思齊疑心還不會這麼重,這一說,反倒讓他更狐疑了。

  曾君寶嗜錢如命,當初可兒帶著書信上門求助,他只丟了碎銀在她臉上,根本不願救急,這會卻願意拿出大筆錢買藥給二弟喝,這中間沒鬼,他不信!

  這事他未對心思單純的曾思典多說什麼,只要他多保重便出去了,一出了曾思典的屋子,他立刻繞去廚房要了一包曾思典每日喝的藥帶走。

  不巧走出廚房遇見了阮玫玲,她一見他,眼神立刻顯得嬌羞起來。「大伯怎會上廚房來?」意外見到他,她喜問。

  「沒什麼,肚子餓,到廚房找點東西吃。」他勾起的唇角彷佛在笑,卻又不見親近平和。

  「肚子餓讓下人給你送吃的過去就好,何必自己辛苦走這趟路?」她故意找話說,這眼神顧盼生輝,撩人心懷得很。自他回來後,她發覺這男人無論言行或舉止無不讓她悸動,每次相遇總令她心跳不止,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人。

  「我不想凡事麻煩下人,就當是運動吧。」他說。

  「這樣啊,那我以後也該多往廚房來了,說不定還能遇見你。」瞧她說得多露骨。

  他冷瞄她一眼。「以後恐怕沒機會在廚房踫見了,我晚點就要帶著可兒離開曾府自立門戶了。」他告訴她。

  「什麼?!你要離開?你竟為了莫可兒要放棄曾家的一切?」她大驚。

  「嗯,是這樣沒錯。」他不多做解釋的點頭。

  「這怎麼可以,為了她,你將來會後悔的!」她萬分激動的說。

  他望著她,蹙起眉來。「你和阮夫人以前可認識可兒?」他忽然問,因為想起了一些事,自己的妻子面對阮家兩個女人時似乎經常失常,也許她與阮家之前有過節,因此他借機問起。

  「我怎會認識她?」她訝然他會這麼問。

  「是嗎?」他濃眉挑高,一臉懷疑。

  「當然,我可是阮家千金,怎會去結交一個貧窮的采茶女?」她自視甚高的說。

  他不由得冷睨她。「千金又如何,我瞧你若和我娘子比起來,只怕連她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男人袍袖一揮,掉頭就走。

  她頓感像是秋夜裡吹過一陣冷風,全身顫了一下。「等等。」她快步追過去。「其實,我和娘都覺得她像一個人。」見他生氣,也顧不得自己被辱,她情急之下說。

  他停下腳步,表情有些訝然。「你說像誰?」

  「我的三妹妹,阮玫禎。」

  這名字立刻讓他聯想起阮家墓園外,兩座小鞏中寫著阮家庶女的那一座。「如何的像法?外貌嗎?」他細問。

  「不是外貌,是她的言行舉止……我那三妹妹也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沒什麼難得倒她的,可惜就是命短了些。」她不甘不願的說,對這個三妹她是又愛又恨,愛玫禎肯處處犧牲奉獻成就嫡姊們,恨的是,為何不過是個庶女卻強過她們,在私底下常讓自己和大姊感到自卑怨恨,無法真心喜歡這個妹妹。如今這個莫可兒什麼都會,茶宴時她的畫自己拿來看過,看完後也是倏然心驚,那落款雖寫著莫可兒三個字,但字跡卻像極了玫禎的筆法,令她當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對莫可兒就更無好感了。

  「你三妹是怎麼死的?」他再問。

  「這……」玫禎的死是阮家後院的秘密,說不得的,她機伶的閉口不談了。

  他臉一沉,曉得問不出什麼了,轉身就要離去。

  可阮玫玲怎麼甘心,咬牙又追了上來,抓著他問︰「你是不是還怪我當年退婚,才會每次見了我就這般不客氣?」

  他冷眼瞧著她抓著自己衣袖的動作,瞧到她心發涼,自動的松開了手。「我……我會退婚也是不得已的,還沒成親你就在外頭養了外室,還讓那女人鬧到我家裡去,又寫了信給我說要退婚,這讓我多沒面子……

  「再加上,你在曾家闖了禍讓祖母趕了出去,你也知道的,我爹娘擔心女兒跟著你會吃苦,怎麼會同意這樁婚事呢……但這都不是我願意的,從頭到尾我可沒說過不嫁你的!」她說得委屈,也不管對方聽不聽得下去,但重點是她謊話連篇,當初知道他被趕出家門,她可是第一個慶幸自己沒嫁給這落魄浪蕩子的人。

  他聽了這些話覺得可笑。「我說你怎麼老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呢?當年的事我早忘光光了,甚至連你是圓是扁都不記得了,又怎會在意你退婚的事,不過,也幸好你退婚了,要不然我還娶不到可兒為妻。」

  「你……你怎能這麼說?」她一顆心都剖給他看了,豈料他回的話竟是這般無情無義。

  「不然我要怎麼說?你沒說不嫁我,但事實卻是嫁了我三弟,你現在是我三弟的妻子,這事總沒錯吧?」

  「我……」她語塞。

  他哼笑,嘴角嘲弄。「還有,剛才那些話千萬別再說了,萬一讓我娘子聽見誤會就不好了,以後即便是路上見面也別打招呼,最好裝做不認識,反正我離開曾家後,就只是你的窮親戚而已。」

  她愣在當場說不出話來,等半晌後回過神來,他已不見人影了,然而她細想他的話後卻是歡喜起來,他心裡果然還是有她的,要不然他怎會說出這些話來氣她?

  瞧來,當年他沒能娶到自己,心裡也是不甘心的,但在自己面前偏又要裝做不在乎,這男人要面子,她還能瞧不出嗎?

  頓時,她自以為是的喜孜孜了。

  曾思齊擺脫阮玫玲回到自己屋裡後,莫可兒已收拾好一切,隨時可以離開曾家了,臨走前,他攜著她一起去向曾媛道別。

  到了曾媛的院子,屋子外頭有人來攔著。「老祖宗交代,大少奶奶不能進屋裡去。」下人為難的瞧了一眼莫可兒說。

  莫可兒忍不住難過的垂下頭,耳邊聽見曾思齊朝那人道︰「那就告訴祖母,我也不進去了,這就離開曾家了,請祖母與娘保重身子。」他清楚娘也在裡頭與祖母一塊兒,不能當面與娘道別,他有些無奈,但若祖母堅持不見可兒,他也不勉強了。

  下人進去傳話了,屋裡頭除了曾媛、於錦繡外,曾君寶與李氏也在,一聽曾思齊不進來辭別就要走,曾媛雖一句不吭,但臉色已是十分難看。

  曾君寶見狀,立刻假惺惺的拍桌道︰「這混帳東西,要走連老祖宗的面也不見,這小子白養了!」

  「小叔這話不對,不是思齊不進來,是老祖宗不讓他進來。」於錦繡聽大兒子就要走了,內心焦急,又聽小叔這樣罵,忍不住反駁。

  「老祖宗只說不見莫可兒,他卻為了個女人就不進來了,再說了,老祖宗不過說他媳婦幾句,他就賭氣要出走,這番忤逆還象話嗎?」曾君寶繼續罵。

  「他也不是存心忤逆,可能多少心疼媳婦罷了,雖說可兒娘家的人是鄙俗了點,但可兒自己本身卻是不差的,這比下來,那林小姐的才情能力還不如她——」

  「嫂子這番話莫不是在怪老祖宗不近人情了?」曾君寶一道利箭射了過去。

  於錦繡瞧了曾媛一眼,見她拉下臉來了,馬上驚慌起來。「我沒這意思的,小叔不要胡說。」

  「哼,你剛確實是這意思,我哪裡胡說了,況且這是能怪老人家的嗎?也不想想咱們曾家是世家,娶妻除了娶才情、能力外還得看顏面,唯有門戶相當才算恰當,否則就像這回在茶宴上莫老頭夫妻鬧的笑話一樣,讓曾家人都臉面無光。」

  於錦繡被堵得無話可說,只能心急的朝曾媛問︰「娘,您真要讓他們就這麼走了嗎?」

  曾媛不語,一張臉沉得船錨不見底。

  於錦繡不想兒子走,都要急得哭出來了。

  「我說大嫂,其實讓他出去歷練歷練也是好的,人家說慈母多敗兒,若出去能改改他那臭脾氣,也未嘗不是好事。」李氏矯情作態的說。

  「先前他都已經歷練過了,這次回來才多久,四個多月而已啊,怎好又讓他出去?」

  「上回就是歷練得不夠,才敢一回來就逆老祖宗的意,他這不肖的態度是該讓他出去再反省反省,他才會知道老祖宗的好,曉得有曾家這棵大樹的庇蔭該好好珍惜。」李氏撇嘴道。

  「就是說,以為之前在外頭開了一間不入流的小商鋪就了不起了,他若不是曾家大少爺,誰會理他?老盧要不是瞧在老祖宗面子上,會借他鋪子開店嗎?再說那鋪子這會已經……總之,這回老祖宗心得再狠些才行,絕不能輕易開口讓他們再回來,要不,瞧上次一心軟的結果,他們都沒將老祖宗看在眼底了,現在更說走就走,簡直當咱們非他不可似的。」曾君寶似有話未說完,但硬是轉開去。

  曾媛聽了這些話,重重的「哼」了一聲,神情更緊繃了。

  於錦繡急得險些哭出來。

  屋子外面,莫可兒不想丈夫與祖母的關系因為自己變得更加惡劣,便勸著曾思齊說︰「相公,你還是進去吧,我在外頭等一會沒關系的。」

  他搖頭。「不了,進去也只是沖突,也許不進去反而好,而你也無須感到愧疚,祖母正在氣頭上,等將來氣消,若想見咱們了,咱們隨時可以回來見她老人家的。」他牽起她的手要離去了。

  「思齊!」於錦繡突然由屋子裡急慌慌的跑出來,大聲喚他。

  「娘。」他聞聲停下腳步。

  於錦繡奔出來後,一把抱住大兒子。「你真要丟下娘不管,自己走嗎?」她已哭得眼腫鼻紅了。

  她在裡頭說不過曾君寶夫妻,但兒子到底是自己的,人都要走了,她怎舍得,不管如何,就算會惹怒老祖宗也要出來阻止大兒子離開。

  「娘,對不起,我與可兒已決定要走了。」他也不舍於錦繡,這人雖不是自己的親娘,但他瞧得出她是真愛兒子的,因此他也打心裡將她當成母親了。

  「你們這一走,什麼時候回來呢?」她仍是苦著臉問。

  「這……」他一臉的為難。

  「唉,老祖宗都這態度了,我曉得你們是不會回來了,罷了,我曉得你們在家裡待得也不痛快,想出去闖一闖,娘只是舍不得你們出去吃苦。」她抹著淚,目光轉向莫可兒。「你們既然平穩的日子不過,非要出去不可,那這收好,還有這些也收著。」她忽然將一大包銀子交給莫可兒,連自己頭上的金釵以及手上的玉環也拔下來塞進媳婦手中。

  「娘,您不需要給我們這些的,這些您留著——」莫可兒不敢收,急忙說。

  「娘留著做什麼?我在曾家有吃有用,根本花不到錢,這些就當娘給你們做生意用的錢,這樣你們出去才能少吃些苦頭,不像上一回,我後來才曉得可兒有回來求助過,但讓你們叔父給擋了,我若得知你們連房子也給燒了,不會不管的,這回,嗚嗚……娘傾所有也要幫你們一把的。」

  曾思齊瞧著那包錢像是早就收拾好要給他們的,當真是慈母春暉,明知攔不住他們便將家當都備好給他們了,心中感動不已。「娘,您放心,這些錢我會還給您,將來您定不會對我失望的。」他決定收下這筆錢,慎重的對她保證。

  她欣慰的點點頭。「娘相信你能闖出一番事業替娘爭口氣的。」她能倚靠的就是兩個兒子而已,她不信他們信誰?

  於錦繡又向兩人交代了一些日常的瑣事,曾思齊也安慰了她一頓,兩夫妻這才終於離開曾家。

  這時李氏由曾媛的屋子出來,曾君寶還在裡頭給曾媛洗腦,講大房的壞話,就盼曾思齊走後,老祖宗能將茶行的大權交給他全權處理,可老祖宗沒松口,他便在裡面磨著,李氏見天都黑了,掛心兒子曾思偉還不見人影,有些不放心,便先出來找人,這一走出來,剛巧就見曾思偉回來了。

  「你都上哪去了,現在才回來。」她見到人劈頭就問。

  「我……這個……有事找我嗎?」他支吾起來。

  「你這兔崽子,沒事就不能問你的行蹤嗎?」她氣呼呼的罵。

  「不是的,我是有事才晚歸的。」他勉強解釋。

  「有什麼是比你大哥離家更大的事?」她問。

  「大哥真走了?」他以為大哥不可能放棄曾家的財富,茶宴之後定會找機會去求祖母原諒,但大哥居然沒有這麼做,為了一個女人連茶行也不要了,就這麼瀟灑的離去,真令他意外。

  「可不是!今日你若在,還能幫著再勸勸你祖母讓她交出茶行大權的,可你偏往外跑,瞧,你爹都還在老祖宗屋裡沒出來呢!」

  「那我再進去幫腔不就得了。」

  「甭了,這會晚了,你進去說不準還被老祖宗數落你天天往外跑。」

  「也是,我這會進去只有討罵挨,算了,不進去了。」

  「哼,你這時候才知道怕,之前在外頭怎不想想家裡有事?說,這都在外頭干什麼去了?」她決定追問到底。

  「這……好吧,我就告訴娘了,我去見林小姐了。」他笑嘻嘻地小聲的說。

  「林小姐,哪個林小姐?」

  「就蘇州的林小姐啊!」

  她瞬間瞪大眼楮。「林欣珍?你去見她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兒子是瞧上她了。」他今日約她出來,與她風花雪月了一番,這會心情正好,那林欣珍可比阮玫玲溫柔多了。

  「你傻了嗎?那是老祖宗安排給你大哥的,你去湊什麼熱鬧?」

  「祖母安排給大哥,可大哥不要,讓給我有什麼關系?」

  「怎麼你淨揀你大哥不要的鞋穿?你還有沒有一點出息?」

  這一罵,曾思偉也說不出話了,娘說的沒錯,那阮玫玲是一個,這林欣珍又是一個,可沒辦法啊,他就是喜歡,覺得大哥不要的鞋他都想穿穿看。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4 11:52 AM

第九章 欺我妻者不可活

  「咦?相公,這不是回咱們那間小屋的方向,你這是要上哪去?」莫可兒坐在馬車裡,瞧外頭走的路不對,立即問。

  曾思齊微笑。「方向沒錯,咱們是回新屋去。」他告訴她。

  「新屋?」什麼新屋?

  「是啊,咱們原先的屋子太小,我已經另外置宅了。」

  她訝然。「可你哪來的錢置宅?」兩夫妻回曾家後,雖然每月有月銀可領,齊心商鋪的收入也不錯,但要置產買宅還是不容易的。

  「這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我都打理好了。」他說。

  她聽他既然都這麼說也就不多問了,心想之前的屋子確實小了點,且還被火燒過,再買座稍微大點的應該還是能負擔的。

  這時馬車停下了。「大少爺、大少奶奶,新屋到了。」四平在馬車外喊著。

  這次四平以及瓶兒也跟著他們離開曾家,之後就跟著他們夫妻了。

  「我先忙去,瓶兒會伺候你下車的。」曾思齊朝她說完便跳下馬車,向來幫忙的僕人指揮道︰「你們將那幾車的東西先搬進屋裡去,小心別摔壞了,還有,後頭那幾箱直接送進倉庫——」

  瓶兒過來掀開車簾扶莫可兒下馬車,莫可兒腳一落地,立刻教眼前雄偉的建築給嚇了一跳。「沒走錯地方嗎?真……真是這裡?」這屋子至少有他們原來那間小屋的五倍大,這得要花多少錢啊?

  四平正吩咐僕人搬東西,經過她身旁時,瞧了她吃驚的表情,不禁笑了出來。「大少奶奶,是這兒沒錯的。」他本以為大少奶奶不夠美,主子待她應該也就只有一般夫妻的情分而已,怎知主子卻是為她另外置宅不說,就連曾家的一切都不要了,打算兩夫妻從頭來過,一起打拚,可見主子對大少奶奶是當真情深義重的,自己著實看走眼了。

  「大少奶奶,快進去吧,裡頭的下人們都等著見您呢!」瓶兒笑著催促。

  「還有下人?」

  「是啊,主子雇了家丁桿人,丫頭連我六名,還有兩個廚子、一個打雜的老嬤嬤。」

  她又再一驚。「這……」這每月要發多少月俸出去?她心中的算盤已經開始心驚膽跳的撥個不停了。

  「大少奶奶,咱們進去瞧瞧吧。」瓶兒見她不動,干脆推著她進去了。

  屋裡的人一見到她登時全迎上來了,一名丫頭手腳利落已倒了杯熱茶過來。「大少奶奶請用。」

  她接過茶,人還有些傻,接著一群人開始介紹自己的名字,等全介紹一遍後,瓶兒見她沒反應,只得先讓他們各自忙去。

  眾人走後,她這才問起,「大少奶奶,你這是怎麼了?」

  她回過神後,臉一沉。「大少爺呢?」她問。

  瓶兒見她臉色不好,也不敢再說笑,忙道︰「我剛見他在後院倉庫,命人搬東西過去,要我去請他過來嗎?」

  「不用,我過去找他,你不必跟過來了。」她嚴肅的說。

  她丟下這話便直接到倉庫去找人了,曾思齊正忙碌著,見她神色不對,立即停下了手邊的工作,並且嘆了口氣讓其它人先出去,他們還是先談談的好。

  「你太不知節制了!」她張口便說。擔心他還沉迷在曾家大少爺的光環中,肆無忌憚的任意揮霍手頭上的錢,這只會讓他們陷入財務危機,不久又會一貧如洗了。

  他走向她。「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再讓你落入一無所有的境地裡了。」他斬釘截鐵的說。

  「可是這屋子以及你聘請的這些人,根本不是我們所能負擔的。」她直言。

  「我們可以的,咱們手上的錢恐怕比你想象的多很多。」他道。

  她擰眉。「雖說臨走前娘給了咱們一筆銀子和首飾,但平日帳是我在記的,有多少錢我不會不知道,咱們根本禁不起這樣的開銷,要不多時就會坐吃山空,而你竟——」

  「可兒,你聽我說,我賣了咱們的鋪子了。」他打斷她的話,告訴她這件事。

  「你說什麼,你賣了什麼?!」她倏然吃驚。

  「我賣了鋪子得了一筆錢,我用這筆錢買了這座宅子,還打算創立自己的茶行,取名‘莫氏’,而這對手就是曾氏。」他再說。

  她驚大了眼眸。「你不是同我開玩笑的吧?」

  他表情異常嚴肅。「當然不是,要創業就只能放手一搏。」

  「可是曾氏茶行是祖母的心血,也是你曾家的產業,你忍心摧毀?」

  「怎麼不忍心?很多人之所以一事無成,最大的毛病就是缺乏決斷,總是讓身邊的人情給絆住了,但若真正要成就一份事業就必得六親不認。」他果斷的說。

  她屏住呼吸。「你真是認真的?」

  「我不妨讓你知道,這次回曾家,我不過就是為了培養自己人,並且想辦法在短時間學會茶行的運作,如今已通盤了解,我有信心可以獨當一面了。」他畢竟是未來的人,要做古代人生意就必須先了解古人做生意的方式,因此他這陣子可是用心去研究了,尤其是把茶行裡裡外外、上上下下、由源頭到銷售全都給摸了一遍,現在他認為時機已成熟,自己能創業了。

  「你之前之所以會這麼忙碌,不是在為曾家做事,而是在為自己?」她恍然大悟。

  「完全正確!」

  她此刻方知他回曾家的時候,壓根沒把當家之位看在眼裡,原來他已是另有盤算。

  自己男人心機之深,她到今日算是真正明白了。

  「可是你想與曾氏對打,就算賣了齊心商鋪,那錢也不夠本做茶行這門生意的。」茶行的成本與周轉金極高,本錢一定要足,否則是撐不住開銷的,他們那鋪子固然生意好,但鋪子畢竟是租來的,鋪面與地都不是自己的,賣的只是殼子與招牌,而這些自然賣不了幾個錢。

  他一雙好看的劍眉揚起,笑得白牙閃閃。「你以為我只賣鋪子嗎?我可是連咱們獨門商品的秘方都一並售出了,這秘方才是真正值錢的,而且,你猜我賣給了誰?」

  「盧叔?」她能想到的就只有這人了。

  他搖頭。「不,我賣給了叔父。」

  她大感意外。「叔父?你賣給他?!」

  「沒錯,咱們這可是獨門生意,他覬覦很久了,我回曾家時他就千方百計想將商鋪充公,我偏不肯,這回我願意賣他,他自當立刻去籌錢賣私產來給我了,何況我賣的還是天價。」他得意的將賣給曾君寶的價錢告訴她。

  聽見這數字,她咋舌。「你連親情也不講,向叔父狠要了這麼一大筆的資金?」

  「這會你知道了吧,咱們有錢的。而做生意除了生意本身,門面也是很重要的,這屋子還有請的這些人,瞧上去是很花錢卻是必要的,若咱們還像以前一樣寒酸度日,誰會相信咱們有能力經營茶行?所以咱們必須過符合身分的日子才行。」

  她明白他的用心了,他不是大少爺積習未改,貪圖享受,而是必要為之。

  成婚前的他只是個紈褲,成婚後這兩字再用不到他身上,到如今,他已不只是聰明絕頂四個字可以形容,而且這男人其實還挺恐怖的,居然可以做到六親不認、只管達成目的的地步。

  「相公,好吧,你放手去干,我除了支持已無二話。」她終於正色的道。遇到任何困難,只要兩人同心,其利必可斷金,沒什麼好怕的!

  事實證明,真沒什麼可怕的。

  因為曾思齊做生意的手段實在太凌厲了,不過第一個受沖擊的不是曾氏,居然是阮家的茶行,曾思齊像是與阮家有仇似的,專搶阮家的生意做,甚至釜底抽薪挖了阮家的人過來莫氏茶行做事,三個月內就讓阮家的茶行生意一落千丈,急得趙美音跑去找曾媛求助抱怨。

  「老祖宗,您也出面說說大少爺,咱們是親家,他卻是這麼亂來,一點情面也不講,將咱們阮家的事業給攪得亂七八糟,您說,這是不是太過分了?」趙美音氣急敗壞的上門告狀,阮玫玲與曾君寶夫妻也在一旁作陪。

  曾媛臉色微沉。「這小子倒有幾分能耐。」這話竟說得有些贊賞。

  「老祖宗,您怎能這麼說,我家老爺這會都焦頭爛額了,您還說這風涼話。」趙美音忍不住說。

  「是啊,祖母,我娘家而今是真遇危機了,您好歹也該出面讓大伯停手,再這麼下去,我娘家真要活不下去了!」阮玫玲索性哭道。

  「玫玲,你說這話像是老祖宗不幫你娘家,這不對啊,你娘家當初也沒幫過咱們曾家什麼,這時候才淨知道來責怪。」李氏冷言冷語的道,她還記恨著之前讓媳婦回娘家討點錢給兒子買地種茶未果的事,這會見阮家出事,多少還有些幸災樂禍。

  阮玫玲哪裡不知婆婆記恨這事,只是自己娘家母親都來了,她這時還說這話,這不是落井下石,一點顏面都不給自己嗎?

  趙美音也氣憤了。「再怎麼說,這大少爺是你們曾家的人,我家老爺是看在這點分上當初才沒防他,讓他欺上門的,可他卻這麼胡作非為,你們若不管,當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你我是親家,他都能這般不顧情面了,那將來曾家他還會放過嗎?等著好了,再不久,就換你曾家要倒大霉了。」

  這話讓曾君寶心頭一跳,那小子確實是個翻臉不認人的人,這之後對曾家說不定也……

  曾媛臉龐上的皺紋也加深了,不由深思起來,心頭竟是幾分喜幾分憂,喜的是自己孫子能干,憂的是他連親情都不認了。

  「我曾家是百年老鋪了,哪裡會像阮家一樣根基不穩,輕易讓人乘虛而入,你少在這危言聳聽。」李氏對阮家就是諸多不滿,話越說越咸,還瞧不起人家阮家了。

  「你!」趙美音氣結。

  「我哪裡說錯,你阮家不過是這幾十年才發達的,可我曾家自曾祖父時期就是雄霸杭州的茶商,你們比什麼——」

  「好了,說夠了沒?還不給我閉嘴!」曾媛怒斥李氏。

  李氏見曾媛動怒,這才不敢再說下去。

  趙美音見狀,氣稍稍消下去些,可怎知曾媛一轉頭,朝著她又說︰「這事我幫不了,思齊已離開曾家,我沒立場去找他說什麼了。」她這是不願插手的意思。

  趙美音聞言,氣呼呼的站起身來了。「好,你們曾家不出面,那我阮家自己去找曾思齊算帳!」她說著即轉身離開曾府的大廳。

  阮玫玲見婆家無情,氣憤的追了出去。「娘,您等等我!」阮玫玲在大門前追上正準備上馬車的趙美音。

  趙美音回過身來。「你追來做什麼,這是要跟我走嗎?」

  「娘,您真要去找曾思齊算帳?」

  趙美音嘆氣。「還算什麼帳,是去求人的。」如今形勢比人強,她這趟來曾家是奉老爺之命來的,由於阮家的茶行短時間被打得如秋風落葉,損失慘重,再這樣下去非倒不可,既然曾家老祖宗不肯幫忙出面斡旋,那自己也只能厚著臉皮去求曾思齊了,否則阮家真要出事,兔死狐悲,自己也要完蛋的。

  「那……我陪您去。」

  「可是你婆家——」

  「他們對咱們阮家無情無義,根本沒想過我也是阮家的女兒,我又何必管他們怎麼看?」阮玫玲說。事實上是她心裡清楚,若自己娘家真倒了,那她在婆家往後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難過,沒了靠山,婆婆對她更不會有好臉色看了,因此她才願意跟娘走一趟去見曾思齊。

  另外,她也好一陣子沒見到那男人了,平日還沒理由去,這會卻是理由正當了,想到能見到他,她心頭還隱隱興奮著呢。

  「好,不愧是咱們阮家的女兒,娘沒白生你了,上馬車吧,咱們這就過去了。」趙美音還當自己女兒多有情有義,高興的讓她坐上馬車。

  兩母女來到了曾思齊的新宅,被請進了美輪美奐的大廳,阮玫玲不是滋味的瞧著這裡的一切,雖說這裡比不上曾家或阮家的府邸大,但貴在新穎、精致,尤其這家具擺設處處精巧,名畫、瓷瓶隨處可見,像極了一個新貴所居,完全沒有一般老派裝飾。

  讓莫可兒做這裡的女主人,這不便宜了她嗎?況且她有什麼本事撐得起這個家,她那寒酸相只怕連府裡的下人都管不動吧?

  阮玫玲在心裡恥笑著,想著待會那女人若出來,定是會和這裡格格不入的。

  怎知,不一會莫可兒出來了,她一出來,身邊就跟著兩個丫頭服侍著,更教阮玫玲刺目的是,她那一身裝束乍看之下以為簡單,但瞧仔細卻是貴氣逼人,她身上之物如一顆小珠子或是小環扣無一件不是上品。在曾家時,她就知曉曾思齊喜愛買些東西送給她,出了曾家,這些東西竟又大大的升級,全精貴到連自己都買不起了。

  此刻瞧莫可兒神態自信,從容優雅,氣質如蘭,一副明珠生暈的模樣,哪有半絲貧女出身的氣息,且她身邊幾個丫頭在她面前做事殷勤謹慎,十足恭敬,又哪裡瞧得出來她管不動的樣子?

  而這些趙美音也看出來了,不禁對莫可兒油然生敬,再不好瞧不起了。「大少奶奶近來可好?」趙美音畢竟見過世面,比阮玫玲沉得住氣,見面先寒暄再說。

  「還可以。」莫可兒坐下後,面對兩人笑得很淡然,也清楚她們來的目的,但她不急著點破,等著她們著急。

  兩人見她態度冷淡,接下來反倒不知要說什麼好了。

  「這……大少爺在嗎?」趙美音硬著頭皮問,她們找的是曾思齊,怎麼只有莫可兒一個人出來,她忍不住再往裡頭望了望,盼曾思齊隨後就出來了。

  「不在呢。」莫可兒依然只是簡單回答,不見熱情。

  聽聞曾思齊居然不在,兩母女撲空不免都失望了,而且這麼一來,兩人坐得尷尬,因為無話可說。

  「阮夫人既然是來找相公的,他不巧出去了,要不下次再來吧?」莫可兒起身,笑著想送客了。

  兩母女臉色一變,就算沒見到人,還是不能就這樣回去。尤其趙美音可急了,老爺還在府裡等著她的消息,她若辦不好事,回去可交代不了。

  「不……不……還是咱們再等等吧,咱們不急著走。」趙美音厚著臉皮說。

  「這樣啊……可是,這等什麼呢?」莫可兒明知故問。

  「這……」趙美音想了一下,暗忖曾思齊都肯為莫可兒放棄曾家的財富了,可見他對這女人是疼愛有加的,也許自己求她,曾思齊會肯買帳……

  她正躊躇著待會開口說話的字眼怎樣才能恰當,阮玫玲已經沖口而出的道︰「這事你一個婦道人家哪管得上,問這麼多做什麼?」

  趙美音綠了臉,來不及說什麼就見莫可兒眼神已是陰沉冰冷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問了,兩位也請回吧。」

  「咱們是來見思齊的,你憑什麼趕咱們走?」阮玫玲還不知收斂,怒氣沖沖的說。

  「思齊?我相公可是你的大伯,直呼名字不大好吧?」莫可兒冷笑。

  「哪裡不好,我與他就是親近,如何?!」阮玫玲竟還一臉的挑釁。

  「不如何,我只怕三弟聽了會不高興。」

  提起曾思偉,阮玫玲火氣更大,那家伙她已兩天沒見到人了,也不知死哪去了。「我丈夫的事也用不著你操心,你——」

  「夠了,玫玲,你懂不懂事,在大少奶奶面前說這什麼話,還不道歉!」趙美音趕緊怒斥女兒。

  阮玫玲一愕。「娘,你有沒有說錯,要我向她道歉?」娘吃錯藥了嗎?竟要她對莫可兒彎腰?

  「沒錯,還不道歉?」趙美音朝女兒咬牙瞪眼的警告,她們是來求人的,偏偏這不長眼的女兒淨給她捅刀子,令她惱極。

  阮玫玲瞧娘的臉色,這才驀然想起她們來的目的,不由難堪起來,只得朝莫可兒道︰「方才是我說話沖了些,不好意思了。」她從沒對人低聲下氣過,對象還是自己瞧不起的人,她雖恨雖不甘願,這會卻不得不這麼做了。

  「不敢當,兩位還是盡早回去吧,否則天色黑了路不好走。」莫可兒似笑非笑,還是不留人。

  「你——」阮玫玲面紅耳赤起來,自己都這樣忍氣吞聲了,這女人還想怎樣,她忍不住張口又要再逞口舌之快,還是趙美音及時瞪她一眼才讓她閉嘴。

  「大少奶奶,我直說了吧,咱們是來求大少爺放阮家一馬的,這事還請你也多幫忙,在大少爺面前美言幾句,阮家已禁不起這樣的競爭了。」趙美音不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請求。

  趙美音為人陰險狡詐,但個性卻是能屈能伸,這才能掌權阮家後院,地位無人能撼動,而阮玫玲與其大姊阮玫淑只學到她的手段毒辣,沒學會她審時度勢的功夫。

  莫可兒瞧著自己前世的嫡母,在以前,這人是絕不可能對自己這般隱忍的,就連娘死前苦苦向她求饒,求她放過自己,可她連一絲惻隱之心都沒有,最後仍是將她們母女活活治死,娘斷氣的那一刻,自己永遠忘不了,那是一種命運操之人手的悲涼與無奈。

  這令她深深恨著趙美音,而此刻趙美音若知道自己求的人,就是當年那可憐的庶女時,又會是什樣的表情?

  莫可兒雖然很想知道卻不能真的告訴對方,她覺得有些惋惜。

  「如玫玲所說,阮夫人說這話我一個婦道人家真的聽不太懂,不知該怎麼幫忙。」她冷冷回說。

  趙美音臉色一青,這女人哪不懂,這是故意刁難她們了,便咬牙忍氣說︰「大少爺像是與咱們阮家有仇,生意上處處針對著阮家來,我家老爺讓我來問問看是不是真有過節,若是有,阮家願意向大少爺賠罪。」

  趙美音這話讓莫可兒有些訝異,她曉得相公正在搶阮家的生意,阮家過去安逸太久完全沒有危機感,不曉得競爭對手的厲害才會不堪一擊,輸得慘兮兮,還得靠妻子出來求饒。

  可她對此也有些不解,相公之前明明對她說生意上的目標對手是曾氏,怎會變成阮家了?莫非與阮家真有什麼仇?

  「我曉得思齊……大伯仍怨恨我當年退婚一事,對我仍是不諒解,這才會拿阮家的茶行出氣,目的是想我著急愧疚罷了。」阮玫玲竟這麼說。

  趙美音一開始也沒想到這一層,但聽女兒這樣說,也覺得不無可能。

  莫可兒還未來得及說什麼,曾思齊已從外頭回來了,阮玫玲一見他現身,臉龐馬上不由自主的紅了。

  曾思齊走向剛說完話的阮玫玲,他臉龐帶著笑,可笑容怎麼瞧怎麼讓人心驚肉跳。

  阮玫玲以為他要對自己說什麼,他卻轉身向莫可兒道︰「娘子,你可別誤會,我怎會對一個無德性、沒涵養、馬不知臉長、烏鴉不知自己黑的草包留戀難忘,甚至為此報復阮家呢,這是天大的笑話,你若信以為真,我真得以死明志了!」

  莫可兒噗哧笑出來,趙美音則是錯愕不已,已然明白女兒自以為是得有多離譜了,人家根本對她不屑一顧,言語間已將她損得一文不值了。

  阮玫玲立眉嗔目,那一串「無德性、沒涵養、馬不知臉長、烏鴉不知自己黑的草包」指的是她嗎?

  這……這怎麼可能?他明明對自己念念不忘的。「你何必不承認對我難以忘懷,莫非你恨的是我嫁給曾思偉?這些我對你解釋過,我也是不得已的,你不能對我由愛生恨——」

  女兒這般往自己臉上貼金,連趙美音都聽不下去,翻了白眼。「夠了,別再說些丟人現眼、自取其辱的話了。」她不知女兒這麼蠢,直想甩她兩個巴掌,讓她清醒清醒。

  「我哪裡丟人了,我說的都是事實——」

  「住口,事實是你忘了咱們來此是做什麼的,別淨說哪些惹人笑的廢話!」趙美音厲聲道,這會是後悔帶她來了。

  阮玫玲想起阮家的事重要,不得不委屈的先收起舌頭了。

  「大少爺,我來的目的想來你也是明了的,所以我就不再說些惹你不快的話了,只想問,大少爺可願意放過阮家嗎?」趙美音軟聲問曾思齊,只希望別讓花痴女兒這一鬧讓事情變得更難解決。

  他唇畔悠悠泛出笑意,她以為有望了,正要露出喜色,哪知,他倏然吐出三個字——

  「不願意!」

  「你……」趙美音臉全僵了。

  「阮夫人,你還是請回吧,阮家的茶行早就是個空殼子,若沒我出面,早晚也是要敗的,我只是加速你們敗落而已。」他冷聲說。

  她白了臉。「怎麼可能,我阮家雖不如曾家有百年基業,但也是富甲一方,怎會說敗就敗?」

  「不信你可以回去問問阮老爺,這些年阮家茶行到底收掉了幾家鋪子、賣掉了幾座的茶園,若清楚了,就會知道阮家已是風燭殘年了。」

  莫可兒聽了訝然,她還在阮家時,阮家仍過著金玉美食的日子,原來這都是假象,阮家早已敗壞成空殼子了!

  「你胡說!」趙美音寒毛盡戴,還是不願意相信,身邊的阮玫玲同樣是嗔目不信的。

  「你們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只能說阮老爺太愛面子了,不想在妻女面前丟臉才打腫臉充胖子,繼續讓你們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其實這些揮霍的錢都是他去借貸來度日的。」曾思齊說。

  趙美音雙唇抖個不停,可不是,自己丈夫為人好大喜功,臉皮又薄,若不是已經到了紙包不住火的地步,他恐怕還不肯吐實說出茶行困境。

  再想起之前女兒回娘家要錢給曾思偉買地之事,她向丈夫提了,丈夫一口就回絕,還怒氣沖沖的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理由回娘家要錢,她見他火氣大就沒敢再提,因這事玫玲還受了婆家指責,跑回來抱怨娘家這點忙也不肯幫,讓她在婆家難做人,自己本也過意不去,沒想到是老爺根本拿不出錢來了。

  由此可見,曾思齊說的沒錯,阮家早已敗壞是真的,她不由越想心越寒涼了。

  阮玫玲也錯愕不安起來,想的也是之前回娘家要不到錢的事,原來自己娘家早就出問題了!

  「就算阮家真不如從前風光,你又為何非置阮家於死地不可,難道你真與阮家有仇?」

  趙美音還是認為他窮追猛打,將阮家打成落水狗的動機不單純,得問個清楚才行。

  他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仇嗎?或許吧,但就算有,也不是我個人的仇,這仇是幫別人報的。」他大方承認了。

  莫可兒聽了十分吃驚,他這是為誰報仇?

  「是誰讓你出面對付阮家的?!」趙美音急問。若能找到這人請求原諒,說不定他就能放過阮家了。

  他眼鋒冰冷,森冷的笑。「這人是誰我不能說,但這仇我定會替她報。」

  趙美音聞言腿軟,還得靠阮玫玲在一旁攙扶才穩住。

  「曾思齊,你對我阮家好狠,就不怕我不原諒你嗎?」阮玫玲口氣埋怨的問。

  瞧她說的,他聽了可笑,這女人的腦子當真是豆腐渣做的,她以為自己是誰,他還在乎她原不原諒嗎?「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我聽說三弟昨日帶著聘禮去到蘇州林家,說是要娶林小姐為平妻。」他「好心」告訴她這件事。

  「什麼?你說什麼?!」她眼珠子懸瞪住,這下可是大驚失色了。

  「你若聽不清楚,我可以再說仔細一點,三弟已決定娶林欣珍為平妻了,你若不快點回去阻止,不久你就要與人共事一夫了。」

  她臉色大變,難怪這兩天她都見不到丈夫的人影,原來是跑到蘇州去求親了,這王八蛋!

  「娘,咱們快回去吧,我得立刻找曾思偉算帳!」方才還不想走,此刻她急著走了。

  「可是阮家的危機還沒解除——」

  「娘,我已是嫁出去的女兒,阮家的危機我也顧不上了,您若要繼續留下,那女兒不能奉陪了。」說著,她真丟下趙美音自己急急忙忙走了。

  趙美音教她的無情險些氣昏了,但就算自己想賴著不走也是不成,曾思齊一個令下,便要家丁將她拖出去,直接丟出大門了。

  她狼狽的樣子讓路人見了立刻指指點點,趙美音難堪的忙站起身,遮頭遮臉的離去,她這輩子無時無刻不保持光鮮亮麗、高高在上,這時如此狼狽,心裡不免悲從中來。

  跋走趙美音母女後,莫可兒深究的望著丈夫,表**言又止。

  他瞧見她的目光,咧嘴一笑。「有什麼話就問吧,咱們是夫妻沒什麼好隱瞞的。」他曉得她肯定滿腹疑問。

  「嗯……你那朋友真與阮家有仇?這人是誰?還有,又是什麼樣的仇?」他說能問,她馬上忍不住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他眼色清明的望著她。「這人不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妻子,至於什麼樣的仇我並不清楚,不過既然阮家對不起她,我這做丈夫的怎能袖手旁觀,非整得阮家上門來求饒,讓這些人悔不當初不可!」

  她驟然一驚。「你是為我報的仇?你怎知我與阮家有仇3」

  他神情肅穆。「我雖不知你與阮家的關系,但瞧你在阮家墓園外抱著墓碑痛哭的模樣,也猜得出你與阮家有過節。」他洞察機先的說。

  「你……你跟著我去了墓園?」

  「對不起,我不放心讓你夜裡一個人走便跟了上去,這才見到了你的秘密,後來我又瞧你見到阮夫人時的驚恐不安,便下定決心不管阮家曾對你做過什麼,我都會讓他們付出代。」

  她身子顫抖,站不住的軟下身來,他將她的身子抱住,兩行清淚已滑下她的面頰。「你既瞧出這一切,那麼……你是不是也知道我的真實身分了?」她又驚又怕,顫聲的問,這種事任誰也不能相信的,但他若得知了,又會怎麼看待她?面對她時,難道不會感到害怕嗎?或許,她根本是個怪物!

  他輕笑,曉得她怕什麼。沒錯,他已由阮玫玲口中猜出,她應該就是阮家死去的庶女阮玫禎,借著莫可兒的身子重生了。

  但這又如何?

  她是重生,他可是穿越,這究竟哪個比較駭人?

  「事實上我也有秘密的,或許咱們今日都將彼此的秘密說出來,坦承相對後,咱們才算是一對真正無欺的夫妻。」他告訴她。

  「你也有秘密?」她吃驚。

  「是的,我這秘密驚人程度不小於你的……」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4 11:54 AM

第十章 為夫為你討公道

  一個月後,阮家真的倒了、落魄了,連阮家大宅也給出售還債,後院的姨娘們全被遣散了,所幸阮家大女兒嫁得好,請夫家拿了筆錢買了間小宅子讓阮家老爺和趙美音住,兩人才沒慘到流落街頭。

  只是阮家一倒,阮玫玲在婆婆李氏面前就抬不起頭來了,李氏再無顧忌,馬上就說了讓兒子娶平妻一事。

  阮玫玲自是要死要活的不肯,但李氏講了,當初莫可兒也是家境不如人才需要娶平妻鞏固曾家的顏面,這還是她去向老祖宗提議,老祖宗才有的想法,既是如此,她也該有成全夫君和顧及曾家面子的度量,總之這平妻是非娶不可的。

  阮玫玲被自己當初的話給堵死了,這害人不成自己反受害,隔月就讓曾思偉歡喜將林欣珍娶進門了。

  林欣珍進門後,阮玫玲又開始想辦法與之爭大小,言明絕不相讓東面的床,但曾思偉心已不在她身上,任她怎麼爭,受寵程度畢竟不如人,可她還是不甘心,天天吵鬧。

  這日又與曾思偉一言不合大吵起來,曾君寶正好陰沉著臉由外頭回來,曾思偉見曾君寶那臉色,也不敢再吵了,示意阮玫玲去倒茶水過來。

  阮玫玲再不長眼,見公公這張臭臉也知不好再鬧,撇著嘴先去倒茶再說。

  「爹,您這是哪裡不痛快了?」曾思偉上前試探的問。

  「哼,咱們曾家都要變天了,你們還有功夫天天吵,我怎麼全養了一些不知死活的!」

  曾君寶氣沖沖的,阮玫玲剛將茶水端到他面前放下,就讓他的手一掃砸地了。

  「爹?」她自嫁來曾家,還沒見過公公發這麼大脾氣,這會嚇了一跳。

  曾思偉也不住吃驚了,趕緊又問︰「什麼變天,爹倒是將話說清楚啊。」

  「你大哥曾思齊弄垮阮家後,現在改來對付咱們曾家了,如今把咱們茶行裡外弄得雞飛狗跳、亂成一團。」曾君寶火冒三丈的說。

  「什麼亂成一團?咱們茶行不會也要倒了吧?」阮玫玲向來口無遮攔,馬上驚問。

  「你還不給我住嘴,咱們茶行哪是如你娘家一樣不堪,說倒就倒,那小子想如願,沒這麼容易!」曾君寶氣呼呼的斥責阮玫玲。

  現在只要一提阮家,阮玫玲就羞慚得無話可說,被公公這般斥責,也只能自己隱忍下來。

  「我說爹,這不是沒事嗎?瞧您剛才把話說得好像天要塌下來——」他話還沒說完,頭頂就讓人擯了下去。

  「混帳,茶行就算沒倒,但也去半條命了。」曾君寶氣急敗壞的說。

  曾思偉被打,抱著頭齜牙咧嘴好半晌才有辦法說話。「爹,那阮家被弄垮就算了,可大哥不管怎麼說也是咱們曾家出去的人,狠得下心腸來對付咱們嗎?」他也不敢抱怨被打疼了,揉著腦袋問。

  「那小子就是狼心狗肺、六親不認,哪管曾家還是阮家,就是皇帝老子的錢他也照劫!這會他卑鄙的挖了咱們不少牆角過去,咱們的一些老臣都投到莫氏那去了,與咱們有生意往來的商家也沒義氣的改與他做生意,曾氏的人才一個個流失,生意一樁樁被搶,即便咱們根基再深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喏,方才,就方才而已,連老盧都來告訴我,他已與那小子談好合作,以後不與咱們往來了!」曾君寶說著又氣得拍起桌子。

  曾思偉心想,連最忠於曾家的盧叔都叛變了,難怪爹會暴跳如雷。

  「哼,我娘當初不就說過了,兔死狐悲,要你們一起出面對付莫氏,可你們就是不聽,這下也被蛇咬上身了吧?」阮玫玲竟是幸災樂禍起來。

  她這不長腦的話一落,立刻讓曾思偉送了一個耳光過去。「說這什麼話,你這還是曾家的媳婦嗎?!」

  「你敢打我!」她不敢相信自己挨打了,這回過神來後,哭天搶地不說,還追著曾思偉打。

  李氏這時進來,瞧見兒子被追著打,一氣之下上前抓過媳婦,大手一揮,對她又是一巴掌。「連丈夫也敢打,像什麼話?!再耍潑下去,我讓思偉休了你!」

  阮玫玲兩頰都挨打了,打她的一個是自己丈夫,一個是婆婆,連公公也正對著她怒目瞪視,她還能說什麼,當下哭啼著就沖出去了,哪知倒霉的還在門口遇見死敵林欣珍。

  「你這臉誰打的?」林欣珍見到她兩頰的指印,吃驚的問。

  她羞憤難當,誰瞧見自己這丑態都可以,就是這個林欣珍不行!「要你管!」她怒聲吼,喊完覺得丟臉,趕緊跑回房裡不敢見人了。

  而屋裡,曾君寶與妻子、兒子還在商量著怎麼解決茶行的困境,自曾思齊脫離曾家後,曾君寶就天天上老祖宗那兒去磨,這才終於讓老祖宗點頭將茶行的經營權交給他,但茶行到他手上才幾天功夫就出狀況,這教他怎麼跟老祖宗交代?

  這會正苦惱著,曾媛那邊來叫曾君寶過去了,曾君寶臉一沉,自是曉得老祖宗找他過去做什麼,定是要怪他經營不利,短時間就讓茶行損失慘重,要他負起責任拿出辦法來。

  屋裡三人頓時無語,根本想不出辦法度過難關。

  曾氏茶行的經營是越來越慘淡了。

  此刻曾媛的院內滿是人,除了曾家所有的主子外,還有茶行各地的主事也全聚集一堂討論要怎麼挽救茶行每況愈下的生意。

  曾君寶黑著一張臉坐在曾媛旁邊,他這是想破頭、用盡法子也敵不過莫氏,而且被打得灰頭土臉,完全無力招架,曾媛這才親自出馬了。

  「莫氏賣東西的手段高明,咱們也沒見過,還油印了單子發送給大家,他們稱這叫做宣傳單,上面寫著莫氏茶行賣的茶如何特別,強調‘自喝送禮’兩相宜。」一名茶行主事將一張宣傳單交給曾媛瞧。

  曾媛瞧了也覺得這點子別出心裁,以前客人要親自到鋪子裡瞧才知賣的是什麼,現在莫氏主動告訴大家他們有什麼,而且有多好,這確實是以前他們沒想到的作法,自己孫子倒是有奇想。

  「莫氏發這種東西做什麼,這是在浪費錢,不少人看了就往地上扔了。」曾君寶不屑的說。

  「可是更多人因此上了莫氏茶行去買茶了。」那名主事又說。

  「這……」曾君寶被堵得啞口了。

  曾媛瞪了無知的他一眼,讓他縮頸股栗,踫得一鼻子灰,再不敢發言。

  「好的主意咱們可以學習,這宣傳單咱們也能請人做。」曾媛收回瞪視曾君寶的目光後對眾人說。

  對手能求新求變,他們雖無法做到,但至少要懂得跟上!

  「是,但不只這宣傳單有趣,莫氏還將茶葉包裝得奇特,那花樣新穎,吸引不少買家前去購買,相較之下,咱們的包裝就顯得沒特色了。」另有人說。

  「就算包裝再吸引人,若茶葉本身質量不好,那也是只有一時光景,客人上門一次,不會上門第二次的,咱們的茶是全杭州最出名的茶種,更擁有許多的老主顧,怎麼會讓莫氏搶得一個不剩?是不是莫氏用惡意降價強銷的手段賣茶?」曾媛細究原因。

  席中還坐著盧守正,他雖已言明不與曾氏做生意要改與莫氏合作了,但曾媛是他敬重的人,她請他過來一趟,他不敢推拒還是來了。

  這時他開口道︰「莫氏一分錢都沒有降,眾人願意與他們做生意,除了他們信用好,茶也是讓人一試難忘。」

  曾媛蹙眉。「但我聽說莫氏不自己種茶,都是向外面買來的,如此能維持好的質量嗎?」她懷疑。

  「坦白說,莫氏的茶品質極好。」盧守正說。

  「極好?」

  「是的,這大少奶奶很懂茶,一喝便知茶的好壞,她挑選的茶都是萬中選一的好,配合的那些茶園皆糊弄不得,且莫氏給的貨金全是現銀,這誰不愛現銀,送上的貨只敢是好的,連次等品都不敢送去。」

  曾媛抿唇,莫可兒識茶的功夫,她早在那回茶宴時就已知曉。

  雖然茶宴上莫可兒與林欣珍表面上比了個平手,但實際上那回備給林欣珍的是較容易辨識的茶種,而給莫可兒的則困難多了,可她卻能分毫不差的答出,其實自己當下對她是佩服的,她這識茶功力可比得上自己這幾十年的喝茶修為了。思齊讓她去把關茶的好壞,確實是用對人了。

  「另外,他們還有一項特色,莫氏除了賣各地上等的好茶外,主要賣得最好的還是特調茶。」盧守正繼續說。

  「特調茶?」

  「沒錯,莫氏能調出別人調不出的滋味,物以稀為貴,僅有莫氏有,因此大家一窩蜂的搶購莫氏的特調茶,如今杭州地區,誰家有莫氏的特調茶才稱得上是有品味的人家,因此這特調茶可說是真正讓莫氏賺大錢的秘方。」

  「調這特調茶的人,不會也是思齊的媳婦吧?」曾媛問,可心中已有數了。

  「正是大少奶奶,聽說她不管再細微的加料都嘗得出來,調出的茶亦是極品中的極品。」

  曾媛越聽心越沉,自己之前已看出這丫頭有奇才,卻受門第之見不肯重視,這會才算真正的明白這媳婦是個發財妻,思齊的生財寶!可她卻讓自己一手給趕出去了,如今,唉……

  她嘆息了。

  曾君寶與李氏也沒料到曾思齊的媳婦這麼行,調制茶的功夫無人可及,他們真是看走眼了。

  曾思偉聽人家的媳婦這麼厲害,反觀自己的,那阮玫玲簡直是一無是處,他立即嫌棄的瞪向身旁的阮玫玲,她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兩人毫不客氣地互瞪,可真是怨偶了。

  「若那時不逼著思齊娶平妻,思齊就不會帶著媳婦出走,咱們曾氏也不會面臨今日的危機。」於錦繡有感而發的說。

  於錦繡說出了眾人的心聲,這對夫妻一個懂茶,一個懂得如何賣茶,兩夫妻搭配得天衣無縫,當初就不該讓他們出走曾家的。

  曾媛嘆了一口長氣。「說的沒錯,我老了,只知墨守成規,因為頑固導致判斷錯誤,但該認錯就得認錯,否則只會害垮茶行,茶行的百年基業若真毀在我的手裡,我就是死也沒臉去見曾家祖宗,所以我決定了將思齊夫妻再找回來!」她驀地說。

  「什麼?再找他們夫妻回來?!」曾君寶立刻一驚。

  「沒錯,咱們不敵競爭是事實,唯有找他們回來才能挽救茶行。」

  「可是,他們莫氏現在正大好,他們哪可能肯回來?」曾思偉說。

  「是啊,此一時彼一時,他們夫妻發達了,如何還看得上咱們曾家?」李氏也急道。

  其實這一家完全是擔心曾思齊夫婦再回鍋曾家,他們二房好不容易在曾家爭來的大權就要交出去了,這昭然若揭的心態,無人不知。

  不過他們的話倒是讓眾人沉默下來,因為他們說的也是事實,如今的曾思齊與莫可兒已不像是第一次回來時,不過是擁有一間小鋪子的小夫妻,莫氏茶行現在在杭州名氣響亮,是數一數二的大茶行了,他們又何必再回來依附生意不如人的曾氏呢。

  「要不然我去找大哥談好了。」曾思典說。他病情已稍有起色,自願去勸說大哥回來。

  「大少爺做事不講情面的,別說二少爺出面,我想就是老祖宗去請恐怕都——」盧守正點到為止,不好再說下去讓曾媛難看。

  曾媛目色沉沉,曾氏茶行都要倒了,她哪裡還會在乎顏面的問題,當即肅聲道︰「若連我親自出面都沒用,那你認為還有什麼法子能試試?」

  「這……就我所知,大少爺在外做事一言九鼎,誰的帳都不買,認錢不認人,唯有對大少奶奶言聽計從,我至今還沒見過他駁過大少奶奶什麼事。」盧守正說。

  「你這是建議我不如直接找上可兒那丫頭談?」曾媛問。

  「是的,她比較好說話,且她若肯答應回曾家,大少爺那兒就好辦多了。」

  眾人愕然,這求來求去,竟要去求一個女人?而這女人還是當初他們嫌棄不認的,這……

  「但是他們夫妻當時要走時來求見過老祖宗,老祖宗沒肯見可兒,讓他們難堪的離去,這時候可兒還會肯來見老祖宗嗎?」於錦繡憂慮的問。

  可兒在曾家的期間,不只老祖宗對她冷淡,眾人也都輕視她,沒對她好過,這時要請她回來只怕不容易。

  「不試怎知,思典,你親自去送帖子給那丫頭,就說我要見她。」曾媛嚴肅的說。自己種的惡果自己嘗,為了茶行,自己這張老臉不值幾個錢,該求的,她即便彎下腰也會去求!

  「二弟氣色不錯,你大哥見了定要高興的。」莫可兒讓人奉上熱茶後,含笑朝曾思典道。

  「這還要多謝大哥讓人給我送新藥方來,我身子才逐漸轉好。」曾思典極為感激的說。

  她微笑,但眼底有抹深沉,相公會送藥過去給他,那是因為相公將叔父給的藥請人檢視過,發現內容大有問題,可相公並沒有向二弟說破此事,只說自己經人介紹得了療效不錯的藥方,讓二弟不要再吃叔父給的藥,改吃相公送去的,二弟停用原來的藥後,身體果然大有進展,恢復得不錯。

  而相公之所以不提叔父所為,那是因為怕二弟老實,若沉不住氣跑去質問叔父,也許叔父心一橫會對他做出更惡劣的事,因此便將這事暫且壓著,不過相公不是能善罷罷休的人,這事,相公早晚會找叔父算帳。

  「相公十分關心你這身子,你得好好保重才行。」長嫂如母,她和藹的說。

  「大嫂……」他暗思大嫂是惜情的人,也許會願意幫忙曾家。

  「嗯?」

  「這個……祖母要見你,請你回一趟曾家。」原本猶豫著不知該怎麼啟口,這會終於說了。

  她一愣。「祖母怎會突然要見我?」

  「大嫂這麼聰明應當猜得出來……」他小心的說。

  她勻了呼吸,是的,她猜得出來,曾氏茶行幾乎已搖搖欲墜,祖母是擺低姿態想談和了,只是她沒想到祖母找的不是相公,而是自己。

  「大嫂可願意走這一趟?」曾思典緊張的問,怕她不肯去,畢竟曾家過去虧待過她。

  她深思了一下,自己可以拒絕的,但最終還是點頭了。「好,我去。」

  曾思典大喜。「真的?」

  「嗯,這會就跟你過去了。」她笑著說。

  「那太好了,咱們這就走!」有任務在身,他本來就坐不住,一聽她願意隨自己前往曾家,馬上就起身要走了。

  「大少奶奶,您就這麼前去好嗎?要不要等大少爺回來再說?」瓶兒覺得不妥,阻止的問。

  她淺笑。「無妨的,他若回來就說我去了茶廠調茶……算了,還是老實說我去向祖母以及娘請安了。」她自認這事自己可以應付,不必驚動相公,但想想這是在為難瓶兒,萬一相公回來問起,瓶兒哪敢說謊,這支支吾吾之下反而惹人擔心,索性就直說了。

  反正見了祖母,不管老人家提什麼,她都不可能替相公答應什麼的,而且她去去就回,也許還能趕在相公回到家之前回來呢。

  「可是……」瓶兒也知目前兩家茶行因為生意競爭,關系並不好,曾家這時來請人,該不會是鴻門宴吧?她還是不放心讓大少奶奶過去。

  曾思典瞧瓶兒的態度就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麼,立即對瓶兒說︰「放心吧,祖母只是找大嫂去說說話,不會怎麼樣的,我保證會親自將你家主子安全送回來的。」

  「二弟,瞧你說的,祖母是長輩,她要見我是天經地義,哪會出什麼事,瓶兒,別窮緊張了,我︰會就回來了。」她接著笑說。

  瓶兒無奈,心知是阻止不了了,本想跟著去的,但莫可兒也沒讓她跟,自己獨自隨曾思典去了曾家。

  當莫可兒踏進曾媛的院子後,不禁起了些感嘆,嫁給曾思齊兩年多來,她還是第一次走進祖母的院子,以前祖母是不願意讓她跨進一步的,而今卻是祖母專程請她過來。

  當她終於踏進屋子裡,老人家已經坐在裡頭等她了,曾思典將人送到後,在曾媛的示意下先離去了,曾媛打算獨自與莫可兒談。

  一老一少在屋裡對望了片刻,曾媛見眼前的人,人形光彩,美玉瑩光,一雙眼透著機敏和聰慧,已有大商家主母的氣勢。

  她不禁感嘆,枉費自己活了幾十年竟也會不識泰山。

  「過來坐下吧。」她主動道。

  「是。」莫可兒走上前去,禮數周到的行禮後才坐下。

  「謝謝你給我這老太婆面子肯走這一趟。」曾媛嘆聲說。

  「不,是我不孝,早該來給祖母請安才對。」莫可兒不疾不徐的道。

  曾媛微微一笑。「難得你還肯認我這個祖母,和你的度量相比,我這老太婆反而汗顏了。」

  「祖母別這麼說,是我過去有所不足才讓祖母為難的。」

  曾媛聽了更加歉疚懊惱自己有眼無珠,竟將這樣識大體的孫媳給逼出去。「可兒,你該已經明白我請你過來的目的了吧?」她問。

  莫可兒點頭。「我明白。」在來的路上曾思典又將事情說得更詳細些,她原本以為祖母不過是請她勸相公別與曾氏為敵,哪曉得竟是要讓他們夫妻再回鍋曾家,「祖母,坦白說要勸相公放棄莫氏回來並不容易。」她直言。

  曾媛嘆口氣。「這我也理解,但我已是行將就木、日薄西山之人,放眼曾家唯一能繼承家業的就只有思齊一人而已,之前我說過要將茶行交給君寶也只是說氣話,他根本沒有這個能力,由此次他與思齊交手輸得一敗涂地就可知了。」她開誠布公的說。

  莫可兒曉得曾君寶個性貪婪急躁,若將茶行交給他,只怕最後會落得連碎末細股都不得。

  但她也清楚相公一旦下了決心的事就不會回頭,更不會半途而廢,莫氏是他一手創造,他不可能就此收手,即便是祖母開口請求也是一樣的。

  況且,她已知曾家人不是他真正的親人,又怎會再勉強他。他的靈魂來自未來,因而他的腦袋才會有這麼多經營生意的新想法和觀念。

  雖然乍然得知真相時,她著實大吃一驚,可想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後,又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原來兩人都有不能說的秘密,然而這秘密一旦向對方傾吐後,兩夫妻的感情反而更上一層樓,並且更深刻、也更信賴對方了。

  而最教她感動的是,當他猜出自己的真實身分後就決定替她報仇,將害死她以及娘的阮家人整到一無所有。

  這男人的恐怖不是一般的,若非自己為他所愛,也會害怕與他為敵。

  所幸老天爺對她太厚愛了,不僅讓她重生還賜給了她這樣一個好男人。

  「就我所知,相公是不會想回來的,請祖母還是打消這念頭的好。」莫可兒充滿歉意的說,來見祖母以前她就打定主意,不替相公做任何決定的。

  老人家一臉的失望。「連你去勸也不成嗎?」曾媛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了。

  「很抱歉。」她幫不上忙的。

  「可兒,你幫幫忙吧,思齊若不回來,我也不想活了!」於錦繡忽然沖進來說。

  「娘?」她一驚,趕忙為難的站起來。

  「可兒,你是不是還在怨咱們之前未曾善待你,咱們都知錯了,後悔了,你讓思齊回來吧,他畢竟姓曾,是曾家的一分子,他不能擊垮曾家後又棄之不顧啊!」於錦繡急哭了。

  莫可兒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趕緊扶於錦繡坐下說話。「娘,從前的事我早已忘記,沒計較過那些的。」

  「若沒計較,你又怎麼不肯回來?」於錦繡拉著她的手問。

  「唉,坦白說,計較的是相公。」她無奈的說。

  「思齊?」

  「相公不喜我受委屈,我若委屈,他總記恨很久。」她說的是事實,瞧那阮家的下場就是一例,而相公會以曾氏茶行為競爭目標,固然是想讓莫氏更上一層樓,但最主要的理由恐怕也是想藉此為她出氣,相公的這心思,她猜都能猜得出來。

  其實,那男人的心眼真的很小……

  「這……」於錦繡愕然。

  連曾媛也瞪著眼,不知怎麼說才好了。

  於錦繡絕望的大哭了,「要不我當著他的面給你認錯道歉,這樣他接受嗎?」

  她臉色一白。「娘,這媳婦怎麼敢受,您這不是要折我的壽嗎?」

  「這也不行,那我死了算了,這麼一來他氣就消了!」於錦繡竟說起喪氣話。

  「你死什麼死,當初逼他娶平妻的是我,不如就讓我這老太婆死一死,就算給他賠罪了。」連曾媛也說這種話了。

  莫可兒嚇得不輕。「祖母,娘,兩位可千萬別折煞我了。好,我想辦法,我想辦法就是了!」本以為自己可以應付的,哪知卻教兩個長輩逼得不敢再拒絕了。

  「你說什麼?大少奶奶去了祖母那?」回府的曾思齊不見妻子,一問之下訝異了。

  「是的,是二少爺親自過來請人的。」瓶兒說。

  他倏然冷笑起來,自個兒不敢找上他,竟讓二弟來帶可兒去,祖母這盤算可真好,倒曉得找他的軟肋下手。

  「大少爺,瓶兒擔心,這怕會不會是……鴻門宴?」

  他哼笑。「就算是鴻門宴,相信大少奶奶也應付得了的,這點我倒不擔心。」以妻子的能耐,到了那還吃不了虧。

  「可是大少奶奶去了半天,到現在都還沒回來。」瓶兒憂心的告訴他。

  這就令他擰眉了。「去那麼久了嗎?」不對勁!「四平,備車,隨我去接大少奶奶回來!」他才剛回來,轉身又出門了,四平忙又跟了上去。

  不多久,莫氏的馬車抵達了曾家,門房見了他大喜。「大少爺,您總算回來了!」門房顯然得了交代,直接將他迎往曾媛的屋子去。

  曾媛聞訊他到來,往門口瞧去,果真見他正走進來。她近一年未見到孫子了,見他如今一的氣質已不能跟一年前相比,此時的他眼神凌厲,商人的霸氣外顯,冷酷得教人不敢逼視,任她這輩子見過無數人物仍受他震懾。

  自己這孫子是越來越令人膽寒了!

  莫可兒見丈夫到來,一張臉繃得死緊,心道他未穿越前的身分就是大老板,本來就不苟言笑,除了初來到這年代還不能適應時鬧了些笑話,其實他對任何人都嚴酷以對,這才是他原本的樣子,不過他今日的威儀又比平日更勝幾分,也許是生氣吧,以為祖母和婆婆將她扣住不放了。

  曾思齊那雙鷹眸先瞧了眼端坐廳中的妻子,見她平安無事這才轉向屋裡的曾媛和於錦繡道︰「祖母、娘,我來了。」

  「來了就好,快坐下,快坐下!」於錦繡喜道。

  「不坐了,我是來接可兒回去的。」他沒多寒暄,直截了當的說。

  於錦繡臉上本來掛著笑,聞言立即凍住,笑不出來了。「不坐會嗎?娘難得見你一面的……」她失望的說。

  「抱歉,我還有事要忙——」

  「相公,坐下吧,咱們與祖母和娘聊一會。」莫可兒笑著打斷他的話。

  他瞧了眼她,這女人都來這麼久了還聊不夠,為何還要他也留下?可她既然這麼說,他便乖乖在她身旁坐下了。

  曾媛見了高興,還是孫媳有用,他果然對她言聽計從。

  而於錦繡更是歡喜,忙要人給他上茶。

  當茶上來了,曾思齊只是低頭看著茶碗,食指摩擦著碗的邊緣卻一句不吭,讓屋子起了一股沉悶之氣。

  於錦繡不安的看向莫可兒,讓她想想辦法,別讓氣氛如此尷尬。

  莫可兒暗嘆,她是故意拖到這時候,讓他回府見不到她,自己找來的,既然讓他上門了,自然不能無功而返,況且她已答應祖母和婆婆要讓相公答應回曾家的。

  唉,其實她瞧著年邁的祖母為茶行憂愁的樣子,終究是於心不忍,再瞧見婆婆思兒的眼淚更是不舍,外加二房要加害二弟,相公若不回來,只怕有一天二弟真會教人謀財害命了。

  雖說這些人並非是相公真正的親人,但相公也說過,十分感激給予他身軀的原主曾思齊,因為這才能讓他遇見她,兩人能結成夫妻,基於這分恩情,曾家的事就是他的事,他必須替死去的原主負起責任來才行。

  只是,要怎麼讓相公答應幫曾家,這就讓她很費神了。「這……相公,娘剛吩咐了廚房煮些你愛吃的菜,我瞧咱們今晚用完飯再回去可好?」一時不知怎麼啟口才好,只能拖住他留下再說。

  他抬眉望她。「你真想留下?」

  「那可是娘的心意,你也好久沒吃到這些菜了,嘗嘗也無妨的。」她笑著說。

  見她如此,他也不再說什麼,點頭了。「那就留下用飯。」妻子說什麼都好,只要她不覺得這頓飯難消化就行。

  丁錦繡聽了十分高興,簡直喜不自勝了。「好好好,我一會就讓人上菜了。」

  他瞧於錦繡開心的樣子,想起去年他們要離家時,她哭哭啼啼的塞了銀兩和首飾給他,這時不免心軟了,他還打算著等曾家真正倒了,便接她與二弟回他那去照顧的。

  「思齊,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你還怨祖母頑固嗎?」曾媛開口問。

  他表情依舊淡淡的。「祖母怎會有錯,您這麼說反倒讓孫子慚愧了,是我不孝,不能承歡膝下盡孝道。」

  曾媛眼神一黯,一聽就知他余怒未消。「唉,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這老太婆是吧?」

  他沉默不語,氣氛頓時又陷入沉滯。

  「相公,祖母身為守灶女,一生心血都在茶行上,她老人家對三位孫子也都是用心良苦的栽培,尤其是你,年少時出了不少事端,都是祖母為你操心善後的,這恩情你不能忘記。」不忍祖母難受,莫可兒道。

  而這分明是在提醒他,曾媛是原主曾思齊的祖母,她有恩於原主,也等於有恩於他,他代替原主報恩也是應該的。況且,他現在的身分既是姓曾,與曾媛的血緣關系便是斷也斷不了的。

  曾思齊哪裡聽不出妻子話中的涵義,也由原主的記憶中浮現出祖母幼時抱著他慈愛的模樣、說著讓他長大出息,要將茶行交給他繼承的話,以及後來對原主失望、恨鐵不成鋼的傷心表情。

  是的,老人家是全心全意愛孫子的,只是她個性嚴厲不易與人親近,這倒與他有幾分相像,在自己那時代,他一樣是不容侵犯、說一不二之人。

  思及此,他心中對曾媛的怨慰消去不少了。

  「祖母的養育之恩我沒忘,祖母還是我敬重的祖母,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他慎重的說。

  曾媛聞言立即紅了眼眶。「你是我的好孫子,過去是祖母太不近人情了,你若不怪我就好。」

  他淡笑了,這一笑,讓三個女人的心情都瞬間輕松了不少。

  「若是如此,思齊,你就回曾家來吧。」於錦繡見他態度已軟化,以為是時機了,馬上要求。

  哪知這話又讓他變了臉,一下子笑容遁去。

  「思齊……」見自己一時口快讓兒子又拉下臉來,於錦繡心慌了。

  「娘這是在說笑話嗎?坦白說,若讓我不與曾氏茶行競爭,這事我都要考慮了,而您現在居然要我直接回曾家來?」他冷笑不已,覺得這要求離了譜。

  「這不能夠嗎?」曾媛沉目問。

  「我既已出了曾家,就不可能再回來。」他說得斬釘截鐵。

  「可是,媳婦已答應了啊!」於錦繡說出這事。

  他驀然一愣,轉向妻子。「你應了?」

  「我……欸,我應了。」莫可兒干笑的點頭。

  他不住錯愕。「你真應了?」他不信,再問一遍。

  「欸,真應了。」她尷尬再回一次。

  他臉一沉。「為什麼?」

  「因為我想你守護親人。」她說。

  「你明知他們——」他話到嘴邊立刻收住。

  可她曉得他要說什麼,便道︰「只要你一天是曾思齊,他們就是你一生的責任,就像你說過,我娘家的爹娘再不堪,也是生莫可兒的人,我不能不認,且不僅要認,還要贍養,否則別人會說我不孝,不肯侍親,而你也一樣,不能忘本!」她嚴肅的說。

  他教她的話鎮住。「你……」

  「我希望你能為曾家做點事。」她直言要求。

  他面色極為難看。「若我不同意呢?」

  「這……我也無法勉強的。」若連自己都說不動他,那她真沒法子了。

  曾媛與於錦繡聞言都不禁失望了。

  「走吧,我想這頓飯也不必吃了,咱們回去。」他起身說。

  她一臉無奈。「你當初是為我出走的,這次就不能為我再回來嗎?我是真心想盡子媳的孝道的。」她告訴他。

  他怔然。「你是說真的,真心希望咱們回曾家?」他從頭到尾都以為她是被逼著說那些話,原來不是。

  「是真心的!」她說。

  他俊眸倏然眯起,深思著她的話。

  「相公,外人至今仍笑我是被曾家逐出去的媳婦,我不想一輩子背負這樣的委屈讓人恥笑。」

  「委屈」、「恥笑」,這兩個詞讓他面容驟變了,他最忍受不得的就是她受了委屈或恥辱!

  半晌後,他終於道︰「好,咱們回曾家!」

  這話一落,莫可兒立刻松了一口氣,原來先前說了那一大堆都沒用,他關心的就只有她,早知道直接這麼說便得了。

  曾媛與於錦繡兩人喜出望外。

  「思齊,你真願意回來了?」曾媛喜問。

  「嗯,不過,我有兩個條件。」他還是有但書的。

  「好,你說,什麼條件?」曾媛問,曉得沒這麼容易的,但有條件就是有希望。

  「我會讓莫氏與曾氏兩間茶行合並,以後由我當家,不管是祖母還是叔父都不能再干涉。」雖是為了妻子回來,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清楚,他當家容不得旁人再指手畫腳。

  「我同意。」曾媛道,找他回來本就是交棒,大權給他是理所當然。

  見祖母不唆的點頭,他繼續說︰「另外,掌管這宅子的也只有可兒一人,後院的人都得聽她的。」

  莫可兒先是驚訝,隨後想通又不感到意外了,他本是為自己回曾家的,當然不會再讓自己委屈,自然要她堂堂正正、大大方方、風風光光的鳳還巢,坐上這當家女主子的位置。

  曾媛瞧了瞧莫可兒,臉上露出了抹欣賞的笑容。「你這媳婦出身不好,但學識能力與才干都比人強,我對她早已改觀,你即便不提此事,我也會這麼做的。」

  曾媛話才說完,門就被撞開,曾君寶夫婦居然沖了進來。

  曾君寶開口大喊道︰「母親,這裡外大權都交給了他們夫婦,那咱們怎麼辦?」

  「是啊,老祖宗,您可不要不顧咱們夫妻啊!」李氏也急道。

  曾君寶夫婦在外頭已偷聽了多時,原本聽曾思齊不肯回來正放心著,怎知事情峰回路轉,他又突然答應了,並且還與老祖宗談好條件,兩夫婦要一把抓權將曾家全吞了,他們哪還忍得住,當然要沖進來請老祖宗評個理!

  曾媛神色一繃。「你們怎麼辦?當初已分家,該給二房的我都給了,是你們敗光了又回來,我不忍你們在外受罪才又收留你們,這會你們若有意見,不如就搬出去,這次分個徹底點。」她不留情面的說。

  兩人聽得臉都綠了。

  「母親,咱們……咱們怎可能離開曾家,之前是咱們夫妻胡涂才同意分家的,後來在外頭吃了點虧,蒙您再收留,咱們也是很感激的,可咱們回來後也不是白吃白喝,二房幫著您、幫著曾家做了不少事,茶行裡裡外外不是我和思偉在用心打點的嗎?而這座宅子也是靠我媳婦盡心輔佐大嫂,才能平平順順,否則以大嫂這軟性子哪能管得了這麼一大座宅子,咱們夫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怎好絕情的說這些話?」曾君寶不服氣的道。

  「絕情?我恐怕是太長情了,我人老眼未瞎,不要以為我不知你在外頭打著曾家當家的名號,狐假虎威的刁難跟了咱們多年的老伙計,一群人這才氣得跑到莫氏去,不僅如此,你還胡亂更改了制茶的程序,制出的茶味道不倫不類,我曉得你想學莫氏調出特別的茶味,但你這只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另外,你欺上瞞下虧空了茶行不少錢,這些錢我還沒找你要回來呢!」

  曾君寶一聽,原本的綠臉又多了個慘字,變成慘綠。

  原來自己干的事,老祖宗沒一件不知情!

  「還有你!」曾媛瞪向李氏。「雖說帳在我手上握著,你與君寶還是有辦法裡應外合找外人來訛宅裡的大小錢,這些年二房也該攢了不少私房了吧?」

  李氏嚇得唇顫牙抖。「我……我……這個……」任她平日牙尖嘴利的,這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好,就算咱們夫妻不才又貪,但這小子算什麼,他不也過河拆橋的要弄垮咱們茶行,他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老祖宗讓他回來是引狼入室!」曾君寶指著曾思齊說,不甘心就這麼讓他回來。

  曾思齊掀唇笑得諷刺。「說得好,我確實是一頭沒良心的白眼狼,可叔父不也是一只吃裡扒外的狽,這狼與狽到底誰奸誰詐、誰無恥呢?」

  「你!」

  「叔父,曾氏茶行在您手中根本經營不起來,您也扛不住,茶行若倒了,您反倒什麼也沒有,現在爭這個大權究竟有何用?」曾思齊冷笑追問。

  曾君寶張著口,話全噎住了,冷汗由後腦狂流而下。

  莫可兒上前一步,再瞧了眼李氏。「曾家這棵大樹若是倒了,二房都得去喝西北風,可若由相公和我掌權,至少還留有你們一口飯吃,若不,就真如祖母說的,再分一次家吧,不過這次你們得先還清虧空茶行的錢,以及訛走宅內開銷的銀子,之後再算二房的份,喔,我這還少算了二房之前分家時就已經拿走的,若這麼再算一算,叔父與嬸娘可得先拿出一大筆錢來才能結得清了。」

  李氏掐住丈夫的手臂,緊張的道︰「君寶,我瞧……我瞧……茶行才是根,為了曾家好,咱們……咱們私人的利益是小,不計較了吧?」

  曾君寶咬了牙,形勢比人強,他們只能先忍下這一時之氣,不然祖母真要他們拿錢出來還怎麼辦,那些錢早花光了,上哪去填回?

  再說了,他們一家老小全靠著曾家的油水過活,若被攆出去還能活嗎?

  況且他們說的沒錯,茶行若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他們還爭什麼,那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不過盡管如此,今日這口怨氣,日後自己定要討回來的!「好,你們夫妻要回來就回來,我也無話可說了。」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4 11:57 AM

第十一章 夫妻連手安內外

  近來杭州街頭巷尾熱議最多的要算是曾氏與莫氏兩家茶行合併的事了,兩家茶行合並後改名為「曾莫茶行」,而大家最津津樂道的還是曾思齊夫妻的傳奇故事。

  聽說曾思齊以前是個只懂吃喝玩樂的草包,娶了莫可兒後忽然脫胎換骨幹練起來,因此人人都說莫可兒不僅有手腕還有幫夫運,可惜她出身不好被曾家長輩嫌棄,逼得曾思齊娶平妻,曾思齊一怒之下為紅顏,帶著莫可兒出走,而今亦是為妻子出一口氣才肯又回到曾家的。

  這對夫妻回到曾家後,一個主外一個主內,一個懂賣茶,一個懂製茶,一個管外帳,一個理內務,兩夫妻配合得天衣無縫,將曾莫茶行於半年內一舉推向全國前三大的茶商之一。

  這日,正是曾莫茶行老祖宗曾媛的八十大壽,各地湧來了祝賀的人,人潮多到都差點踏平了曾家的門檻。

  大廳上,曾媛接受眾人的賀壽,嘴都笑得闔不攏了,她身為曾家守灶女,早年喪夫,中年喪子,為曾家奉獻了一生,而今瞧見曾家的風光更勝往昔,她心頭無比欣慰高興,而這全仗長孫所帶來的,曾家子孫終於出了一個有出息的了,如此她也能放心闔眼了。

  曾家高朋滿座,歡聲笑語不斷,曾思齊今日也提早由茶行回來替祖母祝壽,莫可兒見他踏進大廳,立刻笑臉迎了上去。「你可回來了,祖母已問了你三次回來了沒有,她老人家就等著你給她拜壽。」她笑盈盈的說。

  他笑著瞧向正被一堆人圍著拜壽的老人家。「我本來可以更早回來的,可茶行臨時又來了事便稍稍耽誤了一下,我這就過去向祖母拜壽——」

  「曾思齊,給老子滾出來!」忽然,一大批人打傷家丁闖進大廳,這群人手持刀棍,個個凶神惡煞,登時嚇得廳上的賓客大吃一驚,歡樂笑語成了驚聲尖叫。

  曾思齊立即將莫可兒護在身後,正要開口說什麼時,曾思偉已朝闖入者氣勢洶洶地斥問︰「我曾家祖母大壽,你們什麼人敢來鬧事?」

  「咱們是來討債的!」為首的人說,他臉上還有一條猙獰的刀疤。

  「討什麼債?」曾君寶再問。

  「賭債!」

  「笑話,咱們曾家人什麼時候欠過賭債了?」

  「曾思齊欠的!」

  曾思偉一聽,瞧向了曾思齊。「大哥,這怎麼回事?」

  曾思齊默愣了半晌,仔細瞧瞧那群人,臉色驀然沉下,身後的莫可兒拉緊了他的衣袖,她也想起來了,這群人就是在他們新婚之日,打死原主曾思齊與莫可兒的人!

  這群人消失多時,怎會突然在這時候出現?而且還是在祖母大壽、曾家最熱鬧的時候前來討債?

  此刻眾人議論紛紛,莫不是曾思齊老毛病又犯了,又開始在外爛賭敗家了?若是如此,當真是曾家的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思齊,這是你又賭了嗎?」曾媛眉頭一鎖,皺紋加深的問。

  「是啊,思齊,今天什麼日子,你怎麼讓債主討上門了?」連曾君寶都湊上一腳的問,還配上一臉的痛心疾首。

  曾思齊嘴一撇。「這是舊債了,不過我記得自己已經用命還清了。」這話是說給那群惡漢聽的。

  那些人一聽頓時有幾分心虛,他們原本以為打死人了,不安的逃到他處去,後來才得知曾思齊與他媳婦根本沒死,不僅沒死,還大發特發了,這時不回來討債更待何時?便挑個「良辰吉日」伙同兄弟衝進曾家了。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既沒死就得還錢!」為首的咬牙說完,刀子立即砍上了桌子,將桌子劈成了兩半。

  此舉嚇得女眷們花容失色,有幾個還奔逃出去了,阮玫玲本來也要跑的,但見丈夫還站在廳上,身邊護著的不是自己,而是林欣珍,這下一把火上來,也忘了怕了,立即衝向丈夫,硬是將林欣珍擠開,自己則貼著曾思偉讓他護著自己,林欣珍被推開,害怕委屈的淚立刻流下來,曾思偉見了心疼,又不客氣的將巴著自己的阮玫玲扯到一旁去,將林欣珍重新護在懷中,阮玫玲氣炸,正要破口大罵,還是見惡漢們又抓了一個說話大聲些的家丁打了一拳,她一驚,趕緊縮回舌頭,暫時不敢鬧了。

  「曾思齊,你還不還錢?」惡漢嚷問。

  「要我還錢可以,那你們是不是應該先還命?而這,還是兩條人命!」曾思齊陰沉的道。

  「這……你們夫妻又沒死。」

  「雖沒死但也是重傷,正巧今日杭州縣令也在,不如直接將你們拿了問罪。」曾思齊道。

  「沒錯,吳大人,這殺人償命,他們罪雖不至死,但重傷他人關個十年八年也是應當的吧?」莫可兒問向一名中年留鬚的男子,他便是杭州縣令吳春海,他恰好也是來拜壽的賓客之一。

  吳春海兩眼一瞪,跨步站出來。「傷人乃重罪,來人,將這幾個地痞給本官拿下!」

  這幾個漢子原本還橫眉豎眼、囂張跋扈的,這會一見有官在,立刻慌了手腳。「大人,咱們……咱們不知您在此……這……這饒命啊!」

  「饒什麼命,今日是曾家老祖宗壽辰,老祖宗可是本官的遠親姨母,你們不長眼敢來鬧事,罪加一等,來人,還不將人拿下,讓本官回縣府後再好好審問!」

  吳春海帶來的衙役馬上將幾個惡煞抓住,這時的幾個漢子哪還有剛才進門時的張狂,全都驚慌失措的不斷告饒。

  眾人這才知這群人來討的是舊債,不是新債,曾思齊惡習沒復發,不過經此一鬧,賓客的興致被擾,氣氛一時恢復不了,曾家也草草送客了。

  偏廳上,曾思齊夫妻跪下向曾媛請罪。「祖母,都是我不好,壞了您的壽宴。」曾思齊歉疚的說。

  曾媛嘆了一口氣。「這不是以前的事嗎,我不怪你們的,都起來吧。」她讓他們別跪了。

  兩夫妻這才起身。「雖是以前的事,但都怪我過去荒唐,讓您在壽宴之日被笑話。」曾思齊仍說。

  「被笑話是小事,你能悔過自新,祖母已感欣慰,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必在意,倒是今日要感謝吳大人,要不是他出面,這場面還不知要亂到什麼地步。」她感激的轉頭看向坐在一旁的吳春海。

  賓客散去後,曾媛特別將此人留下要好好道謝。

  吳春海撫須笑。「小事小事,老祖宗不用放在心上。」他大方說。

  曾媛仍是命人擺了一桌請他,他也不推辭,與曾媛以及曾思齊夫妻吃了一頓飯,曾媛年紀大了,又折騰了一些事,飯後不久便乏了,讓下人先扶去歇息了。

  曾媛一走,喝了幾杯酒下肚的吳春海忽然對曾思齊道︰「大少爺,現在曾莫茶行由你當家,這可是好事啊,咱們以前就是舊識了,也許能夠再重新合作。」他留下就是等著對曾思齊說這些話,而這才是有利可圖之事。

  一旁的莫可兒見丈夫眉頭一擰,曉得他不高興了,而這人說的合作是什麼她不清楚,不過,她見此人貌似溫良,但眼神頗為奸險,她打算回頭再問問丈夫這人的事,這會她先保持沉默,瞧丈夫怎麼應對。

  「說實在的,今日若不是大人相助,我還真難堪了,為了感激大人,隨後我會奉上謝禮的,可至於合作一事,那是我過去胡涂,現在曾莫茶行是正派經營,不走偏路的。」曾思齊淡漠告知,也算是拒絕他的提議了。

  吳春海臉色一變。「你!」

  「吳大人,這縣府的事應該很忙碌才是,我就不多耽誤大人的時間,親自送大人回去了。」曾思齊干脆起身送客。

  吳春海氣憤極了。「既然如此,就不必相送了!」他沒想到一開口就踫一鼻子灰,氣惱的拂袖離去。

  「相公,這是怎麼回事?」人一走,莫可兒立刻問。

  他輕嘆。「這人便是當年與原主曾思齊合作賣假茶的人,不過,原主運氣差,事情才剛開始就被祖母發現,這事沒成便被趕出家門,也所幸如此,原主這才沒犯下什麼罪來。」

  她吃驚。「此人不是官嗎?怎會干出這種事?」

  「他是官,但是貪官,過去原主受他利用,拿曾氏茶行的名號在外行騙獲取供利,此人貪得無厭,這會見我重新回到曾家並掌有大權,又想利用我賺錢了。」

  她愕然,原來吳春海是這樣的人!「既是貪官,你今日拒絕了他便得罪於他,這對咱們以後在杭州做生意恐怕不利。」雖說吳春海是小人,但畢竟是官,如今與這人撕破臉,只怕這姓吳的將來會找機會刁難。

  曾思齊冷笑。「我會留意的,但不管如何,曾莫茶行在我手中就不做髒事,定要正派經營下去,這才是長久之計。」

  她點頭,完全贊同丈夫的想法,做生意要長長久久,貴在以誠,絕不做欺瞞謀利之事。

  吳春海剛走出曾家大宅,剛要上轎走人,曾君寶與曾思偉兩人就脅肩諂笑的迎了上去,兩人在外頭等了許久,就等他出來有話要說。

  「吳大人,你可是被那小子拒絕了?」曾君寶瞧他臉色,心知肚明的問。

  「哼,那小子以為曾莫茶行比從前的曾氏規模更大,更風光了,就不將本官放在眼底了!」吳春海氣怒的說。

  「大人何必生氣,曾家又不是只有曾思齊一個人。」曾思偉道。

  「是啊,您可別忘了,當初您找人合作生意不就是我曾君寶牽的線?」曾君寶笑得奸險。

  吳春海瞧向曾君寶父子,可不是,他之前欲與曾思齊合作賣假茶,就是由曾君寶居中拉的線,只是後來假貨還沒來得及賣出去消息便走漏了,上頭的人放話要查,他嚇得趕緊收手,所幸這事也就不了了之的過去了,但曾家的老祖宗卻為這事發怒清算,他本以為被趕出家門的會是曾君寶這真正的禍首,哪知,最後走人的竟是嫡長孫的曾思齊。

  由此可知,這曾君寶確實有兩把刷子也夠鄙陋無恥,將罪都推給別人,自己繼續留在曾家吃香喝辣的,這種人……其實才是最適合與他談生意之人!「說的沒錯,這曾家不是只有一個曾思齊,你們父子倆也是曾家重要的人物。」

  「可不是,曾思齊自命清高不肯做的事,咱們父子都可以私下替您做。」曾君寶諂媚的說。

  「是嗎?不過,我好像聽說你們二房在曾家早已沒了權柄,大房將你們壓得死死的,老祖宗又不再信任你們,你們還能做什麼?這不會是空口說白話吧?」剛才老祖宗留他用飯,沒叫上二房任何一人,他就知道二房已失勢了,這會自薦要與自己合作,不會是想來訛他吧?

  兩父子驀然笑得尷尬。「不瞞您說,咱們在曾家的地位確實大不如從前,所以才要與您合作,只要咱們賺了大錢,還怕不能逼曾思齊交出大權嗎?」曾君寶說。

  「就是說,因為咱們與大哥不和,這才可能破釜沉舟的替您辦事,這於您來說不是更有利?」曾思偉補充的道。

  吳春海聽了嘴角翹起。「那就太好了,咱們又可繼續合作了。」

  這三人狼狽為奸的一起笑了。

  「大少奶奶,大少爺讓四平回來告訴您一聲,老祖宗壽宴那幾個來鬧事的惡霸被吳大人放了。」瓶兒進來告訴莫可兒這件事。

  莫可兒臉一沉,人居然給放了,可見相公真的得罪吳春海了,這是故意給相公下馬威的,她心知肚明相公讓四平來告訴她,是讓她也要注意這群人,怕他們會再來家裡鬧事。

  「我曉得了,四平還說什麼嗎?」

  「四平還說,大少爺吩咐讓您小心二房那邊的人,說這討債的與二房脫不了干系。」

  「嗯。」她點頭,她猜也是如此的,這群惡煞原本已不知去向,卻突然又回來,且選在祖母壽宴最熱鬧的這一天出現,除了想討錢外,也是想讓相公在眾人面前顏面盡失,讓祖母對他失望,而有這心機的除了曾君寶父子還會是誰?

  這兩父子平日最怕死,但那日就因為人是自己找去的,這才敢表現得這麼不怕事。二房如此不安分,相公是讓她留心後院的安寧了。

  「好,我明白了,你去忙吧。」她話剛落,忽然有個丫頭神色驚慌的跑了進來。

  「大少奶奶不好了,廚房的人鬧不干了!」

  「不干了?怎麼回事?」莫可兒還未說什麼,瓶兒先吃驚的問。

  「廚房的人說換人采買後,送來的食材不是次等的就是臭的,他們沒法做出象樣的菜來,索性不干了。」

  莫可兒接手宅內大小事後,換掉了平日負責采買食材的人,這人手腳不干淨,讓她抓出藉采買府裡大批糧食的機會中飽私囊。

  「鬧事的是哪個廚房?」曾家主子多,每個院子都有小廚房,但食材是統一采買的,若食材出問題,應該是各院都有問題,這會不知是哪個廚房鬧起來。

  「是老祖宗那邊的。」

  她臉色一緊,怎麼偏偏是祖母的廚房出事?若是其它的廚房還好解決,可若是祖母的,就得格外小心處理了,免得引起祖母不快。

  她正想著怎麼解決,又有一個人哭著跑進來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少奶奶,不好了!」

  「又怎麼了?」瓶兒見主子的臉皺成一塊了,便問那名跑來的丫頭。

  「一些由咱們外宅帶進來的家丁與丫頭,正在被二夫人責打拷問。」

  這丫頭所說的外宅的人,指的就是曾思齊夫妻在外時聘雇的那些人,夫妻倆回曾家後沒將這群人解聘,而是將他們帶到曾家繼續辦事,這說話的丫頭就是他們夫妻由外帶進來的人之一。

  「嬸娘為什麼責打他們,要拷問什麼?」莫可兒肅容問,相公才讓四平帶話回來讓她小心後院,馬上就來了一連串的事。

  「二夫人說,二房那裡有人掉了首飾,是咱們這群人偷的,要責打拷問出是誰干的,可大少奶奶您是知道的,咱們都是您與大少爺一手訓練出來的人,哪可能干出偷竊的事,這分明是冤枉人!」丫頭哭得眼淚鼻涕齊流,委屈不平極了。

  莫可兒臉色一斂,這還用說,自己帶來的人做事勤快不說,最主要的是手腳一定干淨。

  「走,先過去嬸娘那瞧瞧吧。」

  「等等,大少奶奶,那廚房的事怎麼辦?」來報廚房罷工的丫頭也很心急,這事若不解決,老祖宗那今晚就沒菜上桌了,這如何向老祖宗解釋?

  莫可兒怎不知這事的厲害。「放心,這事一並到嬸娘那就能解決。」

  「這事也與二夫人有關?」瓶兒訝然。

  「可不是,唉,走吧。」莫可兒嘆氣,這就是二房的目的,鬧到祖母那兒,讓祖母瞧瞧她當家後連個廚房都管不了,鬧到飯都沒得吃,整個後院大亂,瞧她還有什麼顏面說要繼續管家。

  只是二房不知,自己可不再是小白兔了,第一次回來時,自己不屑與她們爭權奪利,因此忍氣吞聲任由她們擠對去,可這次回來,等著瞧,看吃癟的是誰!

  她帶著瓶兒往二房的院子去,人還沒進去就已經聽見哭聲了,她臉一沉,立即加快腳步。

  「住手!」她一到正好見到李氏身邊的李嬤嬤在打一名丫頭,那丫頭被五花大綁的綁在椅上,任李嬤嬤用力掌摑,痛得大聲哭喊。

  除了這丫頭外,另外有兩個家丁也被綁著,四周圍了大批人看熱鬧,阮玫玲與林欣珍也在其中。

  李嬤嬤聞言手一顫,到底不敢再打下去了,收了手看向李氏。

  李氏見她到來,馬上矯情的站起身道︰「可兒,你來得正好,這怎麼回事,怎麼你帶來的人會偷東西?我正在替你處理這事,不過這會你既然來了,就由你給個交代吧。」

  「大少奶奶,翠新沒偷東西,我是被冤枉的!」被綁著的丫頭叫翠新,她見到莫可兒馬上大聲喊冤。

  莫可兒走到她身邊去,見她嘴角流血,臉上都被打得紅腫瘀青了,而其它兩個家丁也被動過刑,身上都有傷,她見了不免沉怒,一旁的瓶兒同樣氣憤。

  「這事我會查明,是你做的,我絕不護短,不是你做的,我會要真正鬧事的人受到責罰。」莫可兒對翠新說,這話也是說給李氏聽的。

  「這什麼意思,這是說我娘冤枉人嘍?!你這麼不分青紅皂白,是怎麼當家的?」阮玫玲竟訓起莫可兒來。

  莫可兒冷笑。「我怎麼當家的,你不妨好好瞧瞧,多多學習,將來也許自成一府時還用得上。」

  「你說什麼?什麼自成一府,你別心心念念就想趕咱們二房的人出去,這落到他人耳裡,你也落了個沒肚量、擠對二房的破名聲而已!」李氏聽了這話馬上跳出來說。

  莫可兒似笑非笑。「我不過說一句,嬸娘的話倒不少,到底誰擠對誰,明眼人應該都瞧得出來吧?」

  李氏被說得臉稍稍紅了,但力持鎮定,繼續說︰「你本來就能言善道,我與你多說也是浪費口舌,你自己看著辦,你從外面帶進來的人都干了什麼好事,瞧你要怎麼善後。」

  「在還沒確定真相以前,可沒人能說誰偷了東西,這會嬸娘不妨先告訴我,二房誰掉了東西?」莫可兒嚴肅的問。

  「是欣珍的一對金耳環不見了。」李氏指著林欣珍說。

  她瞧向林欣珍。「你何時掉了耳環的?」她問。

  「昨天掉的。」林欣珍答。

  「那如何確定是這幾個人偷的?」她再問。

  「這……是娘說的。」林欣珍瞧向李氏。

  「嬸娘說的?這是沒經查證,只憑嬸娘一句話就認定小偷是誰了嗎?」莫可兒不悅。

  李氏嘴一撇的道︰「可不是憑我一張嘴指控,我這不是正在拷問,若不是你來了打斷,這結果已經出來了。」

  「您這是屈打成招,這到官府也說不通的。」

  李氏哼笑。「好啊,就將這幾個送去官府好了,讓官府好好拷問,待結果出來,正好就將他們關進衙門不用回來了。」

  她見李氏不怕見官,態度有恃無恐,便明白定是府衙中有她的人了,若將這些人送去,只怕有去無回,更落實偷竊之實。

  她念頭一轉,徐徐的道︰「嬸娘,不瞞您說,我這屋裡也掉了東西,但我懷疑是二房的下人所為,本想息事寧人的,可這時恐怕也不好再隱瞞了。」

  「你說什麼?我這兒的下人干的?誰,你倒說出個名字來,可別隨便誣陷了。」李氏豎起眉毛。

  「好吧,既然嬸娘不護短,那我就直言了,偷東西的是欣珍的丫頭,她偷了我一個錢包。」

  林欣珍聽了大驚。「你說的是書嫣?不可能,她不會干這種事的!」林欣珍馬上替自己丫頭否認道。書嫣是她由蘇州林家帶來的陪嫁,這人的品性她是清楚的,絕不會干偷竊的事。

  而書嫣此刻正去蘇州的途中,因她娘家的親哥哥生了兒子,她讓書嫣拿了賀禮回娘家去了。

  莫可兒輕笑。「是啊,我也想說蘇州林家乃是大戶人家,二弟娶你,瞧上的也是你林家的家教與家風嚴謹,那裡出來的丫頭怎可能偷東西……」

  「好啊,林欣珍,我就說你那丫頭怎麼老是露出一雙賊眼,喜歡瞧著我身上的好東西,原來她是個賊!」阮玫玲平日就最討厭林欣珍,恨不得將她趕出曾家,這時聽說她丫頭有問題,顧不得什麼,張嘴就將舌當利劍的砍出去了。

  林欣珍自嫁給曾思偉後,受阮玫玲的欺侮還有少的嗎?可阮玫玲這回說的話實在令人忍無可忍,她馬上回嘴道︰「你別胡說,我林家的人不會如此!」

  「那可就難說了,若是沒有,莫可兒會提嗎?」

  「這……這是子虛烏有的誣陷!」

  「事實勝於雄辯,你們林家的人都不是干淨貨。」

  「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們主僕一個偷男人一個偷錢!」阮玫玲逮到機會,一泄心頭對她的新仇舊恨,罵得毫不留情。

  「阮玫玲,我不像你卑鄙,得不到相公的疼愛就只會嫉妒,耍些陰險的招數對付人,我沒偷相公的人,是相公不喜歡你,自己來親近我的,還有,書嫣也沒有偷錢,咱們林家人行得正、坐得穩,不玩你們那些小人招數。莫可兒,你若指控書嫣偷錢,就得拿出證據來!」

  她氣憤的轉向莫可兒說。

  「這我明白,既然你說自己行得正、坐得穩,那你可否拿得出證據,證明你真的掉了一對金耳環?」莫可兒反問。

  「這……」她忍不住心虛起來。

  「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

  「書嫣確實偷了我的錢包,這事我可以讓瓶兒出來作證,等她一回來,我立刻讓官府的人將她抓起來,而你若懷疑被綁的這幾個就是偷你金耳環的人,那盡管也一道送去官府好了,咱們讓宮府來辦。」

  林欣珍一聽書嫣也要送去官府查辦,當下就急了,這一慌,哪顧得李氏的交代,馬上沖口而出的說︰「我沒掉金耳環,拜托你別抓書嫣去官府。」

  李氏聞言嗔目一瞪,氣炸了。「你胡說什麼,你明明掉了金耳環才找人來拷問的,怎會說沒掉?」

  「娘,我……我不能讓書嫣被抓……」林欣珍面對李氏的怒氣,嚅嚅的說。她不習慣騙人,可婆婆逼她一定要這麼說,還將一群人打得皮開肉綻,她早嚇得良心不安了,又經阮玫玲一激,害怕莫可兒真將自己的丫頭抓起來,只得吐實了。

  「娘,這就是你平日和思偉寵的人,我說她是笨蛋,你們還不信!」阮玫玲說。

  「你給我住嘴,要不是你不分時候跟她吵起來,她會這時候蠢嗎?你同樣也是個笨蛋!」李氏氣急敗壞,自己的媳婦沒一個生腦袋的,居然這時候給她起內哄,壞她的事!

  阮玫玲被堵得無話可說,只得低下頭閃一邊去了。

  「嬸娘,這是怎麼回事?原來欣珍沒掉東西,那這些人不是白白挨打了?」莫可兒陰沉著臉質問,她利用阮玫玲與林欣珍不和的矛盾,故意讓兩人吵起來,也曉得林欣珍性子單純,這一激哪還能忍得住,必定說出實話的。這會,林欣珍承認沒掉東西,就換李氏得給個交代了。

  「這……這可能是誤會。」李氏青了臉龐,只得這麼說。

  「誤會?您大陣仗的抓人打人,直言我自外府帶進來的人都有鬼,這樣鬧無非是想讓我下不了台吧?」莫可兒冷言說出她的意圖。

  「我……這個……」李氏難堪的說不出話了。

  她搖起頭來。「嬸娘真讓我心寒啊,我以為咱們是一家人,可您顯然不肯當我是自己人,既然如此,我也無須跟嬸娘客氣了,本來我還想說自己由外府帶來的這些人就在我自己院子裡做做事就好,別影響了你們惹嬸娘不高興,但我瞧不管我如何做,嬸娘也不肯與我同心的,這樣好了,以後這內院不管是誰的院子,都由我外府帶來的人接管,嬸娘從前養的那些人就讓他們回老家去吧。」她斷然說。

  方才打人的李嬤嬤聽了差點昏死過去。「二夫人,我……我家裡還有年邁的公婆要養,這……這不能走啊!」李嬤嬤急哭了。

  「李嬤嬤是我的人,你不能動她!」李氏捏拳說。

  「我這也是不得已,一朝皇帝一朝臣,我本來不想這麼快動手清整的,倒是嬸娘給了我這機會。」

  李氏一窒。「你!」

  莫可兒臉色一整。「今天的事就是鬧到祖母那,我也是站得住腳的,嬸娘還有話說嗎?」

  李氏偷雞不著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簡直氣壞了,卻又無話可說,一張臉都漲紫了。

  這讓阮玫玲和林欣珍見了不免心驚膽跳,婆婆氣成這樣,她們這幾個壞事的,回頭還能好過嗎?兩人都不安的抹著汗。

  「大少奶奶,老祖宗廚房的人都鬧開,連鍋都掀了,說不干了!」這時一名下人趕過來稟報這事。

  李氏一聽,臉上又恢復笑意了。「這像什麼話?好好一個廚房在我手上管著時順順當當的,怎麼到你手上就出亂子了,瞧來還是得我出馬才行,走,跟著我過去看看怎麼回事。」

  李氏一副只有她能解決的姿態,大搖大擺的往廚房去了。

  阮玫玲與林欣珍趕忙跟了上去,兩人均想,幸好還有這亂子在,若能有一件稱婆婆的心,那待會她們便能少吃點婆婆的排頭了,因此皆加快腳步去瞧熱鬧了。

  「大少奶奶,咱們不過去嗎?」瓶兒見二房的人都走了,大少奶奶卻沒動,開口問。

  「去,怎能不過去,我不說了,廚房的事也得一並解決,不過這會必須先放了他們再說。」莫可兒讓人趕緊放了那幾個被綁著的下人,又命人去找大夫過來替他們治傷,處理完這些事後,她才帶著瓶兒往廚房去。

  等莫可兒到了廚房,那裡鬧得更凶,連灶子都打破了一個,似乎是故意鬧給自己看的,因為那說是來調停解決問題的李氏,此刻正與兩個媳婦坐在一旁笑看這一團的亂。

  「可兒,你可來了,我當你解決不了,怕得不敢過來了,正要替你收拾一切的,不過你既然來了就自己解決吧。我瞧這灶都砸了,不管如何,老祖宗今晚是沒飯可吃了。」李氏幸災樂禍的說。

  莫可兒一臉慍色。「嬸娘放心,這事我會解決的,祖母也不必擔心沒辦法開伙,反正府裡廚房多的是,到我那也是能起灶的。」她沉聲說。

  李氏陰笑。「是嗎?就算換個地方就能做菜,但老祖宗可是習慣了只吃劉廚子的手藝,他這會說不干了,你怎麼留人?」李氏把難題丟給她。

  莫可兒瞧向一旁氣呼呼站著的劉廚子,這人是祖母用了多年的老廚子,祖母向來只吃他做的菜,旁人的一概不滿意,然而此人是個直腸子,自我要求極高,食材不新鮮絕對會翻臉,李氏就是相準這一點才挑上他來為難自己。

  她走向劉廚子。「劉伯這是怎麼了,發這麼大火氣?」她笑著問。

  「哼,這還用問,我在曾家做這麼久了還沒遇過這種事,居然天天送來的食材都有問題,這讓我怎麼煮給老祖宗吃,這砸招牌的事我不干!」他忿忿叱道。

  「這采買食材的銀兩都是固定的,怎麼買來的東西都是臭的,莫不是有人從中污了錢去,才讓次等貨進到家裡來的吧?」阮玫玲幫著婆婆說話,撇唇嗤笑的問。

  「哼,如今這采買食材的人也是你自己挑的,出了這樣的事,你還有臉說你的人比我的靠得住嗎?」李氏打臉莫可兒,要將剛才吃的癟討回來。

  而這回若是順利,自己方才被奪去的人事權便可順利要回來了。

  「大少奶奶,我是冤枉的,東西是我上市場一件件挑選後才讓人送來的,可別處的廚房都沒問題,不知為何就只有劉廚子這兒出狀況。」采買的人叫瑞士,站在一旁愁著面容想不通為什麼會出事。

  「這不是狡辯嗎?劉廚子是祖母專用的廚子,你故意送臭的食材過來,這是連老人家也敢欺了!」阮玫玲道,這罪名扣得大,嚇得瑞士的臉都白了。

  「瑞士辦事不力,是該罰!瑞士,以後這采買的任務不用你來做了,今日領了酬勞就可以走了,曾家不再雇用你。」莫可兒毫不留情面,壯士斷腕的說。

  李氏哼笑。「早該這麼做了,這請來的都是一些專咬主子布袋的老鼠,辭了就辭了。」

  李氏說著風涼話,很高興砍了莫可兒一個得力助手。「可這事也不能就這麼算了,也應該追究你用人不當。」

  「我用人不當自該向祖母請罪,但如嬸娘所說的,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必須深入檢討,所以我決定連那幾家長期供貨給咱們的菜商也一並換掉,以防今日的事再發生。」

  李氏聽了她的話,坐不住的跳起來。「這是你和采買的人有問題,為什麼連供貨的菜商也要換掉?」她心驚的問。

  愛裡廚房的用料大,固定供貨的那幾家菜商都是自己指定的,這才能從中拿回扣,若換了別家,自己還有什麼油水可取?

  她當然急了,這可是二房的重要財源,不能斷啊!

  「與咱們合作這麼久的菜商,不會不曉得咱們曾家最重食材的新鮮,可他們卻敢送來劣等食材,這些菜商已失了信用,沒有資格再做咱們的生意了。」莫可兒不假辭色的說。

  「話是沒錯……可是……可是……」李氏這下都口吃了,沒錯,這局是自己設的,故意讓人送來劣等貨讓劉廚子發火,自己好借機找莫可兒的麻煩,讓她在老祖宗面前掛不住臉,可怎麼想得到她比自己還狠,對一手提拔的人說砍就砍,絲毫不猶豫,甚至利用此事再反將自己一軍,她不過砍了一個人,自己卻斷了金脈,損失慘重。

  她越想越覺得整件事情不對勁,好似自己上了什麼當。

  啊,對了!這叫瑞士的根本不是莫可兒由外府帶來的人,是回來後才聘雇的,莫可兒故意拿掉原先自己安排的人,換上了瑞士便是要誘她上當,若自己不生事還好,如果一鬧,這就有理由、有借口將她的銀根連根拔起,而這就叫做釜底抽薪!

  驀然想明白這些後,她再也站不住地癱了。

  一旁的林欣珍趕緊去扶她。「娘,您怎麼了?!」林欣珍急問。

  「我……」李氏怒火攻心,一時發不出聲來。

  「莫可兒,瞧你將我娘氣成這樣,你眼中還有尊長嗎?」阮玫玲馬上指責罵道。

  莫可兒淺笑。「我若目無尊長就不會只是換掉菜商,我會連油商、錦莊、柴行等全給換掉的。」

  李氏一聽,兩眼一翻,昏了過去,還是讓林欣珍拍拍臉才又轉醒,只是醒來又聽見莫可兒說︰「嬸娘也別急,其實您少了這些財源,都不及您媳婦一次拿回娘家救濟的多,我聽相公說,您這媳婦是個孝女,那點嫁妝全讓阮家的人挖回去還債了。」

  李氏眼珠子放大,伸手指著一臉慘白的阮玫玲,抖著抖著,一句話都來不及說,手就掉下來了,這回是真正昏死過去了。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4 11:58 AM

第十二章 老相好攜子回歸

  「你瞧瞧,這娶的是什麼惡妻?居然將給咱們的嫁妝全又拿回娘家去救濟,這事莫可兒若沒說,咱們還被蒙在鼓裡,你說,這像什麼話,像什麼話?!」李氏醒過來後,立即將曾思偉叫來痛罵一頓。

  曾思偉聽了這件事也是一肚子的火,想起之前他要動用她的嫁妝,這女人死活不肯,這會卻一聲不響的將錢運回娘家去,他惡狠狠的瞪向藏頭縮尾的阮玫玲。

  「你倒好啊,夫家的死活不管,就顧著你那已經破落的娘家,信不信我這就休了你!」

  阮玫玲唇色都變白了。「你……你要休了我?」

  「沒錯,娶妻不賢已是夠悲涼,若還不能同心,那生不如死!」

  「不同心?是你有了新人忘舊人不肯與我同心,一心只護著林欣珍那蠢女人,她連一件事都辦不好,要不是她,娘不會連安置在府裡的人都被換血拔除,這下娘在府裡是真正要人沒人、要錢沒錢了,這你怎不去怪她,卻來怪我送點錢回娘家——」

  「啪!」

  曾思偉不等她說完,沖上前去給了她一個巴掌,打得阮玫玲呆住忘了反應。

  「賤人,虧你還有話說,娘都告訴我了,是你沒腦中了莫可兒的計,讓人隨便一挑撥,你就顧不得其它,只想對付欣珍讓她難堪,激得她說出實話,而她本來就是個軟心腸的人,不像你惡毒,說謊能說得溜!」

  她摸著被打得火辣辣的臉頰,終於反應過來,怒紅了眼。「說到底,就是我惡毒,她善良,錯的都是我,她就沒錯?!曾思偉,當年你來我阮家求婚時可不是這種態度,如今說變就變,薄情寡義到極點,你怎麼對得起我?」她傷心的吼道。

  當初自己是瞎了眼才會受他花言巧語所騙,嫁給這個狼心狗肺之徒!

  「我對你可是仁至義盡了,要不,你娘家倒時我就已經休了你。話再說回來,你若不是嫌貧愛富,會嫁給我嗎?你該先跟著大哥去吃苦,如今再回來,那便是鳳還巢,風光了,這會囂張的哪裡輪得到莫可兒,你阮玫玲早就是曾家最有權的女人了。」他極盡諷刺的說。

  「你!曾思偉,你不是人!」她被羞辱得哭著跑出去了。

  李氏見她跑走了,搖頭撇嘴,更加來氣。「都是你,娶了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如今甩都甩不掉,簡直倒霉!」李氏罵著兒子。

  曾思偉也無奈,但再後悔也只能認了,真要休了阮玫玲只怕不容易,那女人鬧也會將這屋子給鬧翻的。

  而這頭,阮玫玲悲憤的沖出來,喜荷跟在她身後,見不遠處曾思齊剛由外頭歸來,莫可兒正上門口去迎人,喜荷忙拉住阮玫玲不讓她過去,這時候讓人撞見她臉上有指印又哭紅雙眼的模樣不好看,況且那兩人還是主子最恨的人。

  阮玫玲止住腳步,怔怔地瞧著曾思齊將莫可兒擁入懷裡,低頭朝她額上吻去,那態度自然,感情融洽,寵溺與疼愛無所掩藏……

  此景讓她不禁想起自己丈夫那張無情的嘴臉,兩相對比,自己遇人不淑,令她忍不住汞從中來。

  見到曾思齊對外人總嚴肅著一張臉,卻在莫可兒面前化成一灘柔水,到了今日她也算是徹底明白了,曾思齊是從頭到尾也不曾看過她一眼的,他眼裡只有莫可兒,這次回曾家也全是莫可兒的主意,這樣一個說一不二的男人只肯為莫可兒改變,她還以為他對自己有情,當真是鬧笑話了……

  阮玫玲不僅在丈夫那受了氣,又醒悟到曾思齊對自己根本不屑一顧,兩相刺激下,她再也忍不了屈辱,哭著往娘家去訴苦了,喜荷無奈,只得跟著去了。

  「這曾家人真是的,你是阮家的女兒,怎麼就不能拿錢回娘家,況且那嫁妝還是阮家給的,咱們就不能用嗎?」趙美音聽女兒泣訴後,不僅沒有歉疚,這會還氣極了。

  「夫人,您這話也不對,嫁妝是小姐的,就是讓小姐帶去夫家傍身用的,身上有錢,夫家才不會瞧不起,可您又讓小姐拿回娘家救急,難怪夫家不高興。」喜荷明知不該插嘴,還是忍不住說了句公道話。

  這話立刻惹來趙美音的怒目相對。「你這丫頭到了曾家,連規矩都沒了,我和二小姐說話,有你插嘴的分嗎?」

  喜荷受她這一斥責,馬上縮了脖子不敢再多說什麼,但阮玫玲卻是聽進去了。

  她當下臉一拉也道︰「娘,這嫁妝是已經給我了,憑什麼要我拿回娘家,這理到哪都說不通的。」

  趙美音見女兒憤慨埋怨,這才不好意思起來,沒敢再這麼理直氣壯。「你知道的,你爹好大喜功弄垮家業,在外欠了一**債,債主們說要剁了你爹抵債,為了救你爹一條命,咱們才逼你動用嫁妝的,你也是阮家的女兒,難道忍心看你爹教人打死嗎?」

  「可是為了救爹一條命,女兒恐怕得賠上婚姻,曾思偉說要休了我!」阮玫玲氣憤的道。當時自己也不想拿錢出來的,可又怕爹真讓人打死,自己落個見死不救的名聲這才咬牙給錢,但這會是真真後悔了,萬一被休,她還有臉見人嗎?還不如讓她去死了痛快。

  「他當真這麼不顧情分,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他現下眼裡只有林欣珍,哪裡還有我?」她委屈憤憤的說。

  「若真不幸被休……這家裡還是有床可睡的——」

  「你們這屋子簡陋又寒酸,若真被休回來,住這種地方,我是連一天也待不下去的。」

  她一臉嫌棄。

  趙美音臉色一青,都怪自己將女兒養嬌了,這會竟瞧他們不起了。「若不回來,那就繼續待在曾家,死都別走好了。」趙美音也沒好氣了。

  「可是曾思偉不要我了,除非我能把嫁妝重新再帶回去。」說穿了,她是來討錢的,若不將嫁妝拿回去,之後她在曾家恐怕沒有一天好日子可過了,婆婆逼都會逼死她。

  趙美音臉色一變,錢都拿去還債了,哪還可能變得出來讓她帶回去,便動著腦筋說︰「你婆婆是因為對付不了曾思齊夫妻才將氣出在你身上,我若想出辦法讓他們夫妻失和,順便再讓你們二房能趁機爭權奪利,這也算是將功贖罪,或許你丈夫和婆婆就不會再逼你要錢了。」

  「娘,你該不會真有什麼辦法吧?旁的不管,我唯獨要那莫可兒落難,就是她向婆婆說出我動用嫁妝的事,這女人我是恨她入骨了,絕不放過她。」阮玫玲來了勁的問。

  趙美音沉沉一笑。「娘是什麼人?最在行的就是整治人,區區一個莫可兒,娘還斗不過她嗎?」

  「那您打算怎麼做?」阮玫玲喜問。

  「這還不簡單,任莫可兒再聰明伶俐也不過是個女人,一旦失寵就什麼也不是了……」

  夜裡,桂花香由屋外飄入,屋內也聞到一陣陣的甜味。

  莫可兒坐在床上替丈夫捶著肩,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話家常。

  「所以你今日整治了嬸娘,徹底刨了她在府裡的根?」他笑問。

  「可不是,她都氣暈了。」她忍不住低笑。

  「你這兩手可不是蓋的,這可是兜底戰術,拔本塞源,嬸娘是自食惡果了。」他贊她手段高明。

  「其實我這都是跟嫡母趙氏學的,她那治人的功夫無人能及,這才能將阮家後院的大權牢牢在握,讓姨娘以及下人們不敢作怪。」她想起之前在阮家的一切,那趙美音可不是普通角色,對待敵人從不手軟,只做損人利己之事,她算是被調教過了,趙美音那些側面暗算、拆人後台的伎倆,她學會了不少。

  「原來你這些手段都是向阮夫人學的?」他訝然。

  「嗯,她教了我不少,大姊算是聰明的,也學了些去,因此到了夫家還算受用,沒怎麼吃到虧,至今還穩抓著大夫人的權柄,可二姊她就笨了點,很多事總想不透才會讓三弟厭棄不已,至於我,我若算計太過,怕相公會不喜歡……」她忽然不安起來。

  他輕笑,握住了她揉捏自己手臂的手。「我不說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欺上來,我絕對以牙還牙讓他十倍奉還,而你做得很好,想要自保就不能心軟,否則只怕二房不肯安分,三天兩頭生事,不如一次下功夫解決。」

  她輕嘆。「若要論狠,我還真狠不過你。」方才他告訴她,那幾個在祖母大壽時來討債的家伙讓吳春海放出牢籠後,他立刻私下找人修理了他們一頓,並且將這群惡煞丟到深山裡去,警告他們不許再下山,要不見一次,他找人打一次,那幾個惡漢看起來凶狠,但也怕死得很,這︰威脅倒也乖乖躲到山裡,不敢再來曾家鬧事了。

  自己這男人,可要比那群惡霸還惡霸了。

  「我瞧你這狠酷勁,擔心你若有朝一日不再喜愛我了,對我棄如敝屣,那涼薄之姿會是怎樣的傷人?」她忽然感到害怕的起了一陣陰寒。

  「你也會怕我喜新厭舊?」他來了興致的問。

  「可不是,說真的你翻起臉來很嚇人,尤其是你狠起來的手段連我都怕。」她不知想過多少回,自己若不是他所愛,而是他的敵人,那下場會有多淒涼?

  他回過身一把抱住她的身子壓下,兩人眼對眼,鼻對鼻的相視。「我當真這麼可怕?」

  他笑問。

  「過去你身邊的人,都沒告訴過你嗎?」她指的是穿越前他身邊的人。

  他眼眸一眯。「坦白說,有的,而且還不少人說過。」過去他就是以冷酷聞名,身邊的人與他說話都會嚇得發抖,自己的秘書都不知換過幾個了,還有,他對已經分手的女人從不眷戀,一旦分開便不再回頭,有幾任前女友抱怨他太過絕情,這麼瞧來,自己確實不好相處。

  「這就是了,我沒說錯。」她嘴角微揚,流露出一抹莞爾俏皮的笑容。

  「就算沒說錯,也用不著得意吧?我若是這麼薄情寡義之人,你豈不得快快想辦法抓牢我的心,省得我變心了?」

  「你會變心嗎?」

  「不是說男人都靠不住嗎,我勸你要有危機意識,不過,要留住丈夫的心也不是沒有方法的。」

  「你有什麼方法?」

  「我這方法說出來後,你不妨認真試試。」

  「繞什麼圈子,到底要試什麼?你快說吧。」

  「原來你這麼急,是也該急了,咱們都成親三年了,是該讓你生個娃兒抓住丈夫的心了!」他猛地低下頭去,毫不客氣的吻住了她的紅唇。

  「你……」她睜大了眼眸,桃腮微暈,這才曉得他想的原來是這個!

  這一夜,兩夫妻纏綿繾綣,恩愛逾恆……

  「大少奶奶真是厲害,這茶的任何一絲變化都逃不過您的舌頭!」茶廠主事許伯不住搖頭大贊。他制茶幾十年了,沒見過味覺這麼敏銳的人,茶葉的種類不同、制作程序不同,連沖泡茶葉的水質、水溫都能影響滋味,可她卻能毫不出錯的調出質量相同的茶味來。

  莫可兒謙虛的笑著。「許伯過獎了,我這是與生俱來的能力,也算是老天爺賞賜了。」

  「大少奶奶客氣了,您雖味覺過人,但也是後天肯下功夫去研究茶理才能對茶知道得這麼通透,難怪大少爺唯有將茶葉的質量管控交給您才能放心。」許伯真心佩服她,也贊曾思齊好眼光能娶到賢妻。

  莫可兒被贊得臉都紅了。沒錯,由於茶葉的制程不能出錯,一錯毀的就是茶行信譽,而相公也確實不放心別人,所以至今仍將制茶的作業交給她,因此她上午忙完府裡的事,下午就會來到茶廠監督制茶。

  「欸?那不是上個月才新制出來的茶,怎麼全堆在地上了?」瓶兒瞥見了角落的東西後,訝異的問。

  莫可兒聞言也往牆邊望去,果然見到一批新茶隨意堆放,不禁蹙了眉心。「這些不是已有人訂制,咱們上個月還特意趕貨出來的,怎不立刻送去顧客那,堆在地上萬一受潮就不能喝了。」她說。

  許伯忽然嘆口氣。「唉,這些是退貨,本來就不要了。」他無奈的說。

  「退貨?曾莫出品的,搶購都來不及,誰會退貨?」瓶兒嚇一跳的問。

  「這……也不知怎麼回事,近來咱們的退貨暴增,你們見到的還只是一部分,後頭倉庫已是滿滿的退貨了。」

  莫可兒當下一驚。「怎麼會這樣,這些退貨的理由是什麼?」她忙問。

  許伯苦了臉。「沒有理由,就是嫌茶不好喝。」

  「咱們的茶,不好喝嗎?」她愣住。

  「不,這所有的茶都是經過您的鑒定,質量好的才會出貨,我想是有人惡意沖著咱們茶行而來,想刁難咱們。」許伯說。

  她臉色微變。「惡意的?!」

  「難怪大少爺近來總是早出晚歸的,也不知在忙什麼,原來是為這事費神。」瓶兒對男主子近日的行徑恍然大悟。

  「我只當他正打算購入新廠,忙的是這個,哪知竟出了這樣的事,而他連提都沒有對我提起過。」莫可兒臉色不由沉下了。

  許伯見她這神色,馬上說︰「我想大少爺八成是不想讓您跟著煩心,所以才沒對您說的。」

  莫可兒沉思起來,憑相公的能耐,這點事還怕不能順利解決嗎?這一想,又微笑了。

  「應該是這樣的,我相信相公的能力,他定覺得這點事用不著多說了。」

  「可不是嗎?有大少爺在,還有什麼事情處理不來的。」

  她點頭,不再擔心退貨的問題,與許伯又閑聊幾句後便帶著瓶兒步出茶廠了。

  然而倒霉得很,她們竟在茶廠外頭遇見嚴烈。

  那家伙一見到莫可兒即將上轎子,立即輕浮的過來攔了她。

  「嚴烈,你這是做什麼?」她見他堵在轎子前,不快的問。

  嚴烈瞧了一眼她身後的瓶兒,以及眼前這座華美的轎子,還有站在門口遠送的許伯,忍不住撇嘴笑了。「瞧,真是不一樣了,上回在這見到你,你還只是個寒酸的采茶丫頭,這會卻是華衣美服,身邊有丫頭伺候,坐的又是美轎,還有茶廠主事親送出來,排場要比我風光多了。」

  莫可兒皺眉。「你有事嗎?」她不想在這人身上浪費時間多說什麼,只想趕快擺脫他。

  「怎麼,成了曾家的當家主母就不一樣了嗎?與我多說兩句都不耐煩了?」

  她還真是不耐煩。「你還是不改貪小廣宜的毛病嗎?又來茶廠要免錢的茶喝?」她真該通知主事,像這樣老來打秋風的親戚根本不用理會,連劣等茶也不用給。

  一語被道破自己來這的目的,他耳朵稍微有點紅了。「莫可兒,你和曾思齊囂張不了多久,說不定茶行之後就要垮了!」

  「你說什麼?」她怒目。這人還是改不了造謠生事的習慣,說出的話讓人聽了火大。

  「你不信的話盡管等著瞧,曾莫茶行不只被瘋狂退貨,還讓人砸了好幾處的茶鋪子,嚇得客人都不敢上門了,要不了多久,你們茶行鋪子一家家都得關門大吉了!」他撐著鼻孔哼哼的笑說。兩年前的茶宴,他將她的爹娘找去,雖是羞辱到她,也成功將她逼出曾家,但誰知她與曾思齊出去繞一後反而更發達,還讓曾家老祖宗不得不低聲下氣將兩夫妻求回去主持家業,而他們回鍋後更得意了,連二房都奈何不了他們夫妻。

  幸虧人沒有永遠如意的,近來曾思齊走衰運,壞事一樁樁,今日巧合踫見這女人,他怎能放過到她銳氣的機會。

  她聽了這話,心下驚了驚,原來茶行出的事不只一件,連茶鋪子也被砸了?

  瓶兒這表情也不安了,這若是真的,問題可不簡單啊!

  「怎麼,知道害怕了?這樣好了,曾思齊若是弄垮了茶行,反正到時候連自己也養活不了,哪顧得了你的死活,而我還缺一個外室,可以不計前嫌的收留你,唯一條件就是要你好生服侍我——」

  「你等著我潦倒後接收我的女人嗎?」曾思齊騫然出現在他身後。

  嚴烈嘴還張著,激靈的打了一個冷顫,嘴更像是讓人塞了顆鴨蛋進去,接下來的話半句都再說不出來了。

  莫可兒老早就見到自己男人出現了,刻意不出聲,瞧著嚴烈狗嘴能吐出什麼象牙來,而他既然敢說那些話,就讓自己男人親自收拾他吧。

  想必相公近來心情也不是很好,就當做讓他發泄吧。

  曾思齊見娘子那賊笑的表情,真是與自己沆灌一氣,都不是善人啊!

  接著他眼角輕掀,瞟向了嚇得全身僵硬的嚴烈,嚴烈到現在還不敢轉過身來面對他。

  這人只敢背後張狂,可不敢在他面前逞能,許是每次在他面前都吃癟,這是心有余悸了。

  曾思齊用力咳了一聲,嚴烈一抖,終於咬牙轉過身來了。「我……我……」我了半天,始終沒下文。

  曾思齊睨他。「是舌頭打結了,還是表妹連你的舌頭也給剪了?」

  「他舌頭還在,要不怎能說得出要收我做外室的話。」莫可兒輕步挪至丈夫身邊來了。

  他眉頭皺得都撥不開了。「他膽子不小,也不想想那回茶宴上他對岳父、岳母不敬,這事我都還沒得空找他算帳,這會又來動你的腦筋,唉,有件事我本來不想提的,但不提好像對不起表妹,我聽說上回他那個跑掉的外室,近來又回來勾搭上了,兩人還有孩子了,而這事表妹好像還不知情……」

  聽到這,嚴烈已汗毛豎起。「我……我錯了,真錯了,這莫可兒我是決計不敢再妄想了,不敢了,不敢了!」他臉白得像韁屍一樣的說。

  「你連名帶姓的喊她莫可兒,這……」曾思齊雙手負背的搖頭。

  嚴烈吸住氣,立刻朝自己的嘴打去。「說……說錯話了,是曾夫人,曾家的大少奶奶!」他改口。

  她輕笑。「嚴烈,做人啊,若沒那個膽就別吃那個藥,我勸你好好收收心,專心服侍你的妻子才能活得久、活得長,還有,下次見到我們夫妻能避多遠就避多遠去,因為我見了你……的鼻子就忍不住想笑,你那鼻子都能橫擺臥佛了!」說到後來,她指著他的歪鼻子忍不住笑了。

  嚴烈立即捂住骨子,漲紅了臉。「你……你……」他羞憤難當,但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又不敢說什麼,只能含憤的跑離開了。

  曾思齊伸手理了理她笑亂了的頭發。「這小子是找死!」

  「相公,你怎知他那外室有孕的事?」她止笑,好奇問起。

  他低眉。「只要是我預計要修理的人,都會事先留意著,只等機會讓他好看。」他可說沒有仇人,因為仇人早晚都會被鏟除的。

  她眉兒挑起,立即聯想起另一件事。「所以你才會知道並告訴我阮家將阮玫玲的嫁妝挖走的事,阮家的一舉一動也在你的掌握中。」她了然了。

  「阮家對你何其重要,我怎能不留心照顧,你說是不是?」他抿笑,摟著她一道坐進轎子裡去了。

  瓶兒見他們上轎,立刻吩咐轎夫,「可以回去了。」

  轎子內還算寬敞,兩人得以並坐,莫可兒偎在丈夫懷裡問︰「你怎會過來茶廠的,我以為你在外頭忙。」

  「我是特地過來接你一道回府裡去的。」他聲音淡了許多,顯得有些疲累。

  方才經嚴烈一鬧,忘了憂心的事,這會又襲上心頭了。「你可是擔心我知曉了茶行出事,怕我不安才來接我一道?」

  「嗯。」他閉上犀利的雙目,並沒有否認。

  她心頭一緊,那就表示茶行經營真出了問題。「這些事真是沖著咱們來的嗎?」

  「沒錯,是沖著咱們來的。」

  「可知是誰所為?」

  「是叔父父子干的。」他不假思索的說。

  「是他們!」她不由怒起。「他們想干什麼,茶行損失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她氣憤的問。

  他嘴角冷冷的笑起。「這是想我讓位。」

  「他們還是不死心!」她長嘆一聲。

  「二房貪心是永遠不知饜足的。」

  「可是——啊!」她還想說什麼,轎子忽然猛地一顛,猝然停下,所幸他反應快將她護得緊,她才沒跌出轎外。

  見她沒事後,他臉一沉,立刻掀開轎簾瞧是怎麼回事,卻見瓶兒站在轎子旁邊一臉驚嚇的樣子,他與莫可兒對視一眼,這才一起出轎。

  發現四個轎夫全都跑到前方的路上指指點點,原來有個人正躺在路中央,動也不動,像是死了。

  他與她快步往前瞧去,躺著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上穿著質地不差的藏青色衣服,但胸前讓人砍了一刀,血流如注,地上一大灘的血。

  曾思齊立即撥開那群圍著的轎夫,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還有氣,快,快將他抬到轎子裡,送去大夫那!」他緊急吩咐轎夫。

  轎夫們本以為那人血流太多已經死了,聽主子這麼說立刻救人,將他搬到轎子裡去,趕緊送往附近的醫館請大夫醫治。

  兩夫妻讓出轎子後,不放心那人的死活,也跟著去到大夫那,大夫見那人血流了不少,折騰了好一會才將人救活,可那人身上沒有錢,且始終沒醒過來,也不知其身分,更無法通知他的家人前來照顧。

  兩夫妻瞧瞧天色都已暗下來了,以前各房是自己開伙的,而今祖母已習慣等著他們夫妻回去一起用飯,不能讓老人家等太久,這時間非走不可了,兩人便留下一筆銀子給大夫,當做安頓他的費用。

  救人的事辦完,兩人正要回去,可他們的轎子都沾血不能坐了,於是用走的回去,等回到曾家大宅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兩人剛跨進門坎,四平像是等了許久,急忙迎上來說︰「大少爺、大少奶奶,你們可總算回來了,老祖宗在廳上,讓大少爺與大少奶奶一回來就過去。」

  曾思齊瞧四平臉色不對勁,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臉色微沉,莫可兒也發覺今日府中氣氛似乎不太一樣,剛剛門房見了她竟是偷偷在搖頭嘆氣。

  「四平,府裡有事嗎?」他問。

  「主子還是到廳上就知道了,這事我是說不清的。」四平不敢多嘴。

  他也不為難四平,對著莫可兒說︰「咱們過去看看吧。」他攜著她,兩人一道去見曾媛,然而意外地,大廳上除了曾媛外,大房以及二房所有的人都在,莫可兒注意到其中還有一名抱著約莫兩歲多娃兒的陌生女子。

  女子面若芙蓉,艷麗無比,一雙鳳眼更是媚意天成,饒是色如春曉的林欣珍也不及她的美。

  曾思齊本是攜著莫可兒的手,見到那女子後,驀然間松開了,那女子一見到他,馬上抱著孩子跑上前撲進他懷裡去。

  「思齊!」女子不僅人美,連聲音都脆如黃鶯。

  他一怔後,緩緩地抬起雙臂也抱住了她。

  這一抱,讓莫可兒神色緊了,相公認識這人嗎?

  「相公……」莫可兒屏息的走上前去,但他沒有看她,眼底似乎只有面前的美麗女子。

  她心下緊緊束著,這……

  「相——」

  「別叫了,這人是呂渺渺,大伯之前的外室。」阮玫玲笑著告訴她。

  呂渺渺?!

  她瞬間記起來了,這人是原主曾思齊喜歡的女子,就是因為這女子才讓原主曾思齊與阮家鬧翻的。

  當初呂渺渺之所以會去阮家鬧,是因為嫡母趙美音發覺自己太能干,本來說好要讓她嫁給小戶人家當正妻的,卻反悔要她當二姊的陪嫁到曾家去當小妾,繼續幫二姊的忙。自己怒趙美音自私,不顧她的幸福,只想著親生女兒的將來,一氣之下便讓人去查原主曾思齊的事,得知他在外已有相好的人,便設計讓人去告知呂渺渺原主曾思齊要拋棄她另娶富家千金的事,讓她到阮家來鬧,這一鬧,果然鬧翻了曾阮兩家的婚約,但自己與娘也因趙美音為此事心情惡劣,借故遷怒,先後給整死了。

  原主曾思齊也因為這件事,再加上假茶事件徹底讓祖母失望,一怒之下被趕出家門。

  而發生這麼多事,這呂渺渺自己是一次也沒見過,就連呂渺渺上阮家鬧的那回,她為顯示不知情也故意避開去,此刻才真正見到了人,只是這一見,就讓呂渺渺的美貌給驚艷了,難怪當初四平見到自己時會露出失望的眼神,因為呂渺渺實在太美了,自己根本連她的十分之一也比不上。

  「思齊,既然回來了就坐下談吧。」曾媛繃著臉道。

  曾思齊這才松開了呂渺渺,可他沒有回到莫可兒身邊,而是拉著呂渺渺在身側坐下,莫可兒臉色略白,也只能自己往另一旁落坐。

  坐下後,她不禁想,相公這是怎麼了?

  若是原主曾思齊在此,有這般表現並不奇怪,可他不是原主,這呂渺渺更不是他的情人,何以他的神態看似完全受這女子吸引了?

  她惴惴不安著,眼角不經意瞄見了阮玫玲那得意的笑臉,倏然明白過來,這呂渺渺是二姊找過來對付她的!

  她心一沉,當年自己利用呂渺渺破壞二姊與原主曾思齊的婚事,如今二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找來這女子要讓她的婚姻觸礁,這算是一報還一報,她撫額無言了。

  不過,想得出這種法子整她的不會是腦袋簡單的二姊,定是趙美音給二姊出的主意,她輕嘆,自己與這對母女的恩怨可真是無止境啊!

  莫可兒不由得再瞧向自己的丈夫,這一看,心頭驀然一刺,他至今目光仍沒離開過呂渺渺,是因為呂渺渺太美了嗎?美到連他都克制不住的迷戀起來了?

  「思齊,這女人帶著孩子來說是與你在外頭生的,可真是如此?」曾媛板著臉問。

  曾媛不喜歡呂渺渺,這事可以清楚從她臉上的表情看得出來,她對呂渺渺印象極差,惱這人當初不顧體統的鬧上阮家,讓曾阮兩家雞犬不寧,這會曾媛再見此人,哪會有好臉色對待。

  可曾媛的話卻讓莫可兒心驚了。孩子?!呂渺渺懷中的娃兒,是原主曾思齊的孩子?!

  曾思齊聞言也立即瞧向呂渺渺的孩子,那模樣似也是一愣。「你替我生了孩子?」

  呂渺渺含羞,笑得嬌媚。「是啊,當年我離開你時肚裡已有孩子,可我氣你不肯振作便自己生下孩子了,這孩子我已取名,喚威兒。」

  「所以,你真生下咱們的孩子了——」

  「這果然是思齊的孩子!」曾思齊話還沒說完,於錦繡已驚喜萬分的站起來,沖上前去抱過呂渺渺懷中的孩子。「我等了這麼久,可終於有孫子抱了!」於錦繡雖對呂渺渺之前的行徑也有不滿,但她更歡喜有了孫子,這便對以前的事都不計較了。

  「娘,您先別急,大哥可能還有事對呂……姑娘問清楚,我記得大哥當年被祖母趕出家門後,呂姑娘還曾跟著大哥一陣子,可後來見祖母真不肯讓大哥回來,大哥身上的錢也所剩無幾便無情的拋棄了大哥,自己走了,如今經過三年多,她一回來就說有孩子了,孩子還是大哥的,這事咱們是不是該商榷一下再說?」

  曾思典這話說明白點,就是指呂渺渺紀錄不良、嫌貧愛富,見大哥落魄就走人,如今大哥再回曾家便帶著孩子又出現了,難免讓人質疑

  其心可議。

  呂渺渺聽出他懷疑孩子不是曾思齊的,頓時淚汪汪起來,那我見猶憐的模樣,讓早在一旁盯著流口水的曾思偉都恨不得親自拿絲巾替她拭淚。

  林欣珍見了呂渺渺的美貌也不免羨慕,但見丈夫瞧人家的目光,卻忍不住生氣了。

  而阮玫玲見曾思偉這副德性,真想剮了他的眼珠,這男人見一個愛一個,簡直是一頭無恥的種馬!

  李氏見到兒子這垂涎的樣子,皺眉的直搖頭,怎麼兒子老對曾思齊的破鞋有興趣?越想越覺得生這兒子丟臉!

  「這孩子當真是我與思齊的,你們不信,我也不怪的,當初會走只是盼能激勵思齊振作,如今見他真的不一樣了,我也已放心了。你們不肯接受我,我帶著孩子走就是,此番來找思齊是不求什麼的。」呂渺渺說得極其委屈,語畢站了起來,伸手就要由於錦繡手中抱回孩子。

  可於錦繡哪裡肯,緊扣著孩子不放。「你別急,這孩子我相信是咱們曾家的,思齊,你說是不是,是不是?」她怕孫子沒了,忙問向曾思齊,讓他點個頭。

  「這筆胡涂債是不是你的,你最好說清楚,若不是就別胡亂認,別到時候讓莫名其妙的人來爭家產。」曾君寶冷著臉說。呂渺渺出現可以讓大房亂上好一陣子,本來是值得高興的事,但意外多一個孩子就多一個人爭家產,這事他哪能滿意!

  阮玫玲抿了抿唇,其實她也擔憂這個的,但娘說了,只要曾思齊夫妻失和,之後還怕攆不走呂渺渺母子嗎?

  這一想,便也放心帶呂渺渺母子進門了,尤其現在見到莫可兒那驚愕的表情,光這樣就已大快人心了。

  這之後的事,之後自有辦法再解決,眼下先斗走莫可兒再說!

  曾思齊若有所思的瞧著孩子,見孩子長得白白淨淨,像極母親,有個好面相,一會後,目光再調向呂渺渺身上,露出憐惜之色。「這幾年,辛苦你養孩子了。」他終於說。

  莫可兒心頭起了一陣糾結,雖然能理解呂渺渺的孩子若真是原主曾思齊的,那相公也只能認下,不能讓原主的孩子流落在外,可這麼一來,呂渺渺是否也得跟著留下來了……

  於錦繡大喜。「我就說是嘛,渺渺,你怎不早點帶孩子回來,偏在外頭吃苦這麼久!」

  曾媛卻是沉下臉來了。「思齊,孩子既是你的,自然就得留在曾家照顧,但孩子的娘你打算怎麼辦?」她問。

  呂渺渺看向曾思齊,見他居然猶豫了起來。「思齊……咱們好久不見了,你都不曾想過我嗎?」她說著,眼淚都要掉落了。

  「這……可兒,你認為呢?」他像是總算才記起莫可兒似的問。

  阮玫玲怕莫可兒不同意,趕緊示意婆婆以長輩的身分說些話,逼莫可兒點頭。

  李氏自是明白阮玫玲帶呂渺渺回來的用意,當然得讓這女人留下,否則能生事端的女人走了,留一個孩子做什麼,那孩子就真如丈夫說的,不過是個爭財產的禍害!

  她馬上對著莫可兒道︰「這女人要夠大器,丈夫三妻四妾也是正常,況且你成親至今還無所出,思齊是長孫,可不能無後,如今終於有了孩子,這孩子算是曾家的玄長孫了,而孩子總離不開母親的,唯有親生的才會認真照顧,仔細養育,這呂渺渺,我建議你還是真心接納了吧。」

  「這事由相公決定,我沒意見。」莫可兒淡聲說,既然相公認了孩子,自己若不肯接納孩子的母親,便如李氏所言沒容人之量,但這事若由相公自己拒絕,那呂渺渺就不能進門,而她相信相公不會同意這事的。

  曾思齊瞧了她一眼,也點了頭,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好吧,既然你不反對,那——就讓渺渺進門吧!」

  這話像一記悶棍瞬間朝莫可兒頭上打下來,她沒想到他會要讓呂渺渺進門,臉色登時凝重起來。

  相公不會是「惡習」又犯了,想瞧她吃醋吧?

  不,相公說過再不會這麼對她,但若不是惡習又犯,為何要將人留下?!

  阮玫玲見了她的表情十分開心,終於讓莫可兒嘗到男人被搶的滋味了!

  想當初自己會退婚,固然是因呂渺渺鬧上門讓自己沒面子,另外還有一個主因,那就是呂渺渺太美,美到自己都沒自信心了,怕萬一婚後要與這女人爭寵,能贏的可能太低,因此她才退婚的。

  如今換莫可兒面對這強敵,她等著瞧她怎麼自處。自己尚且生得花容月貌都沒自信了,她莫可兒的長相根本上不了台面,將來呂渺渺進門後,有她悲涼的了,自己就滿心期待的等著看下去吧!

  呂渺渺立即又撲進曾思齊懷裡。「思齊,咱們又可以再一起了!」她歡喜的說。

  曾思齊微笑。「是啊,你能回我身邊太好了……」

  莫可兒的心驟然抽痛著,雙手都止不住微微顫抖了。

  從他見到呂渺渺那一刻起,他就變了一個人。

  這人是原主曾思齊的女人,不是他的,他不會真當呂渺渺是自己的情人吧?

  莫可兒一想,臉上再無一絲的血色。

  曾媛也同樣不樂見呂渺渺回來,但呂渺渺既生了孩子,思齊又肯承認,這就趕她不走了,她在心裡嘆氣,只能盼這女人已改了品行,進門後別再惹是生非了。

  而二房的人見事情已成,一個個就等著看好戲了!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4 11:59 AM

第十三章 從來只見新人笑

  「大少奶奶,大少爺讓我過來告訴您一聲,說有人過來通知你們救下的那人醒了。」四平過來屋裡說這事。

  莫可兒聞言也感到欣慰。「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能救人一命也是功德一件。

  瓶兒當時也在現場,親眼見到那人命危,要不是大少爺與大少奶奶相救,那人必死無疑,此刻聽了這話,不由喊了一聲,「佛祖保佑。」也是很高興的。

  「可聽說雖是醒了,仍下不了床,倒是他的家人得知已趕過去照顧了。」四平繼續說。

  「由家人照顧更妥當些,相信這人能很快恢復健康的。」莫可兒點頭道。

  「是啊,大少爺也是這麼說的。」

  「對了,提起大少爺,他人呢?」瓶兒問起,時間不早了,也到時間歇息了,怎不見大少爺回來,只派四平過來傳話?

  四平忽然小心翼翼的瞧了眼莫可兒後才說︰「因為呂姨娘才剛帶著孩子回來,大少爺想多陪他們母子一會,今夜就……歇在那了。」

  莫可兒臉色驀然一白,瓶兒忍不住立刻道︰「大少爺真要在那過夜?!這怎麼成!大少爺夜裡從不曾離開大少奶奶的,這定是呂姨娘的意思,不過才第一晚就巴著大少爺不放,往後還能安分嗎?大少奶奶還是讓四平去將大少爺請回來吧!」

  莫可兒輕蹙眉頭。「不用了,相公既然說要留在那就別去打擾了。」她說。

  「大少奶奶,您何必委屈自己,大少爺是因為孩子才留下那女人的,對她早沒了情分,不然早讓人去找了,何必等到現在?且再瞧瞧,大少爺自娶了您之後,一顆心全在您身上,旁人要奪也奪不去,所以您對那呂姨娘也不用客氣,該怎麼著就怎麼著,想來大少爺也不會說什麼的。」瓶兒義憤填膺的道。

  莫可兒一臉平靜,像是沒被激起任何漣漪。「你剛不也說了,相公的心在我身上,旁人奪不去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緊張,不過是一個晚上,就讓相公與那人聚聚吧。」

  見瓶兒被自己的話給堵得無話可說,莫可兒笑了笑,朝四平再道︰「你去吧,就跟相公說我知道了,讓他安心待在那,好好陪陪呂姨娘母子。」

  「是。」四平見她神情淡然,便放心的走了。

  「瓶兒,你也去歇息吧,這裡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瓶兒本還想說什麼,但見大少奶奶臉上有些倦意,也不好再一廂情願的抱不平,只得退出去了。

  瓶兒與四平都走了後,屋子瞬間安靜下來,莫可兒靜默地坐著,心跳卻逐漸加快,她從沒這麼沉不住氣過。

  方才的淡定其實全是假的,相公不回來,她比誰都在意!

  可她相信相公,她相信他的!他連平妻都不娶了,又怎會看上原主曾思齊的情人,他會留下這人並且在那過夜一定有原因的。

  她拚命告訴自己,必定事出有因!

  然而片刻後,她終究克制不住,驀然起身往外去了,呂渺渺被她安排住到西邊的院落,那裡安靜,帶著孩子比較不會受到打擾。

  她才接近,就聽見屋子裡傳來孩子與女人的歡笑聲,她腳步漸漸慢下來,到最後,居然不敢再前進半步,若是有目的的留人,應付應付也就罷了,可屋裡傳出的這溫馨笑語,卻像是真正的一家團圓,和樂融融,她不由得卻步的往後退了退。

  相公不知自己會來,若是惡習犯了故意要她吃醋,這也是不可能的,這麼說來,他真將自己當成呂渺渺的男人了……

  莫可兒轉身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但不管她走得多快,離得多遠了,彷佛還是一直聽見呂渺渺母子的笑聲。

  這一夜,她孤枕難眠,直到天亮才終於闔上眼睡去,然而睡不到兩個時辰又叫瓶兒給搖醒了。

  「大少奶奶,您醒醒,大夫人讓您現在過去一趟。」瓶兒告訴她。

  「娘找我嗎?」她仍是一臉的睡眼惺忪,畢竟才剛睡下沒多久。

  「是啊,都派人來催兩趟了,我怕有什麼急事,不敢再讓您睡了,這才將您搖醒的。」

  瓶兒不知她天亮才睡,只覺得她今日睡晚了,難得賴床。

  「什麼,都催我兩趟了?你怎不一開始就叫我呢!」莫可兒急著下床更衣。

  「我——」

  「別說了,快打水進來讓我洗漱!」她吩咐,不敢再耽擱,打算盡快整理好去見婆婆。

  打理好自己後,她帶著瓶兒趕緊到婆婆的院子,一進屋只見呂渺渺也在,而於錦繡正抱著孩子逗著玩,臉上那表情就是一副有孫萬事足的模樣。

  她瞧了以後,心下有些難以言喻的滋味。

  「大少奶奶總算來了,娘可是等了你好一會了。」呂渺渺見她到了,立刻說。

  於錦繡本逗著孩子笑,瞥見她後,笑容倏地減了下來。「這都什麼時辰了,怎麼會睡這麼晚呢?瞧瞧人家渺渺,一早就帶著孩子來問候了。」

  她紅著臉,有苦難言,呂渺渺見狀道︰「娘,我想會不會是我突然帶著孩子回來,思齊昨夜又是歇我那兒,大少奶奶因此不習慣,夜裡沒睡好,今日才晚起的。」

  「這是什麼話,你獨自帶著孩子在外頭吃苦了這麼久,昨天剛帶著孩子回來,思齊去陪你們母子也應該的,她若不懂體諒,那就是太不識大體了。」於錦繡不悅的說。

  「娘說的是,相公有孩子是喜事,後院多個姨娘也能多一個人服侍相公,這沒什麼不好。」莫可兒垂下頭,擺出識大體的媳婦態度,雙拳卻暗自握緊了。

  於錦繡這才滿意的稍有笑臉。「你是懂事的,這點我知道,我找你過來就是想讓你與渺渺多熟悉,期盼你們日後能好好相處。」

  「是啊,我怕大少奶奶昨日是被逼著接受咱們母子的,擔心大少奶奶心裡不痛快,為此憂心了一夜。我雖替思齊生下了孩子,但孩子還是以大少奶奶為嫡母的,將來我和孩子都得靠大少奶奶多多照顧,我苦命的孩子只是一個卑微的庶子而已,還請大少奶奶不要嫌棄咱們母子倆。」呂渺渺眼角含淚的說。

  「什麼卑微的庶子,威兒是思齊的長子,誰也不能瞧不起我的孫子!可兒,這將來教養威兒就是你的責任,你可不許虧待他!」於錦繡本就是個沒有心眼的人,現下一心只為護孫,什麼都不管不顧,呂渺渺就是曉得她這點,因此才能順利的煽風點火。

  莫可兒心頭苦,自己連一句話都未說就已被警告不得苛待呂渺渺的孩子,她無奈的道︰「請娘放心,威兒再怎麼說也是相公的親生骨肉,我定會善待的。」

  「那就好,目前咱們大房就這麼一個孩子,將來等你也生了孩子,大房才是真正的熱鬧了。」於錦繡為人單純,這又復笑了。「對了,渺渺說,她現在住的那院子好是好,就是離主院遠了些,思齊想看孩子不方便,連我也覺得稍遠,東院不是還有座院子空著嗎,那裡離主院近些,渺渺想搬去那,你以為如何?」於錦繡突然又問。

  東院?莫可兒略低了眉,那是將來嫡子住的地方,呂渺渺這就敢開口要了?

  「這……」她露出幾分猶豫。

  「我曉得那是安排給你將來生的孩子住的,可你又還沒生,等真有了孩子再另外打算也不遲,這會先方便思齊看孩子吧,況且這事我已應了渺渺,只是想著後院由你掌理,還是尊重的問你一聲。」於錦繡這是執意讓呂渺渺母子搬進東院了。

  莫可兒瞧呂渺渺的嘴角正隱隱上揚,她仗著孩子,輕易便讓於錦繡成為她最大的靠山。

  「娘既然都這麼說了,媳婦哪敢還有意見,回頭就請人將呂姨娘的東西搬去東院。」莫可兒不得不點頭。

  「說到人手,渺渺畢竟帶著孩子,沒多幾個人幫忙看顧著是不行的,你再多調兩個丫頭過去她那吧。」於錦繡再吩咐。

  「大夫人,昨天大少奶奶已經調了兩個丫頭、兩個奶媽過去了,再調兩個丫頭過去,就六個了。」一旁的瓶兒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大少奶奶自己也只有她一個貼身丫頭伺候著,另外還有兩個嬤嬤幫著打雜,頂多就三個人而已,可念在呂姨娘有孩子,大少奶奶多派了丫頭和奶媽過去,人已經夠多了,要再加兩個,這不跟老祖宗屋裡的下人數量一樣了?

  「六個就六個,這都是為了威兒,他還小,不能有閃失,若府裡人手不足就對外再請人,咱們曾家不差再多發兩份薪出去。」於錦繡自己本身並不揮霍,但只要扯到孫子,她就覺得什麼都是應當的。

  瓶兒張著嘴想再說什麼,但讓莫可兒瞪了一眼警告,只得閉上嘴了。

  「好的,我會讓人去安排的。」莫可兒依舊順從了婆婆的意。

  呂渺渺得意的綻笑了,故意上前去逗孩子發出笑聲,於錦繡瞧了開懷,順手就摘下腕上價值不菲的玉佛珠讓孩子玩。

  「哎呀,這佛珠圓圓潤潤的,瞧威兒多喜愛,玩得多開心!」呂渺渺笑說。

  「既然威兒喜歡,這串玉佛珠就送給他了……」

  莫可兒在一旁垂了目光,眉悄悄皺起。

  等民一天,夜裡曾思齊終於回來了,進到屋子,莫可兒立即上前替他褪下披風,聞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香。「相公可是喝了點酒?」她笑問。

  他點頭。「嗯,與人談事情,順道喝了點酒。」

  「那可還餓,要我讓廚房再煮碗面給你填肚子嗎?」她曉得他有時光喝酒,不太吃東西,可空腹喝酒對身子不好,因此他喝酒回來後她都會差人再備些吃的過來,讓他再吃些。

  「不用了,我今日酒喝得不多,倒吃了不少菜,肚子飽著。」瓶兒端了盆水進來,他洗了把臉後說。

  「嗯,有吃些東西墊墊胃就好,那喝杯茶去去酒氣吧。」她讓瓶兒去泡茶過來。

  瓶兒利落的將熱茶端過來後,他坐下喝了口茶,她也在他面前坐下了。

  「相公……」她才剛想提呂渺渺母子的事,問他對他們有何打算時,就見他伸手揉著眉心,明顯疲憊,不由想起茶行近來問題多多,狀況連連,相公正為此焦心,自己若再拿呂渺渺母子的事問他,不是更惹他心煩?茶行的事要緊,還是先讓他專心處理茶行的問題,等過一陣子再問他對呂渺渺母子的安排吧。

  這一想,她話到嘴邊便轉了口,「你累了吧?待會我替你捏捏臂膀,能讓你輕松些。」

  他才要說什麼,門外卻傳來四平的聲音道︰「大少爺,呂姨娘那希望您過去一趟,說是燉了一盅您愛喝的雞湯請您過去品嘗。」

  「好,你告訴她,我一會過去。」他聽了回說。

  莫可兒有些錯愕。「你……不是吃飽了?」

  「喝點雞湯無妨的,你白日也辛勞,就不必費勁替我揉捏了,我這會先過去了,你若累了不用等我,先歇息吧。」說完起身就往東院的方向去。

  呂渺渺母子今日才剛搬過去,他現在才回來,怎知往那兒去找人?

  這是早曉得呂渺渺母子會搬去東院了,莫非……這其實是他的意思?

  莫可兒心沉了又沉,就這樣坐在椅子上一直等著他回來,可一夜過去,他並未回到他們的屋子,且不只如此,一連七日,他都是在東院歇下的。

  這日,莫可兒剛從茶廠回來,見前面曾思齊的轎子剛落下,她有話想對他說便也匆匆下轎,追上剛進門的他。

  唉跨進門坎,見他就在前頭,正想喊人,忽見呂渺渺出現並親昵地挽上他的手臂,她張著嘴,喉嚨像打了死結一樣,再也發不出聲了。

  她呆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兩人在她面前相偎。

  「大少奶奶,您不喊住大少爺嗎?他們就要走開了!」瓶兒見她愣著不動了,心急的提醒。

  「我……」

  「喊得住人,也喊不住心,還喊什麼?」阮玫玲笑著走過來道。

  「三少奶奶說什麼,大少爺的心怎會不在大少奶奶身上,您別胡說!」瓶兒瞪眼道。

  阮玫玲冷笑,睨著莫可兒。「心還在不在你家大少奶奶身上,她應該自己清楚吧?」

  莫可兒臉色灰暗下來。「咱們夫妻的事你倒是特別關心,難道你到現在還認為相公對你存情著?」她諷刺的反問。

  阮玫玲被戳了丟臉處,用力咬了唇。「莫可兒,你都失寵了,還嘴利什麼?」

  莫可兒臉色一整。「別以為我不曉得呂渺渺母子是你找來的,你想離間我與相公的感情,二房好從中給相公添亂,趁機逼大房讓出大權,藉此將功抵過,教三弟與嬸娘別因為你將嫁妝拿回娘家救急而休了你。阮玫玲,你這如意算盤不會成功的,我和相公不會中計!」

  「是嗎?你既然這麼聰明知道我做了什麼,那怎會不知曾思齊看呂渺渺的眼神就像當初在看你一樣!」

  這話如利箭般射進莫可兒的心窩,讓她瞬間白了面孔。

  「那女人還沒出現前,曾思齊眼裡確實只有你一個,但她出現後,他將原本只給你一個人的溫柔眼神全轉移到那女人身上了。你可知當年我為什麼答應與曾思齊退婚,就是因為那女人美得沒人能抗拒,我不想與一個美過頭的人爭寵,這只會讓我覺得悲哀,而今,你果然斗不過那女人!」

  瞧她已然面無血色,阮玫玲見了實在暢心。「你還想自欺欺人,說你們夫妻沒受影響嗎?那男人都已連著幾天待在她屋裡了,她甚至比你之前更受寵愛,如今那男人為了她天天晚出門,日日早歸,連茶行的事也不怎麼上心了,兩人把握時間黏得緊,而這些事你不會不知道。瞧這會,他才剛踏進家門,人又給拐走了,而你只落個看著他們相親的背影,獨自惆悵而已。」阮玫玲痛快的說,她不曾見莫可兒這般淒慘過,不趁這時落井下石,宣泄一下之前的怨氣還待何時!

  莫可兒雙手冰冷,彷佛聽見自己的心猶如一片碎冰踫撞破碎的聲音。「還……還是那句話,咱們夫妻的事,用不著你管。」她緊捏著拳頭,不想在阮玫玲面前狼狽不堪。

  阮玫玲嗤笑。「何必逞強,我過得不好,你也過得不好,這不是正常嗎?只不過,我原就不好,因為曾思偉是個下流的人,但你那男人原是對你呵護備至的,這瞬間由雲端跌到泥濘裡,你的痛苦該勝過我十倍有余。」

  這話像是一把刀插進身體裡,令莫可兒痛入心肺。「你住口!」

  「好,我不說了,但不說你就能好過些嗎?恐怕也很不容易吧?哈哈哈——」阮玫玲仰頭歡快大笑。

  「三少奶奶,您太過分了!」瓶兒氣憤難耐。

  阮玫玲止住笑,得意瞪著瓶兒。「過分?過分的怎會是我,是你的男主子才對!」她說完笑著離去。

  「大少奶奶,您別受三少奶奶影響,大少爺不是薄幸之人,他其實是……」瓶兒見阮玫玲走了,急於安慰莫可兒,但又想起男主子近來的表現,自己也實在不知說什麼好了。

  二房的院子裡,幾個人聚在一塊,曾思偉摩掌喜道︰「爹,瞧玫玲找來呂渺渺這招是對了,大哥為了美色故態復萌,又像以前一樣好逸惡勞、生活糜爛了,近來去茶行沒多久就走,而且對茶行的事也無心解決,一心就想著回來抱美人,早知道呂渺渺這狐狸精這麼厲害,一開始就該將她找來的,如此既治了莫可兒,我這天天瞧著呂渺渺那大美人,也是賞心悅目的——」

  阮玫玲難得被丈夫稱贊,正高興著,但接下來聽他講的話又一把火上來,馬上吼道︰「曾思偉,那呂渺渺你這輩子是別想了,若敢連她也沾,我先剁了你!」

  「她是大哥的小妾,又替他生了孩子,我想沾就能沾嗎?你這也太能妒忌了,就不如欣珍一樣識大體,溫柔不亂吃醋……呃?欣珍,你怎麼哭了?」他說到一半,驚見林欣珍落淚,嚇了一跳。

  「那呂姨娘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我是比不上的,相公若對她有意思,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林欣珍嚶嚶的哭泣了。

  他青了臉,才說她識大體的,馬上就吃醋給他看,可見她流淚,他還是不舍的靠過去安撫。「哎呀,那呂渺渺再美也是只毒蠍子,那比得上你善良婉約,快別哭了。」

  阮玫玲見了就有氣,這男人對她與林欣珍的態度簡直天差地別,對自己就用吼的,對上林欣珍就用哄的,她忍無可忍,張口正要再開罵,但曾君寶卻搶先發火了。

  一見兩人又要吵起來,曾君寶的臉一擰。「這會說的是大房要垮的事,你們倒是夠出息,自己先起內哄了!」他氣得拍桌。

  他脾氣一上來,屋裡馬上安靜下來,罵的也不敢再罵,哭的也不敢再哭,誰也不敢再吭聲了。

  李氏見氣氛緊繃,只得打圓場的道︰「好了好了,還是繼續談正事要緊,那曾思齊又變回老樣子,沉迷女色不用腦,咱們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去老祖宗那告狀,逼那小子交出大權。」

  「逼是一定要逼的,不過這也只是明面上的事。」曾君寶突然陰笑起來。

  李氏訝然。「明面上的事?難道實際上不是這樣嗎?你不想奪權了?」

  曾君寶瞧向曾思偉,兩父子狼狽為奸的一笑。「娘,有件事您還不知情,爹與我在外頭另外做了生意,而這才是真正賺錢的事業,爹與我已經有點瞧不上曾莫茶行那點利潤了。」

  曾思偉竟說。

  阮玫玲聽了瞪大眼楮。「是什麼生意獲利會比茶行好,讓你們瞧不起茶行了?」

  曾思偉笑得陰險得意。「我和爹搭上縣令吳春海了,咱們官民連手賣假茶,這門生意可是暴利,一個月的獲利可抵茶行三個月的利潤!」

  「賣假茶居然這麼好賺?!」林欣珍聽了驚訝不已。

  「原來如此,你們又搭上吳大人的事怎不早點告訴我,也讓我心裡有個計較。」李氏嘴上雖抱怨,表情卻是喜孜孜的,事實上這事他們之前就干過,如今算是重操舊業,而這能多賺錢她足清楚的。

  「早說晚說不都一樣,總之往後咱們二房就等著吃香的喝辣的,未來一定好過大房的!」曾君寶揚笑說。

  「既然咱們都不圖茶行了,那又何必再找來呂姨娘挑撥大伯夫妻的感情呢?」林欣珍不解的問。

  她一問,阮玫玲立即白眼瞪她。「果然蠢,這會賣假茶,還不是得靠曾莫茶行這塊大招牌掩護,要不誰來買你的假茶?爹過去的確是想當家沒錯,所以陷害大伯、掌控二伯,但如今爹已不把茶行看在眼裡,不過是想讓大房內亂後,咱們故意明面上找碴要大伯讓位,可實際上是聲東擊西,不讓大伯與祖母發現咱們利用茶行賣假茶的事。」

  阮玫玲說完連李氏都對她刮目相看,這媳婦變聰明了,居然看出其中的厲害。「玫玲啊,你長進了,且這呂渺渺還是你找來的,可見你是用了心思的,你這回對咱們幫助不少呢。思偉,以後別什麼事都跟玫玲粗著脖子說話,有話好好講,她總歸是你媳婦,心也是向著你的。」李氏總算替阮玫玲說上一些好話了。

  曾思偉礙於李氏都這麼說了,便點頭應道︰「我曉得了。」

  阮玫玲可高興了,臉龐還微紅起來。

  林欣珍見了,不禁略暗下面容來,自己雖希望與阮玫玲和平相處,但也不希望丈夫的愛被分出去。

  「很好,這會咱們二房都得團結一條心,好好的去對付大房的人,將來咱們才都有好日子過!」曾君寶最後精神喊話。

  入冬的第一場雪終於落下,細雪紛飛,讓大地宛如披上雪白的外衣。

  「大少奶奶,這外頭清寒得很,屋裡有暖爐,您怎麼不留在屋裡,這樣久站會受凍的。」瓶兒過來為莫可兒披上氅衣。

  莫可兒神情淡淡。「屋裡固然溫暖,但偶爾凍一下也是好的,能讓腦袋清楚點。」

  瓶兒明白她為何會說這話,忍不住也嘆了口氣。

  因為連自己都對大少爺看不下去了,再不能自欺欺人,大少爺確實變了!

  自呂姨娘來後,大少爺已經整整一個月不曾回大少奶奶的屋子過,還聽說,近來茶行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鬧事的、退貨的從沒停歇,這樣下去茶行真會垮的,可大少爺不思拯救,日日只顧著與呂姨娘勾纏在一起,大少奶奶幾次欲找他談都讓呂姨娘給攔了,就算見到了大少爺,他也只是說著應付的話,沒真心聽進去大少奶奶講什麼,這回大少爺當真是傷到大少奶奶的心了。

  原本這事可以請老祖宗出來主持公道,讓大少爺收收心,不要再不務正業沉迷美色,偏生老祖宗這幾日舊疾復發病著了,所有人都不敢去驚動她老人家,就怕她急起來身子狀況更差。

  本還指望大夫人能說上話,可大夫人不懂茶行的事,幫不上忙也就算了,還為了威少爺的事,前幾日將大少奶奶叫去罵了一頓,說是威少爺的冬衣少做了一件,是大少奶奶有意苛刻,可這其實是錦莊疏失,做好了忘了送過來,大夫人卻不分青紅皂白先責怪大少奶奶了。

  還有那二少爺也是,本來已大好的身子,近來又病倒了,大少奶奶若想請他出面撐撐家業也是不成的,這會大少奶奶只能自己內外煎熬,一個人咬牙苦撐茶行和這個大宅,若冰冷的冬雪真能教她腦袋冷靜下來,進而想出解決的辦法來就好了。

  「這不是大少奶奶嗎?怎麼站在雪中,小心凍著了。」呂渺渺帶著一群丫頭走過來。

  呂渺渺現在正得關愛,身邊丫頭四個供她使喚,身上也穿金戴銀的好不醒目,反觀莫可兒身邊只有瓶兒一個丫頭,身上也樸素的不見多余裝飾,這麼對照下來,好似莫可兒是妾,呂渺渺才是正妻。

  莫可兒見了呂渺渺先皺了眉頭。「多謝關心,我會留意的。」她無意與呂渺渺多說什麼,轉身就想走。

  「大少奶奶這是生我的氣嗎?走得這麼急,連話也不肯與我多說兩句。」呂渺渺道。

  莫可兒止住了離去的腳步,緩緩的回過身來望著呂渺渺。「你想說什麼呢?」她冷聲問,剛轉身時眼角瞄見不遠處還站了二房的三個女人,李氏、阮玫玲以及林欣珍,心下明白這幾個同氣連枝找上她,這是不會有好事了。

  呂渺渺輕笑。「大少奶奶是聰明人,曉得我有話要說,那我就直說了,這菜商、油商、錦莊等,前陣子都讓你換掉了,可你換的新商家,我覺得做的也不甚好,想換回原來的。」

  她斜睨呂渺渺。「你想換回原來的?你嗎?」她冷笑問。

  「我曉得你是笑我一個姨娘而已,沒資格管這事,但這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思齊的,他說以後這後院裡的事讓我幫著管一管。」

  她眯起眼來。「相公說的?」

  「可不是,其實我也不想過問的,可思齊既然這樣交代,我總也不好不聞不問,這才找你商量的。」呂渺渺一副無可奈何,不得不過問的模樣。

  瓶兒見了有氣,大少奶奶好不容易才將這些有問題的商家逐出府,這事大少爺不是不知道,又怎會同意呂姨娘的要求?她立刻道︰「呂姨娘是不是說錯了,大少爺應該不會這麼糊涂才是!」

  瓶兒才說完,猝不及防的,呂渺渺忽地一巴掌打了過去,瓶兒被打得驚住了。

  莫可兒見狀,立即變臉了。「呂姨娘,你敢動手打瓶兒?」她怒不可遏。

  「我這是替大少奶奶教訓人,這丫頭說話口無遮攔,連主子胡涂的話也敢講,不教訓不成的!」呂渺渺笑裡藏刀的說。

  瓶兒捂著火紅的臉頰又羞又怒,但呂渺渺再怎麼說也是曾家的半個主子,她不能如何,只得氣哭了。

  「若要教訓她也是由我來,我的丫頭用不著你出手!」莫可兒見瓶兒委屈的哭了,不由得對眼前囂張的呂渺渺更加怒火中燒。

  「這丫頭早讓你慣得無法無天,你哪會教訓她,呂姨娘這一巴掌倒打得好,咱們也覺得是應該的。」李氏帶著兩個媳婦走過來,親自加入戰局。

  「是啊,瓶兒老是沒大沒小,不知分寸的頂嘴,這一打,以後她就該知道曾家不是只有一個主子,在其它人面前也該知道身分才行。」阮玫玲也附和。她對瓶兒也是極為反感的,見瓶兒挨打,自是大快人心,好似挨打的是莫可兒。

  林欣珍默默無語的站在一旁,她並不想介入紛爭,但公公說了,二房要齊心,因此她才會跟著婆婆過來。

  「目前後院還是我作主,我的人我會處置,至於換商家的事,若你們真堅持,就請相公親自來對我說,那我便照辦!」莫可兒沉怒的道。

  這些人見她被相公冷落就全欺上來了,但她也不是好捏的柿子,能任由她們拿捏!

  「你這是不識抬舉,你若非得思齊出面,那只是讓自己難堪罷了,屆時他可能直接讓你把掌家大權全交出來!」呂渺渺說。

  莫可兒一臉寒霜。「若相公真有這個意思,我也無話可說,但在此之前,你們的要求,我都恕難同意。」

  「你!」

  「瓶兒,咱們走!」莫可兒不想廢話,叫上瓶兒就要離開。

  呂渺渺與阮玫玲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狠毒的念頭,在莫可兒經過時,兩人忽地伸出腳硬生生將她絆倒,她沒想到她們竟敢這麼做,沒防備下重摔在地,而這一摔竟是起不來了。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您怎麼了——」瓶兒大驚失色,驚慌叫喚。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4 12:02 PM

第十四章 危險雙面枕邊人

  莫可兒的床前擠滿了人,她緊閉雙眼虛弱的躺在床上,而於錦繡聞訊後氣急敗壞的趕來了。

  「娘,我真不知為何會這樣,這雪地路滑,大少奶奶怎會自己跌倒了,這一跌還……」

  呂渺渺一副惶恐的模樣。

  「我……我也是搞不清楚怎麼回事的……我腳才往前跨,誰知她已經倒在前方了……」

  阮玫玲的臉色也很不安,這不是裝的,是真有幾分害怕。

  不過只是害人摔跤,但這兩人會這麼害怕,那是因為莫可兒這一摔,掉孩子了!

  沒有人知曉莫可兒有孕一事,她們若知道她懷孕了就不會圖一時痛快,干出這麼明目張膽的事,她們會另外想更妥當的方法對付她,如今她們都後悔了,畢竟她肚裡的可是曾家真正的嫡孫,若怪罪下來,兩人很難抵賴掉。

  「這、這可是我盼了好久的嫡孫啊!」於錦繡無法諒解,怒極的說。

  「我說大嫂,這全怪可兒自己不小心,都有身子的人了還在雪地裡走,這不是自找苦吃嗎?」一旁的李氏說著風涼話,事實上她高興得很,莫可兒的孩子沒了,大房就不會再多一個出來分家產。

  莫可兒一臉死白,手緊捏著被褥,這些人睜眼說瞎話,簡直卑鄙到極點!

  「不是這樣的,大少奶奶原本不會跌倒,是呂姨娘與三少奶奶故意伸腳絆倒大少奶奶的!」瓶兒氣憤的說。

  「你這丫頭信口胡謅什麼,咱們怎可能干出這樣的事,你這是誣賴!」阮玫玲斥責。

  「我沒有誣賴,這事等大少爺回來作主,讓他給大少奶奶一個公道!」

  兩人一聽當即心虛了,曾思齊正好這時候踏進門,他一見到莫可兒面無血色的躺在床上,立刻一個箭步的趕上前去。「不是說只是摔傷,為何你臉色這麼難看?」他急問。

  瓶兒見他這緊張的態度,不禁感到放心了,大少爺還是關心大少奶奶的,定不會讓她教人白白欺侮。

  莫可兒眼眶泛紅了,他前一陣子的表現確實傷了她的心,可這時他的真情流露又教她忘了之前的傷心失望。

  「相公……」她哽咽了。

  「怎麼了,這是摔得哪裡疼了?」他不舍的問。

  「大少爺,大少奶奶不只是身子疼,心更疼,她已懷孕兩個多月了,可這一摔,摔沒了!」瓶兒義憤填膺的告訴他這件事。

  於錦繡再聽一次噩耗,槌胸哭了起來。

  他臉色大變。「這怎麼回事?說清楚!」他聲音夾著澎湃的怒氣。

  呂渺渺與阮玫玲這下真嚇得有點抖了。

  瓶兒瞪了兩女一眼,哪還客氣什麼,馬上將兩人的惡行說上一遍,相信大少爺聽完定饒不了那兩人。

  丙然,曾思齊越聽臉色越陰沉,那森寒的模樣教每個人都汗毛直豎。

  「渺渺——」

  他才剛開口,呂渺渺就梨花帶淚的哭起來。「思齊,渺渺真是無心的,但大少奶奶的丫頭非要這麼誣陷,我百口莫辯,只恨不得這一跤是我摔的,這才能替大少奶奶受罪!」她哭得百般委屈。

  「大伯,咱們可沒這麼壞心眼的,在場那麼多人,大家都能替我和呂姨娘作證,這分明是意外,只有瓶兒說咱們是故意的,這……這是想冤死咱們!」阮玫玲也喊冤。

  「你們說在場有誰可以證明你們的清白?」他表情凝重的問。

  「我,我看得可清楚了,是你媳婦走路不看路,自己去拐了人家的腳摔跤的。」李氏說。

  李氏的話不足采信,他只挑了眉便再道︰「除了你以外還有誰看到了?」

  李氏撇撇嘴,曉得他不相信自己,便指著呂渺渺和自己身邊的丫頭們說︰「這幾個丫頭全在現場,你可以問問她們看到了什麼?」這些丫頭全是自己的人,話也早就套好了,說法一致,全是莫可兒自己不小心摔的。

  他神色含霜,沒去問那群丫頭,直接挑上一直沉默的林欣珍問︰「當時你在場嗎?」

  忽然被問及,林欣珍嚇一跳。「我……我在場的。」她嚅嚅的說。他怎會問上她呢?事實上,莫可兒孩子沒了,她也嚇傻了。

  「那事實如何?」他會問她就是認定她是二房裡最老實之人,她的話,尚足以采信。

  「這……」她不安得不知該怎麼辦,這種缺德事,呂渺渺與阮玫玲怎麼干得出來?此刻被他一問,她也手足無措了。

  阮玫玲怕她扯後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李氏也警告的看著她,林欣珍明白她們的意思,自己是二房的人,不管如何就算昧著良心也得配合著她們說謊。「事實是……真是她自己不小心跌倒的。」她終於說。

  「你胡說,事實明明不是這樣的!」瓶兒馬上激動的道。

  「這麼多雙眼楮看的,還有假嗎?你忠心護主咱們都知道,但也不能顛倒黑白,世上還是有公理的。」阮玫玲厚顏無恥的說。

  「思齊,大少奶奶會要瓶兒這麼說,渺渺是理解的,這陣子你是多疼了我一些,也是渺渺不懂事,沒顧及大少奶奶的心情,纏著你不放,才讓大少奶奶想說藉摔跤教訓渺渺,總歸一句都是渺渺的錯,我不該帶著孩子回來的……嗚嗚……」呂渺渺淚潸潸的說,這人美,哭泣的樣子尤其讓人不忍。

  「話不是這麼說,威兒是曾家的孩子,說什麼也要認祖歸宗,你帶著孩子回來沒有錯,是可兒嫉妒了,而女人間吃吃醋沒關系,若是因吃醋掉了孩子,這就不可原諒了!」於錦繡聽眾人都說是莫可兒自己摔的跤,眾口鑠金,這就信了,這會對莫可兒是極度的不諒解,馬上就偏袒起有孩子的呂渺渺。

  莫可兒臉色發青,所有人都不信她沒關系,但相公會信她的,因為他了解她不會做出這種蠢事!

  然而她正篤定曾思齊能給自己公道時,他卻定定地看著她,那眸子變得深奧難解了。

  「我說過不介意你耍些小手段,但是你若拿咱們的孩子開玩笑,這就過分了。」他嚴肅的對她說。

  她聽了愕然。「你的意思是信了我為陷害呂姨娘和玫玲,自己摔跤演出這場荒謬的戲碼?」他相信這鬼話?

  「不是嗎?你平日行事我是了解的,算計可以,爭寵無妨,但不能失分寸!」他口氣更加嚴厲了。

  「你……」她心涼了,他曾說不介意她的心機,不在乎她的手段,讓她盡情去做自己,可如今這卻成了他指控她的最大證據,因為她是工於心計的女子?

  「我承認,近來是多疼渺渺一些,可這裡的男人不都是這樣,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的,之前我曾為了你不娶平妻,可渺渺不同,她替我生了威兒,還在外頭吃了那麼久的苦,現在回來了,難道我不該補償她?而你連這點度量都沒有嗎?」他痛心疾首的問。

  他身旁的呂渺渺這時哭得更加委屈了,低低的啜泣聲引人生憐。

  莫可兒兩片唇抿得死緊。「她是呂渺渺,可你自己是誰,你忘了嗎?!」她努力抑制要奪眶的淚水,提醒他呂渺渺不是他的,那孩子也與他無關,他們是屬於原主曾思齊的!

  「那又如何,你不是說過,曾家的一切,不管是誰,都是我‘曾思齊’的責任,所以呂渺渺母子也是我該照顧的人。」

  這話如一記重錘砸進她的心窩,莫可兒的淚珠在一瞬間奪眶而出。之前,她一直告訴自己,這男人不會變心,這男人定有隱情,這男人不會喜歡上呂渺渺……

  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他心裡不再只有她,那呂渺渺已是他的心上人了!

  自己錯了,錯在太自以為是,太自信他對自己的海誓山盟,她還傻傻等他回頭解釋什麼,而這一切都成了笑話。

  她心破了一個洞,傷得她萬念俱灰,她重生後奮力的求生,努力協助他破除荊棘,兩夫妻要過嶄新的人生……她以為自己的堅持與努力是對的,怎知到頭來才發現,其實是一場空!

  「既然你想好好照顧呂姨娘母子,那就……這麼做吧。」她空洞虛弱的道。

  「你能想得通就好了,這之後,我會公平對待你與渺渺的,不會再讓你感到委屈。」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盯著這雙曾經溫暖無比的手,此刻卻讓她寒到心頭、凍到心坎了,她緩緩的抽回自己的手。「我這身子經這一摔,孩子也沒了,大夫說要靜養才行,我決定到南邊的別莊去休養一陣子。」她決定求去,什麼也不想再爭,什麼也不想再管了。

  他面容一僵。「你要走?」

  「是。」她面無表情,像是哀莫大於心死。

  「你還在氣我?」

  「不,我不氣你什麼,我只是累了想休息。」她淡然的說,眼神已不再看他。

  他倏然站起身,一張臉鐵青。「好,那我也不勉強了,而你到別莊正好也反省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他拂袖而去。

  他一走,她臉色褪成了雪白,她早知他是絕情的人,一旦對某人情分不再,絕不留情也絕不回頭,她曉得自己是真正失去他了,他將不會再回頭看她一眼。

  他就是這樣的人,她曾經害怕的事終於發生在自己身上了。這一想,晶瑩的淚珠再度悄然滑落下來。

  居然能順利逼走莫可兒,呂渺渺和李氏以及阮玫玲三個女人喜不自勝,但礙於於錦繡還在,幾個女人不好笑開懷,否則這時已是藏不住的歡笑了。

  於錦繡聽莫可兒要走,這才有些不安了,她也知莫可兒目前是曾家的支柱,茶行與府裡都靠她張羅,她一走,自己哪扛得起這負擔,但將大權再交回給二房又是不妥的事,這下……

  她憂心忡忡了。

  林欣珍則是對莫可兒內疚不已,失去孩子可是女人的痛,呂渺渺與阮玫玲做了傷天害理的事,自己還助紂為虐,當真沒良心,她低著頭,一顆心七上八下,好生不安。

  一早,莫可兒即搭上馬車要前往別莊,瓶兒焦心的直問︰「大少奶奶真要走,您這一走,曾家的一切就全落入呂姨娘和二房的手中了,您都不管了嗎?」

  莫可兒黯淡的垂下雙眸,神色疲憊萬分,淡淡的開口說︰「這些已不是我能管得上了,走吧。」她讓瓶兒啟程,只想離開這裡。

  瓶兒見她如此,又想大少爺明知她要走卻連出來挽留一下都沒有,這是絕情到連自己都感到心寒了,曉得大少奶奶已對大少爺極端灰心了,再說什麼也沒用,只得讓車夫啟程離去了。

  莫可兒終於走了,病中的曾媛知道這事後,大發脾氣將曾思齊與呂渺渺叫到床前來。

  「你真讓她這麼走了?!」曾媛坐在床上,疾言厲色的問曾思齊。

  她之所以會知曉莫可兒走的事,是於錦繡告訴她的,於錦繡本也不敢在這時候去驚動病中的她,可眼見茶行和府裡的事情都不是自己能接手得來的,只好去找她求援了。

  「是她自己要走的,我沒逼她。」曾思齊表情極淡,似乎對莫可兒的離去完全不在意。

  曾媛氣結。「你好好一個賢妻不珍惜,竟把她氣走了,這不去追回來,還說出這種話,你是人不是?!」

  他臉色僵了僵。「祖母,我也只是給她一點教訓,她為爭寵搞出假摔跤真丟了孩子的事,這能不追究嗎?」

  「你真相信她會為了陷害你的小妾,讓自己的孩子沒了嗎?!」這事曾媛是不會信的,自己孫媳有多聰明慧達她是最清楚的,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怎可能會干!

  一旁的呂渺渺見曾思齊不說話,索性替他道︰「我曉得大少奶奶是極為聰敏之人,但再聰敏的女人也會因為吃醋而失去理性,也許她只是想小小讓我受驚,以為闖了禍,沒想到卻因此害了她自己,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大少奶奶這次真的做錯了。」

  曾媛怒視她。「聰明反被聰明誤?我瞧這是你會做的事吧?可兒肚裡小孩怎麼掉的,你心裡有數,這會我這老太婆只是沒證據,若教我拿出證據,可不是家法就能解決的,你這是謀殺人命,得送交官府的!」

  呂渺渺神色馬上變了,不敢再說一個字了。

  曾媛冷哼一聲,心中更有數,自己這嫡玄孫恐怕是掉得冤枉了。「思齊,妻子是你的,她幫上你多少忙,陪著你吃過多少苦,你自己是清楚的,現在你卻氣走她,你對得起人家嗎?我勸你快去將人接回來,好好安慰,重拾夫妻情才是正途。」她好言規勸。

  他卻不以為然的道︰「朱子治家格言,聽婦言,乖骨肉,豈是丈夫。聽女兒家的話,讓她牽著鼻子走,哪像大丈夫的作為,她既走了,我不會再去找她回來的!」

  「你!」曾媛極為生氣。「那朱子治家格言也道,三姑六婆,實yin盜之媒,婢美妾嬌,非閨房之福。奴僕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艷妝。你這小妾也不合格,你不如連她也趕了出去!」

  呂渺渺心驚,居然也叫她走,她嚇得馬上哭出聲。「思齊,生得美不是渺渺的錯,你不能不要我啊!還有威兒,我走了,威兒沒了娘,可怎麼辦啊?」

  「曾家的孩子還怕沒人照顧嗎?請幾個奶娘就能將他安生顧到大了,用不著你這品行不端的親娘在身邊,我還怕你教壞了他。」曾媛冷聲說。

  呂渺渺嚇得不輕,真怕被趕出去,連忙抱著曾思齊的手臂,哭得驚恐。「思齊,我不走,我不能離開你和威兒,你應該也舍不得我走吧?」她切切的問。

  他臉一沉。「你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走?祖母,妻妾的事我會自己處理,就請您不要插手了。」他朝曾媛說。

  「你……你這不……不肖……子孫……」曾媛本來就病著,這會聽他說出這樣忤逆的話,氣得抱胸喘不過氣來。

  他見狀,趕緊上前去拍她的背替她順氣,她急喘幾聲後,氣息稍穩些,立即撥開他的手。「你若不將可兒給我找回來,你也不用叫我祖母了,我這屋子不許你再踏進來!」她指著門口要他和呂渺渺出去。

  他無奈搖頭,只得帶著呂渺渺走出曾媛的屋子。

  呂渺渺仍哭哭啼啼,像是受足了驚嚇與委屈。「思齊,瞧來祖母是真容不下渺渺了,渺渺恐怕在這家待不下去了,這可怎麼辦?」她哭問。

  「放心,我不會讓你走的,若要走也是帶著威兒咱們一家三口一起走,就像當年一樣,咱們到外頭再從頭打拚起。」他說。

  她聽見這話,縴細的身子一僵,這可不行,她才不願意再出去吃苦,況且這男人有什麼能力她是明了的,一個懶惰的少爺出去後還能做什麼,難不成靠她養?當年她就是不想與他過苦日子才狠心拋棄他的,唯有留在曾家才有好日子過,她哪會傻得再離開這享福的金銀窩,遂止住哭,挽著他的手說︰「事情倒也還沒到要你帶著我們母子離家的地步,再說,這事頭一個不答應的就是娘了,她現在根本離不開威兒,威兒若走,她哪還能活?我瞧……就再忍耐著點,也許祖母還在氣頭上,等過一陣子氣消了,就慢慢能接納渺渺了。」

  他點點頭。「說的也是有道理,不過這段時間咱們留在府裡也只是惹怒祖母而已,不如出去一陣子吧。」

  「出去?去哪?」

  「我好一陣子沒出游了,正好帶著你去游山玩水,過幾天舒心的日子,遠離這府裡的烏煙攆氣。」

  她喜上眉梢。「你說真的,真要帶我出游?」

  「嗯,就你跟我,不要旁人打擾了。」言下之意就是連孩子也不帶,就帶著她去過兩人甜蜜的日子。

  她歡喜極了,成日綁在府裡,她確實也厭煩了,若能出去玩一趟,又是只有兩人而已,光想就興奮。「太好了,咱們何時出發?」

  「明日即可啟程。」他說。

  「這麼快——可我聽說茶行近來出了些問題,你能不留下坐鎮嗎?」她想起這事,有些不放心的問,她雖是二房找來的人,但心裡也明白得很,曾思齊才是自己的依靠,他若真倒了,自己也會一無所有的,既然與二房合作已成功逼走了莫可兒,接下來自己與二房就沒什麼好再合作的了,不只如此,將來兩方還是敵人,曾家的產業以後都要是自己與威兒的,二房休想分得一絲一毫!

  「就因為茶行的事也煩心,正愁著不知怎麼處理,與其坐困愁城,不如等我散心回來,也許心情好了就能好好解決了。」

  「也是也是,那咱們就放松心情去玩個幾日吧!」她也是貪玩之人,明知二房緊盯著曾思齊的位置仍受不住誘惑,還是興致勃勃的說好。

  「我說咱們這是要上哪裡出游,你趕得這樣急?」馬車裡呂渺渺抓緊曾思齊的手臂問。

  他們一早就坐上馬車,馬車由四平駕駛,如他所說的,誰也不帶,兩人輕車簡從的出門去了,一開始馬車還能悠閑順當的慢慢走,可出了城門後,他忽然交代四平可以趕路了,四平立即鞭策馬匹急奔,嚇得她再也坐不住,真怕摔車了,不住心想這是要趕赴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曉了。」他揚起一抹莫測的笑,那笑容令人不由得發毛。

  「可是……我不能先知道嗎?」

  「這樣豈不沒了驚喜?」他笑得詭異。

  「我沒驚喜沒關系的——」

  「怎會沒關系,我是專程帶你出來散心的,你若沒有驚喜,那便不夠意思了。」他臉上噙著笑,笑卻不達眼底。

  「可……可是……」她微顫的嗓音已隱含幾絲惶恐與不安。

  「四平,還有多久到?」他高聲問車外的人。

  「回大少爺,就快到了。」四平說。

  「再快些吧!」

  四平得令,馬車這下趕得更急了,果真不一會功夫就停下了。「大少爺,別莊到了。」

  「別莊?這不是大少奶奶來的地方,咱們來這做什麼?」她聞言愣住。

  可他連解釋都沒解釋便丟下她,迫不及待的下車去了,等她回神,他人已沖進別莊內了。

  她愕然呆坐時,四平過來請人。「呂姨娘,可以下車了。」

  「我……我不想來這,你去將大少爺請出來,說咱們換個地方去。」她立刻說。莫可兒在這,她怎麼會願意待下。

  「這恐怕不行,來這是大少爺計劃好的,他不可能會走的,所以您還是下來吧。」

  「計劃好的?這什麼意思?!」她吃驚問。

  「想知道什麼意思,呂姨娘不如自己進別莊去問。」四平似笑非笑的說。

  「你!」

  「呂姨娘還是請吧!」四平臉色一變,不客氣起來。

  莫可兒躺在床上,房門被用力推開了,抬眉見是曾思齊,還沒多做反應,他已沖過來抱住她。

  「摔著的地方還疼嗎?」他關切的問。

  她驀然笑了,讓他抱著輕輕搖頭,臉上哪還有一絲與他決裂時的悲憤神情。「好多了,不怎麼疼了。」她告訴他。

  可他還是十分惱怒。「這些該死的人,瞧我之後怎麼一個個收拾他們!」他怒發沖冠的說。

  她輕笑。「咱們這不就正在這麼做了?」

  他惱恨的臉龐,這才稍稍好看些。「你——」

  「思齊,這裡我住不慣,咱們回去吧。」呂渺渺隨後到了,見兩人抱在一起,立即上前拉住他說。

  四平跟在呂渺渺身後,朝男主子瞧去一眼,見他示意自己先下去,便退到門外守門去了。

  曾思齊盯著呂渺渺抓著自己的手,表情極冷,冷得她心驚膽跳。

  他袖子一扯,抽回自己的手,陰沉的望著她道︰「住不慣也得住,這幾日你都得在這待著,直到我解決完二房的人之後再來處置你。」

  她一聽不禁面色愀變,已然明白自己上當了!

  「原來,你這是將我騙來的,你要對付二房的人盡管去,但大少奶奶掉了孩子真與我無關,你不能這樣對待我!」她認為他是因為莫可兒肚裡的孩子沒了,這才怪罪到她頭上,生氣的將她騙出來軟禁。

  他冷笑。「這確實和掉孩子無關,這事我並沒有怪你。」

  「那為什麼——」

  「因為我根本沒懷孕。」床上的莫可兒說。

  呂渺渺錯愕。「你沒懷孕?」

  曾思齊與莫可兒互遞眼神後,一起笑了。

  「沒錯,可兒沒懷孕,可她是真摔傷了,這讓我十分惱怒,因此讓她加演一場流產戲,好讓我可以將找麻煩的、惹事的、敢欺負我娘子的人,全都一次處理掉,而第一個先收拾的就是你!」他神情一斂,厲聲說。

  事實上,他根本不曾迷戀呂渺渺,他承認一開始乍見她時,自己是失神了一會,可那只是因為她像極了自己穿越前的其中一任女友,一時吃驚才會有如此反應,而漂亮的女人過去他見多了,與未穿越前自己所交往的對象一比,呂渺渺還不是最美的,他身邊的美女多的是,唯一真正教自己動心的只有長相平凡的莫可兒一人而已。

  之後等他恢復了思緒,得知呂渺渺回來的意圖後,便將計就計的與自己的小妻子共謀出接下來的事了。

  首先,他故意讓二房以為呂渺渺得寵,可兒失勢,自己又做回紈褲子弟,曾家一團亂,而這,就是他的目的!

  呂渺渺一雙眼楮睜得老大,曉得自己不妙了,立刻嬌媚的又抓著他的袖子道︰「思齊,我可是你的女人,一夜夫妻百日恩哪,你怎好這樣騙我,還說什麼收拾我的話,我聽了不傷心嗎?」她矯情造作的又要掉淚了。

  她說這話,莫可兒的臉龐立即就沉下,他見狀,曉得得馬上解釋才行了,不能讓自己的小妻子真吃醋起來!

  自己那「惡習」已改了,不敢再讓她隨便吃醋的,他急著撇清道︰「你回來後,我壓根沒踫過你,哪來的恩?我對你可是一點意思也沒有!」

  莫可兒聽了,起火的眸子總算澆熄了火苗,而呂渺渺已氣得臉孔漲紅,她這也想明白一些事了,自她回來後發現曾思齊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表面上對她關愛如昔,私底下其實對她冷淡多於熱情,之前他雖夜夜與自己同榻而眠,而她也百般挑逗,但他始終沒有踫過她,她以為是他近來為茶行的事煩心,沒了那興致,自己也只能悻悻作罷,直到這會才知他根本是不想踫她!

  這對她而言當真是奇恥大辱,想她美若天仙,幾乎沒有男人抗拒得了她,誰不對她趨之若鶩,愛若心肝,可他竟然不屑她!

  她怒火中燒,偏偏這時發不得怒,得隱忍下來,便故作可憐兮兮的再道︰「你怎會對我沒意思,若沒意思又怎會和我生下威兒,他可是你唯一的兒子。」她抬出孩子,希望他念及自己為他生下威兒,別對她不利。

  他伸手托起她的下顎,眼中滿是譏誚。「我早讓人去查過了,威兒不是我的種,是你與別的男人生的。」

  她聞言一**坐到地上去。「你……你知道了……」

  「當年你嫌貧愛富的離開我,另外搭上一個富家子並和他生下威兒,可那小子也是個有家世的,到外地做生意將你留在家裡,那人的妻子是個妒婦,根本容不下你,趁丈夫不在時將你整得要死不活的,你因為被他的妻子欺負得太慘了,當阮夫人找上你,要你到曾家來鬧時,你毫不猶豫就答應了,連夜偷抱走孩子來曾家認親。

  「呂渺渺,我可不是傻子,會替人養兒子,你這是走錯路了,但走錯路不打緊,要我暫時收留也可以,偏偏你不長眼欺負到我娘子身上,這就是自找死路了。」他眼中盛滿笑意,可這笑容卻陰森得讓人忍不住打寒顫。

  呂渺渺簡直嚇得魂不附體,覺得自己得罪莫可兒惹怒曾思齊後,恐怕會死無全屍,害怕得轉身就要逃,可才剛跑出門口,四平就將人抓住了。

  「你這奴才放開我,放開我!」她大叫。

  四平哪會理她,直接將她抓回去。

  呂渺渺見到曾思齊,立刻求饒道︰「思齊,你饒了我吧,我錯了,我都是聽二房那幾個女人的話行事的,傷莫可兒不是我的主意,真的不是!」她因害怕,急忙否認,將惡行全推給二房的人。

  「我知道,不完全是你的主意,可你也是幫手之一,放心好了,他們也好過不了的,而你,」他眼神瞬間陰狠,那樣子真教人膽寒了。「這別莊並無閑雜人等,後院那座古井也挺深的,自是你的好去處。」

  她聞言一嚇,兩眼一翻,昏死過去了。

  莫可兒見他將呂渺渺嚇得魂飛魄散甚至昏了過去,只得搖頭,自己男人有種深沉無邊的恐怖氣質,呂渺渺從沒見識過,如今乍然一見,如何不嚇破膽。

  莫可兒忍不住可憐起對方來,呂渺渺是不知情,不知眼前的男人早已不是原來能教她玩弄於股掌間的曾思齊,如今他心思深沉,捉摸不定,身子裡住的是精明銳利的冷峻靈魂,而自己只是幸運教他所愛才被呵護備至,若是如呂渺渺這般的討厭鬼犯上他,那自是往死裡整了……

  她嘆口氣,相公收拾完呂渺渺後,再接下來要倒霉的就是二房那些不知死活的人了。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4 12:03 P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4 03:06 PM 編輯

第十五章 天理循環終有報

  二房因為曾思齊夫妻不在,假茶生意做得順風順水,本來只敢偷偷借著茶行掩護賣假茶,如今竟明目張膽的以茶行名義公然推銷假茶牟取供利了。

  這比之前更好賺,誰也不會想到曾莫茶行出的茶會有問題,生意比之前好做了十倍!

  二房聯合貪官賺黑心錢,賺得荷包滿滿,腦滿腸肥的。

  這會才剛清算完這月的盈余,因為大賺一筆,一家子便開酒慶祝,還把吳春海也找來,就連自己埋在茶行裡的心腹也全邀來了,反正曾思齊不在便沒了顧忌,以後曾家就是他們二房的天下,而這些人都是功臣,自然得犒賞的。

  一群人肆意狂歡,酒一杯杯喝下肚,正喝得爛醉時,喜荷匆忙由外頭趕進廳裡來,對同樣在飲酒作樂的阮玫玲說︰「小姐不好了,夫人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誰被官府抓走——什麼,你說什麼?」阮玫玲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時驚得掉了酒杯,整個酒醒。

  「方才老爺派人來說,官府查出古姨娘與三小姐的死因不單純,說是要徹查,明日還要開棺驗屍。」喜荷急說。

  阮玫玲心跳幾乎停止,驚慌失措得全身顫抖,這事都過這麼久了,怎還會有人提及,娘還被抓了,怎會這樣……怎會這樣……

  「奇怪了,你阮家的姨娘與小姐死了,與阮夫人何關,官府為何要抓她?」李氏聽見了,不解的問。

  「這是因為……因為……」喜荷見滿屋子的人,不知該不該說,更不知該怎麼說。方才是因為事情緊急,不得不進來告知小姐一聲,但這事旁人問起,她實在難以啟齒。

  「你這丫頭吞吞吐吐做什麼,有話就說啊。」曾思偉沒什麼耐性,又喝了酒控制不住性子,為顯主子的威風,拍桌質問。

  喜荷見小姐臉孔都白了,正要開口,這時一堆穿著官服的人闖了進來。

  「你們怎能擅闖民宅?」曾君寶見了大驚。

  「咱們是官府的人,是特地過來抓人的,這裡誰是阮玫玲?!」帶頭的官差喝問。

  阮玫玲心驚,坐著不敢動,可所有人的視線全轉向她,不用她出聲,官府的人也知是誰了,一票人立刻過去將她拿下要帶走。

  「等等,你們抓我媳婦做什麼?」李氏將人攔下問。

  「她與阮家的夫人趙氏犯下殺人罪,這事有人密報,得去縣衙受審。」

  李氏極驚。「殺……殺人罪?她們殺了誰?」

  「阮家姨娘古氏以及阮家三小姐阮玫禎!」

  李氏一聽腳都軟了,若沒扶著桌子,已經跌到地上去了。

  「我沒殺人,我……我是冤枉的,爹、娘……救我!」阮玫玲哭出聲了。

  曾君寶也被這事嚇到,待一回神見媳婦要被帶走了,而廳上的客人見曾家竟出了殺人犯,個個表情愕然,他覺得沒面子,馬上將官府的人叫住,「你們曉得我曾家是什麼人家,媳婦怎可能是殺人犯,這其中一定有誤會,人你不能帶走!」

  「管你曾家是什麼人家,有誤會就到縣衙去說清楚,這人還是得帶走!」官差硬得很。

  「你們——你們給我瞧清楚了,縣令吳大人就在這,你們敢在他面前將人帶走嗎?」他氣呼呼地指著早醉得不省人事的吳春海。

  幾個官差雖認得吳春海,但也僅是皺了眉,仍是要將人帶走。

  曾君寶急了,忙將吳春海搖醒。「吳大人,快醒醒,有人要抓走我媳婦了!」

  吳春海迷迷糊糊的被搖醒過來,聽見他說的話也搞不清怎麼回事,仗著酒氣便站起來指著幾個官差大喝道︰「站住,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在本官面前抓人,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本官?」

  幾個人停下了腳步,回頭瞧他,喊了一聲︰「大人。」

  可吳春海還醉著,站不穩又跌回椅子上去,醉眼惺忪的道︰「還不放人!」即便喝醉了,他這官威還是十足的。

  曾君寶得意了,以為只要吳春海在,這群人就不敢抓人,阮玫玲也正慶幸著,好在今日有吳春海出面保她。

  可誰知吳春海說完話,那群官差只是冷笑,並沒有聽話放人。

  「你們做什麼,吳大人的話都不聽了嗎?」曾君寶見他們不動,不悅的問。

  「吳大人恐怕自己都自身難保了,應該無法替你媳婦擔保什麼,所以咱們不好放人。」

  「他自身難保,這什麼意思?」曾君寶吃驚起來。

  吳春海自己也是一怔,這些人說什麼鬼話?

  「因為……」官差正要再開口,門口就起了騷動,又有一批人來了,這回的陣仗更大,是由一位中年男子親自領了十幾個人過來。

  這人身穿朝廷官服,一臉正派,吳春海一見到他後,酒徹底醒了,連滾帶爬的趕上前去,單腿跪地的道︰「下官吳春海參見巡府大人!」

  此人姓朱名道光,是朝廷新調派來杭州的巡府,本來一個多月前就該到任卻遲遲不見人影,此刻怎會突然出現在曾家的大廳?他嚇得滿身大汗。

  「哼,吳春海,你可真會享樂,喝得酒氣燻天,還有做官的樣子嗎?」朱道光問。

  「下官……下官這是一時放縱,以後會留意……」

  「以後?你以為還有以後嗎?來人,將貪官吳春海給本官收押了!」

  吳春海大驚。「收……收押?!這是何故?」

  「你伙同曾君寶父子賣假茶,危害百姓並賺取供利,經人舉報,本官已經受理審查了。」

  吳春海張大嘴,驚得說不出話,就連曾君寶他們也嚇得兩眼發直。

  「來人,還不將吳春海拿下,還有曾君寶父子也一並帶走!」

  「什麼,連相公和思偉也要帶走,這……這怎麼成?」李氏驚愕。

  林欣珍嚇哭了,被押在一旁的阮玫玲沒想到自己公公與丈夫也出事了,整個人傻在當場。

  「怎麼不成,他們父子是共犯,罪責也不輕,若經查證罪行屬實,少說要判十年重刑,若再查出賣的假茶有害身體,刑期再加重。」

  兩父子聽了還沒倒下,李氏已經昏倒了,林欣珍趕緊去扶,可李氏身子肥,抱都抱不動,只能任她難看的癱在地上。

  朱道光的話還沒說完,他繼續道︰「本官另接曾思典教人下藥毒害一案,雖曾思典未死,但殺人未遂可判刑二十年,這事若再屬實,你們兩父子這輩子就不用出牢籠了。」

  這回曾君寶也倒下了,而曾思偉年輕身體好,雖還撐著,但他張著嘴硬是闔不攏,也像是快不行了。

  吳春海與曾君寶父子被朱道光帶走,一道的還有阮玫玲,她進到府衙大牢見到母親趙美音,兩母女同被關在牢裡,抱頭痛哭了。

  棒日,曾思齊攜著妻子回到了曾家。

  於錦繡正在曾媛的院子裡哭得傷心欲絕。「娘,您說這還有天理沒有,這麼可惡的事都做得出來,我疼了半天的孫子原來是別人的種,真是欺人太甚,這呂渺渺不是人!」她捶胸頓足,好不氣憤傷心。

  曾媛聽著不發一語,心情也不好,雖說她對呂渺渺的孩子沒多大在乎,但畢竟曾經以為是曾家的孩子,而今得知並不是,難免還是會失望。

  「你們給我說,這女人在哪?我要找她算帳!」見了兒子媳婦回來,於錦繡氣憤難平的問曾思齊夫妻。

  莫可兒只得道︰「她回去了。」

  「她回哪去?那種女人誰還敢收她?」於錦繡怒氣沖沖的問。

  曾思齊冷冷的笑了。「我讓孩子的親生爹來接她了,而她回去絕對比娘的教訓還要慘上百倍的,所以娘這口氣會有人幫您出的。」那孩子的親爹得知呂渺渺趁他不在居然帶著孩子跑了,還認旁人做父親,氣得大罵呂渺渺不安於室、水性楊花,直說將她抓回去後要讓妻子家法伺候,他那妻子本就恨不得整死呂渺渺的,呂渺渺落到她手上還能好過嗎?

  聽說她回去第一個晚上已經被打得脫了一層皮,那男人也狠下心腸不管不問,任他那善妒的妻子處置,至今七日過去了,說實話,他們也不知呂渺渺的下場如何,不過據四平去打聽,聽說呂渺渺的花容月貌上被刺了「淫婦」兩個字,若傳言屬實,她這輩子也別想見人了。

  於錦繡這一聽,心情才好些,但眼淚還是直流,因為實在太失望了。

  「這女人真不是個好東西,帶了個假孫子來行騙卻害得我的真孫子沒了,這……嗚嗚……」她抹淚不甘,還愧疚不已,自己的嫡孫教人惡意摔掉了,自己還不知情,反過來責怪媳婦不小心,現在想想她真對不起媳婦。

  「這剛好給你個教訓,讓你別聽人說幾句就質疑自己媳婦,你這單純性子原是好的,但這回也實在太不明事理。」曾媛嚴肅的數落於錦繡。

  於錦繡十分歉疚的低著頭。「是,媳婦也只是太歡喜有孫兒了,才會教那呂渺渺騙得團團轉,我錯了。可兒,你可願意原諒娘?」於錦繡拉下臉面,請求媳婦原諒。

  莫可兒著實尷尬,不安的想說出真相,可又教曾思齊給制止了,她明白這男人是在秋後算帳,故意不讓她說出流產的事是假的,要讓婆婆慚愧到底。這會她真覺得連自家人都設計的男人很無良,她相公可真是狠心腸的人。

  「娘,其實您……」莫可兒心想好歹說幾句安慰婆婆,讓她別這麼自責。

  她剛要開口,曾思齊已出聲道︰「娘除了誤會可兒沒能顧好身子摔掉孩子外,還處處找可兒麻煩,為了少一件冬衣斥罵了她一頓,連平日飲食也挑剔,說是給孩子吃的不夠精細營養,這是故意虐待,就是一張床也有話說,怪訂做給東院的床不夠舒適,這是想讓您的孫子夜裡睡不好,不能平安長大,責怪她心眼小,苛待孩子,不配當人家的嫡母,這種種事端,一件件說來可真傷人。」

  於錦繡臉一僵,羞愧得直想找地洞鑽了。

  莫可兒見狀,警告的瞪著自己的相公要他適可而止,別真惹得娘下不了台。

  可他還不想就這麼算了,他向來是有仇必報,更何況是自己娘子受委屈,這可是他大忌中的大忌。

  他本還想再刺激幾句,曾媛倒是說︰「你們夫妻既早知呂渺渺的孩子有問題,怎不早點說,害咱們還傻傻當那孩子是曾家的,讓錦繡一副心肝肺全奉獻出去,這就是你們不對了。」她責怪起他們了。

  被挑出錯,曾思齊這才良心發現,緩和臉色說︰「呂渺渺是二房找來的,為了抓二房的錯,這戲也得演得逼真,若事先說了,以娘的性子能演得像嗎?至於祖母,您是明理人,即便不說您也有自己的想法,不會因此受影響,所以才沒事先對兩位吐實。」

  曾媛聽了,這才沒再怪罪下來。

  可於錦繡還是嘆氣。「我這為來為去,不就為了想要一個孫子,都一把年紀了,還讓人這麼戲弄去,我這一想真不想活了……」

  莫可兒一驚,她可不像曾思齊是硬腸子,再也忍不住的沖口而出道︰「娘,我這肚裡有的,沒摔掉!」

  她這話一出,於錦繡立刻又驚又喜的問︰「你說真的,孩子沒掉?」

  「欸,沒掉。」莫可兒點頭。

  「那太好了!」曾媛這回也是喜出望外。

  「等等,你這是說,當日你摔跤時肚裡真的有了,但幸運的沒摔掉?」曾思齊面上喜怒不明,眯眼問。

  「呃……欸。」別人不知他的喜怒,莫可兒卻是一清二楚的,瞧相公臉上黑氣繚繞,這會是大怒了。

  「你怎不早說,我若知道這件事,那兩個作惡多端膽敢害我孩子的女人,我會將她們的骨頭挫成灰撒掉,而不是只讓一個被毀容,一個入獄而已!」他咬牙切齒的說,現在才知自己女人摔倒時已懷孕,他幾乎嚇出一身冷汗。

  瞧他這火氣都快把屋子燒了,她就是不敢早說,怕呂渺渺和阮玫玲的下場會比現在還慘。

  「反正我孩子也還在,這事就……」

  「這事不能善了,我非得——」

  「老祖宗,您救救君寶和思偉父子吧!」忽然,李氏來到外頭跪著哭嚎,林欣珍也在一旁哭得悲切,打斷了曾思齊的話。

  曾媛聽見李氏的聲音,這臉龐一拉,十分不悅了。「這兩人罪有應得,求我干什麼?」

  李氏哭聲更大了。「老祖宗,咱們知錯了,您就饒了咱們這一回吧!」

  「哼,饒你們,叔父與思偉當初對我下藥時,可想過饒了我?」曾思典也趕到了,在外頭聽見李氏的話,氣得質問。

  屋裡的人聽見曾思典來了,趕緊開門出去瞧狀況,曾媛與於錦繡見他已能下床,當下喜不自禁。

  於錦繡更是激動的上前去道︰「思典,你病好了?」這陣子他又臥病在床,病情比之前都嚴重,後來才知原來是曾君寶父子長期對他下毒,才讓他多年來病情反復,無法痊愈,這二房狠毒至此,實在令人發指。

  「娘,其實我這次的病是裝的,並沒有中他們的毒。」曾思典告訴於錦繡。

  「你……你是裝的?」李氏聽見驚訝起來。

  「可不是,大哥本來還不想告訴我,你們假裝好心給我尋來的藥根本是毒藥,但這回你們又想逼走大哥,怕我礙事便又拿藥來害我,大哥不得已只好先提醒我了,我本來還不信你們會干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後來拿藥去讓人檢查才知真是毒藥,大哥讓我將計就計,假裝中毒好卸去你們的心防,等著你們露出馬腳,而我就在等大哥將你們這群無法無天的人一網打盡!」曾思典氣憤的說。

  李氏渾身虛軟癱在地,曾思齊設下這一計,先是假裝與莫可兒失和,再寵愛呂渺渺,紈褲公子的表現徹底讓他們都卸了心防,趁他們得意忘形時再把二房所有埋在茶行裡的心腹全挖出來,如今二房是真的徹底被刨根了。

  二房上當不自知,還沾沾自喜的以為弄垮了大房,這下反而輸得淒淒慘慘了。

  「大伯,賣假茶以及對二伯下毒都是二房不對,可咱們能否別鬧到官府去,私下解決就好……」林欣珍為了公公與丈夫,厚著臉皮求道。

  曾思齊冷著一張臉。「這我可沒辦法,人都在大牢裡了,能不能出來還得看巡府大人的意思。」

  「這……這巡府大人不就因你報案,才受理這個案子的嗎?」林欣珍說。

  她與李氏為救曾君寶父子,到處找關系疏通巡府放人,可努力了半天人還是關在牢裡,後來才知原來報案的人就是曾思齊,而他不知透過什麼關系,一找就找上吳春海的頂頭上司,這才一舉扳倒吳春海,告倒曾君寶父子的。

  「話是沒錯,但賣假茶危害的可不只是茶行信譽,外頭買到假茶喝了傷身的人不計其數,這罪人惡極,我不追究,受害者也會追究。」他冷峻的說。

  林欣珍一窒,自是知曉自己恬不知恥才會這樣求人,再不敢說什麼,只能默默掉淚。

  李氏對救曾君寶父子的事到此也已經死心了,這會只想保住自己往後的生活,便哭道︰「老祖宗,君寶父子與玫玲都進了監牢,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出來,如今二房就剩我與欣珍,這……這能不能再收留,別……別趕咱們出去?」

  丈夫賣質量低劣的假茶,事情傳開搞得天怒人怨,人人痛罵曾君寶父子沒良心,隨著兩人罪刑確鑿去坐牢,她們婆媳倆也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眾人將對曾君寶父子的怒氣全發在她們兩人身上,她們現在連大門也不敢邁出一步,怕哪天被打死在街頭了。

  況且,之前為救曾君寶父子,她們將二房所有的錢都拿出來疏通了,結果不但沒能救出父子倆,錢也花光了,眼下婆媳倆已是一窮二白,這再被趕出曾家,婆媳倆真不知要拿什麼過活了。

  「現在當家的不是我,是思齊夫妻,你讓他們拿主意吧。」曾媛冷冷的說,她對二房是失望透了,留不留人由曾思齊夫妻決定。

  李氏聞言爬過去抓住莫可兒的衣袖,跪求道,「可兒啊,嬸娘不是好東西,過去對你也苛刻,但嬸娘心其實不壞的,就只是自私了點,總想要二房比大房好,卻貪心過頭了,你若肯原諒嬸娘一回,我願意在府裡當下人聽你使喚贖罪。」

  「嬸娘,再怎麼樣您也是長輩,快先起來說話吧。」莫可兒不想被折壽,忙要她別跪了。

  「不,你若不肯收留,我就不起!」

  「您——」

  「這樣吧,我就明說了,你求她也沒有用,我是不肯留人的,可我同意給你們婆媳一筆錢安家,從此二房與曾家本枝再無關系。」曾思齊本就是冷情的人,怕莫可兒心軟,索性就對李氏說白了,省得自己女人被為難。

  李氏與林欣珍聽了臉色發白,他這是要與二房徹底切割了。

  若無曾家這棵大樹庇蔭,就算拿了一筆錢安家也沒用,她們倆都是過慣好日子的人,這點錢能供她們多久,婆媳倆都想到了這點,紛紛癱在一旁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於錦繡氣二房貪心,又毒害自己二兒子,根本不願意再讓她們多留一刻,馬上要人將她們的東西收拾出去,立刻要她們走,二房婆媳倆就這麼被丟出曾家了。

  「對了,思齊,你怎會認識新上任的巡府,還向他告狀的?」李氏婆媳離開後,曾媛問起這事,這巡府聽說是皇上的心腹,此次讓皇上派來蘇杭一帶體察民情,而這人沒人見過,他是怎麼牽上線的?這點令她頗好奇。

  「這——」他正要答,四平卻打斷了他的話。

  四平過來,恭聲道︰「大少爺,巡府大人來訪。」

  曾媛一驚。「巡府大人親自來了?」

  「是的,這位大人還指名要見大少爺與大少奶奶。」四平說。

  曾思齊與莫可兒兩人微笑起來。「祖母,既然人來了,咱們夫妻就先去招呼他,回頭定仔仔細細對您解釋清楚。」

  曾媛點頭。「去吧。」

  「大人請坐。」曾思齊有禮的招呼朱道光坐下。

  可朱道光卻比曾思齊還客氣,忙道︰「一起坐,一起坐。」

  曾思齊與莫可兒兩人只得微笑的與他一起坐下。

  「你們兩位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這趟來是專程來道謝的。」朱道光一開口就說。

  「大人客氣了,這路過相救本就是應該,任誰經過也不會見死不救的。」曾思齊道。原來當初他們夫妻在路邊救下的人就是朱道光,得知他巡府的身分後兩夫妻也感到很意外。

  朱道光搖頭。「那可不一定,我剛受傷未昏迷時,不少人經過我身旁都教我身上的血給嚇跑了,等我撐不住昏過去後,大多數的人又以為我死了,怕替我收屍便不敢靠過來,只有你們夫妻當機立斷的救人,我這條命是你們撿回來的。」他無比感激的說。

  「這是大人命不該絕,咱們才有機緣救您,您實在不必放在心上的。」莫可兒笑說。

  「唉,想我當日上任時,本欲不驚動任何人先只身過來考察民情,這才能真正曉得杭州百姓過得如何,哪知路上遇上強盜,居然被劫殺了。你說得對,可能真是我命不該絕,不僅得你們相救還替我付清了大夫的費用,你們這樣的好人,這世上已經不多見了,我欠你們的恩情定是得還的。」

  「說起恩情,您不已經還了,咱們夫妻還要感謝您肯接下陳情,將這一干的犯人全給問罪了。」莫可兒說。

  他們夫妻因緣際會結識了落難巡府,這才有了對付二房的完整計劃,說到底,朱道光才是幫大忙的人。

  「這哪算報恩?說坦白點,我這趟奉命到蘇杭要查的人就是吳春海,這家伙為官不正,皇上早接獲許多的密報彈劾,幸虧有你們出面替我找足了證據治這貪官,要不我還不知得費多少功夫方能查出這些罪證。」

  兩夫妻點頭,這吳春海命中注定賊官該死,不足惋惜。

  「對了,除了吳春海身上的案子諸多牽連還得再審外,曾君寶父子賣假茶又下毒危害曾思典之事,將被判刑二十五年,至於阮家趙氏虐殺兩命一案,經驗屍查證屬實,將於秋後問斬,而阮玫玲雖然沒親手殺人,但也協助其母助紂為虐,雖不用問斬,但關個二十年是跑不掉了。」朱道光事先告訴他們相關人等即將宣判的判刑結果。

  曾君寶父子的刑期,他們心裡有數,這是罪有應得,但莫可兒聽聞趙氏與阮玫玲的下場,心下戚然起來,這兩人終於也得到報應了。

  曾思齊曉得妻子心情復雜,輕輕握住她冰冷的手,她瞧向他,他回以溫暖的笑靨,她心窩一暖,心逐漸安寧了。

  「其實我這趟下蘇杭還有個任務,便是替宮裡挑選貢茶,而我打算推薦曾莫茶行的茶進宮,你們以為如何?」朱道光突然問。

  曾思齊聞言驚喜。「大人所言是真的?!」若能被宮中選上為貢茶,那可是最高的殊榮,也代表茶行受朝廷肯定,曾莫茶行可就不是一般商家了,能晉升為皇商,此後的曾家就是真正的紅頂商人,茶葉世家了。

  朱道光點頭。「我已親自去過曾莫茶行幾次了,試喝了幾品的茶款,滋味都不是其它茶行所能比擬,因此才決定挑選你們的茶做為貢茶。」

  「咱們的茶固然是上品中的上品,但全國出品好茶的茶行大有人在,大人卻選擇了曾莫,我想,您還是想報恩吧?」曾思齊心知肚明他的好意,笑著說。

  朱道光撫須笑了。「你可真是聰明,沒錯,我這是有私心的,我這人有恩不報就渾身不舒服,這拿下吳春海等人,又破了阮家殺人的案子,與其說是我幫你們,不如說是你們幫我才能順利解決這些事,所以我還是欠你們人情的,這回的貢茶就當作是我還你們的救命之恩吧!」

  兩夫妻對視一笑,瞧來以後曾莫茶行這塊招牌真要大大的發揚光大了!

  兩個月後,阮家的墓園外,兩條身影立於古氏的墓前,莫可兒感傷的落下淚來了。「娘說過,惡有惡報,要我不必急著替她報仇,說天理昭彰,傷害咱們的人躲不過報應的,娘說的沒錯,老天果然會開眼,報了咱們母女的仇。」她淚水盈眶的說。

  曾思齊摟著她,溫柔的替她拭淚。「阮家這對母女自私自利,殺人還不知錯,如今兩人都受到制裁了,娘地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相公,謝謝你,要不是你,我與娘這仇還報不了。」她感激的說。自己沒想到他會向朱道光要求開棺驗屍,重查娘與她的死因,當初趙美音整死她們時,對外謊稱她們得了傳染病,是急病死的,這才草草埋葬,也沒人敢來驗屍,如今一驗便知她們的屍首傷痕累累,分明是被活活打死的,趙美音與阮玫玲才逃不過刑罰,斬的斬、關的關。

  相公從沒忘記過她的前世冤仇,非要替她報冤,他說到做到,而今她心中的陰霾隨著阮家破敗與嫡母、二姊的伏法已完全散去了,往後的人生自己再沒有陰影了,她感謝相公為她做的一切。

  他微笑,瞄了一眼她已經凸起的小腹,眼神隱隱有些森然,攜起她的手,慢慢地坐上馬車往街上去了。

  在路上他們意外見到李氏,她正讓路人指著鼻子唾罵,因為丈夫與兒子壞事干絕,讓她走到哪都被吐口水,莫可兒坐在馬車裡搖頭,本心軟想下去替她解圍,可自家相公的眼神告訴她,別浪費時間了,他可沒那樣的好心腸去幫一個壞心腸女人的忙,她只好作罷。

  但她還是忍不住心想,李氏的下場還真是淒苦,本來還有林欣珍陪著一起吃苦受罪的,但人家蘇州林家哪舍得女兒吃苦,還是將人接回去了,就留李氏自己一個人在外受人唾棄,她出去時相公給的那一筆錢,聽說在路上被搶了,她連個地方住都沒有,真過著住破廟行乞的日子了,唉,所以說事情萬萬不可做絕,落井下石的事絕對不要干,天下根本沒免費的飯吃,也沒有白揀的便宜可以賺,這壞事做絕,眼下不就活生生上演現世報了嗎?

  她想著這些事,馬車卻忽然在市集前停下了,她發現市集前的門碑梁柱四周擠滿了人潮。

  「今日什麼日子,怎麼這麼多人?」她好奇的問。

  他眼底閃過一抹陰險狡詐。「去瞧瞧不就曉得了。」說著,他扶她下馬車。

  她狐疑地望著他帶著幾許興奮的側影,不直接回府去卻刻意到這來看熱鬧,莫非這熱鬧有什麼特別的……

  她才思忖著,視線不經意的往前望去後,眸子倏然瞪大了。

  這門碑梁柱上綁了兩個人,一個是嚴烈,一個居然是呂渺渺!

  而兩人的妻子與男人皆在梁柱下頭,分別大罵兩人無恥、是豬狗不如的奸夫淫婦!

  「這怎麼回事?」她吃驚的問。

  曾思齊冷笑的聳聳肩。「沒什麼,我只是介紹兩人認識,這一個好色、一個水性楊花,很快就勾搭起來,然後我再去向兩人的枕邊人報信,便成就今天的事了,瞧,那嚴烈的鼻梁好像又斷了,你上回說他的鼻梁橫得可以臥佛,這回恐怕連佛也臥不住了,因為,鏟平了,還有那呂渺渺,額上都刻了淫婦兩字,她還不能安分,這會頭發都被剃光了,就算是讓她出家,菩薩大概也不會收吧?」

  莫可兒身子一僵,這還有什麼不能明白的,他是專程帶她來看嚴烈與呂渺渺的下場。

  他原就討厭嚴烈,整他是家常便飯,可這呂渺渺……她摸摸自己的肚子,相公這是還記恨著呂渺渺差點害她落胎一事,這是事後報復。

  她吞吞口水,相公這人錙銖必較、有仇必報,哪裡肯放過人家,呂渺渺都已經是這般下場了,那同樣絆自己一腳,在牢裡的阮玫玲不就——

  「大少爺,照您吩咐的,已讓人照三餐在二少奶奶的牢飯裡放巴豆,讓她從早拉到晚,拉個幾年,等二十年後出來,保證身材苗條見骨……」四平過來低聲稟報。

  一旁的莫可兒也聽見了,不住撫額嘆氣,很好,這仇全報了,一個也沒落下……

  【全書完】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4 12:04 PM

後記 “變種靈魂”的愛情

  這故事的寫作時間正逢過年前後,本來想說,這故事的男女主角,一個穿越、一個重生,兩人本身都隱藏了天大的秘密,都是「變種靈魂」,下筆時會不會不好發揮呢?

  但,寫著寫著卻也衍生出不少趣味來,也許因為男女主角彼此都有秘密,所以有了有趣的沖突,想來這本書讓大家閱讀起來應該是輕鬆愉快不沉重的,不過再想想,這也有可能與故事角色的設定無關,根本是因為淺草過年前後大吃大喝得太爽的關系,在那樣滿足的情境下,就算想寫也寫不出太悲情的故事來。

  所以,就成就了這本輕鬆小品,希望大家會喜歡!

  另外,淺草這陣子文思有點鈍,寫書進度緩慢,慢到一個極致後,干脆停下不寫了,認真看了幾套書以及幾部戲劇後,驀然發覺自己好久沒有寫霸氣的惡男了,手突然有點兒癢,又想寫殘暴又深情的壞男人了,只是若真的動筆不知能不能超越「闇帝」公孫謀的殘酷威力?

  好吧,大家等等,淺草再醞釀一下,想一想,晃一晃腦袋,希望年底以前能有一部「暴力美學」登場,哈哈哈——

  話又說回來,淺草手頭上這本還在卡,希望不要卡太久,我怕被徐姊追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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