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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月下金狐 -【重生之香途】《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8 11:50 PM     標題: 月下金狐 -【重生之香途】《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0-6 03:21 AM 編輯

【書名】:重生之香途

【作者】:月下金狐

【內容簡介】:

  沈荷香上輩子沒過幾年好日子,這一世她覺得靠人不如靠已。憑著手中一捧清清泉,愣是在女人香脂膏粉間賺了個缽滿盆溢,並過上了上輩子她做夢都想要的虛榮生活。

  但是,那個男人的聘禮是怎麼回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齷蹉心思,不就是當年失口辱了你幾句,大不了賠你銀子就是了,快走快走,休想要我嫁給你下半輩子日日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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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8 11:54 PM

第一章

    趁著沈父滿頭大汗的出去喝水時,沈荷香悄悄打開地上的舊竹簍,裡面有三層竹隔,分別放著各種小物件,上面一層是繡花的針線及一些便宜的木簪絹花,下面是繡帕團扇和母親柳氏做的荷包花樣。

  她伸手翻了翻,帕子一條也沒賣出去,團扇卻是賣了四五把,現在夏天一天比一天熱,一些小戶的女子都需要兩把扇子搭配著衣服扇風乘涼,今年京城裡流行的就是這種蝶戀花的花樣,貨雖俏,但本錢也是高的,為了不壓貨,貨郎們只能低價賣,十五枚銅線一把,一柄小扇只有兩枚銅錢的賺頭。

  荷香又看了另一隻竹簍,油鹽醬醋倒是賣出了些,但都是不賺錢的東西,農家又有幾戶能捨得多買,每個銅錢都要精打細算,她將蓋子蓋上轉身進了屋,柳氏正坐在炕上縫補著衣服,她身體本來就不好,前些日子剛受了風寒,這幾日好多了,但臉色仍顯焦黃。

  見女兒進來便停了手道:「你爹脾氣一向好,這次居然氣了你幾日,雖然不理踩你,但你也不要心中埋怨他,不是娘說你,這事兒確實是你做錯了……」興許是有些激動,說完柳氏便連咳了數聲,接過荷香泡的野花茶喝了兩口才順了氣,臉色也好看了些。

  隨即便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荷香一眼,「你這孩子,那舒玄一家書香門弟,生得又好,如果不是當年你爹機緣之下救他父親一命,你以為能攀得了這門娃娃親嗎?如今落了難父母雙亡求到門上,就算他破了相燒了臉,身上一文也無,你滿心的不願意,但看在他死去的父親面子上,也不能那般對人百般侮辱,他父親以前沒少幫過我們,現在我們不伸手拉一把就算了,怎麼能如此刻薄的將人趕走……你說說,你那天像什麼樣子……」

  見柳氏眼圈紅了,荷香頓時趴在炕邊,伏在柳氏腿上嗚嗚哭了起來,看著女兒哭的傷心肩膀抽搐的樣子,柳氏本來怪責的話便去了七八,自己身體不好,這麼多年膝下也就荷香一個女兒,雖然是普通人家,但也是捧在心尖上百般寵愛不給半點委屈的,想到這段時間家裡發生的事,責怪的話也就再也說不出口,不一會兒便跟著掉起眼淚,母女倆頓時哭成一團。

  本來是伏在柳氏腿上假裝哭泣逃避責罵的荷香,一時間聞著母親身上熟悉的淡淡的藥草味,再想起上輩子母親去逝後自己吃的那些苦頭,不由的悲從心來,情不自禁的大哭起來,只片刻便沾濕了柳氏的衣服。

  門外要進屋的沈成石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神色終於軟化了些,不由歎了口氣轉身拿著工具去了後山劈柴。

  日頭剛落荷香便已燒了水洗過澡,然後換了身乾淨的布衣,一個人坐在西屋的凳子上,對著一張破木桌上的一塊凹凸不平的舊銅鏡,慢慢的一下一下的梳著過腰的濕髮,看著銅境裡那個年紀不大,還有些面黃肌瘦的十一歲少女,一時目光裡露出了一絲異樣的神彩。

  嘴角彎彎的笑了笑,沈荷香,這個她上輩子進了侯府做了小妾,享了富貴有了見識,便覺得土的要命恨不得改掉的名字,沒想到有朝一日聽到有人再叫她,竟會覺得親切的讓人想落淚,邊想著她邊用那柄斷了數個齒的木梳,將頭髮打結的地方一一細心梳順,然後整個人便如一尊木頭一般坐在窗口,靜靜的等著頭髮被風吹的自然晾乾。

  在兩天前,她意外從三十歲重回到十二歲,看著鏡子中那張顯得營養不良稚瘦的臉,再不是那讓她絕望,蓬頭垢面狀如老嫗的面容,突然間她又有了能活下去的那股渴望,這種渴望隨著確定這一切不是夢開始,就越加的強烈起來。

  不一會兒,銅鏡中那個扳起來有些稚氣的小臉突然笑了起來,笑的那樣欣然又恣意,她伸手貪戀的摸了摸臉,及略有些發黃的頭髮,這只是因為營養不夠,等到自己五官長開後便又會是另一副模樣,否則上一世也不會被小侯爺看中接入府中做小妾,更不會在候府萬花之中獨寵五年之久,後來因數次流產傷了身子,以後無法再得子嗣而失了寵愛,即使如此卻仍被夫人日日忌憚,最後尋了錯處將她趕出府,暗地裡卻是差人把她賣給了一個販香脂的小販。

  人若死了,有一天小候爺記起的時候,必都是以前萬般的美好,但人若是跟了其它男人跑了,那這些美好想來便都成了骯髒厭棄,候爺夫人此舉無疑是惡毒的,也徹底斷送了荷香想逃回府求候爺的後路。

  想到離了候府之後的幾年生活,荷香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拿起梳子的手又一頓,上一世的沈荷香是個極為貪慕虛榮的女子,否則也不會執意與人做妾,只為了那外在浮華的榮耀生活,所以,虛榮低俗女子的習性在她身上一件不落的都有 ,愛財,愛美,奢侈享受,可那又怎樣,她就是執著的喜歡那些昂貴的錦綢衣衫,就是愛那妝匣裡各式各樣花樣翻新另人羨慕的貴重首飾,就是願意吃著各式奇珍糕品,飽足口腹之慾。

  她寧死都不想再過那吃糠咽菜,有了上頓沒下頓的困苦生活,更不想每日做活如牛馬一般,一不如意便被男人隨意打罵,甚至於趕出家門露宿雪地,為這些她願意放棄那些閨閣小姐期盼的男女愛慕之情,也從不奢求什麼與男子天長地久,一心一意的情誼,只要能過富耀的生活就滿足了,難道這樣的想法有錯嗎?

  荷香看著銅鏡裡模糊的人影半晌,這才伸手將銅鏡扣在桌上,此時月上西梢,頭髮已經被輕柔的晚風吹的乾透,她慢慢起身向那幾張木板拼的硬床走去,步子輕而堅定,重活一世她終於明白,她的想法一直便是錯的,錯在不該搖尾乞憐的靠別人施捨給予,這樣的生活不會長久,所以,這一世她要靠自己,靠自己的努力來過上她想要的富足生活。

  念頭一過,想到那個簡舒玄,荷香腳步頓了頓,那人,不過是她模糊記憶中的一個,之所以記得,是因簡舒玄在被她侮辱後,轉身離開時那雙帶著怒意的眼睛實在黑亮的嚇人,幾年後她似乎在候府又見過他一次,但那時他已是身居高位,就連小候爺都要禮遇三分,看向她時的眼中有的卻只剩冷漠,現在想來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怵意。

  如今重生回來,可惜的是此事已經發生,又一次的無可挽回,不過轉而一想,上一世兩人不過才數面之緣,大可不必放在心上,遇見了躲開便是,想來事情過了多年,對方也早已忘記了,荷香頓時心下一鬆,這才躺在簡陋的木板床上,慢慢的沉入夢鄉。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8 11:59 PM

第二章

      沈家後山上不少花花草草,這幾日她跟屁蟲一樣跟在沈父身後,像個小尾巴,即使沈父生了幾日氣,但畢竟是自己閨女,衝自己軟聲軟氣的說話的樣子即天真又乖巧,連跟了幾日他也就氣消了,砍柴時也要時不時的回頭看著,生怕她玩耍時摔著了。

  沈荷香采幾把花便回頭沖沈父甜甜的笑,在前世的記憶裡,沈父最是疼愛她,從來捨不得動她一指,那時家裡窮苦,但每每賺了點銅板都會給她買一些小玩意帶回家逗她開心,這種被人捧在手上當寶的滋味,在沈父去世後她就再也體會不到了,現在能重溫一次,便是午飯野菜粥的腥土氣時不時從腹中反上來,沈荷香覺得也是可以忍受的。

  一時間嘴裡開心的哼著小曲,時不時摘著山裡開著大把大把的桂花,當在樹下看到一株淺紅色不起眼的野花時,沈荷香眼前一亮,忙連根挖出了幾株用衣兜著,在沈荷香不斷的催促下,沈父這才打好了柴下了山。

  回到院子裡她便找了柳氏要了土鏟,然後把那野花種到了院落邊上,柳氏見她這些日子就喜歡擺弄這些野花野草,也沒有太在意,哪家的閨女都一樣,見了花兒都要采上幾把,於是用草刷子掃了掃身上的灰,招呼一聲讓她趕緊洗洗臉吃飯,隨即便進了屋。

  晚飯還是中午那乾乾的糙餅和吃剩的稀菜粥,沈荷香實在沒什麼胃口,隨便裝模作樣的吃了幾口後,便將鍋裡做飯剩餘的柴火溫著的湯拿出來一碗,這是她在山上采的苦野菜,裡面放了點姜和蔥白熬了好一會兒了,拿出來時碗有些燙手,她摸了摸耳朵後,從一隻黑乎乎的小櫃裡取了一個瓦罐,裡面是一點點白糖,放了半勺便給柳氏端去了,比起那些湯藥,這個更能養身體,多喝些病氣很快就能去了。

  柳氏也確實覺得喝了這幾日身子爽利了些,閨女又看得緊,一天兩頓不落,於是也不用她催促便嚥了下去。

  沈荷香將空碗刷了放到廚房,這才回了屋關上門,然後從床底取出了一隻小罐子,罐裡裝的是荷香好不容易跟沈父討要的半小罐芝麻油,這油可是貴著呢,富貴人家才能吃的起,比那豆油菜籽油香多了,柳氏平時炒菜都捨不得用,沈荷香以前偷偷多放一點都挨罵。

  因沈父是賣貨郎,所以竹簍裡有那麼一罐,這便讓沈荷香軟磨硬泡的討來了一些,藏著掖著的抱回了屋,如果讓柳氏知道定是要沒收的,因為只這一點便有十幾文錢了,可見沈父對自己閨女的寵愛程度。

  在十天前沈荷香便將山上采的茉莉花用水泡了,然後放進小罐裡和芝麻油混在一起,用熱了七八分的水熱蒸後,密封起來,今天才取出來,一打開罐口便聞著一股幽幽的茉莉香味,聞著她眼前一亮,頓時放到桌上,然後借光朝罐裡看了看,又取了她跟柳氏要的空胭脂盒,然後小心將罐子傾斜著,只見一股透明的水狀物先從罐子裡流出來。

  因那茉莉花裡含著花露水兒,經過水煮後那水兒便蒸了出來,然後浮在芝麻油上,這幾日已經入了香味,比普通水還多一點油潤,平日用來潤面,塗抹身子最好不過了,可以去乾燥,使臉和全身的皮膚又白又嫩,這便是十年後京城貴婦小姐們最愛的花露油,雖然只有兩種材料有些不足,但是現在這樣的條件能弄出一點來已經很不易了。

  直到胭脂盒都裝滿了,沈荷香這才收回了小罐,藉著光往裡望了望,上面一層花露油已經所剩不多,只能再裝一次,剩下的摻著茉莉花的芝麻油就可以用來做頭油潤髮,日後多抹幾次營養充足,頭髮便會生的又黑又亮,像緞子一般有光澤。

  洗完澡,沈荷香用手沾了茉莉花油,仔細的往身上塗了一層,這才套了衣服懶懶的坐在窗邊,取了手指尖一點的潤油在手上,然後慢慢的在手心裡揉了揉,輕輕的潤著面。

  沈荷香原本底子就好,膚色生得白像極柳氏,再加上剛洗完澡又塗了香潤油的關係,銅鏡裡的皮膚看起來比前幾日細膩好看了些,只是面色隱隱還是有些臘黃,想到家裡的情況,沈荷香微淡了淡臉上的愜意,不由伸手蓋上的胭脂盒蓋,輕輕撩了長髮到身後,坐在凳子上暗歎了口氣,若是再不能賺些銀錢,恐怕以後家裡連糙餅都吃不上了,想到那便宜糙面的酸味,沈荷香又是一陣反胃,越發的想要賺一些錢改善下家裡的伙食,至少能吃頓像樣的飯菜。

  一夜睡得安穩,第二日沈荷香神清氣爽爬起來,到院邊折了一根柔軟的柳條用牙慢慢的磨碎,然後便沾著點細鹽開始仔細的一顆一顆的刷起來,當年在候府做妾時,日日無所事事,別的沒學會,怎麼能將自己弄得入候爺眼卻是學得是八,九不離十,時間長了也就成了習慣,就算後來跟著販香的小販幾年,日日累得要死,風吹日曬蓬頭垢面,但是也必是日日要清潔乾淨牙的,她甚至還苦中作樂,自己琢磨出一種能使牙齒更潤更白方法。

  沈荷香刷乾淨後,用竹筒裡的水涮了涮口裡的鹽味,然後便跑到昨日栽的那野花處折了一朵,扯下一片淡紅色的花瓣,然後放在牙上細細的蹭著,如果花瓣多可以嚼碎了合著水一天三遍的漱口,時間長了牙齒便會如白玉一般。

  一大早沈父便挑著竹簍走街串巷的賣貨,沈荷香湊合著喝了半碗菜粥,便漱了口進裡屋,只見柳氏坐在炕上正將舊荷包裡的銅錢倒出來數了數,越數臉色越是不好,見沈荷香進來。這才將銅錢匆匆放回荷包裡。

  對此沈荷香上一輩子就經歷過了,心裡清楚這是又快到了往老宅交錢的時間了,一個月二百文雷打不動,娘親手裡的錢恐怕還遠遠不夠,在她十歲前其實家裡的日子過的還算不錯,那時還住在青磚碧瓦的老宅,至少饅頭米飯一個月也能吃上幾次,但那是沈荷香爺爺還在世的時候。

  老爺子死了以後,沈成石一家便被繼母和大伯趕了出來,說是分家,實際上這便是獨佔了沈老爺子的家產田地鋪子,只分給了沈成石和柳氏山腳下的三間爛泥房,半文錢都沒有,如果不是柳氏賣了僅剩下的那支母親留的玉鐲換了六兩銀子,讓沈成石拿著雜貨挑著去賣,恐怕一家人早就餓死了。

  所以,一年來家裡省吃儉用吃糠咽菜,個個面黃肌瘦,柳氏身體本就虛,還要整天為錢財操心,沈成石挑著擔子賣貨每天雖然有進項,但是最多一日淨賺二十多枚銅錢,少時才幾枚,一個月下來也不超過四百銅錢,還要交給老宅繼母每月二百銅錢,剩下的一百多枚一家人即要吃喝,又要修繕這漏雨的土房,本來還存了百文,柳氏前不久感染風寒,還倒欠了人家藥錢未還。

  日子現在過的是雪上加霜,沈荷香覺得現在最要緊的便是多賺些錢改善下家裡的條件,至少要吃得好些,把娘的身子養好,隨即便伸手翻了翻炕上放著的幾條鎖邊繡帕,這就是為賺個手工錢,裁製好了買到手就直接可以繡花。因為料子一般,所以賣的很慢。

  沈荷香漫不經心道:「娘,這帕子若熏點香便會好賣多了……」

  柳氏正心煩著,聽到不由瞪了沈荷香一眼:「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那香料一點點都要幾十文錢,得賣多少條繡帕能賺回來。」

  沈荷香卻是如驚到一般睜大眼道,「娘,為什麼要買,我就會做啊……」

  「你會?」柳氏也是嚇了一跳,這做香料的可是手藝人吃飯的飯碗,方子就是把在手裡爛在心裡也不會告訴旁人,像她們這樣的平頭百姓想做也沒地方學,所以沈荷香一說會,柳氏也覺得是假的。

  沈荷香卻是笑的甜兮兮的坐在炕邊,然後身子湊近柳氏微低著頭嬌聲嬌氣道:「娘,你看這茉莉頭油就是我做的,香不香?」

  如此一提,柳氏這才發現屋裡似乎多了一股茉莉香,因為香味與山上開著的茉莉花一樣,所以一時間她倒沒有注意,但經過提醒,並隨著女兒靠近,這股香味終於微微濃了些,但卻濃而不膩,那感覺彷彿就站在花叢旁,自然到沒有任何填加香料的刺鼻異味。

  柳氏之所以懂一些是因為當年未分家時,家裡有間雜貨鋪,鋪裡自然少不了一些胭脂水粉頭油,柳氏也用過,所以多少還是有些見識的。

  隨即她便直起身,伸手摸了摸沈荷香的頭髮,然後將手放到鼻子下聞了聞,女兒如果不提根本看不出那細細的頭髮上抹了頭油,並沒有平常女子頭髮那般油亮,但是這香味卻是不錯的,沾手即香,無論是香料還是脂粉,好的香氣都是久而不散,如此看來倒不像是鋪裡賣的那些次等的頭油。

  待沈荷香將那半小罐茉莉頭油拿過來給柳氏看時,柳氏用勺子挖了一點,聞了半天,臉色有些激動,待發現這罐是芝麻油時,頓時拉下了臉,不過看在這頭油的香氣濃郁清新實屬上品,也就一時按捺住。

  沈荷香見狀根本不用她問,便將自己怎麼會做頭油的事跟柳氏一五一十說了出來,睜大眼睛天真主動半撒嬌的神情話語使得柳氏疑慮盡失,當真以為沈荷香好運道揀到了一張牛皮,上面寫了一些方子,當說到後來去山上勾桂花時,牛皮掉到了山崖下,柳氏還跟著心驚加可惜,並再三囑咐她,日後再不能自己跑去山上。

  沈荷香回到西屋時嘴角還微微上翹著,腳步輕輕的,略有些得意的走到桌前,隨手倒了杯乾野花泡的茶喝了一小杯,想起什麼,小手抬起這麼微微一攏,便見手心處慢慢的凝出來幾滴淺綠色的泉液,形成小小的一團,隨即便將這幾滴泉液倒入了剛喝完的空杯中晃了晃,沈荷香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這東西可是她的秘密,一天也只有幾滴,過了今日便沒了,自然要好生的用,可不能浪費了。

  而剛才跟娘親說的話,那自然不全是真的,若是上好的頭油真這般好做,京城做脂粉的可是要發大財了,未填加其它貴重香料輔助,花油的香味一般是很淡的,遠沒有這般清雅香韻,這一點她前世跟著香販幾年,不想懂也懂了七七八八,之所以她能用簡單的材料做出上好的頭油來,卻是要跟她手心中的泉液息息有關。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2:04 AM

第三章

      要說起這手中泉液,沈荷香不由的便想到了當年跟著香販那幾年的悲慘生活,拿著茶杯的手不由握緊,雖然事情早已經過去,但是現在想來仍然還會全身發抖,苦點累點她都能忍受,但那香販是個毫無人性的東西,高興時殘渣剩飯,不高興便是百般折磨,她原本是那麼愛容貌的一個人,生生將才二十幾歲她折磨成形若四五十歲的老嫗。

  想到此,沈荷香不由深深吸了口氣,好在幾年後那酒鬼自己喝醉摔死在道路邊,否則真不知道自己還得熬多久,香販雖是吃喝剽賭,生活過的極為落魄,但卻有那麼一兩樣制香的手藝,還算能討生活,他死後留下的就是一堆還沒賣出去的香料胭脂,不過,她知道,他還藏著一樣東西。

  她扒著香販平時睡覺的屋裡一處牆角,扣了半天連手指都扣破了,才從泥磚裡扣出了一長條木盒,若不是有一次她半夜醒來發現那香販正蹲在這裡藏著什麼,自己恐怕也不會知道屋裡還有著這樣的一件東西,打開木盒,裡面除了一些香販私藏的銀錠,便是幾張亂七八糟的草張,和一隻巴掌大的碧綠觀音瓶。

  沈荷香跟著香販久了,多少也知道他以前的種種底細,早年那廝根本就是個流氓無賴,偷雞摸狗無所不做,連房子都是搶的死去兄嫂的,所以這東西十有八,九不知從哪個富戶家裡順來,那紙張參雜不齊,甚至還有些髒,但內容卻記著不少香料秘製之法,字寫的七扭八扭,似乎是從哪裡現記下來,一張一種方子倒是全的很,京城制香鋪的幾個拿手的香料秘法上面都有,這也能解釋香販從日日無所事事,到後來突然間懂起香來,還憑著制香賺了些錢的原因了。

  而那觀音瓶卻是空空如也,沈荷香開始本也沒太在意,注意力都放在制香方子和銀錠上,不過是伸手拿起看了看,大概是手指挖磚石時磨破了皮,瓶上沾了點血,居然便消失在手裡,沈荷香著實嚇了一跳,後來就出現了每日手心會凝出幾滴泉液的奇怪之事。

  她花了一年多時間才接受並弄懂這泉液的用處,那時真是欣喜若狂,覺得天無絕人之路,她憑著那幾錠銀子及手心裡的神秘泉液,加上那十幾張制香方子及她不算差的天份,在香販死後兩年靠著自己的雙手活得滋潤的多,但是事與願違,就在她剛剛有了希望的時候,身體卻已到了燈盡油枯的地步,候府三次小產原本就已經掏空了她健康的身體,加上香販近幾年的折磨,一切沒到三年就結束了。

  所以,她這次能意外的回到以前,心裡便存著滿足和感激,尤其是在發現手中的泉液還存在時,她差點要跑去拿墊子墊著對上蒼頂禮膜拜了。

  沈荷香氣息平穩下來,便將手裡的杯子放回到桌上,唯一可惜的是這泉液量少,並且保存的時間很短,對人沒有什麼用處,只對花草樹木有提高其香味和效用的作用,之前兩天被她用來泡野花茶喝了,做茉莉頭油用去了幾滴,效果仍然與前世一般無二,加上一滴浸泡花草,便會其原本香味上提上一成,放的越多其花香味便越濃郁,若用泡過泉液的花泡花茶做甜點,口感便會更好。

  雖然沈荷香對這手中泉液已經是見怪不怪,習已為常了,但是對別人來說仍然是詭異怪誕的很,未必能接受,所以這只會是她一個人的秘密,就是柳氏沈父也不打算實言告知的。

  沈家沒有田地,雞也沒有半隻,所以除了做點繡活手工和燒飯,基本沒什麼活計,午飯沈荷香勉強嚥了兩口糙米餅,用水泡了昨日摘回來的桂花並加了點泉液後,便洗了手臉躺下,她用跟柳氏討的那塊粗布將之前事先盛出來的一點芝麻油,仔細的給抹到頭髮上,並用手梳勻扭成一股用,粗布包著頭睡,這樣捂著可以讓頭髮吸足了桂花油,日後養得又黑又亮。

  午覺伴著清新的茉莉香氣,她睡得極為香甜,而沈父中午回來匆匆吃了飯後,便帶著那小半罐茉莉頭油挑著竹簍繼續的走街竄巷,誰知這一去,下午回來沈父卻是給了柳氏荷香母女倆一個大大的驚喜。

  沈荷香午間睡飽了覺,便懶懶的搬了只小木凳坐在屋子背陰處,用木塊和烘乾的一些桂花,放在地上用小火慢慢的燒著,外面則尋了個漏了個口子不能用的竹筐扣在上面,然後把柳氏鎖邊的那些繡帕一一擺放在筐上熏著燒起的桂花香氣。

  天氣熱的很,好在這火只是慢慢的沁燃著,火苗不大,但荷香依然覺得臉頰淌汗,邊用小竹棍挑著乾桂花往筐裡小火上放,邊想日後有了銀錢便不做這種事了。

  原本用泉液泡好的茉莉花炒乾後再配上木屑,加上一些香料用蜜搓成丸熏制香氣聞起來會更好,香味停留的時間也更長,但沒辦法,無論是蜜還是香料都需要花錢買,好在這些桂花後山到處都是,木頭也不必花半文,所以這般簡陋的工具湊合一下,倒也能熏上一熏。

  沈荷香也是後來接觸了許多香料才發現,香料可有上百種,但過份的依賴可加重氣味的香料,那香便失了原本只能淪為下等,只有用最簡單的材料,熏出最天然的香氣才是上等,她便見過有人單單用一根竹子及一些柏葉,稍稍浸泡下,點燃便能熏出一室山中竹林香,比那滿室濃郁的雜香氣不知要雅上多少,就連一向非好香不用的沈荷香都覺得妙,那時也明白了這世上好的不一定適合,適合才是最好的道理。

  一下午用這小慢火燒起來,花香也頗為濃郁,沈荷香拿起熏得差不多的繡帕,放在鼻下聞一聞,天然的桂花香味縈繞於鼻,本來怕香味散的快,所以熏的比加了香料的香更久一些,果然是不錯,剛放下帕子便見沈父挑著擔子回來了。

  沈荷香見著立即放下竹棍,臉上帶著笑的迎了上去,口裡甜甜道:「爹,你今日怎麼回的這麼早,日頭還沒落山呢。」

  沈父中午時自然從柳氏口中得知了閨女會做頭油的事,柳氏讓他拿了那半小罐茉莉頭油去富戶家問問,他也沒抱什麼希望,不過是不想妻子失望,誰知這頭油真被一位富戶小姐相中,連罐子一塊買了去,給了足足半兩銀子,他以前在雜貨鋪賣的頭油一盒也不過是幾十文,自己女兒這小半罐便賣了二百多文,可把沈父高興壞了。

  今日早早便回來,狠狠心便花了百文錢買了一小袋白面,和油紙包的幾塊閨女愛吃的糕點,家裡實在是已經半年多沒見著白面了,自己倒是沒關係,但妻子身子不好,閨女又年紀小,老是吃菜粥糙面也不行,沈父雖是男人卻也心細,女兒一張小臉瘦得只剩巴掌大,偏偏吃飯只吃半碗菜粥,糙米餅幾乎不動,心裡也是暗暗著急,所以今天換了錢便買了東西早早回來。

  「爹,這是買給我吃的嗎?」沈荷香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沈父,手裡捧著那方方正正油紙包包著的紅棗糕,天知道她這幾日半饑半飽,胃正空落落的,聞著了棗糕的香氣嘴裡早就沒有節操的流著口水,一邊暗罵自己丟臉,一邊又滿懷期待的做小鹿狀,因為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樣子,下一次沈父必定還會買更好吃的東西回來。

  因這山腳下地方比較偏,大多也比較窮困,所以住家也不似老宅那邊多,加起來一共才十幾戶人家,有的還蓋在自己田地邊上,錯落分散並沒有連在一起,所以稍有些什麼動靜倒是不太顯眼。

  不過沈父還是摸摸女兒頭上梳的有模有樣小髻,粗獷的臉上帶著笑道:「都是你的,進屋裡說。」

  那一小袋白面放在鍋台邊,柳氏卻是數著沈父給的一百六十多枚銅錢,一時間高興壞了,「總算是能把老宅那邊二百枚銅錢給湊上了,上回在胡家拿藥欠的八十文錢也夠了,你歇會就趕緊給老宅和胡家送過去吧。」沈成石接過閨女給浸濕的布巾擦了擦汗,心裡暖暖的,聽罷便立即應了聲柳氏。

  沈成石和柳氏都是實在人,老宅那邊雖然只是位繼母,但是老頭子死前叫兩個兒子到跟前,讓他們別忘養育恩,定要好生孝敬著,這孝道兩個字對沈成石和柳氏來說,便是一座山,壓在身上甩不開擋不掉,就算兩個人對老宅那些人把他們趕出來,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感情也淡了,但這不孝的人走到哪都要被人戳脊樑骨,這養老錢不餓死還是要交的。

  沈荷香低頭小心將那油紙包打開,先讓了沈成石和柳氏吃一塊,最後自己洗乾淨手拿起方正的一塊放在嘴邊,然後輕輕的咬了一口,頓時半瞇起眼睛,大概是這幾天餓著了,覺得這時的紅棗糕又甜又香,棗子的香味完全都浸入到了其中,入口即化,當真是美味無比,比之當年在候府時吃的匯香鋪的香棗糕也是相差無幾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2:08 AM

第四章

      沈荷香這幾日用桂花和木屑熏了不少賣不出去的繡帕和香囊,用盒子裝了,還在裡面放了幾串曬乾的桂花保存著香味,然後讓沈父拿去挑賣,結果當真是好賣的很,畢竟一般的農家婦人小媳婦哪裡會買得起香料,就是一般的頭油胭脂價錢也不是那麼便宜,手裡有那麼一盒也是奢侈了,一次也只捨得用指甲刮一點點。

  女人天生愛香,平日用不起好香,如今見這帕子香囊都熏好了香氣,如果放在袖子裡,那走到哪都會帶著一股花香味,比那頭油還要濃郁好聞,更要緊的是價錢也很便宜,比店舖熏好的要便宜一半,一時間倒是圍了不少小姑娘小媳婦,個個眼睛發亮的在匣子裡挑選著,香氣一上手都捨不得放下了。

  沈父脾氣極好,一大堆人不厭其煩的問這問那也極有耐心的一一告知,不買也絲毫也不嫌不耐煩,盒子裡一共十幾條香帕和六七個做好了未繡花的香囊,一上午的時間便賣了個空,甚至連閨女放的兩串熏香帕的乾桂花都被討要走了。

  中午沈父特意買了一大包酥糖,一半留著賣一半準備給女兒當零嘴,這次那熏過香的帕子和香囊聽閨女的每個多加了一文,這一上午光是這兩樣便賺了四十多文,加上又賣了些針線和零碎,利錢也有六七十文了,可算是收穫頗豐。

  沈父帶回來的酥糖沈荷香只吃了指長的一塊,其它的還留著沈父賣錢,並不是她不捨得吃,而是這東西平時偶爾吃上一塊解解饞還可,吃多了對牙卻是不好,若想要養一口玉潤美好的牙齒,除了日常的多多養護外,也是要少吃硬物避免磨損,那京城的貴婦便是從小就不吃硬物,只吃些軟的粥飯,就算是一點甜食也要盡量多用清水漱口的。

  帕子和香囊雖然賺了些銅板,但這東西不可能賣多少,而且利潤也小,要想賺錢目前還是要多做一些帶花香的頭油,一是頭油的做法簡單,價錢也相對實惠,二是這東西消耗的較快,畢竟女子頭髮都長,一盒頭油也不過是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便用光了,以後常賣也算是個比較穩定的收入。

  於是沈荷香便早早讓沈父帶回一壇茶籽油和一小壇芝麻油,荷籽油的價錢只有芝麻油的一半,價錢便宜,做好了頭油可以賣給農家稍富裕的婦女,芝麻油做的頭油自然是賣給富戶千金丫鬟,價錢也會高一些。

  家裡現在沒有什麼錢去買那些盒子,便只好讓沈父砍竹子,用天然的竹筒裝頭油,外面用油紙包好,雖然簡陋些,但勝在物美價廉,而且花香再混點竹香,聞起來更清爽好聞。

  沈荷香對自己做的東西是極有信心的,正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頭幾天時沈父還極力向買東西的人照閨女所說,講著這頭油的各種好處,但買的人卻是寥寥無幾,但過了幾天後便有人主動來問了,畢竟之前買到的婦人會擦上一些,這般便有了香氣,用幾天就會發現頭髮光滑烏黑有些效果,農家的女人聚在一起,這樣便宜好用又好聞的頭油自然一傳十,十傳百,雖然說起來有些誇張,但確實後面幾天桂花頭油和茉莉頭油賣的很不錯。

  隨之家裡的飯食也開始變化起來,沈荷香現在每日已經能吃著柳氏給她攤的一個雞蛋,甚至兩天有一頓還能吃到一碗香噴噴的米飯,菜中的油腥也多了起來,不再那麼清湯寡淡了,沈父時不時的還會買一些豆腐,魚和一小條肉改善下家裡的伙食,沈荷香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之前頗有些營養不良,臉色看起來都有些臘黃,小臉瘦的巴掌大。

  如今條件微微好了一些,她自然不會苛待自己,飯菜必是要少食多樣,人說久病成醫,她前世也是沒少折騰,自然倍加知道愛惜身體,跟著沈父採了山上的一些野刺玫曬乾泡茶喝,不僅可以香口,還能使全身通爽無病,好顏色。

  那茉莉花與芝麻窖出的頭油足足有兩壇,上面那清瀝瀝的茉莉花露被沈荷香用罐子儲存起來,足夠一段時間的潤面擦身了,讓沈荷香高興的是,用了一個月的時間,臉上原本不健康的臘黃終於消褪了,整張臉如同初露的花瓣,又白又嫩,而頭髮顯然也去了略略的焦黃,開始顯露出墨黑色的光澤,用手摸一把便如上好的絲緞一般順滑,因最近吃得不錯,睡得也好,臉也由瘦得巴掌大微微圓潤了些,鏡子中的人影雖然年紀還小有些稚氣。

  但是黑髮白膚及水漾的眸子,唇紅齒白已經開始初顯出美人胚子的形貌,沈荷香對著銅鏡微抿抿唇,對自己這一個月來的成果感覺很滿意,當然,如果能換一個更清晰的銅鏡就更好了,她以一根布帶將梳順了,還略有些鬆散的黑髮隨手挽了下紮了起來,用桌上的一根柳氏給她的舊木簪子將發固定在頭頂,在銅鏡中左右看看,不由歎了口氣,這木簪說不上好看,自然不能與那貴重的金銀髮簪相比。

  賣些頭油固然能賺些小錢改善家裡條件,但是想要過以前在候府時那般銀錢充足吃穿不愁的生活,卻是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沈荷香用指尖沾了點花露油在手上,然後慢慢的順著指尖和指節向上潤澤著,心中卻琢磨著一些事情,不由的坐著的時間長了一些。

  月光柔和的落在她身上,臉上思索的神情若是有人見到,定有些呼吸不暢,那是一種不敢去觸碰般的沉靜美,等到月亮堪堪過了窗稜,沈荷香這才起身,她一向是早睡的,充足的休息可以使身體和精神更飽滿,並且明日沈父要到京城那邊拿些貨,已經答應她帶她一起去。

  如此想,沈荷香臉上帶了些笑意,脫了外衫只著小衣便鑽進被子裡,可能是睡得久了,感覺這堅硬的木板床似乎也不是那麼難受。

  第二日,燕子在房簷下嘰嘰嘰喳喳時她便醒了,起身洗漱一番,擦了花露油又梳好了頭髮,穿上柳氏給她新縫製的粉底細棉布做的新衣衫便出了房間,雖然布料不是什麼貴重的絲綢,但好在棉布的顏色還算鮮亮,這個年紀穿起來也是十分喜人的,又套上沈父給她帶著一雙棉布面的新繡花鞋。

  出了房間,就是柳氏也是眼前一亮,隱隱覺得自己閨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有些不一樣了,以前在老宅時,自己便想讓她多注意些儀容,學些女孩子家該學的東西,就像大伯的閨女沈桂花那樣平日多繡繡花,偶爾學些琴詩。

  但荷香呢,都被她爹慣壞了,天天跟人往山上跑,弄得頭髮亂衣服髒,說了多少次都聽不進去,如今搬到這裡來,一家人都憂慮寡歡,飯都快吃不上自然無暇顧及她,結果她卻是像突然間長大一般,說話舉止都有模有樣了,如今看著樣貌,便是比那富戶家的小姐也不差多少,家裡的生計也多半是她的主意,作為娘親來說,這感覺既是欣喜又是心酸,拉著女兒過來便親了親她香香的小臉。

  沈父更是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沈荷香討喜的笑著,回親了娘親臉頰一口,然後笑嘻嘻的伸手拉著沈父道:「爹,天兒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呢……」

  沈父這才挑著擔子,帶著媳婦早上烙的還溫著的糖餅,領著閨女離開了家,沈荷香此時心中有些激動,她已經多少年沒回京城了,不知那邊是否還如記憶中一樣,心情一好腳下也不由的輕盈了幾分。

  從家裡到京城光靠走的話要走上一天,坐車便快得多了,一人三文錢,沈父挑了兩個竹簍,所以最後交了十文,趕馬車的車伕是老手,走得又是近路,不到半天便到了。

  封清門到長雲街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兩邊店舖擠著店舖,一些賣米肉布的鋪子,甚至胭脂鋪都是應有盡有,找起來十分的方便,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遊街的小販,賣著些零嘴,菜類和小物件,更有露天賣包子麵條骨頭湯的食鋪。

  沈荷香邊走邊四下看著,沈父為防與閨女走散,一直是牽著荷香的手,直到父女兩滿頭大汗的到了沈父拿貨的雜貨鋪,這才算是能歇一歇了,京城人多,而且也有不少貴人在其中,走路必是要眼觀八方,生怕碰到了什麼人惹上麻煩,所以走起來也是格外的辛苦。

  那雜貨店的老闆與沈父有些交情,平日拿貨都在這家鋪子拿,價錢多少會省下一些,見沈父正在與那掌櫃說話,沈荷香有些百無聊賴的站在竹簍邊看著這間鋪子裡的貨品,目光移了一圈後,最後落在了門口對面。

  那裡正在動土,似乎是要蓋什麼鋪子,有不少人在那裡扛石頭打地基,這本來便是尋常事,但其中正佝僂著腰,咬牙用力的扛著一塊沉重石頭的一人,卻是讓沈荷香神色一變,那人的臉她沒看仔細,但那臉頰靠近鬢角的燒疤卻是看了個清楚,雖然不似剛燒完時那麼嚇人了,但是看著卻仍是顯得猙獰狠厲。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2:13 AM

第五章

      此時已接近午時,日頭正是毒辣的時候,扛石頭的幾個人停了下來,然後排隊接了那管事給的一碗井水和三兩個窩窩頭,都找了不起眼的牆角地方坐著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扛石頭是個體力活,只能賺個兩頓飯,成年男子一日能給十個八個銅錢就已經不錯了,像那些半大的小子,基本是不給錢的,即使這樣也有人伸著脖子要幹。

  沈荷香悄悄走到鋪子門口拐角,她手裡正提著一塊油紙包,上次的紅棗糕她還沒吃夠,沈父這次來時路過糕點鋪便給她買了一斤,留著回去當零嘴吃,另一邊手裡正捏著一隻荷包,早上她出門前順手便拿了柳氏縫的一個鎖完邊沒繡花的粉色香囊,用來裝她攢的百來枚銅錢。

  本來打算是想買個檀香的木梳,或者是買個好一點的銅鏡,此時卻是緊張的捏了捏香囊帶子,隨即咬咬牙,便伸手把香囊從腰間扯下來隨手包了包,然後塞進了糕點油紙包裡,這才頓了頓,朝著那個正在陰涼的牆壁處,大口的咬著乾巴巴窩窩頭的扛石工走過去。

  那人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抽長的身材已經初具成年男子的外形,此時身上只搭了件舊外衣在肩上,側身時能看到後背因扛石頭磨的有些紅腫斑駁的傷口,大概是因長時間的暴曬做工,全身都是未消乾的汗水,時不時的還會從頭或手臂滴落到地上,汗濕的頭髮也緊著臉側的燒疤處,那疤大概有兩指寬長,歪曲的有如蛇爬,可能剛好沒多久,傷處還泛著白,看著便是讓人有些望而卻步。

  沈荷香嚥了下口水,把手心的汗悄悄的往衣側蹭了蹭,她對這個簡舒玄心裡確實是有一點愧疚,當年也不是故意要羞辱這個人,說起來也是年紀小,都是一時衝動惹的禍。

  本來她一直對自己將來能嫁入書香門第為榮,結果到頭來卻什麼也沒有了,還到處被人取笑有個滿臉燒疤的男人,心中又氣又惱覺得委屈極了,一路哭著回來時正趕上他主動尋上門,似乎想與柳氏借錢安葬父母,那臉上剛燒出來的疤,紅紅的著實把她嚇到了,一時便惡言相向的將他從家裡趕走,事後心裡也知道自己做的過份,但卻一直死鴨子嘴硬。

  現在想來也不免有些後悔,但最讓她覺得棘手的便是她知曉這個簡舒玄的將來,不是那般好惹的,如果能早重生幾天,她一定會好言好語相勸,然後用銀子將他徹底打發走,肯定不會像現在這般糾結。

  在沈荷香的潛意識裡,對當年那簡舒玄居高臨下的冷漠眼神還有著深深的忌憚,這人在她心中比瘟神也差不了多少,恭恭敬敬的將他送走才是最安全的,因此連攀交的心思都沒半點。

  所以此時,沈荷香覺得一切是天意,趁他窮困潦倒時,自己能給他點食物和錢,說不定這結就解了,這才有了她提著糕點包和積攢的錢,抿著嘴往那邊走,邊走邊小心冀冀看他反應的樣子。

  三個窩窩頭只有拳頭大小,對一個苦力來說並不多,三口兩口就能吃掉一個,狼吞虎嚥之下速度就更快了,吃完後,簡舒玄拿起碗大口大口的喝起冰涼的井水,就在這時他聞到一股茉莉花的香氣,接著眼角瞥到一個身影。

  見那人眼神看過來,沈荷香伸出的腳頓時縮了回去,就覺得有點氣短,絕不是英雄氣短,而心虛使然,果然那眼神裡原本有些驚訝,但看到是沈荷香時,頓時覆上了一層怒意,跟記憶裡一樣,黑亮的要吃人一般,沈荷香早已經忘記當年她都口不擇言的說了什麼,但是顯然這個人記得牢牢的,半點沒有忘記。

  自重生而來,沈荷香心情一直是極好,所以便日日笑意濃濃,平日更是百般討好父母,常常面上笑容甜甜,就算是對那時不時漏雨的爛泥房,看著也是不是那麼討厭了,早已經笑得習慣的她此時見了這人,只覺得臉都要僵了,如果用銅鏡照照估計會比哭還難看。

  看著那人眼中的怒意及鼻中的那股汗味,沈荷香只覺得自己像闖入了什麼東西的領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僵硬著扭回頭把手裡東西向他遞過去,盡量笑的好看點道:「那幾個窩頭不夠吧,這個是吃的,給你,你,你拿著吧,餓了可以填填肚子……」任何人在那種不善的眼神下,都會緊張的頭皮發麻,心跳加速,說話結巴,眼神躲閃,換了別人估計就要被嚇暈了,那疤近看更恐怖三分。

  簡舒玄見到她的樣子,再聽到此話,原本怒意的眼睛都快要冒出火焰了,他一掌打翻了面前動來動去礙眼的糕點油包,想到那日她說的話,一時間怒得眼睛都快噴出火了,咬牙切齒半天才忍住怒氣,擠出聲音道:「你放心,我簡舒玄就算是個要飯的,也絕不用你來施捨!」說完連水都不喝了,蹭的便站了起來,準備轉身就走。

  沈荷香上一世在香販手裡受盡了苦處,時常挨打,剛才簡舒玄伸手拍落糕點時,她便睜大了眸子,驚懼的快速的往後退了兩步,當簡舒玄站起來時,她更是連連退了數步,驚嚇之下見到簡舒玄似乎並沒衝上前打她,而是轉身要走,頓時跳起的心慢慢緩和下來,一時間也有了些莫名的惱怒,這人也太小肚雞腸了,那日也不過是幾句氣話,今日主動來求和,他不領情就罷了,居然還想要打人,實在是太惡劣了,她沈荷香也不是那沒脾氣的泥人,想到此心中憋不住的的話便打不住的衝動出口。

  「哦,你要真這麼有骨氣怎麼還在這裡啃窩窩頭?我的說的話是不好聽,但那也是實情實理,你不去光宗耀祖卻跑去給人當勞力,要是被你爹娘知道了,就是不死也要被你氣死了。」想到前世這個人三十好幾也沒娶妻,一直是單身一人,頓時眼神動了動,聲音又低低的補了一句道:「飯都吃不上了,還有什麼可凶的,像你這樣的人,活該一輩子找不到媳婦……」

  這句顯然被簡舒玄聽見了,只見他倏的轉過身,胳膊上的筋都劇烈的動了兩下,見狀嚇得沈荷香不敢再說下去,向後退了兩步便顧不得其它,提著裙擺頭轉身便跑,一會兒的工夫身影便消失在牆角。

  這時兩個同樣扛石頭的男子探出頭,其中一個看了看被摔在地上不成型的油紙包,頓時饞的舔了舔嘴巴,一看就知道那是不便宜的糕點,那簡舒玄當真是好福氣,居然有小娘子來送糕點,人比人啊氣死人。

  不過想到這東西既然被扔了,那就是不要的了,兩人頓時將那油紙包揀了起來,「咦?這是什麼。」有個人摸到了一個東西,打開一看。

  「哎喲,是姑娘家的香囊呢。」說完便拿到鼻前聞了聞,「還是花香味,好香啊……」兩人眼睛正發光,剛想要打開看看,這時,突然斜過來一隻手,一把將那香囊給奪了去,「別打什麼歪主意,這不是你們的東西。」說完已套上衣服的簡舒玄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握著香囊轉身離開了。

  兩人翻著白眼衝著簡舒玄的背影嘀咕了兩聲,見他走了幾步便將手裡的香囊小心放進了衣服內袋,兩人不由的賊兮兮的笑了,聽說簡舒玄有個早早訂下的媳婦,沒想到是真的,不過就你那嚇人的樣子,人家小娘子還未必要你咧,別以為我們沒聽到小娘子說什麼,一輩子都娶不到媳婦,哈哈。

  兩人幸災樂禍的打開紙包,果然見這糕都碎了,「是紅棗糕,還好油紙沒碎,用手捏著吃吧。」說完兩人便趕緊捏了幾塊渣渣吃了起來,一邊誇著好吃一邊道:「剛才那個找簡舒玄的小姑娘,說實話長得可真好看,臉白白的,小嘴紅嘟嘟的,瞪起人來一雙眼睛烏溜溜,也不知是誰家的小娘子,如果許配給我,她天天瞪我也樂意……」

  「哈哈,你想得倒美……」

  沈荷香一路跑回那家雜貨鋪,沈父正在門口焦急的四處尋找,見到閨女頓時大步走過來,沈荷香慢了腳步,悄悄往回望了眼,好像沒什麼人追上來,這才鬆了口氣,微微放下了裙擺,然後深深吸氣,壓下了剛才跑得急喘的呼吸,伸手扯平裙上的褶皺,這才露出笑容迎了上去。

  「這會工夫你跑哪去了……」一向疼閨女的沈父急起來也不由責備她道。

  「爹……」沈荷香急忙展開笑臉,「剛才我看到那邊牆角有一個乞丐挺可憐的,我就把你給我買的紅棗糕拿給他吃了,你不會怪我吧爹?」

  「啊……」沈父有點肉疼,那紅棗糕也要二十多文錢吶,乞丐給個幾文錢或者給兩包子就行了,不過看到閨女臉上期待的笑容,一時間也不好再責怪,只好道:「你不是要買幾個裝頭油的盒子嗎?於掌櫃鋪子裡就有,進去挑挑看有沒有喜歡的……」

  「好的爹。」沈荷香笑著應聲,見沈父轉身進了店舖,這才隱下笑容微微吐了口氣,臉色略有些懊惱,覺得事情好像越來越糟糕了,而且剛才一時匆忙那百枚銅錢也忘記拿回來,總不能現在回去,想來事情說了也說了,做了也做了,也只得重新打起精神跟著沈父進了鋪子。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2:19 AM

第六章

      裝頭油胭脂的盒子,雜貨店的於掌櫃前幾日剛進了一批新貨,樣式都頗為討喜,沈荷香看著眼前這些大大小小精緻的盒子,不由一一拿起來專注的看著,跟著那香販賣香料幾年,無論是製作還是兜售她也都知道,八九不離十,可別小看了這裝香脂膏的盒子,往往越是精緻越吸引人目光,詢問的人便越多,賣的也比其它東西快。

  儘管都知道裡面的膏脂是否料好才是最重要的,但實際就是如此,愛美一向是人之天性,就如同女子一般,美貌總比那些醜陋的要更受人歡迎,即使醜陋的內在極為完美也是一樣。

  沈荷香拿起一隻隻盒子,細細的看著,這段時間經常以花露油養護的手儘管不大,但卻已顯豐潤白嫩之美,即使手裡拿著一隻小小的玉質胭脂盒,看起來卻仍比那玉質還要細膩上一些,店裡別說是那十五六歲的夥計,就是於掌櫃眼睛也不住的在沈荷香手上和臉上打轉,心中想得卻是這沈成石說來也算有些福氣,女兒生得這般美人胚子,長大定然不會差到哪去,日後若是被有錢少爺看中,嫁入富戶做少奶奶一家人也是吃喝不愁了。

  沈父一向疼閨女,也不催她,只在旁邊耐心的站著,沈荷香卻是一個個看完,以她的眼光,這些盒子雖然精美,但手工還是有些粗糙的,木質的盒子雕工崩壞的地方很多,而且木質也不算好,瓷質的雖白潤潤,還燒製了些精美圖案,但顯然也不是什麼名家製作,大街小巷這種樣式太普遍了,玉質的盒子雖然比前兩種要好的多,但卻不是什麼上好玉石,不過是些玉石的邊角料。

  而鐵質銅質的盒子雖然花樣多也堅固,但沈荷香卻只掃了兩眼,並沒有將其考慮在其中,當然,這也是她自己的經驗,前世的她本就喜愛擺弄這些東西,無聊時也試過用不同的盒子裝一樣的香脂,最後意外發現,其中保存香氣時間最長的便是玉質和木質瓶盒,天然的花香氣甚至會慢慢滲透到木石當中,即使盒中的香脂用完了,放到一邊後,木石盒中仍然會長久的保留著這種香氣,即使是一年後拿起來再聞,仍然還能聞到那股淡淡的花香。

  其次便是瓷器,與木質和玉石盒子相比,它既比木盒這種一次性的香脂盒使用長久,又沒有玉盒那般奢侈,價錢也平實,天然花香氣也可存著久久不散,燒製起來也簡單,用得人也較多,而銅和鐵製的香脂盒卻是幾種材質中保存香氣最差的,雖然結實,但時間長了香脂最容易變質,沈荷香寧願買那木盒,也不願入手這東西,就算是再精美也是一樣。

  如果要盡按照她所想,在這裡買實在不如到瓷窯自己定上一批特製的瓷盒來盛放,不僅好看價錢相比也便宜,但考慮到自己家裡的銀錢不多,根本不允許大批量的燒製,所以就算是現在買,頂多也只能買上幾十個,最後沈荷香想了想,便挑了二十個裝頭油的木盒,十個瓷器上畫七星海棠的胭脂盒。

  沈父雖然有些奇怪閨女怎麼買了些胭脂的盒子,但也沒有多問,那於掌櫃之前收了沈成石兩壇頭油,打算以後賣的好再拿一些貨,畢竟如此好的頭油他再用些玉盒裝著賣給一些有錢人家的小姐貴婦,那價錢可是能翻上幾倍的,此時站在旁邊也是極為熱情,見沈荷香挑了一些胭脂盒,便讓夥計給包好,另又大方的送了一個裝香脂的玉盒。

  沈荷香頓了下便伸手接過,微笑著說道謝過於掌櫃,她本來有心想買一隻自己留用,但就算玉質差雕工差少說也要三十多文錢了,想到自己百文的私房錢連同糕點都被那人拍到地上,也不知被誰給撿了去,便覺得肉痛得很,一時間也有些興意闌珊,沒想到這於掌櫃見她看了小小玉盒良久,竟是提出主動贈送。

  沈荷香自然也不會拒絕對方的美意,於掌櫃是個生意人,生意人不會做虧本的買賣,能用這麼一個小玉盒討小姑娘歡心,從而拉攏沈父,日後可多送些頭油來賣也算是精明之舉了。

  沈父挑了些新進的針線貨,又把包好的三十個香脂盒放好,這才挑著竹簍離開雜貨店,路遇拐角時,沈荷香還回頭連連看了數眼,可是那地上別說是糕點香囊,便是油紙都沒半片,顯然是已經被人揀走了,一時間心情更加低落起來,想到那簡舒玄也不由恨的牙癢,他不要便罷了,何必打翻糕點包讓別人揀了便宜,原本想要買枚新銅鏡,這下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雖然她跟沈父要,沈父也一定會買,但這不是那麼回事。

  想到母親柳氏身上常年穿的衣服,她也開不了這口,之前家裡沒錢飯都快吃不上了,哪有什麼餘錢買布做衣衫,所以柳氏便一直是兩套灰色藍色粗布衣倒騰著穿,之前在老宅因沈成石是繼子,錢又在那趙氏手裡把著,她也不過是多了身花布衣,後來也因為燒火沒注意燒了袖子,最後給沈荷香改了身衣服穿。

  柳氏正是三十多歲的年紀,生得本就好,只是因一直過度操勞,之前又大病了一場,整個人有些憔悴,加上又時常穿得灰暗才顯得有些老態,但這段時間手裡充裕吃得也比以前強多了,心情好整個人又有了神彩,這次難得跟父親進京城,不如就給母親買些布做身衣衫吧。

  想到此沈荷香這才打起精神,拉著沈父的衣袖把想法跟他說了,沈父對於妻子也是有些愧疚,在老宅妻子跟著自己受了不少委屈,生病都看不起醫,多少年也沒做一套像樣的衣服,不由點點頭,今天只是拿了一些雜貨,他口袋裡還有些銀錢。

  一部分是拿貨剩的一百多文,另一部分便是賣給曲掌櫃那兩壇頭油及下兩壇頭油的定金,現在竹簍裡可是裝了一千文之多,除了回去買芝麻油和菜籽油的錢,剩下的應該足夠買布了。

  沈荷香見沈父答應了,便笑嘻嘻的拉著沈父快走了兩步,最後進了離得近的一家布鋪,鋪子不大,但卻有幾十種布料,整整擺了一櫃子,看得人是眼花繚亂。

  尤其是夏日,京城女子閨中最流行那種又輕又薄的帛紗,做成小衣外衫穿著既涼快又顯身條,顏色也很豐富,隨意搭配起來便很漂亮了,沈荷香一眼就看中一匹淺紫的醉煙紗,染得還可以,若做成衣衫,走起路來便如那煙雲一般步行在雲端,這種料子說起來並不算名貴,染色的手藝也不算太好,比這質地好的煙紗當年在候府她也沒少穿過,當年她頗得小候爺喜愛,各種料子賞下來,便是那宮中罕見的她也有那麼一兩匹,換作那時若看到這種紗質,她定不屑穿的,但可惜今時不同以往。

  那布鋪的掌櫃是個女的,見她盯著醉煙紗,便上上下下打量了半響,一身便宜的棉布衣,便宜的繡鞋,連珠子都沒穿半個,頭上耳朵上更是半點手飾也無,便露出些不屑的神情,把那匹紗捲了卷道:「這東西可別亂用手摸,摸壞了你也賠不起,上好的紫煙紗一百文一尺,可不是十來文錢一尺的棉布……」

  沈荷香抬頭看向那個婦人,半晌,不怒反而是衝她微微一笑,然後回頭對著氣得已有些臉色漲紅的沈父,聲音輕輕道:「爹,我們還是到別處看看吧,這裡沒有娘需要用的布呢。」

  因為生活貧困,沈父沒少在外招人白眼,但他是個男人,為了養媳婦孩子這點委屈不算什麼,可換成自己嬌生生的女兒如此受人輕視,他就覺得難以忍受,他甚至想掏出那一千文錢摔在櫃檯上,就買它十尺又如何,也斷然比看著女兒受委屈強。

  但在下一刻見到女兒不喜不惱的眼睛看著他,很認真的跟他說爹,這裡沒有娘親需要的布,沈父便覺得心頭突然湧起一股心酸感,眼眶也隨之一熱,他想到一千文錢差不多是家裡全部的收入,如果都用來買了布,那就沒錢買油做頭油了,女兒一直都想要個銅鏡,雖然她嘴上不說,但是每每見她照著那凸凹不平的鏡子便覺得難受,那鏡子是大哥的閨女沈桂花扔了不要的,已經舊到無論怎麼擦也擦不亮了,裡面的人影都是模糊的,所以這次來京城他就想讓閨女自己挑一個喜歡的銅鏡。

  沈父究竟是為人夫為人父的人了,即使一時衝動也很快恢復了理智,重重的「嗯」了一聲,便挑起擔子帶著閨女快步離開了這裡,那賣布的掌櫃見父女倆離開的背影,不由的啐了一口:「哼,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隨即又把那紫煙紗拿出來擺在顯眼處。

  沈荷香離開時,回頭看了眼那布鋪,心情與沈父正好相反,對剛才那女掌櫃的話沒什麼太多的怨恨,她反而使得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變得異常清晰起來,要做的事也更加的堅定,她在心裡告訴自己,總有一天,她會靠自己的雙手改變一切,到那時,像這種劣質的紫煙紗,便是送給她,她也未必會多看一眼。

  沈父帶著沈荷香來到另一家布鋪,這傢伙計頗為熱情,父女倆這才一掃剛才的陰鬱心情,沈荷香翻翻揀揀開始挑起布的花色來,細棉布穿起來柔軟吸汗,夏天穿著也很舒服,薄的細棉價錢也不便宜,柳氏的膚色比較白,穿淺藍印花的細棉會格外的好看,沈荷香摸了摸那棉質,當真是一點疙瘩都沒有,顯然是上好的棉線紡制的。

  那夥計見狀立即說道:「這一匹是店裡較好的細棉,上面印著芙蓉細花,上得色也漂亮,做成衣衫穿著顯膚色白淨。」這燕京國的男子最愛女子白膚,京城的閨中小姐哪一個不拼了命的往臉上敷粉,就連那五十多歲的老太出門還弄點米粉末抹一抹,所以一說顯白淨,基本十個有九個動心,「你再看這色藍得多純啊,染得就跟天空一個色兒,現在就剩這麼一點了,你要買我便算你便宜些,一尺二十文,要換半月前,這布一尺至少也要二十五文,賣二十文已經是賠錢了……」

  二十文一尺的價錢在棉布中已經算是貴的了,但這布確實是不錯,沈父也覺得值,沈荷香便讓夥計扯個幾尺,又要了幾尺淺花色細棉,到時給娘親配著衣衫做件儒裙,即然已經買了,她索性便又看了一些稍厚實的棉布,沈父那兩身衣服的肩膀處都磨破了,娘親手藝再巧也不可能把補丁縫得天衣無縫,既然已經買了,索性便再扯了十幾尺的深藍棉布給父親做件新衣衫,這布比較便宜,才十二文一尺,夥計做生意也頗為靈活,見她們要的多,便直接算了十文一尺。

  沈父一直說不要,沈荷香笑著應和著,一邊卻是讓夥計將布扯了下來,最後沈父只得付了錢,苦著臉把布放在竹簍裡時,那心裡卻是樂呵呵的,沈荷香有新衣穿並沒有扯布,路過一家銅飾鋪,沈父說什麼都要給閨女買柄新銅鏡,沈荷香確實也想買一把,便沒有拒絕,笑嘻嘻的說著謝謝爹,然後選了一柄不太貴的祥雲圖案銅鏡放進竹簍裡,然後幫沈父蓋好竹簍蓋子。

  路過肉鋪攤時,沈父又花了幾十文買了三斤五花肉,挑了幾根肉骨頭回去好燉湯給柳氏補補身子,閨女喝點也愛下飯,這樣零零散散便花了近四百多文,一千文除了買油和買針線的本錢,已經所剩不多了,知道已經不能再花錢了,父女兩個這才挑著竹簍領著離開城裡,坐了回程的馬車往家方向駛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2:25 AM

第七章

      鄉間的羊腸小路,隔老遠便看到自家簡單圍起來的籬笆門口正站著柳氏,手裡拿著縫補的舊衣在不斷張望著,見了人這才放下手中的針線笸籮起身迎了過來,見著父女兩這次買了這麼多東西,還花了那麼多錢,不由的心疼起來,但心疼歸心疼,當布料拿到手時還是仔細的放好了。

  口裡還是將兩人埋怨了一通,花錢沒數大手大腳,不過說了兩句後見父女二人仍舊樂呵呵的絲毫不在意,便只好提著那幾斤新鮮的五花肉和大肉骨頭進了廚房,正好家裡還有些蕃薯和些乾蘑菇,和著肉骨熬盆骨頭湯,再做點米飯,一家人晚上就能好好的吃上一頓。

  今日天氣熱,加上沈荷香又坐了許久的馬車,人擠人的只覺得全身上下都是粘膩的汗,衣服上還隱隱有股馬糞味,回來第一件事便是急著搬浴桶清洗,沈父和柳氏都是寵女兒的人,在老宅時便罷了,現在有了自己的住處,一切自然是隨她喜歡,況且不過是洗個澡,就算天熱時一天洗上兩三次柳氏也都沒說什麼,沈父就更不會說什麼了,甚至每天走前都裝滿水缸的水以方便女兒舀水。

  沈父回來吃了個雜麵餅填了肚子,便隨意用井水搓了把臉,趁著天色還亮著起身上了後山,準備按閨女說的採些桂花回來,晚上先用水泡著,明日買到菜油便可以直接拿來做頭油,等繳好擠好了油,半個月後拿去京城給於掌櫃,一壇便可以賺到兩百多文,如果還能賣上兩壇,就又有五百文錢進帳,這對家裡來說可算是一筆巨大的收入了。

  沈家離後山最近,那山並不高,也沒什麼大的野物,一般周圍的住戶偶爾會上山砍點柴木家用,山上的桂花是最多的,加上其它一些花花草草,每當夏季放眼一望,紅的粉的黃的白的極為惹眼,時不時風轉向,吹往這邊,站在院子裡便能聞到撲面而來的花香氣,所以周圍幾戶人家都叫它香山。

  沈荷香此時正站在窗邊,一邊看著窗外山上的美景,一邊用白色的厚棉布不斷的輕輕的絞著一頭黑黑的濕髮,直到頭髮再無半滴水為止。

  夏日洗了澡確實舒服多了,身上清爽的很,隨之整個人便放鬆下來,有些愜意放下了棉布,然後閉著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這來自於香山的花香氣,如果此時不是住著破舊簡陋的小土房,想必這樣舒服的感覺會更好。

  聞一會兒,她慢慢的睜開眼睛,天邊絢麗的濃彩幾乎全部映在了眸中,顯得目光如一灣潭水,波光粼粼神色熠熠,沈荷香一時也是看癡了,心中念頭一動,突然便想日後若有了錢,她定要將香山連同周圍上百畝地全部買下來,然後種上一片香草花田,到時待在花間小樓之上,坐著紫香木製的椅榻,邊賞著風景邊吃著茶點,迎著來自香山上的微風,那種生活該是多麼的滋潤誘人。

  此時她逐漸豐潤的臉上掛起了淡淡的笑意,直到柳氏飯好了在外面叫她,她才回過神來,頭髮此時已經乾得差不多,摸一把又滑又順,隨意的鬆鬆將長髮挽起,再用木簪固定在頭頂,這才出了屋,柳氏正將碗筷擺在院外,回頭見女兒俏生生的從屋裡走出來,眼睛似也洗了澡般濕漉漉的,臉上還帶著未退的笑意,這出水芙蓉的模樣真真像是從畫裡走出來一般,跟以前那個在老宅時瘦瘦小小的樣子完全不同。

  一時也是既欣慰又感歎,忍不住就伸手捏了捏女兒那像剝了皮的雞蛋般又白又嫩的臉頰,口裡邊道:「我的閨女這是要長大了,這麼俊……」聽罷沈荷香不由微張著嘴,隨即有些哭笑不得的捂著臉半撒嬌的道了聲:「娘親……」上一刻羞赧,下一刻便有些得寸進尺的拉著柳氏的衣袖討好搖擺道:「娘親也說女兒大了,以前的肚兜都有些小了,穿著不舒服呢,娘親再給我做一個罷,我就要娘親箱底的那塊藕荷色的綢子,好不好呢娘親……」十一歲的年紀正是撒嬌耍賴的時候。

  柳氏也不疑有它,點了下荷香的額頭嗔道:「你啊,又亂翻娘的箱子……」那塊綢可不就剩下一小塊,大小正好可以給她做個肚兜,柳氏也是這般想的,只是一直沒倒出工夫,倒是讓這丫頭早早掂記上了,笑著看了看閨女的身段,雖然還沒開始發育,但想來過了年十二歲了就該差不多了,到時肚兜可以做得略寬鬆些。

  飯菜已經好了,柳氏喚了在後院忙著泡桂花的沈父,一家三口這才坐在院子裡吃飯,菜色雖不說豐富,但對農家來說也已經不錯了,至少比幾個月前那清水瀝瀝的野菜湯,和一股餿味的糙米餅強多了,她將菜裡的肉都揀給了沈父和柳氏,自己則是喝了半碗骨頭湯,又挾了幾口柳氏做的酸茄子,吃了大半碗米飯便放了碗筷,她在吃食上除非餓得慘了,否則一向是很節制的,吃的東西主精而不在多,如此才可以長久的保持身材,這一點富戶的小姐也都是懂的。

  晚間雖熱但有微風,所以沈荷香一夜無夢睡得極好,早上起來便將桂花油和茉莉頭油分別裝進幾隻木筒和瓷瓶中,價錢自然要比竹筒貴上一些,這幾日打算先讓沈父賣一下試試。

  沈父一走,沈荷香便取了剛才順手拿出來的兩個胭脂水粉盒看了看,賣頭油雖然能賺一些錢,但畢竟不多,只夠家用,要想賺錢還需要些其它進項才行,這胭脂水粉無疑是首選了,雖然做起來要比頭油麻煩的多,但價錢也要貴一些。

  劣質的水粉胭脂自不必說,上好的卻是一樣一個價,貴得一盒可以賣上幾兩銀子,沈荷香先打開了桌上裝水粉的盒子,只一眼她便知這粉極為劣質,怪不得父親賣了幾個月還沒有賣完,隨即伸手捻了一點粉末,然後用指尖輕揉了揉,顆粒特別粗,可以想像擦到臉上時那種粗糙感。

  一般的水粉都是用一種白米磨製而成,越白越細越好,實際沒什麼技術含量,還有一種名貴的便是以水飛的香料浸水磨製成漿液,然後再曬成粉,但再好的粉也是有缺點的,那便是掉的特別快,需要不斷的塗,一層一層厚厚的才行,相比之下有一種粉是沈荷香的最愛,那便是用茉莉花的籽磨成的粉,即帶著天然花香,又細薄貼膚不易脫落,只是花籽稀少,卻是不適合大量製作的,想到後山的茉莉花,結籽後倒是可以磨兩盒給自己和娘親用。

  粉沒有多大的利潤,沈荷香將其放到一邊,這才拿起胭脂,現在的胭脂已經在京城出現了數種,粉末的,絲片的,膏狀的,其中顏色以鮮紅,嫩紅,粉紅三種顏色為主,還有其它幾種偏色,相比之下膏狀的胭脂要更好一些,暈染面頰的顏色也更均勻。

  再看眼前這隻,顏色大紅卻又不是鮮紅,暗沉乾巴巴的一副缺水狀,用木簪尖尖挑起一點用手指揉一揉,裡面似摻著其它東西,竟然不易揉開,要一直揉十幾下才沒有了那種細砂的磨礪感,但即使揉開也不清爽,那手感十分的油,沈荷香不由暗暗的搖了搖頭。

  這東西也就能騙騙沒擦過胭脂的小姑娘,但凡用過的懂的都不會買,難怪兩個多月父親就賣出了一盒,但就是這麼一盒劣質的胭脂也要二十三文錢,沈荷香念頭一動,若是能做一些胭脂讓沈父賣,便又是一筆收入。

  雖然工序麻煩些,但好在製作胭脂的材料簡單,只要一種紅藍花瓣及一些香春樹木,這些後山便有,不用花什麼本錢,做胭脂不是心血來潮,之前進了京城她便看不少女子在挑選胭脂水粉,生意是極不錯的,所以當時她拿了幾個瓷質的胭脂盒,便是想到自己做幾盒價錢高些稍帶著賣賣看。

  所以接下來幾日,她便趁傍晚陽光不毒跟著沈父去後山找紅藍花,這種花並不算罕見,相反山上出奇的多,因一盒胭脂需要大量的紅藍花,所以幾日間父女兩個採了不少回來。

  沈荷香花了幾日時間在房後陰涼處不斷擰著花汁烘乾,天氣悶熱一時間也是累的汗流頰背,幾綹頭髮粘在她臉頰旁,好在柳氏一直在旁邊幫著忙,最後熬了些香春木的樹脂出來,這種天然樹脂可比那些豬油做的脂膏要好的多,即清爽又不黏膚,而且更容易受色,能保持長久的好顏色,再加上她在其中滴了一滴手中的泉水。

  這香氣更純正,一絲異味都沒有,沈荷香有天份,手藝也是不錯,兩天的辛苦也算沒有失手,終於做出了五盒胭脂,分為粉脂和紅脂兩種,因為兌了樹脂所以顏色晶瑩剔透並不沉悶,看著便知是好東西,這樣的質地再用瓷盒一裝,賣給富戶的小姐,一盒賣個一兩半兩銀子的應該不難。

  沈荷香把價錢跟沈父一說,沈父一臉的不敢置信,要說賣個百八十文就很不錯了,閨女居然說少於半兩不賣,那半兩可是五百文錢啊。

  這一點沈荷香卻是沒有解釋,沈父不理解也很正常,吃不上飯的農戶是無法理解有錢人家一口便能吃掉幾兩銀子的奢侈生活,對於愛美的那些富戶千金,胭脂水粉這樣的東西自然都是要好的,京城那些香鋪幾兩銀子一盒的胭脂買起來都不眨眼,何況是這麼半兩銀子。

  她用柔軟的棉布擦著洗乾淨的手,只道:「爹,這東西貴而精,價錢自然要高一些,你看女兒做起來也不易,忙了七八天也才只弄了五盒,有人買固然好,沒人買我就和娘親自己用著,所以斷斷不可降了價錢,若低於半兩銀子那女兒的辛苦可就白費了。」

  沈父雖感覺賣不出去,但也不好打擊閨女,想想也就點點頭,反正一竹簍的東西也不差這五個盒子,大不了到時挑回來便是。

  誰知兩日後,沈父便一臉高興的挑著擔子回來,進了屋便取了一兩銀子放在坑上,母女兩頓時看向那塊銀子,「爹,胭脂賣出去了?」

  「可不是!」沈父笑呵呵道:「今天正好路過我就去富戶家問了,本來問了四家都不成,我也沒抱什麼希望,誰知最後一家竟然要了一盒,還給了一兩銀子。」想到什麼又道:「買胭脂的就是上次買茉莉頭油的那家富戶小姐,今天還特地買了一筒桂花頭油。」

  而此時,富戶家的小姐正在對鏡描著眉,旁邊的小丫鬟取了桌上的一盒不起眼的香脂道:「小姐,今天就用剛才在貨郎買的這一盒嗎?」

  那小姐一頓,這才淡淡道:「上次在他那裡買的頭油香味還不錯,用了一段時日我見這頭髮又黑了一些,這一盒胭脂就先試試吧……」

  小丫鬟打開了蓋子,小姐用簪子挑了一些粉色膏脂出來,然後用手心輕輕揉開,然後慢慢覆在臉頰處,不一會整個臉頰便粉粉嫩嫩,氣色頓時明媚起來,竟然看不出是上了胭脂一般,倒像是自然的紅暈。

  小丫鬟看著小姐不由驚歎一聲:「小姐,這胭脂當真不錯呢,看著倒是比在香粉店買的五兩銀子一盒的更好呢。」想想當初小姐的頭油一時用完,正好門外有個貨郎,聞著那香味不錯便隨手買了一小罐,結果用起來竟是不錯,連著十來天小姐都沒換過其它頭油,一直到用完為止,這次聽到那貨郎又來了,便急急和丫鬟出來想再買一罐,那貨郎又取了胭脂,小姐看著不錯,價錢也不過半兩銀子,便多給了些錢順便買了一盒,誰知用起來竟是如此驚喜,當真是物美價廉了。

  小姐顯然也極為滿意,此時正有些高興的對著銅鏡照著,半晌才道:「以後那貨郎再來,紅色的胭脂也給我買一盒試試。」說完想到什麼又補充道:「若下回再有什麼好東西你直接買下即可。」

  小丫鬟立即笑著稱是,雖是一點頭油和胭脂,但自家的小姐可是好久沒這麼高興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2:30 AM

第八章

      好東西總有人識貨的,過了幾日沈父又連賣出兩盒,剩下的兩盒都被京城雜貨鋪的於掌櫃半兩銀子一盒要了去,並且幾天前又要兩壇頭油,說是這段時間賣的不錯,每壇又給漲了二十文錢,只是加了條件,這頭油以後除了沈父自己賣之外,其它的都要供給於掌櫃不得賣給別家店舖,如果同意,頭油一壇多加二十文,並簽下兩年的契約,胭脂若還有每月也收一些。

  沈父急忙回家跟媳婦孩子商量,以於掌櫃雜貨鋪的銷量,一個月至少要賣五到八壇頭油,一壇頭油本身的油錢不超過二百文,沈父賣給於掌櫃是四百文,這已經覺得是很高的價錢了,現在一壇又加了二十文,那一個月光這一項便能進帳至少有一千多文錢了,一千文便是一兩銀子。

  再加上額外胭脂一盒半兩銀子的收入,這麼一算沈父和柳氏都有些驚呆了,不久以前全家還為一個月賺三四百文錢累死累活吃糠咽菜,沒想到這才幾個月過去,一個月的收入便要連翻幾倍了。

  柳氏不由的把炕角的舊針線簍拿了過來,然後從一隻舊荷包掏出一些錢,再加沈父帶回來的頭油錢,放在一起數了數,一時欣喜的嘴都合不上了,現在家裡除了拿貨的錢外,還有三兩多銀子的餘錢,如果照這樣的算的話,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將這三間泥房推倒,蓋一個像老宅那般的青磚大瓦房。

  想來這一切都要歸功於自己女兒荷香,如果不是她在山上揀到了那牛皮方子,又怎麼會有今天,兩人都是京城周邊的農家人,雖然多少也算識些字,但平日知曉的也都是怎麼養雞養鴨種地,對那些香料香脂的手藝可是半點不通,也無從想這胭脂水粉其中的利潤如此之大。

  沈荷香見父母又驚訝又歡喜的樣子,不由輕輕笑著也不言語,只是拿起鎖邊的荷包裝模作樣的看起來,若是被他們知道於掌櫃賣的價錢,估計就要嚇到了,那一壇頭油能裝二十幾盒,一盒按照京城普通頭油的價錢二十五文算,二十盒便是五百文錢,但那頭油的品質荷香最清楚不過了。

  一滴泉液便可將一罈子桂花的香味最快時間發揮到極致,普通的花窖上一年也未必能將香氣窖出五分,這其中的差別只要聞過便能分辨出來,所以這頭油便是賣上四五十文也是不貴的,而那胭脂的利潤便更大了,就算標價三兩銀子,以京城那貴門富商雲集的地方,三兩銀子根本不算什麼,所以這些東西在於掌櫃手裡賺得豈止是一點,差不多是他們的幾倍有餘。

  沈荷香也不是沒想過自己家兌個鋪子,只是現在手裡沒什麼本錢,暫時也只能這樣,等將來銀錢攢夠了她便可以讓沈父在京城也買上個地點,鋪個亮堂堂的胭脂鋪,到時自己做出的脂膏香粉便能在自己家的鋪子出售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乾看著別人大發其財。

  不過這一切都要從長計議,眼前還是聽柳氏的先把房子蓋起來,總不能再委屈一家人住著這搖搖欲墜的泥房,夏天漏雨打濕床鋪便罷了,冬天刺骨的冷,手腳都凍壞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連洗個澡都是奢侈。

  接下來半個月全家人都忙活了起來,沈荷香已經不讓柳氏日日坐在炕上縫繡帕了,縫上一天也賺不了幾個錢,反而把眼睛給累壞了,索性晚上沈父回來後,一家三口都背著竹簍到香山上去採花,因夏天過去很快便是冬天,山上的花就要謝了,再做胭脂便只能去香料鋪子高價買材料,這樣便不合算了,現在既然守著屋後這現成的香山,自然要趁著花季時多採一些曬乾儲存起來,冬日要做香脂便可以現泡一下拿出來用,雖然比不過鮮花有水份,但做出來也是相差不多的。

  沈荷香在香山隨沈父柳氏轉了幾日,其實沈父和柳氏兩人根本不用閨女幹什麼,只是讓她一人待在家裡也不放心,這才一起帶出來,沈荷香來了也不過是跟在後面拾現成的花,即使如此她也是累的氣喘噓噓,山路難走,這採花也不輕鬆,只道日後手頭充裕定要雇幾個男丁做這活才是,誰知沈父此時也是如此想,看著媳婦閨女大汗淋漓,臉頰紅通通,想著這個月拿到了胭脂錢便去找虎哥幫忙,斷不能再讓娘倆受這罪了。

  沈荷香這幾日轉遍了香山,越看越是心喜,真是不愧有香山美名,山中的花木比她想像中還多,甚至還發現了幾種罕見的香草香木,種類也很全了,常用的幾種香料山中都有,日後若是能買下來,她便砍掉些山上大部分多餘的荊棘雜木,全部種上花樹,到時開了鋪子至少有一半香料不缺了,這東西拿去賣根本賣不上幾個錢,但是要花錢買卻是一筆不菲的支出,若是自家有香料源便能省下許多銀錢,也方便的多。

  念頭一動,沈荷香隨口便問了沈父一句,沈父自然不知女兒的打算,以為是隨口問的,便大約估摸道:「這裡有點偏僻,周圍的田也不是什麼良田,一畝四五兩銀子就能買下來,山地相比之下還要便宜,只是這座香山也不算小,買下怎麼也得百八十兩吧。」

  沈荷香「嗯」了一聲,百八十兩倒也不算貴,心道若是努努力,來年大概就能存夠銀子了,到時再將周圍的田地買一些種上一片香料花草,那日後自己家也算是有地有產業的人家了。

  白日沈父仍挑著擔子走街串巷去賣貨,娘倆則在家院子周邊晾著晚上採來的桂花茉莉,順便做做胭脂,胭脂這東西一道道的工序最是煩瑣,非得十分精細才行,好在柳氏這些日子跟著閨女已經學得八九不離十,大部分都是柳氏在做,沈荷香只是看著鍋熬著樹脂。

  相比頭油,胭脂要賺錢的多,因為沒有本錢,但實際上胭脂卻是比頭油要求更高,更為精細,此物只求質不求量,否則賣不上價錢,也同樣賺不到多少,所以一個月沈荷香最多能做八盒,並且這東西不像頭油,因女子頭髮長,必須要日日養護防止枯黃開叉,如此頭油便會大量的消耗,買的也頻繁。

  而胭脂一次只用一點,一盒能用上很久,做得多了反而會壓了貨,所以沈荷香每個月只做五六盒便夠用了,剩下的時間便是用在晾制各種香料花草上,沈荷香央求沈父在京城買了本香料集,然後邊看邊無意間的教授,一段時間香山上的一些普通的香草香料沈父和柳氏都跟著記得差不多,算是小有成就。

  這一日傍晚,沈荷香跟在沈父身後下山,路過一處荊條樹時,發現樹下竟然有一株開著粉花的百里香,這東西也是香料的一種,並且也可以食用,放沈父買的羊骨裡熬湯去腥去膩,滋味可是很好的,沈荷香為怕在山中被樹條劃傷,所以出門身上都穿著厚布衣,頭上也戴著草帽遮臉,於是她用寬些的袖子小心翼翼撥開荊條,拿著小剷去挖那株百里香。

  挖好放到身後背簍裡時,剛要起身,目光落到了一處,只見那處有些枯草,草下可能是未經人踩過的軟泥,但是此時上面卻被留下了一隻腳印,看著像是剛被踩過不久,那腳印顯然不是沈父的大腳,更不可能是自己的小腳,難道這裡有人?待順著那腳印向裡看去,便見剛才沒太注意的幾根荊條上有著斑斑的血跡,這讓沈荷下緊張的心口急跳了兩下。

  換成一般的姑娘此時可能便嚇得尖叫了一聲,畢竟荒山野地,有人的腳印又有血,很可能有什麼死人或者是朝廷緝拿的兇犯躲在這裡,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讓沈荷香此時頭皮發麻,但還好,理智還在,手腳也聽使喚,她抿著嘴微微貓著腰,悄悄的伸手再度撥開荊條離開了此處。

  柳氏已經先行回家做飯了,前方沈父走著走著發覺閨女沒跟著,於是又原路返回找,沈荷香此時臉色發白的匆匆而來,見到了沈父才算了鬆了口氣,急忙走到沈父身邊解釋說剛挖了一株藥草可以熬湯喝,沈父也是擔心的夠嗆,心中越發不想再讓女兒進山了,好在此處離家已經不遠,嘴裡說了幾句不讓她再亂跑的話,便讓閨女走在自己前面,省得回頭又不見了蹤影。

  直到回到了家,沈荷香這半吊著心才終於落了下來,將那株百里香洗洗摘了摘給柳氏放到羊骨裡燉熬,這才回了屋子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又仔細的將那花露油塗抹到身上,滋潤著全身皮膚,最後將日光曬得有些乾硬的棉用手搓柔了,這才一一穿上,裡面的藕荷色繡著雨荷的肚兜正是母親親手裁製的那塊綢子,沈荷香舒服的瞇了瞇眼,綢子穿著就是舒爽,比那乾硬的棉布不知好上多少,皮膚絲毫不覺得磨礪,反而是又細膩又柔軟,還微微帶著些許涼意。

  沈荷香想著下個月拿到胭脂的錢,定要讓沈父買上幾尺便宜的白綢,到時讓娘親給做件晚上穿的小衣也是好的。

  沈父和柳氏吃完了飯正在屋裡算著這半月的進帳,沈荷香因晚上多喝了半碗羊湯感覺有點熱,便搬了小凳子拿著扇子坐在矮籬笆邊乘涼,坐了半晌就在她有了些睏意起身想回屋時,藉著剛露頭的月光,她看到一個黑乎乎的人影突然出現在了自家院門邊,沒有說話也沒有敲門,而是突然無聲無息的蹲了下來。

  巧的是那黑影來的方向正是他們之前進香山的那條小路,不知怎麼沈荷香突然想起之前在荊條上見到的那血跡,一時驚的手裡拿著的扇子差點掉到了地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2:34 AM

第九章

      就在沈荷香握緊了手中的扇子,緊張的心跳加速,回身想跑到父母窗口邊喚人時,便聽到院子的籬笆一側突然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啪嗒」聲,接著她看到那個黑影慢慢的站了起來,然後轉身離開了她家門口,那身形怎麼看怎麼怪異,弓著身子一瘸一拐走得極慢,似乎身體受了傷。

  見著這人真的離開門處,沈荷香胸口那如揣了隻小免子的心跳聲終於慢慢平緩下來,心裡暗道這房子看來是要早些蓋起來,否則安全性可真是個問題,見那人離得遠了,她這才左手微捂著胸口,移動了下站得有些僵的腿,慢慢的朝院門走去,但目光卻仍透過稀落的籬笆朝那黑影看著。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剛才那人站起來的身形有些說不上來的熟悉,但又記不清是在哪裡見過,大概是沈荷香的目光太過專注,那人似乎感覺到什麼,原本一跛一跛向後山移動的步子頓時停了下來,隨即突然回頭看了一眼。

  今夜是滿月,剛才因有門擋著又是背影,加上沈荷香心情頗為緊張,生怕對方是什麼奪財害命的兇徒,所以一時被嚇住,並沒有仔細看那人的臉,誰知就在剛才那人一轉身,月光毫無遮擋的照在那個人的臉上,沈荷香竟是一眼便認出那人臉上一側的傷疤,她不由的微張了下唇,腦中所想急轉直下,怎麼會是他?

  如果不是自己極為清楚此人日後的身份,恐怕真要以為這人是年少遭遇家變走上歹路,但即使如此沈荷香還是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一張俏臉已是氣得漲紅,實在是過份,不過是之前自己又說了他兩句,縱然有不對,也不至於半夜三更的來人家中使壞吧,這情形沈荷香也不得不這麼想,畢竟正人君子何必如此鬼祟,肯定是有所圖謀。

  沈荷香原本心頭還有一絲愧疚,此刻早已不翼而飛,眼睛不客氣的瞪向遠處那人,如果不是她此時貪涼,身上只著了薄透的小衣,肯定要衝動出去與他理論,而那人似乎也感覺到了背後「炙熱」的目光,竟是有些狼狽的轉身,一瘸一拐的快步向山上走去,不一會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沈荷香剛才嚇的臉色剎白,此時知道那讓她心驚肉跳的黑影竟然是簡舒玄後,臉色頓時漲紅起來,想來也是極為氣憤,見他跑得快只得低哼了一聲,然後抬腳朝籬笆那邊走去,她倒要看看那個簡舒玄弄了什麼東西進來捉弄她,走近後,便見那門邊籬笆處的確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她抬起桃紅色乾淨的繡鞋,用腳尖輕輕的踢了踢那物,只見一個圓東西頓時從陰影中滾出來,似乎挺沉的樣子,藉著月光她看到那東西的真面目,居然一件舊衣服,舊衣裡似乎還包著什麼東西,沈荷香將手裡扇子放到一邊竹凳上,這才隨手折了段樹枝然後隔著遠遠的撥動那衣物,衣服打開裡面露出了一些籐草。

  沈荷香有些驚疑不定,這什麼東西要用籐草包著,難道是蛇?沈荷香感覺有點不寒而慄,但直覺告訴她草中似乎是硬物,不是綿軟的蛇體。

  她有些猶豫,決定還是叫沈父出來看看,結果一起身,籐草中突然露出了一點銀光,那銀光太熟悉了,以至於她急忙又蹲下了身拿木枝撥動,直到撥開籐草見到了那東西後,饒是鎮定的沈荷香也是直接嚇了一跳,腦中想了沒上百也有數十種捉弄她的方法,獨獨沒想到這個,這哪裡叫捉弄,這簡直就是驚嚇啊。

  頓了頓,她伸手拿了過來掂了掂,忍住了用牙咬的衝動,隨即很快又在草裡翻出一個,接著又一個,最後她將那團草整個提起來抖了抖,相繼十來個銀光閃閃的東西掉在地上,好在是泥地,若是青板路肯定會發出一連聲銀子落地的脆響。

  沈荷香見著地上十個銀錠,一時間也是錯愕,這樣一個銀錠足足有拳頭大小,不缺斤不少兩,一錠十兩銀只多不少,十個便是百兩,此時正銀亮亮的在地上堆了一小堆,讓人實在是移不開視線。

  就在沈荷香臉上神情有些怪異時,柳氏在屋裡對院子喚了聲荷香,一下子將她從怔愣中清醒過來,頓時不顧其它的蹲下了身用那舊衣將銀子快速包了包,此時柳氏已經在窗戶探頭道:「這丫頭,外面都起風了還不知道回屋,穿那麼少小心著了涼……」

  「馬上啊娘……」沈荷香將那衣服急匆匆的拎在身後,身體盡量隱在了陰影裡,順便用扇子遮了遮便快走幾步進了屋,柳氏也不疑有它的將窗戶關上,沈荷香回到臥室看著桌上的那包銀子,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雖不想往壞處想,但沈荷香前世在侯府畢竟待了五年之久,再單純的人也會看到很多,懂得很多,這天上就沒有白掉的銀元寶,就算是有,那不是陷阱便是圈套。

  所以最保守的辦法便是將這些來路不清的錢扔掉,一乾二淨片土不沾,但挨個摸摸後感覺這一點有些困難,換任何正常人也不會將這麼多白花花的銀子給扔了,但若留下來,如果有一天證實這錢當真來路不明,便可能給家裡惹上大麻煩,這也是她下意識藏起來,沒有告訴沈父柳氏的原因。

  以父母的性子,一說出來他們這一夜都別想睡了,父親與簡家頗為深交,簡家現在就剩下簡舒玄一人,到時極有可能半夜三更到山裡四處尋找,到時若出什麼危險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思來想去,左也不行右也不是,沈荷香躺在床上一夜沒有睡好,待天將亮未亮時,她便悄悄起身打開房門溜出了去,然後跑到臨近香山的一株大樹下,見周圍沒什麼人,便躲在灌木叢中用鏟子挖了個坑將背簍裡衣服包著的銀子放了進去,然後又將土仔細埋了埋,甚至還抓來幾捧草葉蓋在上面,見一切沒有異樣這才起身,抬頭一看,此時天邊有些亮光,有幾戶人家已經起來劈柴燒火,沈荷香這才鬆了口氣,撫去沾在衣上的晨露悄悄的往回走。

  早上沈父走時天是陰的,中午便下起了小雨,沈父冒著雨挑著擔子回來,下午便可在家休息半日,中午一家人吃飯時便說起一件事。

  「爹,你說官府最近抓到一批走私香料的人?」沈荷香不由的停了筷子吃驚問道。

  沈父咬了一口黑米餅點頭道:「這幾天京城周邊都在議論這事兒,說是抓到了一批人,中間跑了兩個,都是些二十來歲的乞丐,其中有幾個才十四五歲,唉,還是群孩子,沒有法子了才幹這個……」

  沈荷香聽罷目光一閃,低頭拿了塊黑米餅,然後輕輕用手掰下一小塊餅放進嘴裡,一時間覺得嘴裡沒了滋味,在前世這種走私香料的事太多了,抓得人也太多了,當時就是因為家裡太窮,沒有田地,只能靠著父親走街巷賺點零花買米買糧食。

  母親的身體本來就虛弱,加上常年住這破敗的房子,平日操心過度吃不好營養也跟不上,後來幾年經常臥病在床,家裡實在太拮據,最後父親只好鋌而走險的買了些布料,然後跟人去了邊界香域撞撞運氣,如果能換回些香料賣給香料鋪,便能得到一筆不菲的銀錢,到時回家買地蓋上房子日子便不愁了。

  但是走私又豈是這般容易的事,先不說燕京國與香域邊界兩國正在交戰,三年一大打,兩年一小打,便說這一路要穿過三座大山兩處叢林,還要路過一處官道,其中強盜匪徒衙衛無數,他們這群人便如那過街的老鼠,東躲西藏心驚膽顫,只要一不留神便可能永遠也回不到家鄉。

  為了那點有數的銀子,這些人背著那些沉重的的香料布料生活品走這麼遠的路,一路上各種野獸毒蟲蛇蟻遍佈,一般的人都是承受不了的,熬到最後真正能回來的更少之又少。

  沈荷香想到這裡微咬了咬唇,手中的筷子在碗底戳了戳,沈父那時離開了家便是三個月,最後回來已經不成人形,只憋著一口氣想看母女一眼,十來天後便離世了,最後的結果便是人財兩失,自此後,原本破舊的家中就只留下了她和娘兩個人,母親的病也越來越重,直到兩年後自己進了候府,她才閉了目與世長辭,想到這裡,沈荷香眼睛便湧了些水意。

  沈父邊說邊大口吃著菜,轉而見閨女只戳著碗底並不吃菜,不由的把盤子往閨女那邊推,女兒大了,自然不好像小時那般挾給她,只好勸說道:「我閨女正長個的時候,多吃點菜。」

  柳氏心細,見閨女有點不對勁,不由多看了兩眼:「這是怎麼了?他爹你看看,孩子這豆子都快要掉下來了……」

  見沈父柳氏都看過來,沈荷香不由縮了縮眼中的水兒,揚臉笑道:「是娘的菜做得這個豆角太辣了,剛才不小心嗆了下,沒事了……」沈父和柳氏本來還擔心,見閨女笑意盈盈,不由也跟著笑了。

  吃完飯沈荷香回了屋,拿起桌上她收集的一瓶清晨花瓣上的露水,然後用手絹沾了一點輕輕的點了點眼睛,剛才憋的狠了眼睛有些紅,這花露水可以明目,平日多擦洗些眼睛可變得水汪汪,用了一個多月效果還是不錯的。

  覺得眼睛冰涼涼的清爽了些,這才坐在桌前望著窗外,雨還在連綿不絕的下,落在地上濺起一股股土腥味,不用看也知道屋裡右面的牆角又開始往下淌泥水了,她甚至能聽到滴答的聲音,但此時卻並沒有在意,只是蹙著秀眉想著那日無意看到的鞋印和血跡,目光微微的動了動。

  抬眼向外看去,今日這麼大的雨,不知那簡舒玄是否還在山裡。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2:37 AM

第十章

      這雨一直從中午下到傍晚,待到天放晴時沈家已經吃完了晚飯,柳氏在房間給沈父縫著衣衫,沈父則是去了虎子家,沈荷香隨便找了個藉口便溜出門去。

  剛下過雨的香山有股泥土的清新氣,多聞上幾口便如清洗了身體的濁氣一般,覺得全身都輕了幾分,進山的小路有些泥濘,好在可以踩著路邊的野草前行,只是走幾步便沾濕了繡鞋和裙擺,沈荷香只得雙手提著襦裙,好在出門前她換了舊鞋和舊衣。

  走了一會兒,鞋底已經被雨水微微浸濕,沈荷香才終於找到了那日她挖到百里香的荊條樹,當初看到的樹枝上留下的血液如今早已經被雨水沖刷乾淨,猶豫了下後便撥開荊條,趟過厚厚的樹葉向裡面走去,反正橫豎鞋已經濕透,倒不介意再濕一些。

  走了沒幾步便看到一處巖洞,這巖洞沈荷香並不陌生,以前獵手冬天打獵時晚上山路難走,便會宿在山洞裡過一晚,但香山一直沒什麼大的獵物,所以打獵的人日漸減少,現在基本沒什麼人過來,所以石洞也就荒廢已久,洞裡恐怕已經長滿了青苔。

  沒人住的地方看著總是有些滲人,那洞口黑洞洞的彷彿有什麼危險,沈荷香不是真的十一歲女娃,雖然也覺得腿肚打顫,倒也沒嚇得拔腿就跑。

  沈荷香沒有進去,只是想了想昨天父親所說走私香料的事,再結合昨夜突然出現的簡舒玄和那大量的銀錢,這些都在預示著他可能與官府抓的那些販香料的人有關係,也許他就是父親所說逃走的兩個人之一?

  沈荷香還清楚記得昨晚他離開時弓著身一瘸一拐的樣子,似乎受了傷,這樣的傷就算著急也不可能連夜翻過香山,以他現在的處境更不可能到農家去借住,因抓到販賣香料的人官府可是懸賞五兩銀子,有幾個窮人能經得起這樣的誘惑。

  就算換成自己也知道躲在山中比下山要安全,昨天夜裡又下起了雨,因下過雨的山路濕滑,行起路來的危險更高,他斷不可能冒雨下山,也沒有這必要。

  所以種種跡象表明若他真是如自己猜想的,現在可能還在山裡,香山也沒什麼可以避雨的地方,有的話也只可能是眼前這個荒廢的山洞,沈荷香今日一天腦中都是昨日看到的鞋印和血跡,所以雨一停便有些鬼使神差的跑來查看一番,如今都已走到洞口了,若是轉身離去豈不是前功盡棄?

  沈荷香站在洞口猶豫了一會,在扔了兩塊石頭進去仍沒什麼動靜後,這才輕輕的掂腳小步的往裡走,巖洞並不大,只是因為快傍晚光線有些暗,待眼睛適應了裡面的陰暗後,她這才看清整個巖洞,如她所想因長時間沒有人住,兩邊的石壁都生了一層綠苔,但地上顯然有人清理過,走過去倒不至於滑倒,她一邊慢慢的走一邊四下看,腳下一個不注意便踩到了什麼,寂靜的洞裡突然發出了一聲「嘩啦」的聲響。

  嚇得沈荷香急忙緊張的往後退了幾步,待看清後,才發現那是一些生銹的弓箭鐵器之類,可能是以前路過的獵人丟棄的,被人堆在這裡,就在她將目光從這堆廢鐵上移開時,右面不遠處突然有人咳嗽了一聲,聲音聽著似有點痛苦。

  本來已平靜下來的沈荷香一時間心口又怦怦直跳起來,女人天生膽子小,她現在仍存著理智沒有拔腿就跑,就已經算是膽子極大了,停了片刻見那邊再沒了聲音,此時站也不是進也不是,猶豫再三,只好硬著頭皮繞過那斑斑銹鐵,然後向剛才的聲音方向慢慢移過去。

  走近了才看到,洞裡靠裡面的石壁有塊較平整的石頭,應該就是留做過路人休息的地方,此時那石頭上正躺著一個黑影,就著洞裡陰暗的光線能看出是個人,似乎是極冷的樣子,整個身體都痛苦的蜷在一起,即使有人進來了也一動不動維持著那個姿勢,如果不是剛才聽到了這人在咳嗽,恐怕還會以為上面躺著的是個死人。

  沈荷香小心的看了兩眼,便確定了那人十有八九是簡舒玄,因那身衣服她記得清楚,當日在京城幫工扛石他便穿著這身,清楚沒有認錯人,沈荷香忐忑的心總算有點落地了,不由地向前走了兩步,想問問他昨晚幹麼鬼祟的跑來丟銀子,給也不要緊,可以光明正大的來,偷偷的塞算什麼事,若沒事還好,一旦要是他被人抓了起來,事情敗露,那自己一家豈不是也要跟著受這無妄之災。

  想到此,她快步的走到石床前,剛叫了聲喂,便發覺不對勁起來,因為靠近後她聞到一股惡臭,這股惡臭味兒她並不陌生,很久以前就聞過,是屬於那種傷口久未痊癒,潰爛流膿的氣味,她想到前世沈父被抬回來時便是如此,全身散發著惡臭,傷口流膿,即使她與母親再如何細心照料,也不過是拖了十來天便去了。

  此時她也顧不得捂著鼻子嫌棄,急忙伸手過去覆在那人額頭上,溫度燙得她手直哆嗦。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2:41 AM

第十一章

      柳氏晚上燒過飯,便見這個時間一向關在屋裡洗澡的閨女,竟然在院子裡用手擼著他爹剛從池塘周邊砍下來的一大叢蒲草,要說沈父對自己閨女的好,簡直是沒話說,荷香剛說了一句屋裡蟲蚊多,想弄點蒲香點著熏熏蚊蟻,這不,沈成石就帶著閨女去了附近的池塘邊割了一堆回來,在柳氏做飯的工夫,父女倆一個在劈柴,一個在院子剝著蒲黃,忙得不亦樂乎。

  晚上吃的是前兩天沈成石從京城捎回來的幾根牛骨,砍成段熬了一鍋湯,邊上又貼了些白面摻玉米面的餅子,炒了盤野菜炒雞蛋。

  之前因為家裡拮據買不起多少肉,沈父也只好聽閨女的,花幾個銅板買點便宜的骨頭回來嘗嘗鮮味兒,誰知骨頭湯喝了大半個月,一家三口不僅面色焦黃營養不良的樣子去了七七八八,身子骨也都比以前壯實了,就是柳氏臉色也好看很多,又時常喝些女兒給泡的野花茶,如今只覺得大病初癒後,身子又恢復了以前,裡裡外外忙忙碌碌反而什麼病也沒了。

  於是這骨頭湯一家人三天兩頭便喝一喝,吃完飯沈荷香主動的收拾了桌子,沈父坐在地上用竹條編點竹簍家用,柳氏則手不停的縫著針線,時不時的和沈父說著話。

  沈荷香看著鍋裡剩下的牛骨湯,猶豫了下便取了一隻瓦罐,然後舀了三勺湯進去,隨即便將罐子小心的放入了她平日上山時背的背簍裡,待到夜裡一個身影悄悄出了沈家,然後沿著小道向山間走去。

  沈荷香看著腳上的泥濘,忍著踩在濕泥中的那種咕嘰咕嘰的聲音,終於忍不住的想發脾氣時,總算是到了地方,好在路過山洞不遠處山澗控下來的泉水,現在剛下過雨,水流極為充足,於是眼前一亮急忙過去幾下間涮乾淨鞋上的濕泥,擰乾了鞋上的水又套回了腳上。

  這才背著竹簍幾步走進了山洞,雖然月光還算明亮,但洞中光線仍然是暗的,她摸索著走到那石頭處,將竹簍從肩膀上卸下來,微平了平因趕路急促的呼吸,便將濕濕的手往舊衣的蹭了蹭,這才走過去,石床上那人還是之前看到的姿勢。

  沈荷香伸手小心的摸了摸那人的額頭,還是如之前一般的燙,當年父親也是這般,胡大夫說過如果不將溫度降下來,燒上三天人可能就不行了。

  大概是她的手冰冰涼,石床上那人竟是微動了動,但顯然人已經燒得有些神智不清,只是潛意識的往額頭那抹舒服涼意上蹭去,喉嚨裡似乎還發出了一聲類似娘的叫聲,最後再無動靜。

  原本一路上還頗有些怨氣,覺得自己此舉有點傻了,在聽到那聲模糊的言語後,想到什麼也不由感同身受的微歎了口氣,不耐的心底頓時柔軟起來,隨即便收回了放在那人額頭的手,然後將一邊的竹簍打開,從中取了一隻油罐和燈芯出來,然後放到床頭用火石點燃,屋裡這才有了點人氣,雖是豆大的光線但照明倒是可以。

  細想一下,這人還真是命運坎坷,雙親突然過世,生活一下子自雲端跌落谷底,從被人稱作少爺到被人罵為乞丐,這其中的落差與痛苦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的。

  如今又要遭這份罪,躲在這鳥不生蛋的山洞裡,不敢請大夫,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只能一個人聽天由命的在此自生自滅。

  想到她兩世的所做所為,沈荷香還真的有些心虛,關鍵是那時還不懂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的道理,想罷吐舌笑了笑,便從竹簍裡拿出一個用布包的小罐,也幸好當時她嫁入了侯府,否則以這人的心胸將來未必會放過她。

  罐子裡裝的是她晚上挖的蘆根煮的汁液,還溫著,父親前世時便是買不起藥鋪那一兩銀子一分的退燒貴藥羚羊角,後來聽從胡大夫的話挖了不少蘆根熬湯,還是有點效果,池塘邊這樣的蘆根很多,一文錢不用花。

  沈荷香洗乾淨蘆根,泡的時候還往裡滴了兩滴泉液,泉液除了能多催髮香料的香氣外,還能使效用多上幾成,一般的藥材熬煮後只能出五六分藥效,吸收了泉液便可達到八,九分,希望到時能管些用,她將罐裡的藥小心的倒在碗裡,這才端著到了石床邊。

  她雖力薄但灌藥卻是有些經驗,為防止湯藥嗆到氣管,往他頸下塞塊乾木頭,然後將其鼻子一捏,舀一勺藥便順著其牙縫緩緩餵入嘴中,不多時一碗藥便進了七七八八。

  光餵藥只能止一時熱,如果病源不根除,發熱便會反反覆覆,這一點她是極為清楚的,當日父親被人悄悄抬回來,便全身是傷,甚至還有蛇咬中毒的痕跡,最後藥石無醫也是因毒已侵入四肢百骸。

  沈荷香想到此,目光立即移到石床上那人的四肢,上下查找看是否有什麼異樣,果然便見在右腿處有大量血跡,顏色已經呈暗紅色,因褲子本是深色,不細看竟看不出異樣,沈荷香見狀頓了下,如果是胳膊或者腳,這倒是可以用蒲草敷一下。

  但是腿處,沈荷香覺得有些尷尬,再加上三更半夜這冷嗖嗖的山洞,讓她再度覺得自己是鬼迷心竅了才會放著家裡的床不睡,跑到荒山野嶺來,還好眼前這人還活著,如果是死的那可真得能嚇死人。

  沈荷香站在石床邊,硬著頭皮伸手想要撕開有血跡的布料,結果那布根本不用撕,早就爛成布片了,和著血黏在傷口處,沈荷香滿頭大汗的才將傷口周圍的布潤濕清理開,顧不得擦汗的拿過石床邊的油燈湊近一看,就算有心理準備也忍不住的嚇了一跳。

  傷口出乎她的意料,皮肉外翻深可見骨,看著便像是箭射中了腿,若是取得好也不會是多大的傷口,但顯然取法粗暴,似被人用強力拔,出來的樣子,整個傷面扯得很大,幾乎是絞的血肉模糊,而且很可能拖了幾天沒有醫治,加上天氣炎熱,傷口已經潰爛,此時看來上面還有著斑斑膿點腐肉,沈荷香看著臉色發白,頭皮發麻。

  好在昨日下了雨,天氣涼爽了些,否則傷口被蠅蟲叮兩下,蛆蟲恐怕也能生上不少,那滋味可真會讓人生不如死,沈荷香忍著胃中不斷上湧的吐意,趕緊拿著裝湯藥的空罐朝洞外走去,打算刷乾淨再接點水給他清洗下傷口。

  若這傷口不處理,就算往那人嘴裡灌多少蘆根汁都沒用,也算那人命大,當初胡大夫幫父親清理潰爛的傷口時,她都有在場,那段日子也經常與母親一起照顧父親,換洗上藥,所以多少還是比常人懂一些。

  好在這次來她備了一些東西,有乾淨的白布,及生在河邊的幾種常見的野草,平日誰家有個小傷,都會將草放嘴裡嚼一嚼敷在傷口上,傷便會好得很快,且都是不花錢的東西。

  她又在洞裡那些鐵器裡翻了半天,才找到一塊沒有生太多銹還算鋒利的鐵片,然後磨去了上面的斑斑銹跡,清洗乾淨後,這才有些忐忑的學著胡大夫一般用東西挾著在火上烤了烤,待涼了後,便用手拿著,最後咬著牙開始刮那些傷口周邊的腥臭的腐肉。

  這東西看著簡單,做起來卻難多了,儘管告訴自己,就當是在刮魚鱗那般,但是畢竟手下是個活人,每刮一下躺在石床上的人便劇烈的抖動,甚至在昏迷中仍痛苦的攥緊了拳頭,這一刻沈荷香也顧不上其它,壓著他的腿,油燈下,她有些受驚略蒼白的臉此時崩的緊緊的,手卻一刻不停的仔細刮著那膿血腐肉,並不斷的用清水清洗,因時間拖得越長這人便越痛苦,所以動作要盡量快一些。

  這個刮肉的過程一直反覆,直到整個傷口重新流出了鮮紅的血液,她才停下了緊張的有些麻木僵硬的手臂,然後用乾淨的一塊白布壓在不斷流血的傷口,隨即便一臉汗的伸手去竹簍裡拿她已經搗好的藥糊糊,這藥其實就是幾種田間地頭常見的野草,小傷口一般都能解決,但她沒想到這人的傷會這麼嚴重,而此時也能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而且雖是土方子,也不見得一點效果沒有。

  一種是蒲黃的花粉,還有兩種是白雞草和青蒿的根,用水將它們搗成了細末,裡面自然也加了兩滴泉液,藥效多少能提高一些,隨即她便將糊糊挖出來,然後外敷在了那還流著血水的傷口上,用一塊白布緊緊壓好,又撕了一截棉布就著腿纏了一圈繫緊。

  沈荷香這才鬆了口氣,站直快要斷掉的腰,用衣袖擦了擦額頭汗,將罐子裡的髒水倒掉,洗淨了手又裝了一罐回來,此時石床上的人額上疼得是滿滿的汗,之前還有點反應,現在恐怕已經昏死過去,沈荷香在他鼻下探了半天,見還有氣,這才放下心來。

  額頭上的溫度還是沒有退,她只得用最簡單的辦法,用涼水擦洗四肢腋下和額頭,這次沈荷香倒沒那麼盡心盡力,只是摸黑胡亂的擦了擦,誰知擦的時候又發現了後背數道傷口,雖不至於深到見骨的地步,但也是皮肉外翻恐怖的很。

  這伺候人可真不是人幹的活,沈荷香汗流浹背的幫他身上的傷口全部清理完,一一上完藥,又餵了一碗牛骨湯,並將白布洗乾淨沾了外面的雨水放到他額頭,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的一切就只能聽天由命了,裝好了背簍裡的東西,一抬頭,卻發現一夜的時間過得太快,此時天邊已是隱隱發亮。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2:44 AM

第十二章

      沈荷香回去時沒敢走家裡的正門,而是從側面鬆動的一處籬笆口仗著人小鑽了進來,實在是有些狼狽,被枝條掛的頭髮都鬆了一綹,進門時還差點被披著衣服出來的柳氏看到,嚇得她躲進了屋裡時心還怦怦直跳,這一夜連驚帶嚇的,都感覺自己快嚇出毛病了。

  隨即便急忙換下了身上的帶著些血跡的衣服及濕漉漉的鞋子,好在家裡的泥房地面也是泥地,濕鞋踩上去並沒有什麼痕跡,否則可真是瞞不過柳氏的眼睛,將半濕的鞋及髒衣脫下暫時塞入床底,然後換了身衣服,昨夜出了一身的冷汗,現在只覺得渾身黏膩不舒服的很,而且還有一股怪味。

  但若一大早突然要洗澡恐怕柳氏會問起,為了不讓人起疑,只好先湊合著躺在床上合一會眼,之前在山洞時便一直處於緊張的狀態,現在鬆懈下來頓覺陣陣困意湧上來,一時間竟是睜不開眼,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閨女一向起得晚一些,沈父柳氏都習以為常,這幾日她在家裡忙著曬制花束做胭脂,且又年紀小,出於對女兒嬌慣的心思,兩人也沒有打擾,希望她能多睡一會兒,所以沈父吃完飯便挑著擔子走了,直到柳氏刷完鍋洗了盆衣服後,見荷香還沒有出屋,不由地感覺有些奇怪,平日這個時間早已起了。

  倒水時順便在窗處往她屋裡看了看,只見自己閨女正穿著單衣躺在床上睡得正熟,連前襟開了也不知道,露出了裡面藕荷色的綢質肚兜,雖沈荷香不過十一歲的年紀,身子尚未發育,但奈何膚白如雪,小臉精緻,大眼水汪汪一片,已是頗為美人胚子,遇見的誰又不多看兩眼,沈父現在都很少帶她去京城了,生怕一時不注意弄丟了閨女,柳氏也是日日將她看在家裡,連上山都很少讓她去。

  如今這般躺在榻上衣衫不整,柳氏見了趕緊放下木盆伸手將窗戶給關上了,雖然這山腳下人家不多,但偶爾也會來串串門,閨女本就生得好,這樣子開著窗若是被哪家男人小子看到可不得了,雖然農戶人家不比富戶小姐那麼嬌貴,但也不是隨便能讓人看的。

  沈荷香這一覺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起身又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這才像又活了過來似的,柳氏只當她這兩天累了才會如此,也沒有多問,翻了一遍外面曬的桂花,母女兩個便坐在炕上邊說話邊繡著香囊,因荷香用土法熏的帶花香氣的香囊格外好賣,所以荷香便讓沈父在之前買過布的布鋪,跟夥計買了些好花色的細棉和紗綢。

  香囊這東西不比繡花,縫起來也簡單,平時做一些賣也是些收入,而且熏了好香的香囊特別受小姑娘小媳婦的喜歡,上好的綢紗料子帶著桂花香的香囊賣十四五文都有人買,這料子雖貴,但做香囊也不過才兩隻巴掌那麼一小塊,一尺雖貴,但攤起來省著做能做上二十來只,大概能多賺上一半的布料錢。

  沈荷香的繡工雖然上一世扔下太久,但畢竟跟柳氏學了多年,重拿針線也不是那般陌生,沈氏看著那熟捻老道的針法也覺得欣慰,閨女雖然出身農家,但生得好相貌,如果繡工出色,將來不愁嫁不到個好人家,隨即便興致勃勃的又跟荷香指點了幾種針法。

  在說到虎子家養的那頭乳牛前幾日終於下奶了,沈荷香聞言頓時眼前一亮,這下奶的牛這時候可是稀罕物,燕京國本來是沒有的,後來有人悄悄從香域帶了過來,後與自己家的牛下了崽往外賣,慢慢的養的人便多了起來,虎子爹病死前便用了一年的工錢換了這麼一頭小母牛,指望著能給家裡一大兩個小的補身子,誰知這麼一餵,便餵了三年多。

  農家人不太認這個牛乳,但沈荷香卻知道是好東西,當年侯府京城外的山莊便讓人養了,那老夫人日日都能喝上一碗新鮮的牛乳,身體一直沒什麼毛病,健康的很,六十多歲的人了,皮膚還特別的白嫩,看著便跟四十多歲一般,可惜這種乳牛不能下地幹活,所以養的人並不如黃牛多,產得奶量也不是很多,沈荷香五年加一起喝過不過只有半年,因裡面加了芝麻粉,倒也不難喝,只是有股檀腥味,不習慣的人真有些受不了。

  於是便央求柳氏能不能每日到虎子家買一些來,聽說這東西對身體極為補養,沈父天天那般累,喝點這個對身體好,而且女人喝一些還可以白膚,說得柳氏也有些心動,最近家裡銀錢充足,這兩天剛賣了四盒胭脂,又進帳了二兩銀子之多,雖然蓋房子的錢還沒湊夠,但家裡喝點牛乳的錢還是不差的。

  想了想,近中午時便去了虎子家,回來時手裡便提了個小木盆,盆底裝了些牛乳,放到廚房時還不由地念叨道:「這東西既不當吃的又不當喝的,弄起來麻煩不說還這麼貴,聽虎子娘說賣到京城富戶要十五文錢一碗呢,要不是你爹平時幫著她帶了不少繡活賣,哪會有這麼便宜,而且那小牛才剛下乳,一天只能擠個小半桶,我去時虎子娘剛擠完,這就給了一小半,只收了十文,唉,這要算起來,一日十文,一個月就要三百文呢……」放在以前這可想都不敢想,以前一家三口一文都捨不得花,一百多文錢要精打細算的用一個月,現在就光這個東西就要花去三百文錢,想來都心疼。

  沈荷香卻是抿嘴笑了笑,隨即甜甜的道:「娘,以後咱家日子會越過越好的,說不定用不了幾年也是富戶呢,以後有田有地有鋪子,娘也不用再為這點錢操心了,就等著享福吧。」一句話便使柳氏的心疼勁兒消了一半,想想也是,一個月除自家的花費和給老宅的錢,三四兩銀子能賺呢,三百文也不算什麼,況且這些錢裡一多半都是自己閨女的功勞,這麼一想剩下的那點心疼勁兒就都去了。

  說了兩句柳氏便趕緊拿了奶先倒鍋裡熬煮,已快中午,好讓沈父回來能吃上飯,牛剛下的奶都要這般過上一遍去去髒東西才能喝,這是虎子娘說的,沈荷香則是取了沈父昨日挑回來的西瓜,吊著放到井裡鎮著,沈父回來肯定是滿身的汗,吃上一瓣就會涼爽的多。

  聽說買了虎子家的奶,沈父放下擔子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喝完似乎不習慣那味兒,沈荷香見狀笑嘻嘻道:「爹,我聽說煮熟的牛乳放上一勺芝麻粉就會很香了,等下午我去磨一些。」

  沈父也算見過世面,知道有些富戶就喝這個,喝前也都會放些芝麻粉去腥味,便點點頭,柳氏幾乎是閉眼一口氣喝完,覺得這東西喝著真是遭罪,不過想到一碗要十五文,便覺得不能糟蹋了,沈荷香卻是低頭一口口的慢慢嚥著,那滿嘴熟悉的檀腥味固然難喝的很,但若想到日後能換來的些許好處也是值得的。

  她以前聽人說過,這東西對於發育中的小姑娘來說,多喝些還會有一點點豐乳的效果,那侯府的老夫人可不就身材極好,雖然年紀大了,但那胸仍然像小姑娘一般豐滿的很,想到此沈荷香低頭撇了眼此時還平平的胸部,雖然知道自己日後也不差,但哪個女人心中不希望能比別人更豐潤些。

  虎子娘實在,給的足有四碗,沈父和柳氏說什麼不喝了剩下的都留給閨女,中午時荷香她便將那碗牛乳裝進了罐子裡,趁著柳氏在屋裡小睡一會,便將溫好的蘆根藥汁,及一碗胡大夫說可以補血的紅草果,裝入竹簍中,紅草果這東西到處都是,她家籬笆邊就有,比指甲還小的紅果,沈荷香摘了將它們搗成紅汁裝進了罐子裡,隨後又裝了點米糊糊這才向山上走去。

  山洞比外面要涼爽的多,簡舒玄仍如昨晚一樣平躺在石床上,一動不動的,但看其神情似乎沒有昨晚那麼痛苦,沈荷香伸手拿下覆蓋在他額頭的布巾試了下溫度,沒有昨夜那麼燙了,但是仍然還是有些熱,不過這也很正常,這麼重的傷不可能幾個時辰就好。

  隨即便伸手捏了他的嘴,先餵了幾勺米糊給他,又將牛乳灌了幾口,接著是紅草果連著蘆根藥汁一起衝下去,大概是藥汁灌得有些急,床上那人似有了些反應,先是咳出了點黑色汁液後,放在石床上的一隻手便突然抬起,用力的將她拿勺子的手腕給攥住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2:47 AM

第十三章

      沈荷香嚇了一跳,緊接著那猶如骨頭被捏碎的痛楚傳來,疼的她不由抽了口氣,氣急敗壞的低罵道:「你個衰人,快放手!」邊說邊不斷的抽著手腕,但顯然不但沒有抽出,對方反而越收越緊,最後她汗都疼出來了,終於不敢動了,女子的腕子本就細皮嫩肉,她這般年紀就更纖弱了,哪經得住做過粗活的男子大手死命的捏著。

  沈荷香罵了幾句見石床上躺著的那人,此時眼睛正半闔似睜未睜的樣子,眸光發散眼底似還有些血絲顯得血紅,一時才反應過來,這傢伙並沒有清醒過來,而是燒得有些迷糊怔愣了,根本便是在夢中,只是下意識的舉動。

  沈荷香忍著腕間的尖銳的痛意,眉間一蹙暗道了句麻煩!但想到什麼,如水的眸中卻又露出一絲捉弄的笑容,隨即輕輕便側坐在石床邊挨著那人,低咳了一聲掩飾了下唇邊悶悶的笑意,便學著簡母的樣子一隻手輕拍了拍他緊握不放的手,然後俯下身湊近低低的溫聲道:「玄兒,娘親就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你的,你要乖乖的養病,不要鬧哦……」

  不知是被那溫柔親切的聲音所惑,還是真的聽到了死去的娘親所言,那握著的手終於鬆了些力道,卻是由攻擊改為了往身邊帶,沈荷香腕間的痛意終於緩了一緩,也是舒了口氣,沒想到這招還真好用,想到剛才悄悄佔了此人便宜,嘴角不由微微上翹,但細想之下這個人也頗為可憐,平時看著雖是凶神惡煞的,但畢竟還只是個半大的男子,受傷後下意識還是在追尋著娘親的保護,如此想,沈荷香心中倒是少了幾分捉弄,多了幾分憐憫。

  於是臉部表情也柔和下來,像以前柳氏在她生病時所做的一般,用手緩緩的撫著他有些汗濕的額頭,一開始還覺得一手黏膩的汗嫌棄的很,但隨著他把自己手腕有些孩子氣的放到胸口摟著,沈荷香的神情便有些入神了。

  她忽然的想起前世那幾個在腹中無緣一見的孩子,那時年紀還太小,也沒有娘親在身邊照料提醒該注意的事,只顧眼前的那點享受與榮寵,直到後來年紀大了,才知道了想要而不得要的痛苦,但那時身體已經傷了根本,不可能再生養,侯爺怒目而去,在她後悔的時侯一切都已經晚了,所以,後來幾年孤獨的她是那麼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想要到看到街上髒兮兮的小乞丐都會忍不住給一些銀錢,想著若是自己有這麼一個,即使幾年不洗澡她也不嫌棄。

  沉浸入往事中,沈荷香手下的動作越發的輕柔起來,待她回過神卻發現石床那人已經安然睡了,手被他放在了胸口處,那上衣早就破布爛衫,加上發熱已被扯得大開,皮膚上面雖不說有汗臭,但那黏糊糊的汗仍然讓沈荷香有些厭惡,此時她的手正被按在上面,那被石頭磨成硬繭的手還覆在上面。

  沈荷香頓時清醒過來,立即便將手抽了回來,反覆的在舊裙上擦了擦,也不管還剩下的那半碗藥,收拾收拾便背著背簍下山了,邊走邊覺得這事自己要再這麼管下去可就大大的不妥了,救他的命對她固然有利,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她年紀雖還小,但也是十幾歲的姑娘家,在山洞中待了一夜這種事若一旦被傳出去,就算兩人沒什麼事,自己的清白也算是徹底毀了,到時被有心人捏著便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沈荷香回去後,將沾了泥的髒衣都洗淨後,晚上便洗了澡舒舒服服在床上睡了個好覺,沒有再去香山,並不是她心狠,而是她比誰都清楚,那傢伙就算沒自己幫忙將來也依然活的好好的,不過是多受點罪橫豎也死不了,否則也不會在皇土之地斬露頭腳了。

  所以這一覺睡得是心安理得,雖說以後不打算再去山洞以免「意外」,但第二日沈荷香還是多貼了些餅子,將十幾個苞米餅用布包好放入簍中,打算中午趁柳氏午睡再去一次,大不了不進去,只將布包的餅子扔進洞,前日她已在石床邊放了罐接著山泉水,再加上一包足以裹腹的食物,至少幾天之內是餓不死了。

  沈荷香本是丫鬟的命,但生來就嬌氣,不止是性情便是身體也是如此,多曬些陽光也會覺得皮膚不舒服,此時能頂著烈烈日頭戴著草帽上山送食物,心中還連連替自己報不平,自己這般伺候,不知是那簡舒玄幾輩子休來的福氣呢,不過想到日後的好處,也就忍耐下來。

  走到山洞口時她並沒有貿然進去,而是輕手輕腳想探探裡面那人是否清醒,結果剛靠近便聽到洞裡傳來了兩個男人說話的聲音,沈荷香聽著不由暗自嘀咕,微一蹙秀眉,接著有個年老的聲音略大聲道:「嘿,小哥,不必這麼客氣,我也是上山採些草藥經過,這點事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接著便傳來一聲雖有些虛弱,但顯得極為堅定的聲音道:「……大恩不言謝,日後舒玄若有命在,定報此恩……」

  這是怎麼回事?沈荷香聽得覺得不太對勁。

  採草藥經過……大恩不言謝……

  那姓簡明明是她救的,怎麼現在在對一個老翁說大恩不言謝?腦子燒壞了?沈荷香眼神露出絲迷茫後,像突的明白了什麼,眼睛瞪大一時間竟是有些怒意,好嘛,這老頭是在搶功勞啊?還有那簡舒玄,隨便抓個人就報恩,你有奶就是娘啊?這麼一言一語就把她的功勞摒棄的一乾二淨了?

  沈荷香越想越氣,頓時向前邁了一步,情緒激憤之下沒注意腳下,一顆石頭被踢進了石洞,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裡面的人聽到後頓時回頭向洞口看去:「誰?」

  沈荷香聞言突得打了個顫,頓時清醒過來,後背冒了一層汗,想到什麼臉色一白然後轉身便跑,邊跑邊暗暗啐罵自己,蠢了,時運不濟竟會不濟到如此地步,這次真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難道要她衝進去跟人說,這男的肉是她挖的,傷是她包的,汗是她擦的?藥是她喂的,命是她救的?不可能,她不會拿自己拿貞潔清白來證明。

  並且誰會信啊?一聽便知是假話,且不說她一個女娃怎麼懂得處理傷口熬煮草藥,便是她小小年紀便撕開男子衣服,給男子挖肉擦身體便足夠讓人驚世駭俗了,所以這東西就是爛肚子裡也說不出口。

  因為跑得急,下山時還重重摔了一跤,弄了一身的爛泥枯草,疼的沈荷草眸子水汪汪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救簡舒玄除了覺得可憐之外也是有私心的,畢竟這人心胸不寬廣,保不準將來有勢力會不會想著報復一下,沈荷香每每想到也是有些不安。

  所以這次機會難得,她也是豁出去,想著若是自己這般救了他一命,以後無事那便一切安好,若一旦真如她所料,到時找機會說出此事,想必那人看在自己救過他命的面子上,一切也就化險為夷了,否則她哪會放著舒服的家中不待,大熱的天這般費心費力的弄草藥熬煮,還半夜三更心驚膽顫的爬到香山上伺候個陌生人,這幫人是有限度的,她又不是觀音娘娘普渡眾生,如果不是衝著這一點,誰也不會冒著閨譽受損的名聲做這種事,給多少錢都不會幹……

  結果忙活一場,到頭來她費盡心力種下的樹結了果,卻被別人輕易摘走了,自己傻傻的成了笑話,還弄得這麼慘,全身濕漉漉臭哄哄的泥水,頭髮也亂了,手腕昨天那一圈烏印還未消,又被尖石擦破了皮,一時間藉著摔疼的引子著實掉了幾滴憤怒的眼淚。

  如果不是糟蹋食物天打雷劈,她真想將背簍裡包著還熱乎乎的米餅踩碎了拿去餵豬,最後只得灰溜溜的鑽回了家,洗了個澡後「嘶嘶」兩聲,然後咬著唇躺下了,腰處摔倒時撞了塊石頭,雖不說多嚴重,但是看著本就雪白的膚色,此時碰到的那一處卻是烏黑的嚇人,這事絕不敢跟柳氏說起,所以只能打落牙往肚子裡咽。

  接下來幾日,柳氏發現自己的閨女每天懨懨的,沒事便躺在屋子裡歇著,連沈父買的紅棗糕帶回來都有些提不起勁的樣子。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2:50 AM

第十四章

      想到之前閨女提過想買點白綢做小衣晚上睡覺時候穿,那時柳氏還覺得買綢太過奢侈也沒答應她,如今以為閨女是為此事悶悶不樂,到底是自己生養的,見了也是十分心疼,下午時便拿了錢讓沈父給於掌櫃送頭油時,到京城的布鋪扯點好點的白綢,想到什麼又狠狠心取出三百銅錢道:「到時你再扯一尺半的嫩綠色綾緞拿回來我有用。」

  上次剩的那小塊布給荷香做了只肚兜,荷香高興的親了娘親一口,但說實話那藕荷布綢雖是不錯,但是畢竟放了許多年了,顏色多多少少都有些褪了,閨女現在青蔥一樣的年紀,最是喜歡花花綠綠的顏色,那顏色有點太過穩重了,若扯上一塊嫩綠色的凌緞做上一隻,想必見了會高興些。

  這兩日有不少官府的衙役進香山了,這讓本來有點緩和情緒的沈荷香頓時又緊張起來,畢竟香山腳下周邊較偏僻,就是普通農家住戶也不是太多,稀稀落落的數下來就那麼十幾家,怎麼會突然來了官府的人,別說是沈荷香,就是沈父和柳氏也都覺得奇怪,所以這幾日也沒有再上山。

  沈荷香雖沒出去,但這幾日都留意著外面,那一日便透過窗戶見到有衙役帶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從她家門口那條小道經過,她甚至還聽到那老頭道:「……官爺可要相信我,那山洞裡分明就有個走私香料的小子,年紀衣物和身上受的傷都與京城貼的通緝令上所寫的一般無二,就算他得了風聲跑了,但腿腳不便利恐怕也跑不多遠,到時我們……」

  後面又說了什麼沈荷香沒有聽到,但是心下卻是不由怦怦直跳,這不是什麼驚喜而是受了驚嚇,因那老頭的聲音聽著竟跟當日她在山洞口偷聽到的一樣,微微一想她便猜到了事情的前後始末。

  她早先便聽沈父說起過,若抓到一個走私香料的,告發者能拿到五兩賞銀,那老頭顯然便是衝著賞銀而來,可是這種表面冒認自己是救命恩人,背過身便尋了衙役來抓人的行為當真可恥的很,也活該這次帶人進山,竹籃打水一場空,沒有讓他搜到人。

  這結果多少也讓沈荷香稍微平靜了些,畢竟那簡舒玄的百兩走私銀還被她埋在樹下,這人不被抓到倒是好,若是一旦被官府逮住,那可是要扒層皮都要問出銀子下落的地方,到時自己一家三口可就要無故受其連累,光想想沈荷香都覺得後背發冷。

  這事其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家中若有錢財上下打點一下就可相安無事,但現在家裡的情況,一旦被抓下場不比那簡舒玄好多少。

  沈荷香轉念思忖了下倒是平靜下來,因前世沒聽說過這人有過什麼牢獄之災,上一世這時候也是平平靜靜的,加上這些衙役這兩天也沒搜到人,她不想先亂了陣腳這般自己嚇自己,待又觀察了了幾日,見再沒有衙役上山搜人,沈荷香這才完全放下心來,也不由地佩服那簡舒玄當真如老頭所言狡猾的很,竟然這麼多人進山都沒有搜到,他腿傷那般嚴重,也不知能躲到哪裡。

  但這念頭過了就過了,沈荷香也沒那般好心的去尋找,不過心中想著卻是日後若要做善事,她定要做在明面上,絕不再偷偷摸摸傷肝傷身又憋屈。

  接下來十來天柳氏給沈荷香縫了一套白綢小衣,及一隻繡著荷花的淺綠凌緞肚兜,果真見閨女喜歡的緊,當場拿在手中愛不釋手。

  沈荷香也富貴過,凌緞這東西雖喜歡,但不見得如柳氏所想那般,她歡喜不過是因柳氏親手給她繡的花樣,正是取得名中荷香二字,含苞待放的花苞寓意著她的年紀,整只繡得栩栩如生,顯然是下了功夫的。

  柳氏幼時家中也是富戶,後來破落才嫁給了沈父,所以小時有專門的繡娘指點過,練了一手好繡功,繡出的東西便如真的一般,但因身體不好沈父不讓她多繡,怕她太過勞心勞力病情又加重,而現在家中銀錢充足,自然也不需要她這般辛苦。

  沈荷香細細的摸著上面凸凹不平的密實針腳,知道娘親是為她熬了夜的,頓時心念一動,想到前世娘親的好,眼中不由含了水,如那花瓣上的露珠一般似掉未掉,嘴角卻是含笑,甜甜軟軟的說:「謝謝娘……」

  看的柳氏心都要化了,暗道了一句,閨女這眼睛怎就生得這般好,平日看著便如一汪水,含淚時更是濕漉漉的動人,當即便母性的想著用剩下的嫩綠緞子碎塊再縫一隻荷包,再繡上一池荷花給她隨身帶著。

  晚上沈荷香沐浴過,用了滋潤皮膚的茉莉露潤了身體,再用細棉布輕輕吸了吸膚上的水意,這才穿了蔥綠繡荷花肚兜,外套了層白綢小衣,只覺得全身舒服的緊,再沒有以前棉布衣那麼磨人了,說到棉布磨人,在別人聽來或許太過嬌貴了,只有那些生在貴門之家,日日不用做工,養得一身細嫩肌膚的小姐夫人才或者會這般。

  像農家女有細棉那般柔軟的布料可穿已經像過年一樣開心了,偏偏沈荷香便是那小姐身丫鬟命,生在農家一身的皮膚卻是又嬌又嫩,她說細棉磨人旁人若聽去定覺得她嬌情,但實際當真是半點不假,柳氏之前也是不信,但見了後卻既喜悅又擔心。

  自己閨女這身皮膚當真是得天獨厚,白細得就跟上好雪白絲緞一般,連個毛孔都不見,那細棉與之相比之下自然就粗了,又見她小小年紀身子便已是骨細肉勻,想著這般皮肉將來嫁入夫家也定是會受極夫婿疼愛的,欣慰之餘又想到那越長越是嬌艷的臉蛋,卻又有些憂慮,若是生在富貴人家那定是一輩子榮華富貴,但偏偏是生在了農家,這般容貌反而福禍難料。

  沈荷香哪知柳氏心中所想,這幾日心情大好,用手中八滴泉水做了兩盒頭油和桂花露送給柳氏,她手中的泉水有限,一日只有九滴的數量,用不完放入瓷瓶中存著,第二日便會一滴不見,所以當日存的需當日用掉,否則就浪費了,做頭油和胭脂所有的花朵浸泡時也不過是用上一兩滴,泡完的桂花能做幾罈子頭油和胭脂,像這樣兩盒一小點用了這麼多也算奢侈了。

  用泉水泡過的花朵做出來的頭油又香又甜,絲毫不覺得油膩,還烏髮的很,胭脂更是入手即化,香甜滿頰,用簪子挑上一點點用手心揉了拍在臉上,頃刻便紅暈滿面,自然的彷彿未上過胭脂,女人哪有不愛美,上至七老八十,下至三五歲小娃,柳氏更是不例外了,不過才剛三十左右的年紀,長相本就出挑,膚色偏白,這段時間又去了病氣,稍一打扮沈父便整日都移不開眼了。

  滿足之餘,沈父不由又有些擔心起來,家中妻女柔弱,看著那一腳都能踹倒的籬笆,沈父每日出去都歸心似箭,倍受折磨之後,蓋房子的想法便越加的強烈了。

  結果沒多久的一場雷雨終於如了沈父的願,這間破舊的泥草房半夜突然倒了半面牆,位置正好便是沈荷香睡的那間屋子,那日洗過澡她便早早歇了,結果半夜聽到雷聲突然醒了過來,那雷打得特別可怖,讓她不由地想到了前世的一件事,那時在一場雷雨中她屋子一側泥牆突然塌了一片,雖然沒壓到她,但也是被石頭砸了幾下,手臂都擦破了,著實嚇得夠嗆,身上全是泥水弄得也特別狼狽,連哭了兩宿。

  這一世沈荷香可不想再遭這個罪,急忙套了繡鞋,抱了枕頭跑到父母的東屋,最後成功的擠在娘親被子裡,果然沒多久便聽到了震耳的一聲巨響,接著嘩拉一聲,連睡得沉的沈父都驚醒過來,在沈父與柳氏匆匆忙忙的披了外衣去西屋看時,頓時都嚇出一身冷汗,幸好閨女剛才害怕打雷跑到東屋去,否則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

  兩人回了東屋,沈荷卻是躺在娘親的被子睡得正香,小臉白裡透紅,黑亮的頭髮規規規矩矩的被攏到一側,柳氏上炕親了親女兒的小臉蛋,這才拿出積攢著的銀子數了數,七兩多點,柳氏一直想蓋個結實的青磚瓦房,之前便估算過,大概需要十兩左右,攢了這麼久的錢,現在還差三兩,柳氏歎了口氣後悄聲跟沈父商量著,兩人一直到天亮都沒睡。

  沈荷香夜裡睡的香,早上起來神清氣爽,細細擦了牙洗過臉後,便進了廚房從筐裡揀了幾個雞蛋出來,然後打碎到碗裡攪了攪,接著炒了盤香噴噴的油炒雞蛋做早飯。

  就在飯做好了,她洗了手打算到院外看看出去找人的沈父回沒回來時,結果就看到了籬笆邊上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邊走邊往院子裡張望,那張流里流氣的臉上還掛著幾分幸災樂禍的笑容,沈荷香見到此人便將臉一拉,眼神反感的很。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2:18 PM

第十五章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大伯沈成柱的的兒子沈滿福,比沈荷香大兩歲,今年十三,被大伯母慣的不成樣子,自己家被老宅人趕出來,其中便有沈滿福的「功勞」在,沈荷香此時想起來也是面上含霜。

  果然那討人厭的聲音便傳了來:「哈哈,我道是誰家的房子塌了,沒想到是你家的,不過這破泥房幾十年了,讓你們住那麼久也不算虧了……」

  沈荷香氣得眼睛一瞪,看著那張跟大伯一個模子的臉,突然記起一事,便是那簡舒玄的百兩銀子,在前世時根本沒有銀子這事,否則也不至於沈父後來鋌而走險,所以這點一直讓這世的沈荷香暗道奇怪,不過在見到了沈滿福,她才突然恍然,隱約記著前世這沈滿福便曾在家周圍鬼祟過,不久之後老宅那邊便發了筆橫財,城裡又填了一家胭脂鋪,日子過得是越來越滋潤,自家與之相比更顯得窮苦窘迫。

  如果沒有猜錯,當年那百兩銀子便極有可能讓這沈滿福尋了去,想到這裡沈荷香看向他的眼神都快掛上一層冰了,而那沈滿福卻是沒臉沒皮,此時見沈荷香瞪著他,原本還想像小時候一般伸手拽她頭髮拉著跑,看她嗷嗷大哭的樣子,但還未伸手便先一愣。

  才幾個月未見,這個臭丫頭怎麼像變了一個樣,在老宅時她雖然說不上醜,但是整天穿著灰不溜丟的粗衣不起眼的很,此時猛然間發現居然順眼多了,而且一雙大眼瞪起人來竟然出奇的好看,沈滿福目光落到了沈荷香身上穿的粉綠細棉衣衫,頓時露出明瞭的眼神,眼睛骨碌一轉,頓時道。

  「嘖嘖,家裡房子都塌了,你這窮丫頭居然還有心思臭美,哼,回去我定要告訴我爹,到時你們就算爬著回去也休想要出一文錢……」他說完趾高氣揚的仰著頭,等著沈荷香跪下哭著求她。

  沈荷香聽著氣得直磨牙,這一點她自然是知道的,就算穿成乞丐跪在老宅門口,大伯他們也不會給錢的,這一點沈荷香早已在經歷了無數次血的教訓後明白過來,所以在聽到沈滿福威脅的話,除了惱怒之外也是不怕的,甚至氣極的故意道:「對啊,這辦法我怎麼沒有想到,那就聽你的好了,一會吃了早飯我們就過去,你讓大伯放心,我們不要錢,給個住處就行,你們要是不收留我們,我和爹娘就躺在你們家門口不走了!」說完便毫不客氣的將木門一關,然後落了扣,看也不看那氣歪了嘴的沈滿福,轉身往屋裡走。

  沈滿福被關在門外氣得跳腳,沒人搭理只好灰溜溜的離開了,沈父和柳氏不多時便回來了,沈父手裡還拿了一小盆牛乳,沈荷香急忙接過,然後燒火熱了熱,煮開時又撒了點磨好的芝麻粉,然後用勺子盛了三碗放到桌上。

  一家人坐下邊吃邊說著話,早上沈父剛找了村子裡的幾個人,除了三個在外做工,其它的都在家閒置務農,現在離秋收還有一段時間,正好可以幫忙把房子蓋起來,對他們來說能在家門口賺著錢,也不耽誤什麼事,自然求之不得,都一口答應下來。

  沈父又找了村裡的老人估算了下材料,除去大量的木材不花錢之外,其它的零零種種及工錢加一起粗算最低也要八,九兩銀子,如果再多搭建幾間儲存乾花香料的房子,院子再擴大些,牆壁圍的再高點,恐怕十兩銀子也打不住。

  不過柳氏卻已不再擔心,因路上她跟沈父商量過,沈父與京城雜貨鋪的於掌櫃關係頗好,若開口賒欠四五兩銀子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如此一來十三四兩銀子蓋上一座結實的青磚瓦房足足有餘了,想到今年冬天便可以有暖和不漏風的房子住,閨女也再不用受冷遭罪,柳氏的心情便極好。

  相比之下沈荷香便更高興了,這泥草房夏天還可以忍受,冬天卻是冷得要命,想洗個澡都艱難無比,前世這樣的條件也只能如此,這一世她卻是忍受不了一兩個月不洗一次澡的日子,算算時間,現在蓋的話,初冬便可以搬進去住了,燒了地龍的房間定是暖意十足,一日洗上幾次都不怕。

  吃完了飯,沈父又急忙起身去了鄰村找幾個手藝巧的工匠,柳氏也在屋裡忙著收拾著東西,早上時她便跟鄰近的趙家說好,她家有一處閒置的兩間房,獨門獨院是原來是趙老太太一人住著,去世後便一直空著,自己家的泥草房現在塌了,不適合再住下去,家裡既然打算重蓋,一時半會的不可能蓋好,所以得先找個落腳地,已經與那趙家媳婦講好,一個月給五十文錢,收拾收拾晚上便過去。

  好在家裡的東西不多,離得也不遠,被褥小件東西柳氏和沈荷香來回幾趟便搬過去了,剩下的也沒幾件看得上眼的,那趙家媳婦還很熱心的用蒿草熏了屋裡蟲蟻,又裡外收後乾淨才騰出來。

  待幾日後沈父急匆匆的從京城回來,當真帶回五兩銀子,家裡這房子才總算是開工了,沈父給的工錢不比外面的少,加上村裡人淳樸幹起活來都很賣力,所以房子拆掉後,地基很快便打好了。

  因著規距,來家中做工的要供人早中兩頓飯食,這責任就落到了柳氏和沈荷香身上,要供十幾個人的飯食可不是容易的事,早上還好說,晚上包好兩鍋黑麵包子,裡面加點醃製的鹹肉,早上一蒸即可,或者熬點菜粥,裡面放些大骨湯,再就著玉米麵餅子,十幾個男人喝得是狼吞虎嚥,臨走盆裡碗裡都是乾乾淨淨。

  最難的便是中午那一頓,因下午時長工累,需要吃點好的,這頓要上不去,長工一下午的活都打不起精神幹,所以柳氏和沈荷香每天便變著花樣的做飯菜,但農家就那麼幾種菜,翻來覆去絞盡腦汁才能配出花樣來,好讓他們在天熱時吃著清爽。

  換一般的人家這頓差不多就算了,但柳氏面子薄,再拮據也不會讓人戳脊樑骨罵扣門,所以也當真是捨了錢,買些大骨肥肉,每日變成花樣的做,每頓都吃得那些工人眉開眼笑。

  甚至有一日的中午,每人還配了一勺油滋滋的紅燒肉,吃著那個香使得一干人都衝著沈父豎拇指,直道娶了個好媳婦,弄和菜比自家的婆好吃的多,實際這些菜色大多是沈荷香的主意,柳氏雖也常做菜飯,但又哪如沈荷香被那香販百般折磨,嘴叼的動不動便掀盤子掀碗,沈荷香也只得仔細琢磨伺候。

  雖然手藝好,但本就是被強迫的,心不甘情不願,加上這一世父母在身邊,自然是能撒嬌不幹便不幹,此時見了柳氏著急上火,這才出些主意搭把手,沒想到效果如此好,就連沈父吃起來也是滿足的大汗淋漓,心下也是驕傲的很,母女日日送來的菜,便是那一桶只放了些骨頭湯燒製的清湯,也是喝得連底都不剩,主家待人好,活幹起來自然是快,絲毫不見拖沓,如此這般肯定能在天冷前蓋好,讓沈家冬至前住上新房子。

  因虎子娘時不時的過來幫忙,就連虎子的小妹,十歲的李二丫都跑來幫忙燒火,柳氏不過意便想送點頭油胭脂送去以感謝人家幫忙。

  沈荷香想了想,覺得頭油胭脂固然好,但虎子娘為人本份,又是寡婦倒不好這般收拾惹人口舌,正好她琢磨著冬天做點澡豆賣,因皮膚乾燥起皮不似夏天,用澡豆洗澡潔面較為滋潤,索性不如現在便做上幾盒,順便自己和娘親留洗浴時用。

  這做澡豆除了一些香花瓣搗成泥和自製的花露水外,還需要皂角和一些豆子及香料,然後合在一起磨上千遍,直磨得像面脂一般細,再在盒中壓實,用的時候用竹片挑上一塊,雖不及面脂那般細膩輕薄,但卻能洗出水沫,洗完再用水一沖,皮膚便會特別的細滑白嫩,京城裡上至富貴人家,下至丫鬟小廝都用這個,便是平民家也會備上一盒。

  正好家裡買了些豆子,炒了菜後又剩了一些,沈荷香借了趙家媳婦的小手磨磨了一天,又取了她最愛的茉莉花搗得細碎和著茉莉花露水再加了皂角與一種瑜木的流汁,做了兩盒出來,雖然沒有什麼名貴的香料其中,但是泡了幾滴泉水的花香卻是清新怡人,綿遠悠長,能使人聞了再聞絲毫不覺得膩。

  隨即又用桂花做了兩盒後,這才用竹簍裝了,等了幾日不見虎子娘來,便在中午送飯時悄悄找到虎子,見沒什麼人便匆匆取了袖裡的兩盒帶著桂香味的澡豆道:「虎子哥,我等了兩日也不見李小妹來,所以這東西你幫我帶回去吧……」見虎子目光不解的從她臉上移到盒子上時,忙解釋道:「這裡是我做的澡豆,給吳嫂和李小妹用的,盒子是木頭的,用完扔了即可,蓋子要這樣打開……」

  虎子已年滿十六,長得頗為高大,此時高了沈荷香一個頭有餘,在她正在低頭解釋著澡豆的用法時,虎子卻是目光有些熱切的看著眼前少女有些汗濕的白嫩臉畔,及那說話時柔美的眉眼,一時間居然看得呆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山上站著一人,眼睛有些冷冷盯著那兩人,看似不慍不火,但手中攥的一把樹葉卻是不堪忍受般唰唰作響,最後直接被碾成綠汁,臉色也不知是太陽曬的還是怎地,竟是看著越來越黑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2:25 PM

第十六章

    這入秋的天兒實在是熱得很,沈荷香幫柳氏做好了飯,又冒著毒辣的午陽將飯送了過來,一路上身上早已是汗水津津,裡衣都貼在了身上,不舒服極了,而臉頰邊也是汗濕,幾縷黑髮濕漉漉粘在臉上,整個人看起來像被水沾濕一般,但美人便是如此,不僅不狼狽,反而顯得更加發黑膚白唇瓣瑩紅。

  而沈荷香此時心情正焦急著,哪會注意這些,不過是耐著性子將澡豆簡單的說了說便塞到虎子手裡,然後急匆匆回身幫柳氏收拾東西,好早些回去打水潔身,絲毫沒有注意到剛才手無意碰到虎子手時,虎子目光裡那隱隱的一絲羞赧和喜色。

  柳氏也是知道閨女這點嬌氣毛病,家中鍋裡還溫著水給她留著洗浴用,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忙簡單收拾了下,將碗盤放在擔子裡讓沈父晚上做完工順便挑回家,母女倆這才順著原路返回。

  西邊悶熱的小房間裡,沈荷香已經在浴桶裡洗了半天,這才覺得全身的熱意褪了下來,浴桶裡的水面此時還飄著一些茉莉花瓣,雖然家裡條件不允許,也沒什麼名貴香料可以用,但是這絲毫都不會阻止她用自己的方法,盡可能的讓日子過得更舒服些,所以便嘗試了幾次,發現在浴桶裡撒點花瓣再滴兩滴泉水,泡起澡來會更舒坦些。

  雖然手心滲出的泉水對人來說沒什麼用,但是卻可以讓花瓣充分揮發其功效,最明顯的便是聞起來香味更怡人了,也不知是泡得久沾了香味,還是身體吸收了水中花瓣的香氣,就算第二日用清水洗浴,那花香仍是淡淡附在皮膚上久而不散,當真比以前放的一些名貴香料的味道還要持久。

  泡了半個時辰,又用澡豆洗了一遍,沈荷香這才從浴桶中出來,擦乾身上的水珠套了肚兜小衣後,輕輕打個哈欠,方覺得全身舒爽愜意,隨即身子懶懶的坐在凳子上慢慢擦著半濕的頭髮,直到將長髮梳整齊才用手帕挽了下,這才湊近銅鏡看了看臉,只見銅鏡中微微長開了點眉眼的少女,眼晴正水靈靈的注視著自己,皮膚半點沒有曬黑,也沒有發紅髮癢的感覺和痕跡,擔心之色這才去了幾分。

  這幾日陽光毒些,幫著柳氏忙裡忙外什麼也顧不上,好在事後她勤著潤面,倒沒有像前世那般曬出一臉紅疙瘩,隨即放了鏡子起身清理起浴桶,完事後,又打開一隻精巧畫著美女搖扇的瓷盒,從中沾了些自己用山上新鮮茶葉做的淡綠色晶瑩面脂,抹了手臉脖子,這才爬到床上去補眠。

  而香山的另一邊,一輛破舊的馬車停在了山腳下,從裡面跳出一個穿著破袍的約十五六歲男子,急急進了山待尋到人便有些跳腳道:「哎呀簡兄,你怎麼還在這裡發呆,咱們的時間可是緊著吶,那西北慰軍徵兵只有三個月,現在已經過了兩月,再耽擱下去,就算你我不眠不休輪流駕著馬車也趕不上,慰軍的規距你是知道的,若錯過這次下次便是輪不上你我了……

  那男子正是當初與簡舒玄一起跑香料的小子,同樣家道落魄父母雙亡,像他們這般的人,想要光宗耀主的執念要比普通人更盛,仕途走不了那便入軍,將來若能以軍功混個一官半職頂戴花翎,也算是對得起家祖及父母的期望,而那慰軍便是幾個好去處之一,聽說那裡出來的武將數不勝數,雖然聽說招收兵士嚴格,且訓兵恐怖又危險,但對於想出人頭地的人來說,無疑是最好的出路。

  似乎發覺簡舒玄一聲不吭表情不對,那男子邊說邊順著他的目光向山下望了一眼,正好看到一個穿著灰色布衣女子的背影,看樣子年紀不大頓時瞭然,他是知道一些關於簡舒玄家裡的事,看來剛才那個便是與之訂親的女子,頓時有些不以為然。

  「簡兄,大丈夫何患無妻,將來你若是立了一等軍功前途無量,別說是一個村姑,便是那閨門的嫡女小姐都配得了……」到時何愁沒有美人投懷送抱?男子邊說邊暗暗搖頭,就算那女子有一兩分姿色橫豎也不過一個村姑,又有什麼好留戀,待將來入了軍長了見識,這等農家女自然就會忘得一乾二淨。

  似受了男子的提醒,簡舒玄臉色總算是緩和下來,他向遠處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收回了目光,似再無留戀般扔掉了手中被他輾碎揉成團的樹葉,頭也不回的轉身道:「我們走……」

  那男子見狀愣了下隨即點點頭,原本以為難以勸說,此時倒是對於簡舒玄的果斷有些佩服了,自古能成大事之人又怎麼會受兒女私情的牽絆,看來這次總算沒有看錯人,當然,若不是兩人當初從香域回來遇到鬍子和官兵追捕,逃亡過程中簡舒玄替他受了一箭,他又豈是放著機會流失,非要浪費時間駕著馬車到此,這完全是衝著此人可值得深交才會這般。

  不多時兩道人影便躍上了山下的馬車,那男子用力的一揮鞭馬,頓時抬起前蹄長嘶一聲,瞬間便衝了出去,很快的消失在了山間土路之中。

  此時柳氏和趙家媳婦正坐在炕邊跟著柳氏學著繡鴛鴦枕套,趙家媳婦不時抬頭,見到沈荷香往外倒著水,那剛洗浴完的俊模樣當真是讓身為女人的她見了都稀罕不已,一時間也是羨慕柳氏兩口子會生,怎地就能生出這般模樣的閨女來,自家的閨女跟人家一比,就跟個農村醜丫頭一般,這容貌便是比上城裡的閨門小姐也不差半分了。

  趙家媳婦是個直腸子的人,想什麼說什麼,不由開口道:「沈家娘子,你們家的荷香的模樣便是咱們附近幾個村子加一起也是頭一份了,唉,就是可惜,我家林子晚生了三年,否則便是死皮賴臉也要你們把荷香定給我們林子當媳婦兒……」她一個姑娘一個小子,小兒子才九歲,比荷香小了整整三歲,天天就知道瘋玩,哪會想媳婦是啥。

  聽人誇自己閨女,柳氏自然心下得意,不是別人說,便是她自己也是這般覺得,閨女除了比別家嬌氣點,其它的都沒得說,但嘴上卻不能這般說話,只道:「閨女再好早晚也是人家的人,哪如兒子在身邊能給自己養老送終,說來趙家媳婦你才是有福氣的,生得一對好兒女,將來便只等著享福了。」

  趙家媳婦只聽得眉開眼笑:「哎呀,有什麼好,一個個皮得跟猴子似的,巴不得上房揭瓦呢,哪如你家荷香秀氣,將來若是嫁入好人家,那可是比生兒子都富貴呢。」隨即放低聲音道:「再說了,沈家娘子你還不滿三十,好好養養身子何愁不能再生啊……」

  東屋兩家娘子正在小聲嘀咕,而沈荷香卻已是香甜的沒心沒肺的睡熟了,紅嘟嘟鮮若草莓的唇瓣正微微張開,露出了裡面整齊的兩排小小貝齒,顆顆形狀精緻,不僅雪白養得還很潤,便如那精雕細琢的羊脂白玉一般,當真是唇紅齒白誘人的很。

  虎子晚上將沈荷香給的兩盒澡豆拿了出來,李二丫頓時高興的跑過來,接到手裡時還很欣喜:「娘,我也有澡豆可以用了。」之前看到沈荷香屋裡桌上那些頭油胭脂瓶子,李二丫雖然羨慕但也只是摸摸,因知道自己家的情況想要也不敢張口。

  哥哥已經滿十六歲,到了娶媳婦的年紀了,家中房子要翻新,還要準備娶媳婦的聘禮,爹去世的早,只有虎子家一個勞力,也沒什麼手藝只靠著兩畝薄田,這錢不知要攢到什麼時候,所以虎子娘平日一文錢都恨不得掰開兩瓣花,便是幾文錢一盒最劣質的澡豆也很久不買了,洗臉洗澡只能上山摘點皂角用,此時聞到盒子裡香噴噴的桂花香,李二丫的心神都被勾去了。

  而虎子娘卻是有些擔心的看了虎子一眼,知兒莫若母,一提荷香虎子那眼神別人瞞得住,卻瞞不住她,只是沈家那丫頭今年才十一歲,過了年也才十二,年紀尚小,虎子整整大了人家五歲,便是等最少也要再等上四年,四年後虎子已二十多,這個年紀在農家孩子都滿地跑,換句話說,他們李家現在就剩下這麼一根獨苗,又怎麼能等得起。

  即便等得起,自己這做娘的為了兒子也豁出老臉求了沈家,但沈家如今已不是以前那般窮困,有了手藝又蓋了新房,也許過不了幾年便是村裡的富戶了,他的閨女生得一般便罷了,偏偏生得那般好,又怎麼會答應嫁到自己家受苦,恐怕就是不要臉面人家也不會答應。

  虎子娘動了動嘴有話想說,但見到兒子臉上的笑一時又張不開口,心下不由暗暗歎氣,想到鄰村有人剛提了個閨女,長得雖然一般但好在身體壯實,做農活是一把好手,而且女方對聘禮也沒太大要求,只要人好就行。

  虎子娘前兩天去鄰村趕集,遠遠的看了兩眼,都是農戶還算門當戶對,就是閨女長得確實不俊,原本還猶豫虎子會不喜歡,如今看來卻是要找個時間盡快把這門親定了,只有這樣徹底斷了虎子的念想,才能不讓他再胡思亂想。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2:31 PM

第十七章

      只有窮過的人才知曉銀錢的珍貴,沒有錢時生活的可怕,所以沈荷香很愛銀子,父親母親給的錢已經攢了半兩銀,雖不至於每日數上一遍,卻也是壓在枕頭上夜夜好眠的。

  前些日子因為有官府衙役在香山出沒,沈荷香雖然掂記著樹下的一包銀子,但也不敢貿然上山,眼前兩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一切都風平浪靜,這兩日她便急得心頭冒火,夜裡翻來覆去睡不好,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

  畢竟百兩銀子對農家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便是些小商販也幾乎等於全部身家了,並且這可是她打算好日後買山買地的第一筆資產,不能有絲毫損失,說起來也是有些失策,拿到銀子又見那簡舒玄受了傷,沈荷香表面不顯,卻也是撥了撥心底的小算盤,還人情拿錢打算一舉兩得。

  想到此沈荷香現在還鬱悶著,誰能想到這計劃沒有變化快,辛辛苦苦的功勞轉眼就被人分走一半,但人情被別人搶了便算了,若連這財也丟了豈不白忙活一場,百兩銀雖是那簡舒玄的賣命錢,但他的命怎麼說還是自己救得,她自認自己便是借也是借得的,待日後開了鋪子有了錢,區區百兩銀不過是幾盒胭脂錢,大不了再加百兩還他便是了。

  這日趁著沈父和柳氏不注意,沈荷香便順著小路偷偷溜到香山,先是查看了下那埋銀的樹下,看著似沒人動過,接著拿鏟子向下挖了挖,直到見了衣服才放了心,裡面的銀子數了數也一錠不少,沈荷香原本水汪汪的如一灣湖水的眼睛裡頓時帶上一絲喜色,摸了摸後這才又美美的將銀子埋了進去。

  埋好了原本要回去的,想到什麼她腳跟不由地一轉,又猶豫著朝山上走去,過了這麼久了也不知那山洞還有人沒有,沈荷香撥開了幾枝荊條向洞口看了看,這動作若是不軌的人做起來必是賊眉鼠目,偏偏美人做起來不僅無一絲猥意,竟還顯得顧盼生姿。

  看了一會兒見裡面一點動靜也沒有,沈荷香這才放下心來,想來也是,之前被那衙役進山搜了幾天,只要那簡舒玄腦子沒被燒壞,這山洞定是不敢再住的。

  想到自己之前留下來的一些碗罐和薄被,雖然都不是些值錢的東西,也被男人躺過了不打算再拿回來,但是難免是自家的東西,衙役進山之前她還沒有想到這一點,後來想起好歹不免有些後怕,所以這次來只想看看山洞裡是否還有遺留之物,要是有必要毀掉不留痕跡的,免得到時出什麼變故,此時正大白天,沈荷香倒也未害怕,見無什麼人便提著裙擺輕手輕腳的走進洞內。

  如她所料,洞裡早已人去洞空,地上的那堆銹跡斑斑的鐵具被衙役翻踢的到處都是,石床上空空如也,原放著的碗罐的地方也都無一物,難道是被衙役一起帶了回去?沈荷香不免有些心慌,急忙繞過鐵器到床邊四下尋找,哪怕是些打碎的碎片也好過被人帶走了,結果地上除了些水漬再沒有其它。

  沈荷香臉上不免有絲失望,心下只好安慰自己,那些不過是些家裡破舊的瓦罐,哪個農家又沒有這些,官府想查也不查不到什麼的,便是她帶來的薄被也只是簡單的被子,娘親既沒繡圖也沒留下什麼屬於自家的印跡,想想實在沒什麼好擔心的,便是她帶來的一套父親的舊衣,那也證明不了什麼,因那衣服農家人十個有八個正穿著,便是扔在衣堆裡都分不出誰是誰的。

  雖這般想,她還是不甘心在洞裡四下張望著,很快一樣東西入了眼,咦?沈荷香一直低著頭,隨手掖了下耳邊滑下來的髮絲,小步走了過去。

  不遠的牆角多出了一個破竹簍,竹簍自然不是她帶上來的,家裡一共三個,少一個柳氏都能察覺出來,便是那薄被為了不被柳氏發現,還是拿得她自己鋪在床下掂身的,給了那姓簡的之後沈荷香可是睡了一個多月的硬板床,其中的辛酸此時想來也覺得委屈的很,順帶的也越發的不待見起那人來。

  這只簍子明顯是別人家扔掉不用的,她遲疑了下伸手了白生生的小手揭開了簍蓋,結果發現裡面竟然裝著是她正在找的熟悉無比的碗罐及薄被,沈荷香微張了張小嘴,接著蹲下身將裡面的東西一一拿出,兩隻藥碗,一隻小罐,薄被已被洗的乾乾淨淨,曬得鬆軟疊好了放在裡面,只是少了那一套沈父的衣服。

  這……不用猜了大概也知道是誰做的,只是那人為何不將東西扔掉反而裝好放回到山洞裡?難道他還能算出自己今日會來此處讓她順道收走不成,或者只是好心的放回到山洞中存著留給後來人用?沈荷香有些想不透的直用手掖著耳邊因低頭時不時滑下來的調皮髮絲,罷了,既找到了東西她也不用再擔心了,謹慎之餘這些東西自然不會再拿回家中,她隨便找了入水溪便將東西沉入其中,日後再被誰找出來便不關她的事了,心情大好之下,這才下了山。

  如此忙碌了幾個月,沈家的新房終於在冬至前徹底完工,早上起來,沈荷香往凍得有些冰涼的手心呵了口氣,然後又跺了跺腳這才去了新房,因著借了於掌櫃五兩銀子手頭充足,沈父便想著蓋了便要蓋好,所以私下將院子又往外擴了數米,周圍的牆也都高高的圍了起來,尋常小伙都別想輕易翻牆而入,院子的地上按照閨女說的都鋪上了青花石板路,雖然青花石選的差些,但也是好看的緊,即使是雨天泥水也絲毫不沾腳,房間更是蓋六七間之多,其中有專門曬花和存放乾花的地方。

  燒地龍的一側沈父還親手隔了一間小房間,沈父說專門是給沈荷香做香料屋,夏天通風,冬天在裡面也是曖和的很,甚至還有一個新打的小手磨,專門給她用來磨一些皂角豆子,即輕快又好用。

  沈荷香看著滿意極了,這幾日沈父正讓木匠給打著一些家什,其中便有她想要的梳妝桌和雕花椅,自從知道後她可是往木匠那邊跑得極勤,便是盼著這兩樣快些做好呢。

  房子蓋得差不多,沈父這些日子也沒閒著,和虎子幾人上山摘了不少做胭脂頭油需要的花束,畢竟冬天萬物枯朽沒什麼鮮花用,到時做胭脂頭油便全要靠這些乾花瓣,在別人看來花時間采這麼多野花不值,拿到城裡也賣不了幾文錢,但是在沈家人眼裡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多採一些說不定一冬天不僅還了抵借於掌櫃的五兩銀子,還能有些富餘,所以說什麼也都要收集足了。

  按農家的規距,哪家蓋了新房都要請親戚鄰居熱鬧一下,她家自然也不例外,柳氏和沈父晚上便拿著草紙在那裡商量著,沈荷香卻是自己一人在屋裡收拾東西,到底是青磚石板,不是那坑窪的土面土,走起路來平整舒坦的很,床雖然不是什麼精美的雕花床,但好在大且木料結實,比原來那動一下吱嘎響的破床不知好上多少,柳氏還給她扯了淺色的棉紗布做了幔帳,床上還鋪了厚厚的棉褥,睡覺起來舒服的很,再也不會覺得硌得慌。

  最讓沈荷香高興的是,她盼著的梳妝桌和雕花椅晚上已經做好了,虎子和沈父下午便給她搬了進來,此時的沈荷香正將她的那些銅鏡木梳及瓶瓶罐罐拿了出來一一擺上,最後美美的坐在那三腳雕花凳上端量著桌子,都是合著她心意雕的花,雖然那木匠手藝不及當年在候府時的工匠手巧,但也算是農戶家的頭一份了,接著又環顧四周,屋裡的東西雖也簡單,但比起之前不似人住的漏草屋總算是勉強能入眼了。

  搬進了新房子,沈父和柳氏雖是嘴上不說,但每日面對村裡或羨慕或稱讚的鄰居都笑容滿面,兩人對未來也充滿了期待,覺得日子過的總算是有了盼頭,相信以後也會越來越好,不過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在辦酒席時,原本已不太來往的人居然不請自來了,見著老宅那邊的人便是柳氏臉上的笑也都僵了一僵。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01:13 PM

第十八章

      若說與老宅的恩怨,實際上與死的沈家老頭子有著直接關係,沈家老頭年輕頗為英俊,加上家中有些錢財,在城外置辦了幾十畝的良田,京城還有間鋪子,在農家來說也算是家底殷實,一有錢難免會有些風流,所以沈老頭一輩子共娶了三房媳婦。

  第一房是沈父的母親,因身子弱進門兩年多未生下一兒半女,沈老頭便又娶了一房平妻,便是大伯沈成柱的母親,待沈父生下來也已是三年後的事了。

  所以大伯與沈父並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而是同父異母,這樣的關係本來便有些不冷不熱,加上沈父的娘去的早,大伯的母親一躍成為正妻,在家中無母照應的沈父日子過得艱難,雖然大伯娘也早早得了急病去世,但他在家中的地位仍沒什麼改變,這便有了沈老頭一去,沈父一家便被灰頭土臉趕出老宅的事,應得的家產也被大伯以無子絕戶為由搶了去。

  便是前不久家裡實在揭不開鍋了,沈父與大伯商量著晚交幾天給老宅繼母的養老錢,大伯與繼母都不肯,想要借錢就更是不可能,那次以後,沈父與柳氏雖嘴上不說,但對老宅的人已是徹底心寒,就連這次自己家蓋了新房也沒有請那邊的人過來,這已經是與老宅斷絕往來的意思了。

  誰曾想那些人竟然臉皮厚的不請自來,雖然不喜,但這當著正吃飯的村裡人的面,柳氏與沈父也不好冷下臉把人堵門口不讓進,只得表情淡淡的請人進了新屋。

  「哎呀,他二叔你這事做的可讓人戳脊樑骨,家裡蓋了新房請了鄰居請了幫工,怎地就不請自己的親兄弟侄子過來熱鬧熱鬧,一頓飯還怕我們吃窮了你家雜地。」這大伯母一進屋看到那地上的青石板就眼熱,在看到屋裡打得那新樣式的家什及飯桌上的雞腿排骨,眼中不由的露出了嫉妒的神色,沒想到二房走了狗屎運,沒窮死居然還有錢蓋了這麼好的房子,家俱都比老宅的還新上三分,口裡的酸氣蓋都蓋不住。

  柳氏見她倒打一耙,口裡也不客氣,「戳脊樑骨的事多了,有人不怕我們怕啥,再說上次荷香他爹去老宅,他大伯說的明白,如今兩家已經分家了,日後只要每個月定期交二百養老錢到老宅,其它的事就不走動了,日後大家生老病死各不相干,是死是活誰也都管不著誰,死人這都不必管了,何況蓋個屋子……」大伯母被頂的有點噎,不由看了眼旁邊黑著臉的沈成柱。

  看著那比不了自己,窮得吃不上飯的沈成石居然蓋了處比老宅不差多少的新宅院,沈成柱心裡也是不舒服的很,這時聽了柳氏的話一時惱怒,當初也怪自己把話說的太絕,他也沒想到沈成石會有鹹魚翻身的一天,但話已出口,現在再說收回他當家作主的自尊也是不允許的。

  那原本坐在主位的繼母見狀卻是笑著轉開話題道:「二媳婦兒,我看這房子蓋得著實不錯,日後你們二房一家也總算是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了,我也算放心了,對了荷香呢,剛才進屋怎麼沒見著她?」說完便四下尋了尋。

  旁邊的沈桂花聞言卻是不屑的瞥了瞥嘴,目光盯著屋裡的一件新樣式的櫥櫃,手中不由地扭緊了手帕,心想待回去定要讓母親給她也做一件,沈桂花正是繼母錢氏生的女兒,錢氏是沈老頭娶得第三房媳婦,年紀與沈老頭差了二十多歲。

  沈桂花也算是沈老頭老來得女,一向寵得很,要什麼給什麼,錢氏也只得了這麼一個閨女更是當寶貝一般,沈荷香在老宅時,便是經常被沈桂花使喚的跟丫鬟一樣,稍一不聽話便跟錢氏和沈老頭告狀,免不了便要被訓斥一頓。

  此時正在門外偷聽的沈荷香見躲不過,只好佯作剛到輕推開了門,然後走了進去,這一進去,屋裡的人都看了過來,見到她時除了柳氏和沈父都露出了不同的吃驚狀,也難怪,在家老宅她整日穿著黑乎乎或灰布衣,頭髮有時都是亂的根本不起眼的很,哪想到這才分家一年多,當年那個不起眼的醜丫頭竟然出落的這般好。

  瞧那一抬腳伸進來,隱在襦裙下只露一點鞋尖的小巧粉色繡鞋便緊緊的勾著人,人一進來立即便讓人覺得眼前一亮,沈荷香上衣穿了件桃粉色細棉和著上好棉花做的夾身小襖,下身則是深藍棉布襦裙,衣服料子算不上多好,顏色與沈桂香身上穿的紅色綢襖相比也不算鮮亮,但不知怎地卻是讓人移不開視線,不知是吃得好還是怎地,個子竟是比在老宅時高了半個頭,看著竟也顯得亭亭玉立了。

  沈桂花見著沈荷香白嫩的臉蛋及盈盈的身姿,一時嫉妒的眼睛發紅,又見屋裡的人都被吸引了去,更是把帕子扭的跟麻花一樣,她本就是心高氣傲又有些任性,長得頗有幾分姿色,一向也沒把別人放在眼裡,更不提二房這個醜丫頭了,如今見這醜丫頭換了個樣竟比她還漂亮,便覺得全身不舒服像生了病一般。

  便是連正在桌上沒大不小吃著雞腿肉的沈滿福也是愣愣的停了嘴,之前他便覺得沈荷香變了樣,此時見了不施粉黛竟是比那整日臭美的小姑還好看,再見那如盈盈春水顧盼生輝的眼眸,一時間看得也是移不開眼。

  沈荷香一進屋便向柳氏和沈父走去,到了身邊便道:「娘,外面虎子娘和趙嬸幫忙招呼一中午呢,一會兒我讓二丫和趙家小弟裝點剩菜帶回家去給她們當晚飯吧,省得再做了。」柳氏今日布的席面不錯,就算是剩菜一般的農家也很少吃到,自己家吃不了送些給人也算是還個人情了。

  柳氏聽罷臉色緩和了下,覺得自己閨女沒白教,懂得人情世故,這才露出了笑容點了點頭,隨即看向屋裡的人時笑容又一淡,只這一點便看出差別,這些所謂的親戚不僅空著手來,便是連個鄰居都趕不上,人家還付出勞動了,連她閨女都懂的禮尚往來都不屑做,當初也是瞎了眼,如今可算是看透了,就這些人還有什麼可指望的。

  「這是荷香吧?快到奶奶這兒來,哎呀可真是女大十八變,去年我見了還小呢,個子只有這麼高,這轉眼了就成大姑娘了……」錢氏看著荷香目光帶著笑意極為熱情道。

  沈荷香看了眼那上座笑容可掬的錢氏,心道那沈老頭最後一個卻是會挑,頗為賢淑大度,雖然這些也只是表面看著而已……

  聽到錢氏的話她心下腹悱,自己過了年不過才十二,離大姑娘還遠著呢,卻還是意思意思的走前了兩步,聲音怯怯的叫了聲:「奶……」轉身看了瞪著她的大伯及大伯母也如老宅時弱弱的叫了聲。

  沈荷香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紀,不必描畫眉目便如枝上那明媚的三月桃花,相比之下擦了厚粉和胭脂的沈桂花便落了下乘,反而失了天然顯得有些老氣,錢氏原本想誇讚下荷香,續而緩和下屋裡僵硬的氣氛,但卻沒想到弄巧成拙,看著旁邊桂花的帕子都快撕破了,錢氏有些頭疼,生怕她不顧好賴的耍小性子壞了事,頓時柔聲道:「荷香,你姑姑在家經常念叨你,這一年多才見一次面,快帶她到你房間去說說話兒……」

  沈桂香不願意的扭開臉,沈荷花就更不願意了,她還沒忘記當年自己嫁入侯府剛半年時,這個名義上的老姑竟然不顧臉面的非要進府的探望,一住便住了半個月,還試圖露肚兜想要勾引小侯爺,讓自己成了整個侯府的笑柄,現在想起來還覺得面子燒得慌,她那時雖然是個妾,可也是要臉的,當初自己過門也是光明正大,不曾似沈桂花這般下作。

  柳氏也不想自己閨女在這裡聽這些酸話,便拿眼神意示道:「帶你老姑去吧。」

  沈荷香眸了輕動了動,便只好展笑道:「老姑,我的房間就在旁邊,這就帶你去看看……」

  「哼,有什麼可看的!」沈桂花忿忿說完,見錢氏扭了她一把,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捏了帕子站了起來,賭氣的越過沈荷香往門外走,沈荷香故意慢慢的跟在後面,出去後還特意背過身輕輕的掩上了門。

  見兩人出去,那大伯母便急不可耐道:「我說他二叔,你蓋這房子怎麼也得十三四兩吧,一年前還窮的叮噹響,讓你拿來兩百文錢孝敬娘你都推搪拿不出,這突然間就蓋起了這麼大的宅子,你是賣了女兒了?還是有了什麼發財的門路……」

  沈成石本來還在一邊默不作聲,聽完頓時豁然站起怒瞪著大伯母,柳氏也立即接口道:「大伯母說的什麼話,我們家就荷香一個孩子,便是賣我們自己也不能賣她,再說了我們能有什麼門路,原來的房子塌了,不蓋新房你想讓我們一家子大冬天的住塌房凍死嗎?荷香他爹不過是跟城裡的於掌櫃交好,好說歹說的求人家借了銀錢給我們蓋房,倒不似那些絕情絕義的親戚,人快要病死了想借百文錢買藥都不借!」

  沈成柱頓時哼了聲起身,也不看柳氏,只跟沈成石道:「別的閒雜人我不理會,我今天來就一件事,聽說你一直在城裡於掌櫃那裡拿貨,怎地自己家有的還要跟旁人買?看在你日子過得難我就不說什麼了,你若還認我這個哥,以後不准再去於掌櫃那裡,直接到我這裡拿,我算你便宜些就夠你賺的,保證你養家餬口……」

  後面的沈荷香沒聽到,因那沈桂花已經進了她房間,還不耐的叫了她兩聲,生怕她弄壞了東西,沈荷香只好猶豫的離開門快步向屋裡走,但心下卻是暗暗有些擔心父母的反應,之前她還無比慶幸那老宅的人把事做得絕做得透,不僅分了家情誼也一併沒有了,這樣太合她心意了,日後無論自己家過的多好也不用再顧及老宅那邊,因那些傷人事傷人話說了做了,大家也都知道了,就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想反悔都不成。

  但她沒想到老宅人臉皮真是奇厚,竟然還來提條件,沈荷香就怕沈父柳氏一時心軟應了,若是如此當真是後患無窮,一時間也是心不在焉的進了屋,目光一掃便見那沈桂花已經在她房間轉了一圈,她早上細心束好的幔帳都被扯開了,幾件乾淨要放櫃的衣服也被翻亂,此時正在她梳妝台翻看著她那些寶貝的瓶瓶罐罐。

  轉眼便見她拿起了自己喜歡的那瓶碧綠帶茶香氣的面脂,那是沈荷香收集香山上最好的新鮮茶葉,又泡了五滴泉水蒸煮半天花了心血做的,本來是專門用作夏日陽光曬過後擦用,後來發現用著皮膚頗為舒服,便一直當洗澡後的面脂用,現在只剩下了半瓶再沒有了,沈荷香生怕她弄撒了,三步並兩步的急忙過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01:19 PM

第十九章

      見沈荷香護寶貝似的急步而來,沈桂花撇了撇嘴,之前看到屋裡雕得花的桌椅似乎是京城裡沒有的新樣式,她眼珠都瞪大了,自己用的那張還是個半舊的,此時恨不得將這個搬到自己家裡去,再加上一桌子的瓶瓶罐罐,還有手裡這瓶她從來沒見過的碧綠膏脂,一時間嫉妒異常。

  咬牙心道這二叔家窮得掉底,怎麼會捨得錢給醜丫頭買這麼多的胭脂水粉,怪不得今日看著妖裡妖氣的,有這麼多的香脂就是個醜的也能畫出個人樣,她說別人妖裡妖氣,豈不知她在別人眼中才是如此,白粉塗得恨不得蓋住鼻子,嘴紅的就跟喝了豬血,反正在她心裡是絕不會承認那醜丫頭比得過自己。

  又看了眼手裡這瓷瓶外面精美的彩畫,一時又恨又嫉,抬頭使勁擠出點笑道:「荷香,正好我那盒面脂快用完了,你的這盒我就拿去用了,老姑用你點東西你總不會不給吧?」說完便緊緊的盯著荷香。

  沈荷香心裡正煩著,聽著這話也是冒起一絲絲火氣,若平日給她便罷了,懶得跟這種人糾纏不清,可今日她就是不爽,一家人老的少的來欺負人,真當人是泥捏的沒脾氣呢,隨即便不客氣的將那瓶茶脂微微一用力搶了過來,面上卻笑道:「老姑你說笑了,這面脂我都用過了,怎麼能讓你用剩下的呢。」

  沈桂花正心裡嫉妒的似火在燎一般,見沈荷香全沒有以前膽小低下的樣子,雖笑著說話,但那笑看著可是刺眼的很,而且她越是護著不給,她就偏想要,在她的認知裡有母親和大伯在就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你是我侄女又不是旁人,我不嫌棄你就是了,快給我……」說完便伸手去搶。

  沈荷香立即退了一步將瓶子放背後躲過了她的手,沈桂花見搶不到便回頭又抓了一盒,「那就這個給我……」那盒正是沈荷香用沈父摘下來的茉莉花籽細磨的水粉,比那用米磨的不知細薄多少,撲在臉上即白又免了擦厚厚水粉的痕跡,而且天然的帶著茉莉香可久久不散。

  她本打算讓沈父帶去給那買她胭脂的富戶小姐,看能不能賣上一兩銀子解解家中蓋完房子的窘迫,此時見沈桂花去拿,自然是不讓,臉色一變便要去奪,沈桂花見狀便故意手臂一歪,將梳妝台的一半盒子往地上一掃,頓時辟啪的一陣清脆的響聲,數個瓷瓶砸落到青花石上碎得四分五裂,紅的胭脂粉的膏脂撒了一地,頗為狼藉,沈桂花見狀頓時驚訝的捂口:「荷香你幹什麼來搶,你看看你,瓶子都砸碎了!」眼底卻是帶著得意,醜丫頭就是醜丫頭,看你以後還拿來什麼來臭美。

  真是欺人太甚,一瞬間沈荷香氣得心口都發疼,深深的吸了口氣後,掩了神色上前一步,聲音帶著哭腔的大聲道:「老姑,你拿別的都可以,但能不能把水粉還給我,那個對我很重要,求求你還給我吧……」

  沈桂花便是這種人,別人越是珍惜的東西她越要搶到手,如今聽到沈荷香跟她說水粉重要她就更不會給了,此時見沈荷香突然靠近,以為她還想像剛才一般來搶,便用胳膊一拐,誰知沈荷香突然像面捏得似的,一碰之下竟是「啊」的尖叫了一聲,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就在愣神時,便聽到門被打開,沈父和柳氏慌忙的衝了進來,後面跟著沈家繼母和沈成柱,聽到動靜在沈家幫忙的鄰居也陸續聚在門口。

  一進去便見一地的瓷瓶瓦爍,沈荷香整個人像被人推倒在地上一般伏地上面,身下還壓著一層碎片殘渣,而沈桂花卻是完好的站在梳妝台前手裡還拿著一盒水粉,這一刻這情景誰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見沈荷香此時從地上緩緩抬起頭,兩隻眼似被水泡過紅通通的全是疼出的淚水,整個人像隨時都會疼暈一般沖柳氏斷斷續續的叫了聲:「娘,娘……」

  沖在門口的人看得最清楚,膽小的啊的一聲退了幾步,只見沈荷香的一面臉血糊糊,嘴角還掛著血跡,身上雖無事,但手似乎被瓷片割傷,地上落下一灘血,手抬起來還在不斷的往下滴,本來嬌滴滴的小姑娘此時看著也是滲人的很。

  柳氏見狀差點昏了,若不是虎子娘在後面扶了她一把,真得直接暈過去了,這古代女兒家的臉面最是重要,容貌若被傷了,不說是嫁作好人家,便是給人做續絃做妾人家都嫌棄,如今閨女原本白白嫩嫩的臉上一片血,柳氏怎麼能不嚇暈。

  虎子娘見荷香傷得似不清,整個小臉似被血糊了,手上的血更是流個不停,頓時大聲叫外面人去找胡大夫過來,緩過神柳氏便撲到了沈荷香身邊,「荷香啊,告訴娘這是怎麼回事,剛剛還好好的這是怎麼……」

  沈荷香似有些堅持不住的散了眼瞳,血乎乎的手用力抓著柳氏,口裡只道了句:「老姑她,她,她……」還未等說完便眼前一黑暈倒在柳氏懷裡,柳氏一聽到老姑兩個字,眼睛便如那護犢子的母老虎一般抬頭仇視的瞪向沈桂花,在老宅時她就背地裡天天欺負荷香,如今分了家竟然還欺上門來了。

  見到二嬸的表情像吃了她一般,又見沈荷香倒在血泊裡,沈桂花哪曾遇到這場面,頓時手一鬆,那盒香粉掉了下來,濺了她一鞋的白,嘴裡不由地大聲推脫道:「我沒推她,是她自己摔倒的,你,你們瞪著我幹什麼?」說完看向錢氏,委屈的嘴一憋道:「娘,我就是跟荷香要點香脂,她不給我,就,就自己弄碎了瓶子,自己倒在上面,她誣賴我,可不是我推的,我沒推她……」

  她以為自己說的是實話,可是聽在別人耳中那就跟笑話一樣,大伙聽過推卸責任的但沒見過麼這般好笑的,就跟此地無銀三百兩一樣,誰信啊,自己把瓶子弄碎了自己躺上面,毀了容就為了誣賴她,誣賴她有什麼好處啊,真當這些人是傻子呢。

  錢氏也知道自己閨女的性子,明白這事十有八九是桂花惹出來的,平時倒還好說,可是現在兩家剛剛有點緩和關係,桂花就鬧出這麼一出來,錢氏的眼神也有些恨鐵不成鋼,但又能怎麼樣,畢竟是自己的閨女,自然是要向著的,便拉了桂花看看她確實沒事,這才放心下來佯裝的訓了兩句,大伯聽罷不以為意道:「這都是孩子之間鬧騰,手也沒個准,再說也不是有意的,流點血怕什麼,等會讓胡大夫過來好好看看就是了……」

  還沒等說完便聽到沈父一聲怒吼,「閉嘴,你給我滾!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愛女如命的沈父在看到荷香滿臉血時已經在手發抖,在看到閨女暈過去柳氏又哭成個淚人,老宅一群人卻還在說著假話說風涼話,那眼睛都已經是怒紅了,原本在老宅他便忍得夠久了,因他既不是老大可以撐起門戶,又不是小的受沈老頭寵,加上他心地寬厚有口飯吃便從不計較,所以即使被人從老宅趕出來也沒說句重話。

  而此時卻是一反常態,紅著臉像要與人拚命一般。

  「二弟,你這是要幹什麼?」沈成柱見狀面子掛不住,拉下臉來:「不就是個丫頭,大吼大叫的還把不把你哥和母親放在眼裡了?」

  沈父不知什麼時候從牆角抓過根手臂粗的窗稜木,如同瘋子似的把木頭指著沈成柱道:「大哥?有把自己親兄弟趕出來住狗窩的大哥嗎?你弟媳都快病死了,跟你借百文救命錢都不借,你算什麼大哥?現在見我蓋了房子了,過來跟我稱兄道弟談買賣,說白了,你不就是打房子的主意想挖坑騙我的錢嗎?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如今我閨女生死未卜,你連句人話都沒有,還跟我端大哥的架子,我呸!像你這樣的大哥我要不起,也不想要!」沈成石把手中的木頭用力的砸著石板,整隻手都被稜角磨出血而不知。

  「我今日就當著村裡鄉親的面跟你說清楚了,從父親剛去世你不顧兄弟情分將我們一家趕出老宅的那一天起,你我兄弟就已恩斷義絕,以後各憑生死老死不相往來,將來我就算是刨樹根要飯也絕不要到你家門口,你們以後也休想再登門一步,否則便如此衣……」說完便聽到一聲布帛撕裂聲,沈成石今天穿的一件青色新袍便被撕裂一角。

  「混帳!你敢……」沈成柱聽罷惱羞成怒,揮著拳頭便想上前,沈成石手裡的木棍便輪了上來,已經似瘋了似的罵道:「想欺負我老婆孩子,你得踩著我屍體過,你們不走是吧?好好好,今天你就幾人就一個也別走了,我拼了這條命拿你們給我閨女陪葬,反正也是絕戶多拼一條賺一條……」

  「天啊,沈家男人讓自己兄弟給逼得失心瘋了,快拉住他……」趙家娘子大喊一聲,頓時有幾個村裡男人恍然清醒,急忙上前攔著沈成石,再加上柳氏坐在地上摟著一臉血的沈荷香嚎啕大哭,場面頓時亂成一片,而沈家老宅的人可是個個惜命的很,有能耐的也怕那不要命的,何況是他們,不等胡大夫來,一家人便如過街老鼠般灰溜溜的從新宅離開了。

  走時那沈成柱的臉跟塗了鍋底灰一般,這人容貌長得跟他娘一樣,但性子卻跟沈老頭頗像,最是好面子,此時被兄弟打出家門還是頭一遭,看到有人看,走起路來就跟跑似的。

  那繼母臉色就更不好看,但可沒人可憐他們,這老宅人什麼樣大家知道的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少見的心狠人家,雖然燕京國的人頗重孝道,百事孝為先,但是這也得是互相的,而且親母跟繼母兩者的區別也很大,何況眼前這個還是沈老頭娶的第三房,第一個正妻,第二個算平妻,那第三個頂個名頭實際上才是個妾,娶到時沈成石都已成家,這既沒生他也沒養他,如今每月風雨不動的給她二百文養老錢,她自然沒有立場像生母一樣訓斥,雖然面子掉光了也只能咬牙忍著。

  並且親兄弟反目的事多的是,老人在時還好,老人下去了便都是人走茶涼,關係好的親近親近,關係不好也就淡了,村民倒也沒怎麼嘲笑,倒是那個沈桂花的惡毒之名卻比那錢氏擔心的更甚,一時間在十里八村名聲大噪,弄得日後到了說親的年紀愣是沒有半個媒婆上門,也算是沈荷香為自己兩世出了口閒氣。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01:25 PM

第二十章

    回了老宅,錢氏安撫了一下午哭哭啼啼的閨女,這才好歹的哄著沈桂花回了屋休息,老宅的房子多,如今走了沈成石一家便更寬敞了,錢氏所住的正是位置最好的一間。

  錢氏是沈老頭最後納的一房媳婦,年紀比沈老頭足足小了一半還多,沈老頭活著時她便是受其疼愛,沈老頭死了周圍人對她也算敬重,所以吃穿用度都不缺,平時穿著打扮也顯得端莊賢淑,但卻微微有些顯老,實際上她年紀也不過才三十有六,卸了妝束人要更年輕些,從浴桶出來還未等將水清理了,一個人影便從後面突然將她撲倒在炕上。

  那人喘著粗氣將手伸進了那紫紅色繡著石榴紅的肚兜內,另一隻手彷彿知道她要罵人一般,緊緊的捂著她嘴,她先是開始不斷的掙動著,但一個女子又如何是男人的對手,不僅顫動厲害的胸前被一隻手摸了個遍,便是連貼身褻褲也被一把拽下。

  全身有些涼意她掙扎的更厲害起來,這時身後壓著他氣喘如牛的人恨恨道:「賤人,今天的好事都讓你閨女攪合了,你滿意了啊?我告訴你,我很不高興,你要是敢叫出一聲來,我就把你女兒賣到窯子換銀子用,讓她日後千人騎萬人枕你信不信?信不信?」

  見身下的人屈服不動了,那男人終於鬆了手,接著那錢氏便抖著唇驚嚇又帶著哭腔斷續的罵道:「沈成柱,你個畜生,那是你親妹子,你還是不是人……」

  「我不是人?」沈成柱從後面用力掰開錢氏的腿,兩隻手指一夾那縫隙,錢氏便渾身一軟癱在炕上,「我娘生病了你忙著勾搭沈老頭,我娘病得全身生蛆流膿的時候,你正被沈老頭操的嗷嗷叫喚,我求你幫我娘買點藥,你怎麼說的?沒錢?還讓我娘天天吃豬食,我不是人,我若不是人我就把你和你閨女一起賣到軍營當女奴,一天挨幾百男人操,看你還活不活?」沈成柱臉上有些猙獰道。

  錢氏聽著不由流下了眼淚,當年她尚年輕不懂得忍讓,為爭著當家做主暗地使手段間接虐殺了吳氏,誰會想沈老頭後來年紀大無用了,未等她生下兒子就突然死掉,如今自己落得這般上不去下不來的境地,白天看著她是端莊賢淑的繼母,晚上卻是百般忍耐供人發洩羞辱的賤奴。

  「不想你女兒被萬人騎,就把腿張大點,賤貨……」沈成柱猙獰的拍著錢氏的白臀,錢氏害怕加屈辱之下只得將腿打開,那沈成柱的手指就如毒蛇一般鑽了進去,錢氏頓時痛哼了一聲。

  「賤人!跟人眼前裝得跟忠貞,背地裡跟妓女沒什麼兩樣,你當我不知道你在沈老頭身下掰著大腿浪聲浪氣,現在他死了你又叉開腿讓他兒子操,真是又賤又騷!真想讓全村男人都來看看,看看你這騷貨長得什麼樣?」說完沈成柱將那流得滿腿都是的黏水擦在錢氏的臉上,然後解了褲子將他那東西直直捅了進去,手裡則用力不停的揉著錢氏豐滿的前懷,如騎著馬一般整個下身不管不顧的聳動起來。

  在沈成柱的心裡,當年母親死的那慘狀與他偷窺隔壁錢氏跟沈老頭歡好情景成了鮮明的對比,在他尚懂男女情愛時種下了一枚仇恨的種子,沈老頭已死,而錢氏無疑就是承受後果的人,他就要這般留著她羞辱她報復她,直到他死為止。

  錢氏本還在流著淚,但隨著東西不斷的搗著她,不多時便開始隨著身後男人的動作動了起來,嘴裡也發出陣陣難耐的聲音,屁股撅得老高似迎合一般,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錢氏捂著嘴悶叫了一聲,沈成柱也喘起粗氣,嘴裡邊罵著賤人邊身體一哆嗦算是丟了。

  半晌,錢氏才顫巍巍的扯了一邊的衣服蓋在衣上,坐在一角捂著臉,眼淚沾濕了手,沈成柱哼了一聲不理會她,只悶聲道:「鋪子現在虧空的厲害,缺三十兩銀子,老二家的事本來能辦成,這下讓你閨女全毀了,還有臉哭,我不管,你自己看著辦,如果不行我就把你閨女的臉劃爛去給老二家閨女賠罪去……」

  「你敢……」錢氏說完便擦乾眼淚:「桂花才十二歲,她懂什麼,她還是個孩子,她還是你妹子,你怎麼下得了手,那沈老二如果不是你當初做的絕情,又怎麼會連你這個哥哥都不認了,一切還不是你……」見到沈成柱有發怒的跡象,錢氏身體一哆嗦,頓時又改口道:「你二弟突然能蓋起房子這事你不覺得有些古怪?十多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就算有點交情人家又怎麼會一下子借這麼多。而且今日我看荷香那丫頭的胭脂水粉不少,便都是便宜貨最少也要二兩多銀子,砸在桂花鞋上的水粉我捻了捻,恐怕不是什麼便宜貨,若說你二弟他東拼西湊借錢蓋房子還說得過去,但蓋房子錢且不夠,還給閨女買水粉這事有些不對勁,只怕事情並不簡單,而且桂花哭著跟我說了一下午,她只是輕輕推了荷香一下,這怎麼就能把臉劃得那麼重,恐怕裡面有蹊蹺,你再查查看……」

  「所有人都看到了,滿臉都是血那能有假?你別為你閨女開脫了,你閨女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有就二弟那樣兒除了賣貨郎他還能會點啥?除非是揀著銀子了……」沈成柱極其自負,完全沒把錢氏這話放在心裡,反而道:「就算是他揀了銀子,我也要扣出來,他不是不認我這個哥哥嗎?行,不認就不認,但他總不能不認你這個繼母,沈老頭死前可是囑咐他好生對待,他現在蓋了新房子有了家底,若是不給你養老錢那可不行,你從下個月開始就跟他要一兩,看他給不給……」

  「一兩!你想錢想瘋了……」錢氏聽罷不由脫口而出,剛說完便被沈成柱咬牙一把扯著頭髮,錢氏身上的披的衣服頓時掉落一邊,整個人白條條的壓在炕上,被沈成柱不知憐惜的狠狠一頓操弄。

  而另一邊胡大夫已經過來,沈荷香也換了件衣服躺在床上,胡大夫五十多歲,長得瘦小但眼晴極為有神,他一看沈荷香滿臉沒來著及洗掉的胭脂痕跡,小鬍子便抖了抖,把完脈又查看了下她手上的傷口,這才沖急得團團轉的柳氏和沈父瞪眼不滿道:「你讓人呼天喊地的拖我來,我還以為是啥大事,不就是手上紮了塊瓷片流了點血,真是的,就這點小傷用點蒲黃包上,不沾水三五天就好了,還用請什麼大夫?害得我一鍋藥都白熬了……」這還是看荷香是個女娃,否則就這點傷口換個大老爺們那都不是事,用涼水沖一下照樣幹活,包都不必包了。

  「你們要還不放心就弄點乾紅果和野乾棗給她熬點湯補補血,這兩樣家裡總有吧,女娃沒事讓她多喝點有好處……」說完還掂記著鍋裡的藥,起身便往外走,沈父和柳氏見狀急忙追出去給錢,畢竟讓人家白跑一趟,總不能再不付診金。

  待柳氏返回來,便看到自家閨女正倚在床邊笑盈盈的抬著手看著上面的傷,如果不是知道她沒事,柳氏估計又要落淚了,會以為她閨女嚇傻了,哪有人看著傷口笑的,而沈荷香此時腦中正回想沈家老宅那些人被自己和父親嚇破膽落荒而逃的樣子,真真是出了口惡氣。

  隨即沈荷香冷的不由哈出口氣,身子立即往暖和的被窩躺了躺,冬天地上涼的很,剛才裝暈躺了這麼久此時她冷的很,進了暖被窩才好受些,接著便懶懶的用另一隻沒受傷的手,拿起放在床邊盆裡沾濕的帕子,然後輕輕的擦著臉上的胭脂。

  沈荷香可是最愛惜自己了,她才不會拿自己的臉跟那沈桂香開玩笑呢,當時也不過是臨時起意,在袖中藏著一個胭脂膏的盒子,趴在地上時趁機往臉上抹了幾把打算嚇嚇那些人,誰知在撐在地上時,好死不死的竟有一塊瓷片當真刺進手心,疼得她眼淚立即不受控制的落下來,整個表情自然的無與倫比,看不出任何破綻,這一真一假一虛一實,不僅將老宅人趕出去,一向不敢反駁大伯的沈父居然當著村裡人的面跟大伯決裂了,還有比這更讓人高興的事嗎?

  沈荷香覺得能讓沈父認清他們的真面目,就算讓她再損失了一些胭脂瓶子,手再多受點傷也是值得的,正這般想著,那手便似提醒她一般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怕疼的沈荷香立即淚眼朦朧,見到柳氏進來,眼淚便像找到了出口大顆大顆不要錢的盈了出來,直看得柳氏心尖尖都疼,坐在床邊連連安撫了半晌,直到沈荷香掉了幾滴發洩的眼淚,這才覺得手上心裡都好受些,自己舒服了就不管別人,闔了目窩在柳氏的腿邊便沒心沒肺的睡著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01:30 PM

第二十一章

      接下來一段日子沈荷香過得頗為舒坦,屋裡每日都燒得暖暖的,手上有傷家裡做飯的活計柳氏不用她碰半點,而沈父竟真的聽了胡大夫的話,當天就去了香山摘了半筐野棗,順帶還擼了一大籮的榛子和野核桃來。

  冬日本就是在家窩著的時候,村裡家家戶戶老太太媳婦兒沒事都坐在炕上,要麼繡些花換點零花錢,要麼便聚在一起嗑著瓜子乾貨東家長西家短的聊天,沈荷香本想要做些澡豆的,但手上有傷,便難得在屋裡偷著閒,每日除了睡覺便是到柳氏屋裡吃沈父砸好的榛子肉。

  閒來無事時竟是用手中的兩滴泉水泡了幾顆大棗,因泉液一日只有幾滴,稀罕的很,所以她用的頗省,除了浸泡花瓣外便是泡壺花茶水,等一家人吃完飯喝上兩口,今日沒做什麼倒是剩下幾滴,怕著浪費,便用水將棗兒泡了會兒,誰知本來小小的乾癟癟的野山棗,在泡過泉水後撈出來卻發現個個紅彤彤油亮亮的,比從樹上剛摘下來時還要新鮮。

  沈荷香拿起一個輕啟貝齒咬了一口,頓時山棗飽滿的汁液流入口中,那個香甜可口自不必說,舌頭捲著棗肉當真是恨不得一起吞下去,吃完許久口中的棗香味仍久久不散,沈荷香看了眼不由心下暗歎,這泡過泉液的棗兒若是拿來做了紅棗糕,定是比小侯爺當年從宮裡帶出來的糕子還要美味些。

  沈荷香本就喜歡吃紅棗,在侯府無事時便學做了些點心打發時間,做的最多的便是紅棗糕,手藝雖比不過京城有名德雲齋糕點鋪的手藝,但滋味也是相當不錯,吃過的人無一不讚,待過了幾日傷口好的差不多,一時手癢之下便想著做一點給沈父和柳氏嘗嘗,順帶自己也能當個零嘴。

  於是第二日沈荷香便用兩滴泉液泡了三小棒棗子,接著便用水煮上五六分熟,然後便去核搗碎將棗肉和進揉好的面中,裡面又摻了些新鮮的牛乳和捻碎的野核桃肉末,甚至沈荷香還奢侈的抹了些沈父在香山無意採到的一小罐野蜂蜜,等到小火慢燒了一個時辰,趕在了中午時打開了籠屜,頓時便聞著滿屋子的香甜棗香味兒,勾得在屋裡漿鞋底的柳氏都忍不住放了鞋底進了廚房。

  等到沈父挑著擔子回來時,桌上飯菜便已極為豐盛了,每日牛乳是必喝的,虎子娘每次都會多給一些,柳氏和沈父一直有喝,但還是受不了那味,偶爾喝個一碗半碗,剩下的便都是沈荷香的,接著是一小盆柳氏炒的紅燒肉,還有幾個熱菜,今日又多了一盤已切好的紅棗糕。

  沈父見了紅棗糕還有些奇怪,最近幾日他並沒有往回買點心,這是從哪來的?柳氏見狀便解釋道:「這是閨女用你採的野棗做的,我剛才嘗了一塊,滋味不錯……」

  沈荷香立即笑嘻嘻的挾了一塊給沈父道:「爹,我做的不好吃你也要吃掉,可不能嫌棄……」平時沈父都會買些紅棗糕帶回來給她,但是自己卻一塊都不吃,說是不喜歡吃,但誰又看不出來,那是不捨得錢,今日自己做的不少,一家三口終於可以管夠吃了。

  沈父以為閨女是說真的,心道自己閨女第一次做的手藝再差他也得多吃幾塊,不能傷了閨女的心,誰知咬了一口便停住,看了看手裡顫顫的紅棗糕發愣,這哪是不好吃,這是太好吃了……

  沈荷香也挾起一塊輕咬了口,雖然很久沒做了,火侯也略差了點,麵團揉得也鬆了些,但因摻了泡了泉水的紅棗,吃起來竟是出人意料的好,一入口糕便香軟的化在口中,棗香面香及核桃的脆和蜂蜜的甜混和在一起,那口感早已撂出德雲齋五六成了,憑這個還算過得去的手藝和材料,將來要是在京城開個糕點店恐怕也不差。

  另一邊沈父一連吃了幾塊才慢下了速度,還有些意猶未盡,如果不是怕自己吃多了閨女媳婦沒得吃,恐怕那一盤子都不夠呢,沈父連連誇讚了數句,一家人這才開開心心的動了筷子吃起飯來。

  沈荷香吃完飯在屋裡溜躂了會兒,中午吃了兩塊糕幾塊肉,這些並不多,讓她撐著的是她喝了兩碗牛乳,沈父和柳氏受不了那味兒,一次只喝個半多碗,剩下的便都是她的,兩口子見閨女一口一口不緊不慢的喝著,以為她愛喝這東西,但實際上沈荷香喝得也快吐了,放了芝麻粉也不過微微解了點腥味,那股嚥下去後反上來的後味兒可真是很難受的。

  但沒辦法,為了得到她想要的雪峰奇景,這點代價總還是要付的,此時摸了摸自己比石板還平的胸口,倚在窗前望著外面光禿禿的風景,心下也是略有些惆悵,想著不知這腥膻的牛乳要喝到什麼時候,這胸才能像那嬤嬤形容的那般「波瀾壯闊」美不勝收。

  沈荷香這大半月都在「養傷」,村裡不少婦人串門子串的勤快,明裡暗裡拐彎抹角的打聽沈家閨女的臉,因之前她滿臉血倒在地上,現在整個村子的人都以為她破了相,有可惜的,自然也有幸災樂禍的,這人長得俊了就是招人嫉妒,還好沈荷香年紀小,若大些還不知這村裡的大媳婦小姑娘背後怎麼嚼舌。

  虎子娘和趙家媳婦也來了兩回,見沈荷香沒事都道謝天謝地,卻不知虎子娘見到沈荷香光滑細嫩的臉蛋,哪有一絲傷痕,心中暗歎了口氣,眼中微微露出些失望,虎子的心思她這做娘的知道,原本這事兒是不可能的,但若這次沈家閨女真的破了相,事情便就不一樣了,虎子若提出想娶荷香,沈家兩口子不僅不會回絕,甚至還會感激,不是虎子娘自誇,家裡雖窮些,但虎子卻也算村裡數一數二的好孩子,長像也是不差。

  沈家哪知虎子娘的心思,如今入了冬,眼瞅著離過年剩不了兩個月,家裡蓋了房子欠了五兩銀子的債,雖說可以拿頭油和胭脂去抵,但是冬日天寒地凍,做這個可要比夏天慢的多,就算燒著地龍頭油浸好香味也要二十多天,胭脂烘乾也要費些時日,沈父又幾個月沒有去賣貨,家裡一直是出錢多進錢慢,眼看著再過不久就要開始置辦年貨了,這如何不讓柳氏著急。

  見沈父和柳氏頗為上火的樣子,沈荷香也不能在旁邊乾看著,手好之後她便用茉莉花籽做了兩盒香粉想讓沈父拿去京城於掌櫃那寄賣,這香粉的價錢難定,畢竟市面上都是用黍米磨的,沒有幾個用花籽做,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好賣,恰好富戶的那家小姐又派了丫鬟過來拿頭油。

  說起那富家小姐,還是因之前沈家蓋房子,沈父一連三個多月沒有去賣貨,那富戶小姐用完了頭油胭脂,等不到賣貨郎便只好買了京城裡賣的,結果用起來卻怎麼也不順心,明明以前經常用的,現在卻覺得那頭油味道聞起來寡淡不說,黏乎乎的膩人的很,便是那以前用得不錯三兩銀一盒的盛香鋪玫瑰胭脂,塗在臉上也覺得浮糙不爽利。

  小姐用得勉強心情自然不好,身邊的丫鬟只好天天在門口張望,但是那路過的幾個貨郎都不是之前拿頭油的那個,等了一個多月也沒有人影,無奈之下,那丫鬟才托人打聽到了沈成石的家,並著了小姐的吩咐坐著馬車去了。

  沈成石哪想到自己不去賣貨,居然還有買家尋過來拿貨的,驚喜之下急忙回去取了頭油和胭脂讓丫鬟挑,那丫鬟從小養在庭院裡,雖比不過小姐,卻也是衣食,精細,哪見過一大幫老爺們光著膀子幹活的情景,見其言語粗野不堪也是心中不耐。

  不過好在頭油和胭脂都拿到了,沈父還將澡豆送了一盒過去,丫鬟付了銀子這才鬆了口氣滿意的離開,回去後小姐的心情果然好的多,甚至還賞了她一枝銀簪以慰她路途辛苦,晚上洗浴的時候丫鬟便伺候小姐用了那盒澡豆。

  說起來那澡豆還是用木頭盒子裝的,往日她家小姐見了眼睛都不眨一下,這種廉價的東西在有錢人眼中,連看都懶得看的,不過秉著前兩次那頭油和胭脂帶給人的驚喜,小姐猶豫了下還是用了一些擦洗身體,誰知用完後便心情大好,丫鬟給擦背穿衣服時發覺小姐皮膚比往常還要滑爽的多,誇張一些便是連那綢衣都有些罩不住,不斷滑下來,當晚小姐睡得很早,伴著淡雅的花香一夜好眠。

  這日澡豆已經用完,小姐不等貨郎上門便催促丫鬟去沈家再拿兩盒回來,沈父見狀便將閨女做的那盒香粉取了來,硬著頭皮按閨女說的要了二兩銀子,那丫鬟竟也不還價連同幾盒澡豆給了沈家二兩半,然後便坐著馬車離開了。

  柳氏拿到二兩半的時候,也算是受了點驚嚇,忍不住直拍胸口,頭油做法雖簡單也是要窖上一段時日,便是半兩銀子胭脂做的也麻煩些,而這香粉閨女就用乾花籽在小磨上磨了磨,又添了些不要錢的東西,這就是二兩多銀子?這錢也太好賺了些,柳氏卻不知這花籽產量小,沈父采的也不多,一共也只夠做十幾盒,而且泡過泉水的花籽粒大飽滿,磨成粉品質要比那京城三五兩銀子的香粉還要好上一些,二兩確實是物美價廉極為便宜了,對方既信任沈父自然不會嫌貴的這般講價。

  當天那富戶小姐便用了粉,效果自不必說,面白頰紅花香滿身,滿意的不得了,便是連丫鬟都不得不承認今天的小姐比往日都要好看幾分呢,也難怪小姐打扮好出門路過陳家宅院時,那陳公子目光直勾勾看的都有些呆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01:35 PM

第二十二章

      村裡人正閒著的時候,沈家卻是忙的很,柳氏與沈荷香每日卻要做胭脂澡豆,雖不說從早忙到晚,卻也沒有閒著的時候,因臨近春節開始辦置年貨的人多,連帶於掌櫃家的雜貨也特別好賣,頭油和胭脂都事先都有人預訂,所以這個月光胭脂就要做出七盒來,頭油也要五壇之多,這足夠母女兩個忙活了。

  最終沈荷香用花籽做的香粉並沒有拿去於掌櫃那裡賣,畢竟茉莉花籽少,她還想留兩盒自己和娘親用呢,量少且貴買賣也不長久,所以空閒時間她便用黍米做了些普通香粉,裡面再少摻一點泡好的桂花末,雖然比不上花籽粉,但是聞著仍是香得很,並且與市面上的香粉價錢也差不多少,趁著買賣好做,這段時間沈父走街串巷賣得飛快。

  幾乎兩天便能賣上十來盒,一盒香粉賣三十八文,十盒便是三百八十文,半個月只香粉便有二兩銀之多,沈父與柳氏現在每日都幹勁十足,畢竟賣的越多錢越多,不出一個月的時間,沈父便將蓋房子欠於掌櫃的五兩銀子還上了,忙碌中時間已臨近年底,沈父每日挑著重擔要走很久的路,雖然累但是收入豐厚。

  尤其是澡豆,貴的香料買不起,沈荷香和柳氏就做了些便宜的,一盒賣十來文錢並不貴,加上澡豆比較好做,先用大石磨碾碎再用小磨細磨,一天快一些可做二十來盒,其中加點皂角和泡泉水的乾花瓣,用起來既洗的乾淨又有香味,實惠又物廉價美,很多人都會買一盒用,用完回頭買的更多,順便帶動其他物件,沈父的貨賣起來也是飛快,柳氏這幾日晚上都在數錢,搬新家時她買了只帶鎖的的木櫃,裡面裝著錢匣子,當初那空空的匣子此時卻是沉甸甸的,用錢來填滿盒子可不是一般的成就感。

  一家人努力兩個月,晚上一起清算了匣子裡的錢,除去一些本金,裡面的碎銀和一串串銅板數下來足足有二十六兩,沈父和柳氏都有些激動,這對農家人來說可是不得了的一筆錢,因著一畝良田要七到八銀子,二十六兩能買上三畝良田,他們才兩個多月就賺了三畝田,放在以前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柳氏高興之餘看著閨女兩個月忙的有些瘦的臉蛋,心裡忍不住的更疼惜她了,想到要不是閨女揀到了那張做胭脂的方子,自己一家現在恐怕還在住在四處漏風的破房裡,日日面黃肌瘦的吃糠咽菜。

  難怪沈氏憐惜,這些日子也真是累著了沈荷香,其他還好說,只是手指起了一層薄薄的皮,若不是每日她都用澡豆細細揉著手,晚上又塗上厚厚的花露油用棉布包著睡,恐怕早已起了厚繭子了,這女子的手可是第二張臉面,需要經年長久的保養,否則做的活多了,指節就變粗變形了,任哪個愛美的女子都不想有一雙貧困為奴的人才會有粗糙厚掌,沈荷香自然也不例外。

  柳氏與沈父正高興時,她已經在琢磨著日後若有了錢,定要買兩個僕人幫忙分擔些,否則這麼做活幾年,自己這雙嫩手就真的粗的養不回來了。

  沈父也不是沒見過銀錢,但那時都是老宅父親的,和現在這些可是不一樣,這些才是完完全全屬於自己一家人,可以動用可以花,那感覺不是看別人銀子可比的,沈荷香幫忙柳氏把錢裝好,蓋上匣子這才小心說了一句道:「娘,這錢盡量不要動,將來咱到京城買鋪子可全靠它呢……」

  「買鋪子?」柳氏和沈父正興奮呢,聽罷頓時一愣,不由地看向荷香,沈荷香卻是微抿唇瓣的沖沈父輕道:「爹,家裡日子好了,你總不能一直做貨郎啊……」

  有時候一句話就可以了,多說反而不美,沈荷香回屋時柳氏和沈父還坐在炕上發愣,腦中不斷回想著閨女剛才的話,是啊,總不能一輩子做貨郎吧,人往高處走,以後總要有個正經營生養家餬口。

  柳氏心想,每日沈父在外游商,回來晚一會娘倆便在家裡不斷張望提心吊膽的,置地務農家中又缺少勞力,若是能有個鋪子男人就不必再四處走動,她也能放心些,而沈父卻是想到於掌櫃的雜貨店,之前雖算不上冷清,但人也並不多,如今隨著頭油胭脂好賣起來,店裡已經多了一個夥計,他每次去都有人出出進進直碰腳後跟,沈父也不是傻子,隨著於掌櫃的要貨量越來越大,對他也越來越熱情,便知這定是他拿來的貨在京城走俏使然。

  一盒五百文的胭脂膏轉眼到了於掌櫃店裡便是三兩銀子,二兩半還是熟客價,但即使眼熱又怎麼樣,手裡沒有銀錢,只能兌給別人賣,於掌櫃算是熟人,雖然價格低些但付銀子十分爽快,換別家恐怕還要拖上一拖,之前沒什麼想法的沈父,此時想來竟也有些無奈不甘的。

  因要在京城買下一間鋪子,至少也要二百到三百兩銀子,像他這樣沒什麼家財的平民,這麼多錢根本不敢想,兩口子微微揚起的心頓時又沉沉的落了下來,剛得了二十六兩的喜悅也淡了些,但閨女似無意的這句話此時便像一粒種子般種到了沈父和柳氏的心間,仔細想想卻又覺得有希望,兩個月二十多兩,那一年便可賺百兩,一年存不夠兩年,兩年不夠便攢上三年,待日後這枚種子有了條件有了可生存的土壤,想法必然會破土而出,最終實現。

  沈荷香此時卻已是沐浴完,家裡木材充足,屋裡燒得暖意十足,她正穿著白綢小衣坐在床邊,頭髮半披在背後,用青鹽細擦了牙齒後,又將採集泡過泉水的花瓣放在口裡細細的輕嚼,直到感覺每顆牙都摩擦到,這才吐了出來,又用花茶水漱了口,這才拿過銅鏡照了照,果然工夫不負有心人,幾個月前還覺得乾巴巴的小白牙,此時整齊的排在一起,一顆顆泛著瑩潤的光澤,沈荷香滿意的看了半天,這才放好鏡子上了床。

  接下來幾日柳氏連去虎子娘家繡花的次數也少了很多,整日在家忙得像陀螺般轉,村裡有些人見了開始眼紅,他們每日見沈父滿擔子出,輕擔子回,一天甚至來回跑幾趟,頓時有幾家也琢磨著去賣賣貨。

  於是村裡有打算的幾個婦人便都到沈家串門,藉著聊天打聽著沈父平日都賣些啥,到時讓自家男人也去進點貨賣,因著柳氏和沈荷香一直是在暖房後面的小屋做胭脂水粉,所以沒人注意,便是聞到香味,也以為是平日沈父賣的一些胭脂香粉的味兒,都沒有往心裡去,也只有虎子和虎子娘知道一二,虎子一家也不是碎嘴的人,這事便沒傳開。

  柳氏自然也不點破,對沈父賣的東西有問的都據實相告,畢竟貨郎平日賣什麼,去買幾次就知道了,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並且她們家指的便是自己做的胭脂香粉,那些零散的小件真的賺不到什麼錢,不過是百來文的利餬口罷了。

  轉眼又過了一個月,又到了去老宅送錢的日子,沈父現在已經堅決不進沈家老宅,每次去都是站在門口等裡面的人出來拿錢,頭兩次老宅的人還吊著面子冷落沈成石,特意讓他在外面等,沈成石等了半天見沒人出來便掉頭便走,想再要錢?那就自己過來來拿吧,如此兩次後,老宅人倒是識趣了,每次沈父一去便趕緊開口接錢。

  這一日從老宅回來,沈父一臉的怒色,正燒火做飯的柳氏和沈荷香見狀忙把飯做好進屋細問,一問之下柳氏氣得直錘胸口,「這是什麼人吶,一個月一兩銀子,虧他們要得出口,不如讓他們搶去……」

  在農家一家三口三百文錢節省些便足以正常生活了,之前分家後大伯定的是兩個兒子各給繼母每月二百文生活費,這已是很高了,沈父那時雖窘迫但是想到父親死前的囑咐,卻還是咬牙應了,如今還沒過幾個月,便從二百文漲到一兩銀子,天知道農家這裡有幾個人能一個月賺到一兩銀,就算是大伯手裡的雜貨鋪,生意好點也不過賺五兩銀子,生意不好時三兩都賺不到。

  換成別的事沈父自然是不應的,但此事乃人倫孝道,不是做生意可以討價還價,話說不好便要被老宅那邊人倒打一耙,沈父又不得不謹慎些,沈荷香想了想也覺得這事棘手,大伯這般要求明看著確實有理有據,他說:之前定的數是母親見你家中困難才要了二百文,如今不同了,你家既然蓋得起宅院,那便是有了錢,有錢就該多盡盡孝道,多孝敬母親,現在我這做大哥都拿一兩,你這個弟弟好意思只拿二百錢嗎?

  這話一出,父親就算明知吃虧也是無法反駁,沈荷香臉上也沒了笑意,老宅的人如今也就能拿這個折騰,看著愁眉不展的柳氏和沈父,沈荷香想了想道:「爹,他們要多少咱便給多少嗎?就算是給,這錢也不能給的不清不楚。」隨即頓了下,「明兒早爹記得挑兩罈好酒給里正,到時拿了筆墨請他做個公正……」說完便笑了笑,無論怎麼樣這都是最後一次了,就且讓著,以後他們再想找理由多要,門都沒有!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01:40 PM

第二十三章

      沈父想了一宿愁的直歎氣,最後也只能按照閨女說的,一大早天還濛濛亮就到村東頭王家酒鋪買了兩罈好酒,這在農家來說禮已經不算輕了,沈荷香想到什麼又往那簍裡放了頭油香粉胭脂三件,瓶子都是精美的瓷地,看著便知是價值不菲,又加了絹花和角梳湊了五樣,用了匣子裝了,這些東西數下來也是要近二兩銀子的。

  沈父見閨女如此大方,雖沒肉疼卻也不明白,幫忙做個公正哪需要這般大禮,旁邊的柳氏卻是幫忙把挑子挑上道:「還是閨女想的周全,那裡正我聽人說是個怕媳婦兒的,討好他倒不如討好她媳婦管用……」當年自家被分出來就給了三間草房,可不就是他大伯那邊給裡正好處了,那時自家窮的叮噹響,飯都吃不上哪有什麼錢打點,現在想起來便覺得心酸。

  於是沈父便挑著兩罈酒,一包自家做的紅棗糕及梳妝五件去了裡正家,要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可真不假,禮送到位了事兒便好辦多了,沈父剛把事情簡單說完,那裡正媳婦便大罵老宅大伯和繼母貪得無厭,一個月二百錢就很不錯了,居然張口要一兩銀子,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也不怕撐著了,當天下午裡正便帶著沈父便去了老宅。

  晚上回來沈父便是樂呵呵的,手裡還提回了些豬頭肉,柳氏細問之下沈父拿出了那張契紙,上面有沈父,沈石柱和裡正的名字和手印,就這麼一張紙拿到衙門便是好用的。

  沈家在農家算是富裕人家,沈成石小時上過幾天私塾,識字什麼的沒問題,也不至於被人糊弄,柳氏小時認過字,看了契紙上所寫一顆心頓時落了下來。

  沈父喝了口水道:「那裡正這次總算是向著咱了,進門就將大哥罵了一頓,最後給繼母孝敬的錢定為每月五百文,大哥拿一兩……」

  柳氏仔細的看了兩邊契紙,聽著便覺得擔心道:「你大哥他就沒說什麼?他能同意?」

  「當然不同意。」沈父道:「但他不同意也沒用,裡正說了,分家的時候他就拿了全部家財,贍養繼母是理所當然的,就應該多拿銀子孝敬,若是不滿他就做主將家重新分分,兩個兒子一人一半,到時便一碗水端平,大家都拿一樣的孝敬錢,你想我大哥能幹嗎?所以鬧了一頓這事就定了,以後不會再更改了,若是他們想賴帳,我們就拿著這張紙去衙門告他們,他們就得坐牢……」

  沈父說完沉默了下,隨即放下碗道:「荷香他娘,這次我是看明白了,這世道沒什麼別沒錢,有錢才好辦事,若我們還像以前那麼窮,不說裡正和村裡人,便是自己的親兄弟都欺負你看不起你……」

  柳氏聽罷眼睛一紅,知道是老宅人又說了什麼,擦了擦眼角不由坐過去安慰道:「他爹,你莫傷心,我們家的日子以後會越過越好的……」沈父聽罷伸手緊緊握著妻子的手,眼睛裡卻是亮的,像是對柳氏說又像是告訴自己一般道:「嗯,會的,我要讓別人知道,你沒有嫁給一個窩囊廢,沒有老宅的人,我也能養的起你們母女……」

  沈父的話連帶外面燒火的沈荷香也聽得清楚,心裡一時也覺得又恨又氣,說爹窩囊廢的八成是大伯母,那女人最會沒事找事,她爹才不是窩囊廢呢,就算有那也是大伯,但同時又覺得大伯母這話說的好,若不是她這幾句,父親又怎麼能這麼快的明白了銀錢的重要性。

  見沈父和柳氏在屋裡氣氛正好,她也沒去打擾,想到早上給裡正送得禮,沈荷香覺得這錢總算沒有白花,只用二兩銀子的東西便省下了日後幾十兩甚至幾百兩的銀子,當真是划算的很。

  沒有了老宅人的攪和,沈成石一家總算是過了個舒心年,加上年底於掌櫃又急要了一批貨,一家人忙得腿都軟了,最後狠賺了八兩銀子之多,柳氏的錢匣子都塞滿了,最後被沈父去京城時換成了三個銀錠回來這才空了地方。

  剩下的五兩多的零用錢柳氏打算置辦些年貨,兩口子帶了閨女坐了驢車到京城買了一堆東西,便是布鋪便扯了二兩多的料子,之所以花這麼多是因為想到老宅繼母養的閨女幾身的綢衣,變成花樣穿,而自己的閨女從小到大卻只穿著粗棉布衣,想著便是委屈了閨女,如今有錢了,柳氏便也不像以前那般摳門,事事精打細算,硬是咬著牙給荷香扯了幾尺不便宜的粉綢做件綢襖,又要了些顏色差的青色綢布再給閨做件襦裙,雖然染的顏色有點瑕疵,但是畢竟是綢布,便是差些也比那棉布看著好看。

  女兒這般打扮那是疼女兒,自己跟沈成石卻不能這般張揚,畢竟他家才蓋了房子,在村裡人眼裡還不是那麼富裕,一下子一家人綾羅綢緞的難免打眼,並且她自己也不捨得錢,便扯了些上好的細棉帶回家。

  離過年還剩下十來天,娘倆整日除了準備年貨便是忙著燈下裁衣,總算是在頭三天將衣服做好了,沈父這兩天也不再挑貨出去賣,而是備著年後一兩月的燒柴。

  等到過年那天,外面辟里啪啦的鞭炮聲,而沈家燒得暖洋洋的,炕桌上一大桌子的好菜,雞鴨魚肉也算是樣樣俱全,柳氏還給沈父燙好了酒,一家人坐在桌前看著菜,再想起以前不由唏噓不已,在老宅時好吃的那都是在老爺子的嘴裡,然後是大伯一家,輪到沈父吃盆裡哪還有幾塊肉,等娶妻有了荷香,娘倆雖不至於餓著,但也一直幹得最多吃得最少,且都是些剩菜冷飯,哪像今日這一桌子一家三口可以隨意的吃。

  便是平日油腥不多沾的沈荷香今日也多吃了幾口,這主要是柳氏用辣子炒的雞塊太香了,再就著那煎的黃澄澄香噴噴的小草魚,雖然不若前世吃的金貴小銀魚來得可口,卻也是香脆誘人的很。

  過年這一天便在一家人笑容與溫馨中度過,第二日起床,沈荷香穿上母親給縫製的粉綢小襖,半立起的領子及袖口上繡了一圈牡丹花,青色襦裙雖顏色普通摸起來卻是柔軟的很,沈荷香又套上繡了同色牡丹的淺粉繡鞋,這才坐在梳妝凳上對著銅鏡挽起身後那一把握不住的長髮,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年的精心養護,這髮質早已不是之前那細細醜醜的黃毛可比,顏色黑亮的垂在身後瀑布如雲,攏上一手滑得似抓不住一般。

  沈荷香雙手動了半天才終於將這一頭滑順的烏髮挽好,然後便伸手打開一隻木盒,從中取出一隻銀簪,是父親用自己賣貨攢下的錢給她買的,若不算之前母親的舊簪,這只應是自己這一世第一件首飾,雖然整隻很細小,也沒什麼名貴玉石墜子,只是末端打了幾朵簡單的梅花,但對現在沒什麼頭飾的她來說,足以是件貴重之物,何況還是父親給買的。

  她毫不嫌棄的輕輕將簪子插進了烏髮之中,頓時那一點銀色便似點晴一般使得人眼前一亮,待她細細擦過了臉,又點了些粉膏脂在唇便走出了房門,沈父見了銀簪直道好看,便是柳氏見了都覺得面上有光,想著日子一年一年的過得太快,閨女如今都十二歲了,有時看著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自從荷香過了十歲,怎地就像虎子娘說的那般,小小花苞長開了,開始一天一個樣的變,變得連她這做親娘都有點不適應了,何況是別人。

  接來下村裡家家走親訪友,拜年的著實不少,沈父已經打算和老宅徹底斷了關係,今年自然是不準備回老宅,但有些東西還是不能省的,否則就落了人口柄,和柳氏商量只得帶兩大塊自家做的糕點,再加上兩隻凍豬蹄打包送過去,順便又將這個月的五百文孝敬錢一併給了,省得還要鬧心的再跑一趟。

  結果老宅人見只有這麼點東西,大伯母在屋裡就罵了起來,打發要飯呢,大房子都住上了,過年就給點糕和豬蹄,這都不夠塞牙縫的,沈父連屋都沒進扭頭就走,大概是之前被老宅人刺激到了,他覺得以前就是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太在意這些人,太把他們當回事了,如今算是想開了,就算自己掏心掏肺把房子白送他們都討不了半句好,何必呢,自己該做的做到了,嘴長在別人身上,問心無愧他們愛說便說去,又不能掉塊肉。

  回到家柳氏和沈荷香見他樂呵呵的,這才放下心來,下午虎子一家來串門,柳氏將她事先準備好的零嘴拿了出來給虎子和二丫吃,炒和噴香的瓜子和豆子,還有紙包的酥糖和一些自家制的乾果炸貨。

  虎子哪還有心思吃,從一見到荷香兩隻眼睛都不知道看哪了,只覺得不過才幾天荷香又變了很多,整個臉蛋柔光若膩,櫻桃小嘴沒擦半點胭脂看起來卻是潤潤的,身上穿的粉綢衣更顯得整個人嬌艷若滴,一時彷彿走錯了地方,見著了哪家貴門的小姐一般。

  沈荷香本就長得出挑,也早已經習慣了別人打量的目光,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因平時虎子娘經常多給牛乳,沈荷香若做點什麼多了便會給二丫帶點去,一來二去二丫與她頗為交好,在柳氏屋裡坐了會,便帶著二丫進了自己閨房。

  她房間裡又添了些東西,不似剛搬進來那般簡陋,除了床與櫃及梳妝台,還多了只坐榻,這東西沈荷香用著可隨手的很,平日在腿腳上擦點東西可費勁呢,又不能弄到床上,有了坐榻便方便多了,可以舒服的坐在上面晾頭髮,也可以隨意的往腿腳上及身上塗一些花露油按摩。

  沈父知道閨女愛洗澡,就去京城看了一些屏風樣式,回來自己截了木頭送到木匠那裡讓人打一節屏風,專門用來隔著浴桶,這樣即有安全感,又不用擔心水濺得到處都是,床到梳妝台的石板上還鋪了一層暖暖的氈子,光著腿在上面走也絲毫不覺得涼,洗完澡也不用穿鞋直接走過去便好,二丫不是第一次來,但每次都羨慕的東摸摸西碰碰,沈荷香梳妝台的那些女子最愛的瓶瓶罐罐就更是讓她移不開視線了。

  沈荷香見她瞪大眼睛稀罕的樣子,不由彎唇笑了笑,想起自己當初也是這般,恐怕還趕不上二丫討喜呢,見她臉蛋雖擦了點麻油末,但仍然乾得有些起皮,便尋了一盒出來,打開蓋子讓她挖一點擦臉,二丫小心冀冀的沾了一些,然後邊擦邊聞,真是香香好聞死了。

  隨即她便將那盒膏送了二丫,原本是想給盒二丫喜歡的胭脂,但因為之前被那沈桂花摔碎了不少,加上沈荷香大多用的都是養護的膏脂,護髮的,早晚擦臉的,潤眼睛收集的花露水夏天時她收集了不少封在很多小瓶子裡,用的時候便打開一瓶,還有養齒的花瓣盒,專門擦手腳的膏泥,潤身的三種花露,手掌膝蓋腳底容易起硬皮的還有專門的一盒特製澡豆,單是這些便擺了滿滿一桌子。

  反而因年紀不大,平日也不出門,香粉和胭脂幾乎用不上便沒有再做了,所以此時便尋了一盒她剛做不久,還沒用過的桂花膏脂給了二丫,二丫高興壞了,反覆擦了兩遍臉,即使知道拿回去娘會說,還是不捨得不要,接著兩個人便坐在榻上嘰嘰喳喳的說著話。

  基本上都是二丫在說,沈荷香則有一搭無一搭的繡著手裡的落梅圖,待二丫想到一件事,神秘兮兮的小聲說完的時候,沈荷香拿著繡花針的手指頓時一停,心下也跟著一跳,不由反問了二丫一句:「可是真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01:45 PM

第二十四章

     「什麼?於掌櫃想買下香山?這……怎麼可能?」荷香見沈父和柳氏一臉不信的樣子,她坐直身體認真道:「一開始我也以為是二丫看錯了,所以沒有立即告訴爹娘,但是二丫說是裡正的兒子後來親口告訴她的,昨天那於掌櫃和夥計還偷偷去了裡正家裡合計買山的事,恐怕此事是真的。」

  「於掌櫃在京城做生意,他怎麼會大老遠的跑來這裡買山?」柳氏疑問道,沈荷香沉默了下,也難怪娘會這麼想,雖然官府現在開放山地,農戶的地也可以相互轉賣,但是大多人都是買田買地,哪有人會去買山?那東西即不能種又不能收,買下來除了放著也沒什麼用。

  沈父彷彿意識到什麼,欲言又止,想到什麼臉色竟是不似剛才那般好了,沈荷香坐在炕桌旁,手臂放在桌上,她道:「娘說的也是,我一開始聽二丫說此事也沒太在意,但後來想想便覺得古怪了,爹,娘,你們想想,於掌櫃放著田地不買,非要買咱家後面的山,哪有這麼巧的事兒?他一個雜貨鋪的掌櫃,不做生意跑這麼遠來買山做什麼?這買便買了,為什麼要偷偷摸摸避著咱?」

  「對啊,這是為什麼?」柳氏也覺得不對勁了。

  沈荷香沉著小臉不客氣的揭破道:「我猜啊,那於掌櫃是想要買了香山拿捏咱呢。」隨即看向沈父道:「爹,你想想,如果於掌櫃買下了咱家後面的香山,那山就是他的了,他若不讓咱再上山摘花做香料,那咱家是不是要跑很遠的路去別的地方摘,香山上樹雜花色種類多,別的山上未必有這麼全,到時免不了要買一些店舖現成的來用,明明可以不花錢的,現在卻要花錢去買,即耽誤時間賺得又少,這該是多麻煩的事兒。」

  「於掌櫃不是這樣的人吧?」柳氏也不敢確定的問。

  「娘,我不是說他壞我們,我猜他只是想把香山買下來,若是咱一直將胭脂賣給他,他便讓咱隨意進山摘取,等到以後咱不想賣給他了,就自然不會讓咱們進香山了,他這就是想斷了咱們的後路,以後只能和他一起做這個生意。」

  沈父聽完頓時一拳頭打在桌子上,「沒想到他是存的這個心思,怪不得頭年時便一直跟我討教胭脂做法和方子,幸虧我沒有告訴他,可惡。」難怪沈父生氣,於掌櫃買下香山不過是幾十兩銀子的事,但是拿捏了他們一家,那一年給他帶來的利潤卻是十幾個香山都不止的。

  對於掌櫃的做法,若摘開來看沈荷香倒也覺得無可厚非,俗話說人不為已天誅地滅,商人便是如此,要不說奸商奸商,又有幾個人不為利所動,但這事兒若放到自己家,自己身上,被人算計的感覺著實讓人氣憤。

  這也是沈成石短短兩個月給於掌櫃賺了幾百兩,吃著了甜頭就不捨得放手了,那些用過沈家胭脂水粉回頭訂的客人不知有多少,現在已經到了沒貨預訂的地步便可見一般,這沈家現在在於掌櫃眼裡便是那來錢的財神,逼得他不得不為以後想辦法,現在沈成石家的家底薄些還好,難保將來有了錢改變了主意不再給他家代賣,那他們鋪子的損失可就大了,所以在弄不到方子的前提下,也就只能打些其它的主意,這才想到偷偷將香山買下來,日後拆伙時留一手。

  「這可怎麼辦?」柳氏聽著也不覺的緊張起來,不由地想到昨晚還數了一遍的銀子。

  前兩天一家人還為有三十兩銀子而歡喜,此時卻發現錢到用時方太少,別說不夠買香山的,便買地也買不到幾畝,沈父又沒有什麼可借錢的友人,老宅的人更不必說了,一文都不會借的,柳氏一家原本還算富裕,但當年遭了水災流落到此地,父母早已經去世無依無靠,否則也不會嫁給沈父,所以當年若有一絲希望,沈父也不會扔下母女去拚命,一家人坐了半天,沈父這才起身打算去裡正家問一問。

  柳氏急忙下地給裝了些點心吃食,還放了根臘腸和一塊五花肉,大過年的總不好空著手去,沈父心事重重的提了籃子出了門。

  而柳氏回屋拿著繃子卻是愁容滿面,哪還有半點心思繡花,坐在炕邊的沈荷香也一聲不吭,心裡想著其它事兒,其實若要買下香山也不難,只是簡舒玄留下的這筆錢有些來路不正,不知道該怎麼跟沈父柳氏解釋。並且她也沒想到前世沒人買的荒山,如今居然成了香餑餑,被那於掌櫃這麼一攪和,恐怕價錢也不容易降了。

  過了一會沈父拿著空籃子回來有些灰心喪氣的樣子,沈荷香不由心下一沉,心中做起了最壞的打算,忙起身迎上去小聲問道:「爹,裡正怎麼說?香山已經賣掉了嗎?」

  「這倒還沒有,眼下還是正月,衙門辦這事的人回鄉了,就算事定下來,去辦好地契也得幾天以後,只是裡正說那香山地方大,孫掌櫃又是外鄉人,少八十兩不賣,孫掌櫃嫌貴所以昨天沒淡妥,裡正說,如果咱村人想買下,那是要優先的,一個村的還可以省十兩,也就是七十兩……」

  「七十兩……」柳氏忙放下手裡的繃子,下地翻出裝錢的匣子,翻來翻去裡面還是三個銀錠及一點碎銀,這些錢遠不夠七十兩,便是加上自己家新蓋的房子也未必能湊上,這可怎麼辦才好。

  見沈父和柳氏愁眉不展,沈荷香心裡輾轉片刻,只得開口道:「爹,你若真想買下香山,這錢是有的。」見沈父和柳氏都看過來,沈荷香只得面露膽怯的小聲將她半年前在香山摘花的時候,無意在獵人洞口揀到的百兩銀子說了出來,便是後來她把那銀子埋的樹下,及那破衣服包著的細節都說的栩栩如生,這些雖不說聲情並茂,卻也是有理有據,只把沈父和柳氏聽的是一愣一愣。

  「你說什麼?你在香山揀到了一百兩銀子?」柳氏聽完喃喃反問,隨即看向沈父半天沒反應過來。

  沈荷香心解釋道:「爹,娘,我當時也是嚇壞了的,以為是誰掉的,怕被野狍子叼了去便順手埋在樹下了,想著若日後有人來尋便告訴他在哪兒,結果後來忙得腳不沾地便忘了此事,若不是買香山需要錢,恐怕我還想不起來呢……」

  兩口子面面相視,感覺這事太匪夷所思了,自己家的閨女這點氣也太好了,到山上隨便玩一玩便揀到張方子,到山上隨便摘點花便能揀到百兩銀子,雜啥好事都發生在自家閨女身上,這若是別人說出來,他們可是不會相信的。

  屋裡一時沉默起來,沈父和柳氏一會兒相互看看,一會兒都看荷香,都有些不敢置信,若不是兩口子知道自己閨女除了跟著他們去山上摘花便是日日在家,連鄰居家都很少串門,恐怕真得會懷疑話裡的真實性,畢竟這種在山上揀銀子的事兒說給別人,人家都當笑話聽的,傻子才會把百兩銀子扔山上,再說村裡人都窮的叮噹響,別說百兩,便是三四兩都沒有,想丟都沒得丟。

  半天之後……

  「他爹,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的意思,想讓咱買下香山所以才給得銀子……」柳氏道。

  「瞎說,咱這香山分明是座寶山,專門旺咱家的。」沈父堅定道,「要不怎麼會方子銀子都讓咱家荷香揀到了……」

  沈荷香也不知是不是憋得太難受,眼睛瞪得大大的,臉頰紅通通,沈父和柳氏這般想後倒是放下了心中大石,這錢既然半年沒人來找,那便是無主之物,是老天爺賞得錢,賞給你的自然用得,便是去官府也是沒罪的。

  於是當天晚上沈父便拿著鎬頭和竹簍帶著沈荷香悄摸的上了山,然後在自己閨女指的地方刨了半天,這冬天到處天乾地凍的,刨了半天才總算挖到了衣角,破衣服和著泥凍得像鐵塊,不容易掰開來才露出了裡面銀亮亮的銀子,沈荷香見狀,立即用準備好的布袋將十錠銀子揀著裝進去,然後放進父親的簍裡,父女總算是鬆了口氣,一起下了山。

  過了兩日那衙門的人返鄉回來了,沈父便帶著錢去找了里正,私下又塞了裡正五兩銀子,這事辦得妥妥的,因是同村買山,根據燕京國的律法,沈成石可以優先買賣,外鄉人多加銀子都不成,加上裡正跟衙門上下打點好,最後沈成石只花了六十四兩就將香山買了下來,手續也辦得飛快,不出幾日地契也拿到手了,柳氏高興的連同自家的地契用油紙包了放到錢匣子裡放好。

  香山被沈成石買下了,這消息立即便傳了開來,六十四兩銀子呢,村裡人知道後都震驚了,沈家哪來的那麼多錢?

  這事實際也愁壞了沈父和柳氏,自然不能說是閨女在香山上揀到的,就算說了人家也不信,明顯糊弄人麼,好在柳氏想到沒蓋新房子時,曾有個過路的老太太來家裡討碗水,後來病倒了柳氏見她可憐,便留下來讓她住半個月才走,此時正好拿來做藉口,說是方子是老太太感恩給沈家的,前些日子有人買方子,他們便賣了些給別人,手裡自然有些錢。

  村裡人這才知道為何沈家突然間就轉了運,原來是有做胭脂水粉的方子,做了出去賣才會蓋得那麼大的房子,面子上都說是沈家好心有好報,但背地裡都嫉妒死了,心道這好等事怎地就讓沈家趕上了,再往後遇到路過村子的老太太,村裡人目光為炬,熱情如火,人家不願意也要硬拉著往家去,一時間尊老愛幼風氣極盛。

  沈家買了香山這事不出幾日便被於掌櫃知曉了,同樣也是一驚,他之所以有恃無恐是因為他清楚沈成石現在手裡並沒多少錢,想買香山也是有心無力,誰知就在他自信滿滿的時候,香山居然被人悄無聲息的買下了,他知道後人家已經拿到了地契,木已成舟,不由心下後悔當初自己太過自信,如今弄得雞飛蛋打兩面不討好。

  但商人畢竟是商人,為了利撕破了臉皮也是可以縫上的,隔日於掌櫃便帶了重禮來向沈父賠不是,態度相當的誠懇,甚至撕掉了以前的舊契,帶來了寫好的新的契紙,日後沈家做的胭脂水粉雙方利錢是各一半,就是一盒胭脂賣三兩銀子,沈父可拿一兩半,而不是以前的五百文錢,整整翻了三倍。

  沈父早年在老宅幫忙打理過雜貨店,又做了這麼久的貨郎,自然不是那般見識淺薄的,在衡量利弊後,沒有忙著翻臉,畢竟自己家底子薄也沒有這個翻臉的資本,最後於掌櫃拿著契紙高興的出了沈家的門,這一趟總算沒白來,以後至少兩年的時間沈家的胭脂還會在他家賣,雖然少賺了些,但是相比之下利錢還是極高的,至於兩年後……

  那時沈家說不定已是羽翼豐滿,恐怕不再是他能夠拉攏的,於掌櫃微微歎了口氣將契紙收入袖中,上了馬車離開了劉家村。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01:51 PM

第二十五章

      以前做一盒胭脂膏才五百文錢,現在一盒是一兩半,一個月做上八盒那就是十二兩銀子,再加上香粉澡豆頭油,一個月最低也有十五六兩銀子可拿,柳氏和沈父不能說像打了雞血一樣,卻也是每日忙活著,沈父將年前剩下的貨賣掉後就不再去挑擔子做貨郎了。

    畢竟娘倆體力有限,而且現在香粉和胭脂做的量大了,看她倆天天在家這麼忙活沈父一個大老爺們看著也心疼,所以一些磨米粉摘花敲花籽的出力活兒便都是他做了,柳氏和沈荷香總算是輕鬆下來,年前沈荷香天天推著那小磨,睡覺時手腕都疼,有了沈父,終於不用擔心自己手腕日後累得變粗的問題。

    開年第一個月的辛苦,拿到了十八兩之多的銀錢,全家都高興壞了,柳氏一遍遍數著錢,沈父從於掌櫃雜貨店回來,順便在京城買了些家裡娘倆愛吃的東西,一家人圍著桌子大吃了一頓,都覺得這日子過得特別有奔頭。

    但總有一些人見著別人日子好了,上趕的來找不自在,先是老宅大伯的兒子沈滿福來了,說是送點老宅包的粽子給二叔嘗嘗,伸手不打笑臉人,沈家就算臉上再不高興,也不能把小輩給趕出去,於是柳氏只留在院子坐了一會兒,粽子也沒要,又讓沈滿福拿了回去。

    沈滿福坐在院子裡眼睛咕嚕嚕的轉,見著沈荷香眼睛都長上了,竟然還開口叫了聲荷香妹妹,沈荷香聽著差點沒把手裡端的乾花笸簍給掀翻了,以前在老宅他那個趾高氣揚,叫得都是你過來,你滾出去,或者直接叫她荷香,長這麼大還沒聽到他叫自己妹妹過,就連柳氏都受了點驚,說了兩夠便打發了他走了。

    過了幾日沈桂花居然也來了,嫂子長嫂子短的,還開口說想做點胭脂讓嫂子教她,柳氏現在還記恨著她讓閨女劃了臉的事,雖然荷香現在的臉沒事了,手上的傷也早好了,沒有留下什麼疤痕,但在柳氏心裡沈桂花那就是個掃把星,自己閨女遇見她就沒個好事,現在居然還有臉上門來要胭脂方子,真是不要臉了,結果連門都沒讓進,沈桂花在門口站了半天,見到院子裡晾衣的地方掛著兩件樣式精美的綢緞衣裙,頓時嫉妒開了,狠狠跺了下腳,瞪了沈家大門一眼道:哼,你們暫且得意吧,看我娘過兩天怎麼治你們。

    柳氏就說這兩天眼皮直跳准有事,果不其然,那沈桂花來後沒幾日,老宅的繼母錢氏便領著一個二十二三歲的女子進了沈成石家。

    「今個來長話短說,我就這麼一個妹子,她夫婿剛過世來我家住了兩日,就被老二你佔了便宜,錢家的姑娘命苦,卻也不是誰都可以欺負的,今天你們兩口子總要給個說道吧!」

    一句話把沈父和柳氏都給說愣了,屋裡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清楚,再加上那女子輕輕的啜泣聲,沈父看了她半晌也沒有想起這人是誰,只得道:「不知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根本沒見過此女……」

    說完那女子便撲倒在錢氏腿邊大哭,錢氏頗憐惜的摸了摸她的頭,臉色沉了下來:「自己做過的事不敢承認嗎?好,那日你來老宅送錢,是否站在門口?」

    沈父回想,當日去的時候他確實是在老宅,那繼母和大哥迎出門請他進屋,他卻沒進給了錢便離開了,隨即道:「我是站在門口,但卻並沒有進屋。」

    繼母錢氏沒理會他所言,直接道:「我這妹子是家裡的老麼,父母姐妹最是疼愛,誰知嫁了人沒幾年便守了寡,來我這姐姐家住了兩日散散心,誰知回到老宅便被你抱了滿懷,村裡人看到了你還想賴帳不成?」

    錢氏說完這話,本來不信的柳氏頓時看向沈父,沈父哪不知妻子眼裡那是什麼意思,忙跟她解釋道:「根本沒這回事,那天風大,我給了錢轉身就走了……」剛說完便像想起什麼似的道:「難道……」見柳氏眼底的怒色,慌忙道:「當時我沒走兩步便被一個人撞了一下,風大也沒有看清是誰,母親所說的不會就是這個女子吧?」

    「哼,你說撞便是撞?村裡的人看到的卻是你把人抱個滿懷,我妹子清清白白的嫁人,清清白的守寡,怎麼能讓你這般欺負!」

    柳氏嫁給沈成石十幾年,自然知道他的性子,這些年日子過得苦但是他一直是對自己一心一意,誰曾想今日竟然聽到這種事,還被人追上家門,雖然心裡氣苦,但是她好面子,有外人在斷不會失了臉面,就算此時不信沈父裝也要裝得到信他,何況她本來就信任自己的丈夫,但聽到抱得滿懷四個字還是握緊了袖中的手。

    她鎮定的看了眼正伏在錢氏腿上小聲啜泣的女子,隨即抬頭看向錢氏道:「我丈夫不過是沒注意撞了她一下,卻硬要說是抱,還自己送上門來,這哪是清白人家女兒能做出來的事兒。」那女子一聽啜泣聲一停,錢氏手一收,她頓時又哭了起來。

    錢氏將臉一拉:「柳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麼多年柳氏在老宅沒有頂過錢氏,做事也向來沒什麼怨言,如今這般拿眼看著錢氏,錢氏竟是有些心虛的想移開目光了,「這話應該是我問吧,母親你今天帶她來我家是什麼意思?」

    錢氏有些心虛之下便大了聲音道:「你既然這麼問,那我便要說道說道了,你嫁到沈家也有十幾年,早年只生了荷香一個閨女就再無所出,沈家老二絕戶的名頭這些年響了幾個村子,每每被人問起我都抬不起頭來,當初想著你們年輕還能生,這些年也就沒有過問,可如今分了家可不能再任你們胡鬧,否則我死了都沒臉見沈家家主,既然現在他二叔看上了我妹子,我這妹子又沒有意見,那我這做母親的做姐姐的就作了這個主,下個月準備準備,就娶我妹子做平妻,日後再給沈家添個胖胖的孫兒母慈子孝……」

    還沒說完便聽到「噗嗤」一聲笑,只見站在沈父後面的沈荷香忍不住的掩了嘴,就是連伏在錢氏腿上的女子也抬頭看了來,一時間只覺得心裡一跳,她聽姐姐說過沈成石家有個閨女,也沒怎麼放在眼裡,卻沒想到竟長得這般青蔥如雪,才十來歲就已生得這般,若是長大了豈不是要迷死了人。

    沈荷香也打量了下那女子,只能算是中等相貌,二十來歲已經是發枯眼烏唇白牙黃,顯然在夫家娘家都不好過,所以來姐姐家湊和日子,而母親柳氏雖然不算是絕美,但與她一比卻強得多了,爹又怎麼會看上她?不必想也知這是老宅人下的套,一舉三得,即能把家裡白吃飯的嫁出去,又能做老宅的眼線,最重要的是弄到沈家的方子。

    這樣的人跟她們客氣就等於侮辱自己,隨即她露齒一笑,潤白的一排牙齒讓人移不開視線:「嫁到沈家十幾年,除了個女兒再無所出的可不止我母親一人,是吧繼奶奶?」

    錢氏在老宅本就過得不順,此時聽到這話不由的怒容滿面,抬手用力拍了下桌子大聲道:「小小年紀不知廉恥,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滾出去!」

    「這是我的女兒,誰敢讓她滾出去?」柳氏見替自己出頭的女兒受了罵,頓時一股母性的維護便湧了上來,沈荷香不知何時取來了一隻掃把適時的遞給柳氏道:「娘,人家都欺負到咱娘倆身上了,還有個不要臉的女人想要當我的便宜母親呢,再不把她們趕出去,我們娘倆剛住上新房子,就要給人家騰地方了……」

    柳氏聽完怒火直竄,頓時拿過掃帚便衝了上去,錢氏算是長輩打了無理,但那個寡婦可不一樣,沒等她反應過來,便被柳氏罵著不要臉的劈頭蓋臉的抽了幾掃帚,錢氏見妹子被打得滿屋跑,一時間氣得渾身發抖,和妹子離開沈家時,口中便對柳氏和沈父放了狠話:「我便是繼母也有給你納妻興旺家族的責任,我妹子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她進不進門可由不得你!」

    錢氏一走,柳氏便進屋關了門,無論沈父如何敲也不給開,隱隱還聽得到哭聲,沈荷香多少年沒聽到母親的哭泣聲了,便是在老宅難過的時候她也只是背著人自己一人抹淚,從來不哭出來,在沈荷香心裡她直到病逝都是個堅強的女人,這次真的是被錢氏的話傷了心。

    沈荷香站在門口,看著錢氏離開的身影,臉上半點表情也沒有,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這一世不容易的重新來過,一切都在預想之中,也奢侈的又享受了一次父母的寵愛,怎麼會甘心有人來破壞它,眼底一閃一閃的不知在想著什麼,半晌後,似有了主意一般輕笑了一下。

    晚上坐在榻上,她一邊輕輕的揉著左手柔軟的指腹,一邊晾著半乾的頭髮想著心事兒,想到今天那錢氏的樣子,不由磨了磨牙,老宅的人一肚子壞水,就像條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都會伸出頭來咬人一口,本來還想著井水不犯河水,但人家似乎不這麼想。

    如此下去恐怕永無寧日了,如今只有一次拿捏住它的三寸,它才會知道痛知道怕,沈荷香將淡紅色的脂膏慢慢的塗到腳指和腳掌上,塗完後在燈光下,十個腳趾顯得個個珠圓玉潤,晶瑩剔透,嫩的彷彿那嬰兒的小腳丫,讓人忍不住想要放進嘴裡咬上一咬。

    沈荷香慢慢的伸直了穿著褻褲的腿,似笑非笑的囁著嘴唇想:大伯不是老在父母前拿他老大當家做主的架子嗎?那錢氏不是愛端著端莊賢淑的繼母模樣麼。

    不知道當著父母的面揭開他們那層皮會怎麼樣?想必會很有趣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01:58 PM

第二十六章

     五月的天兒已經有些轉暖,一冬天沒什麼青菜吃,如果不是能時常喝點泡花茶,沈荷香都要覺得自己滿口都是油膩味兒了,這個時候山上正生了些新鮮的野菜牙,村裡很多媳婦閨女都挎著籃子到山上挖一些,好在飯桌上添點野味菜色。

    因那錢氏的事,這兩天柳氏一直不理會沈父,在沈荷香從中說和加上今日又是沈父的壽辰,就算是生氣中午柳氏還是炒了一桌子好菜,沈父這才有些受寵若驚的進了裡屋,一頓菜總算是吃得和睦了些,沈荷香看了看柳氏的臉色,最後提議下午到山上去挖些野菜回來,晚上給沈父做頓野菜鹹肉包子吃。

    天知道這段時間忙下來,家裡有多久沒好好吃頓飯了,兩口子對荷香一向極為寵愛,這半年多閨女一直待在家裡哪也不去,今日突然的想說到香山上採點野菜,順便摘些槐花蒸糕,柳氏就算不高興還是應了,這去採花挖菜自然娘倆一起去,但是沈父又極為擔心她們,畢竟媳婦好看閨女又俊俏,這上山他若不跟著便跟撓心似的,非要跟在後面甩都甩不掉。

    沈荷香換了身灰乎乎的布衣,又拿了草帽背簍,這才鎖了門,在柳氏的默認下一家三口到香山上去,挖了一會沈荷香高興的臉撲撲的,但槐花樹沒幾棵且都被村裡人擼了去,便跟柳氏撒嬌道想去鄰近的松山上再擼些槐花,這一點點不夠吃。

    柳氏原本是不答應的,但見閨女這麼久才出一次門,一路上挽著她的手嘰嘰喳喳的說著話,很興奮的樣子,一時也不忍拒絕,央求幾次想想不過是多走幾步路,現在天兒還早也不急著回去便應了。

    柳氏答應沈父自然連連點頭,一家人邊挖邊順著近路穿了過去,松山是沈荷香在老宅時經常和村裡女娃去挖菜的小山,別的沒有,槐樹卻有半面山,槐樹花有的是不怕被別人都采去,離香山倒不是太遠,繞過條小溪便到了。

    沈荷香一到松山話便少了些,腳步卻是快得多,柳氏一直叫她慢點,她卻是不斷看著日頭呢,一路走來臉上汗津津的也顧不得擦,之所以這般將父母帶到松山來,其實是有目地的,前世發生太多的事,很多她可能都記不清了,但當年沈父離開時的日子卻是記得牢,因娘親後來每提起就會難過。

    那便是沈父壽辰的前一天,家裡窮的連碗麵條都吃不起,父親連生辰都沒有過便離開家了,再回來就已是不成人形,她清楚的記得那天她和娘的心情十分的低落,趁著娘睡著時她餓得便跑到松山上擼槐花吃,結果卻意外在一處不起眼的山縫口發現大伯和一個女人從裡面鑽了出來,那時她十分畏懼這個經常罵自己爹的人,不敢生張的偷偷的溜回了家。

    在多年以後,看到錢氏帶了跟大伯眉眼一模一樣的男娃,沈荷香才知道,當年和大伯鬼混的女人竟然是她的繼奶奶錢氏,兩人當真是隱藏的天衣無縫,便是大伯娘都被蒙在鼓裡,她到死的時候恐怕都不知道,這自己日日叫娘的錢氏後來居然跟自己丈夫生了個兒子。

    本來這一世沈荷香只想安安穩穩,照顧好爹娘然後過自己的舒心的小日子,老宅的破爛事她才不想管,但奈何你沒有傷蛇心,蛇卻有吞你意,今日若不把事情給揭開撓出血,將來指不定還要被咬上幾回,她娘養好的身體可不是給這些人折騰的,沈荷香目光閃閃,顯然是打定了主意。

    柳氏和沈父被沈荷香一步步的領帶著,畢竟荷香從小在山邊玩大的,對松山十分熟悉,兩口子絲毫不起疑,甚至荷香說,爹,我知道不遠有個山洞,裡面長著一種香草可香了,你幫我挖來我做點香露水給娘用,柳氏雖然不像自己閨女那般整日清潔,抹這個抹那個,但平日做的那些膏脂她都是有用的,擦點身上臉上整日便香噴噴,沈父聞著最是喜歡,抱起來也特別有感覺,這時聽到閨女說要給柳氏做香露,二話不說的便帶著沈荷香去了。

    一家人到了隱蔽的山縫邊,就在沈父跟著走了兩步,要問在哪裡,沈荷香目光閃了一下,耳朵側了側似聽到了裡面似有似無的聲音,頓時露出個淺淺的笑容,指著那個山縫口,每個山上都是方便獵人過夜休息的山洞,香山上有,松山上也有。

    沈父也不覺得的稀奇,率先走進了洞口,沈荷香的柳氏跟在後面,還沒走幾步沈父便突然臉色一變,回身擋在了沈荷香得柳氏身前,之前在洞外還沒覺得怎麼樣,一進去沈父和柳氏便覺得不對勁了,因為山洞裡突然傳來一陣陣低吼和呻吟聲。

    這個山縫本來就窄小,抬頭一看裡面的東西一覽無餘,沈父突然停了下來,沈荷香和柳氏也緊隨其後的停了腳步,在看清裡面的情景後,三人頓時都愣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反應,目瞪口呆,只見那窄石縫處正有一對全身不著一縷,白花花的狗男女忘情的交合,完全不知道有人已經進來將他們看得清清楚楚,還在那磨臀翹屁。

    那女的雙手攀著岩石,一條腿著地,一條被身後的粗鄙男子的右手抬得大開,就跟小狗撒尿一樣似跪未跪,而那男子卻貼在她身後向女人溝股間一拱一拱,因石縫中有幾縷陽光照下來,現在又是大白天,洞裡光線卻也清晰,所以便連男人那黑乎乎的物事在女子鮮紅之處裡出外進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男的不知有人來,竟還在爽的猙獰低吼道:「你個千人操萬人幹的騷貨,趕緊給我叫,否則我讓村裡的男人加狗一起幹死你……」女的估計幹得舒服了,聽了話竟然半點沒有反抗,反而將整個白屁股掰得大開,並搖著胸前的白大,嗯嗯唧唧道:「好哥哥,妹子裡面癢癢,你再往裡插,插,再往裡……」大概是說了一半睜開了眼睛,結果看到了山洞門口站著一個臉色鐵青的男人,當場嚇得尖叫起來,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而男的不及防之下摔了個跟頭,整個老二上沾著白濁還在直停停的站著。

    沈荷香在沈父身後看得差點要笑了,這兩人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可不就是老宅的威嚴的大伯和那端莊賢淑的繼母,沈父本來還覺得撞到了這事晦氣,正要帶著妻兒趕緊離此處,結果聽到聲音後本來想轉身的動作頓時停了,就算沈荷香在他背後,也能感覺到父親不敢相信瞬間僵直的身體。

    半晌嚇著的柳氏才哆嗦的伸手捂了沈荷香的眼睛,她本來就恨著錢氏,此時見著光著身子撅著屁股找衣服,上面還掛著髒物的錢氏,不由漲紅臉啐了一口對沈荷香低聲道:「不准看這些沒有廉恥的東西!」說完便拉了沈荷香離開這裡。

    娘倆沒有走遠,只在洞口外站著等沈父,只見著洞裡父親憤怒的說話聲,及大伯跪地嗑頭的央求不要告訴別人,他不想被人浸豬籠的聲音,錢氏在旁邊幾乎沒有說話,只是不停的在哭泣,沈荷香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拉了拉柳氏說想要回家,柳氏還沒從大伯繼母亂倫的情景中反應過來,此時聽了閨女的話才清醒過來,頓覺得這地方骯髒的很,一刻也不想多留,也顧不得與沈父賭氣,便出聲喚沈父回家。

    接著沈荷香便聽到父親聲音斷續道:「真是畜生不如……我沒你這樣的大哥……你們好自為之……」從頭到尾沒有看錢氏一眼,說完便出了山洞,臉色難看的帶著妻女離開了松山,走前沈荷香還看了眼山下的小路,之前來時她便快走了幾步,避過沈父和柳氏悄悄給了一個山下玩耍的七八歲小娃三文錢,讓他去老宅告訴大伯母一聲,就說:沈成柱和一個女人去山洞了。

    以大伯母的脾氣必定不會善罷甘休,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帶人上來了吧,前世這兩個人將奸情瞞得一絲不透,這一世卻是未必這般幸運,到了山腳下果然聽到山中一陣嘈雜聲,沈父和柳氏一路上面色凝重,但沈荷香卻是如除了心中刺一般,只差哼起鄉間小曲了。

    今日先是讓沈父和柳氏看清大伯和繼母的真面目,日後與她們徹底斷絕來往,又能借大伯母的手將老宅水攪渾,就算沒抓個現形,從此以後大伯和錢氏也別想過安生日子了,到時他們自身都難保,看看還有沒有心思和臉再來給自家爹爹娶親納妾!

    而那大伯娘果然如沈荷香所料,聽了孩童的話怒火中燒,頓時便招了幾個娘家人上了山,沈父一家離開之後,那沈成柱和錢氏也不敢多待,衣服不整的從洞裡鑽了出來,錢氏的領口的扣子還沒繫好,露了一塊紅色肚兜,兩人的狼狽正好被大伯母和娘家人撞個正著,就算沈成柱和錢氏百般找藉口,大伯母仍然鬧了個天翻地覆,這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上,早晚是要開花結果,夠那兩個無恥之人受了。

    相對比老宅的雞飛狗跳,沈荷香卻是過的舒心極了,沈父和柳氏不僅冰釋前嫌還比更加恩愛,春日草長兔肥香山上的幾種香花也相繼開放,之前還愁乾花已用的差不多,此時有了新鮮花瓣錢財自然是滾滾而來。

    而炎炎的夏日沈荷香終於告別那磨人的棉布衣,穿上了沈父帶回來京城裡最流行的輕薄綾紗裁製的衣物,只覺得週身涼快的很,再不必擔心夏日熱汗之下,身上細嫩的肌膚捂出的一身紅痱子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02:04 PM

第二十七章

      沈家如今每個月收入從十三兩已經達到了二十兩之多,現在於掌櫃的雜貨鋪不僅是頭油和胭脂,澡豆和香粉也賣的很好,柳氏和沈荷香兩人著實有些忙不過來,便是沈父上山去擼花束也有些不夠用了,於是沈父和柳氏便商量雇了虎子娘和趙大嫂子來家裡幫忙,上山擼花束則雇上幾個在家閒賦的村民,到時給些工錢也不愁沒人幹。

    像這種即不必到外地做工,也不擔誤家裡田地的活計好事兒,村裡人自然求之不得,虎子和趙大嫂子在家閒著也是閒著,幫忙磨個米或輾個豆子,沒事燒個火這樣的事還是做得,在家邊上風吹不著雨淋不著,也不是太累,一天便能賺四文錢,哪有不願意幹的事,男的就更不必說了,上山摘個花也不出大力每日有七文的收入,村裡都爭搶著求這樣的活計做。

    香山上的花很多,沈父隔兩日便領人去擼一下,用不了的便在院子裡曬著,曬乾密封好便放到閒置的屋裡,留做冬天再用,最後香山採完了便帶人去採領近幾個山上的花束,家裡兩個閒置的房間都存滿了,今年冬天卻是不必擔心沒有香花使用。

    家裡有了虎子娘和趙大嫂子的幫忙,柳氏和沈荷香輕鬆多了,基本磨豆子和燒火的活都是兩人做的,柳氏淘著胭脂和粉面,沈荷香只是兌著各種香花香料的比例,因為她做的都是價格較便宜的梳妝四件,裡面沒有什麼名貴的香料,憑得全是山上的香草香木和香花,所以做起來也不是那麼複雜,只要把握好每種粉和花末的份量即可。

    而所有的香花浸泡都是沈荷香一手做的,每一大缸裡會滴上一滴泉液,被花瓣吸收後再曬乾存起來,冬天用的時候就不必再泡泉液了,花香也會一直保留,雖比不過新鮮花那般鮮嫩,但香味兒卻是相差無已。

    沈父和柳氏每個月拿到手的錢都讓兩人更有幹勁,那個存錢的小匣子已經裝滿了十錠銀子,被沈父到京城送貨時順便換成了銀票,到了年底時匣子裡已經有了兩張百兩的銀票,還有當初六錠銀子,手裡有了錢,沈父和柳氏便有些想法了。

    冬天無花可采的這段時間,沈父經常在於掌櫃的店裡,有時會幫幫忙招呼一下,他發現自家的東西買的人特別的多,尤其是便宜的澡豆,香粉和頭油,價錢便宜也好用,買的人很多,胭脂年底每個月也能賣出十來盒,於是之前因無銀子被壓制住的想法又冒了出來,和於掌櫃的契約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按說是不著急的。

    但是有一件事卻是讓沈父急得有些心頭冒火了,巴不得立即趕緊的搬到京城裡,便是不捨得房子的柳氏也是隱隱動了這個念頭,歸根結底也都自己的閨女生得太好惹的禍,這年一過閨女就十三歲了,去年年紀尚小倒還好些,今年卻是有不少本村外村的婦人明著暗著的想要跟柳氏說荷香的親事。

    沈荷香生得好,便是放在人堆裡也是唇紅齒白的佳人,便是那京城邊子裡也找不出幾個比得過的,而且荷香家裡這兩年賺著了錢,已經是村裡數一數二的富裕人家了,若是能和他們家結親那可是人財兩得的美事,哪個家裡有和荷香年紀相仿兒子的不是憋足了勁想要攀上這門親事,所以柳氏愁啊,現在倒是可以托口說孩子年紀還小不著急,可是這藉口用一兩次行,又能拖到幾時,這一個姑娘百家求可不見得是個好事,求來求去鄉里鄉親的就成仇了。

    而沈父就更生氣了,那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兔崽子居然在他眼皮底下打自己寶貝閨女的主意,天天在家門口轉來轉去,護閨女護犢子的沈父哪能不生氣,天天沒事便在家門口轉,看著個十幾歲的男娃子就像跟人有仇似的衝上去,嚇得人見了沈父拔腿就跑,如此一來二去的,晚上沈父和柳氏便睡不著覺了,都望著住了不到兩年的新房子頂唉聲歎氣的。

    就連虎子娘那天也是厚著臉面開了口,雖然只是露個話頭柳氏也是心裡一驚,暗道自己遲鈍,虎子今天都十七了一直沒有娶妻,原本以為虎子家條件拮據,不曾誰虎子竟然對自家閨女有了心,這是在等自己閨女呢,旁人還好說,不近不熟的,這虎子娘可是鄰里鄰居的,這說大了惱,說小了人家又容易誤會,可真是愁人。

    按說虎子那孩子不錯,雖大了荷香幾歲,但人老實本份憨厚,一看便知是個對媳婦好的人,如果自己閨女生的普通些,他又能等上兩年,這也算是一樁不錯的親事,一個村子的嫁過去虎子娘也不會給她氣受,但是奈何荷香那俊俏的樣子,有一半隨她,另一半聽丈夫的意思竟是像極了她娘親年輕時,沈父的娘的姿色當初也是幾個村裡數一數二的,放在京城也是個柔美佳人,如此柳氏卻有些不放心將閨女許給虎子了。

    並不是不相信虎子,而是怕他護不住自己的閨女,那日村裡來了個瞎眼算命的,柳氏以前不信這些,但那日因虎子娘的話心中正煩悶,就拿了點錢算救濟他殘疾給閨女算了一卦,那算命老先生的說得清楚,她家這個閨女八字奇特,沾下水便落河成泥,早克雙親紅顏薄命不值一錢,但若乘上羽便會一飛沖天,父母得其利,厚其子孫,將來榮華富貴均占,要說此女姻緣,那早已是命中注定,現在不必煩惱,到時必會知曉了,最後在柳氏再三追問下,那瞎眼算命才道,你閨女的夫婿必定是個能降得住她的男子,其它的就不必考慮了,將來遇見的地方應該在他家的西南方位。

    柳氏暗忖這瞎子是不是胡說八道,什麼早克雙親,她和荷香她爹的身體可好著呢,還有紅顏薄命,她的閨女可不是個命薄的,否則家裡哪會從窮得叮噹響到現在家財豐厚,而且將來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回家這麼細細琢磨,就覺得閨女肯定是瞎子後來說的旺娘家夫旺子的好命。

    閨女將來的夫婿是個有能耐厲害的,如此的話虎子卻是不成了,若荷香看他一眼,他都不好意思的紅臉,這哪能降得住自己閨女?被自己閨女吃的死死的才是真的,本來還在猶豫的柳氏只好歎了口氣,想了想家裡西南的位置,可不就是京城的位置嗎?

    柳氏想了兩日只覺得頭疼的很,便只好應那算命的話順其自然吧,虎子娘那邊柳氏也只好幫忙張羅著給找媳婦,算是間接的拒絕了,當天晚上吃飯時間虎子家便似吵架一般鬧了很長時間,第二日聽說虎子被虎子娘打了一頓。

    柳氏本來想去探望,但又覺得這時候去無疑是給人希望,其它的好說,耽誤了人家兒子可是大事,便只好連連歎氣,看著自己閨女一時也沒個好臉,倒把荷香弄得有點小心冀冀,還以為自己哪兒又惹娘親生氣了,連忙討好的主動給柳氏捶腿捏肩。

    不出一會兒柳氏便消了氣,想來也有點內疚,自己閨女從來乖巧聽話,生得俊也從來不出去招搖,每日聽話的待在家裡,悶的話也只是在家裡院子裡轉轉,又省心又懂事,自己可真是糊塗了才會怪她,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和她爹沒本事,若是家裡有錢有勢,又怎麼會有這麼多麻煩事。

    柳氏開始日日數著銀子,想著還是趕緊湊些銀子乾脆像她爹說的搬到京城吧,早便聽說京城裡的姑娘小姐個頂個的好看,閨女去了也就不打眼了,也省了她每日操心又煩惱的。

    日子是柳氏掰指數著過的,總算匣子湊夠了三百兩銀子,而沈父也經常在京城轉悠,但可惜這找鋪子就跟找媳婦一樣難,鋪子不錯的地點不是偏僻便是風水不好,地點好的不是宅子破舊就是地方太小了不合適,在接近半年的時間尋找,才終於碰到了一處各方面都還算滿意的鋪面。

    這家也是家賣雜貨的,但因這地方賣雜貨的太多,也是被頂的厲害賺不到多少錢倒賠了不少,勞心勞力之下才打算賣了鋪子回老家買些地做個富戶自在。

    沈父打探到後覺得入了眼,便跟那店家商淡了半天,這鋪子店家原打算賣三百兩,見沈父真心想買,語氣頗為誠懇,而且言談之下才知道他跟自己一樣只有一個閨女,這絕戶跟絕戶同病相連又有共同語言,加上他也想早點帶媳婦閨女回老家去,因耽擱一天便多一天的花銷,這可是京城,東西可是貴著呢,在農家五文錢省著夠全家吃一天的,在京城只夠買兩菜包子,還不帶肉的那種。

    最後是以二百六十兩成交,在拿到了房契又在衙門過了戶後,沈父這才一路坐著驢車興奮的回了家,柳氏拿到房契一時又是心疼那空了的錢匣,一時又面露喜色,那心思外人見著也覺得是水深火深的複雜,沈荷香卻是捻起一塊沈父帶回來的桂花餅,輕輕的放在嘴中咬著,看著父母高興的樣子,心情也不由地揚起,以後自己家在京城裡也算是有一塊容身之地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04:09 PM

第二十八章

      京城裡沈父買下的那間鋪前面三開間的大屋,沈荷香和柳氏進去看時臉上都帶著欣喜呢,沈父也沒細說還以為是個小鋪子呢,兩邊有側房可以庫存貨物,出了後門便是天井,還有些儲存雜貨的房間,再後面便是一個院子,還頗為寬敞呢,小院無論是漿洗還是晾曬都可以,即方便又保密。

    而居住的房間雖不說精美卻也白粉牆小青瓦,這京城裡的工匠就手巧的很,比自家在村裡蓋的規規矩矩的新房子看著還要討巧好看些,說到自家住了沒兩年的新房,柳氏便有些不捨了,按她的意思是不打算賣的,放在那裡便是個退路,但奈何買了這處鋪子,手裡的銀錢便剩不多了。

    這京城不比農家,吃點什麼都需要買,每個月二十兩銀子看著雖多,但是卻是不經花的,並且沈父也說那新房子若是不賣,沒人住著空在那裡不出幾年就會破落的不成樣子,於其讓虎子娘幫忙看顧著,倒不如賣了省事,正好裡正家找上門想買,最後十兩銀子賣了它。

    加上這個月的二十兩,柳氏手裡有七十兩銀,這才算心不慌的雇了馬車將家裡的東西拉了過來,沈荷香一進鋪子便四下打量著,這鋪子還算不錯,地方寬敞佈局合理,三進的房子即有賣貨的鋪面,院子兩側又可做小作坊,還有體面的住處,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並且鋪子左面是家客源興隆的綢緞鋪,右面是家老字號糧鋪,兩家的口碑都不錯,並且與自己家也沒有什麼利益衝突,不要小看這地點位置和鄰居,這人以群分,店舖也是如此,若是些經營慘淡的,不容易聚集人氣,但若是賣的好又容易引人妒忌,磕磕碰碰的影響生意不說,也是會家宅不寧,如今這樣卻是剛剛好。

    而對面不遠隔著兩三家雜貨鋪,怪不得競爭這麼激烈,但這又有什麼關係,自家鋪子若開必是賣胭脂水粉,與賣雜貨的沒有什麼直接的利益衝突,一路上見著兩家胭脂鋪卻是在另一條街上,這一條街道自己家若開還是獨一份,倒是省心的很了。

    沈荷香滿意的和柳氏進了後院,沈父這幾日夠他忙的了,先是將家裡早已曬好的一些乾花封好來回幾車運到了後院,接著便是老宅的一些家俱物事,將柳氏與沈荷香過來時,東西都已經安置的差不多了。

    香山那邊也沒什麼掛心的,平日就讓虎子家照看些,等天氣暖了摘花束晾曬的話就讓虎子一家做,到時運到鋪子裡便給結工錢,沈父既省了麻煩,虎子家也能多一筆收入,也算是兩全其美。

    沈荷香一路坐著驢車顛得她屁股疼,在鋪子裡走了幾趟便被柳氏叫去房間休息了,她的房間便是原來這鋪子掌櫃家的閨女居住的,比沈荷香還小一歲,裡面沈父已經讓人佈置好了,除了自家的幾樣家俱外,原來房間有幾樣八成新的,高凡長案和櫃子也留下了,又扯了新的幔帳,填了一張新鏡台和盆架,地上還鋪著蘆葦、竹篾編的蓆子,這麼一佈置總算是有點京城少女閨房的模樣。

    沈荷香這幾日忙著搬家之事也是有些累了,眼見一床被子還沒有鋪好卻是懶得動彈,隨意的脫了繡鞋蜷在榻上閉眼瞇了一會兒,待到柳氏進來幫她將被子鋪好,她也沒醒過來,在自己榻上像隻小松鼠一般睡得極香,看著柳氏都忍不住在她睡得白裡透著紅的臉蛋上捏了捏。

    休息了一日,緩過來的沈荷香又幫柳氏裡外收拾了半天,到下午便苦了臉,這又要做胭脂又要整理前面的鋪子,家裡一共只有三個人哪裡忙得過來,以前還有虎子娘和趙嫂子幫忙,但搬到京城了,兩眼一摸黑誰也不認識又有找誰幫忙。

    一家人中午商量了下,這才決定去西市挑兩個能幹的奴僕,日後好幫趁著娘倆打理前後院,另外家裡將來店舖開了也需要人看顧,沈家搬到城裡有了鋪子怎麼說也算是京城裡的小戶人家了,買兩個奴僕也不算什麼。

    柳氏雖不捨得錢,但也知道這人手不能省,便揣了四十兩下午帶著荷香去了西區柳街巷,那裡上專門賣牛馬牲畜的地方,後來又來了些自願賣身為奴為婢的人,漸漸形成了個小集市。

    打聽了路後,柳氏便帶著沈荷香進了一處破落的門院,裡面倒是有不少人在走動,不多時有個小二迎上來道:「兩位想選人兒?到我們這裡您就是來對了,男女老少,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隨意的挑,價錢也不貴,怎麼樣用不用我叫兩個來看看……」柳氏家裡雖破落但早年是富戶出身,身邊多少也有一兩個丫頭伺候著,對這事倒也清楚,而沈荷香便更不陌生了,娘倆倒是熟門熟路的很,也不覺得怯。

    「你就給我找兩個身體結實點的婦人我看看,別有什麼毛病和陋習,長像倒是不要緊,但得要愛乾淨的。」柳氏把自己的要求說了下。

    那小二一聽頓覺這生意有門兒,一般有這要求的都不是來打秋風的人,今個的買賣看來八九不離十了,頓時又熱情了幾分,先讓兩人等一下,轉身便叫人從屋裡帶了幾個婦人出來,被賣的人臉上基本除了哭外就是面無表情的站著。

    「您看看這幾個是不是符合要求?」小二急忙湊上來問道,順便還偷瞄了眼帶著帷帽的沈荷香,燕京城的女子倒不是那般足不出戶的,反而有不少會上街買些小玩意,但未婚女子有些會顧忌的帶著遮面遮陽的帽紗,今年京城流行那半遮半露的短紗,所以風一吹,那紗便會掀一掀的露出女子柔美的下巴,剛才便是吹了一陣風,那個白玉般小巧的下巴尤其讓人眼前一亮,便是見多了美貌女子的小二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04:18 PM

第二十九章

      柳氏來回看了幾個人,除去臉上髒兮兮的兩人,剩下的雖表面倒是乾淨,但一個頭髮裡沾著稻草,另兩人手指甲內藏有厚厚的污垢,還有一個鞋藏在褲角內藏得不成樣子,柳氏本就是愛潔之人,就算住著破茅草房,裡面也仍收拾的乾乾淨淨,沈荷香就更不用說了。

    並且家裡做的活計便是做香粉胭脂膏,買了那懶的髒的人回去弄污了膏脂毀了生意可是得不償失,最後柳氏將目光定在後面那三個婦人身上,雖都穿著補丁衣,但身上衣服還算整齊,頭手腳這三處容易忽略的地方也都沒什麼大問題,其中一個年紀只有二十六七歲,有那麼三分姿色。

    柳氏不是心腦狹窄的人,沈父也不是那愛貪花問柳之人,但是有些事能避免還是事先避免的好,只是買來做些雜事,也不是這大戶人家,容貌並不重要,隨即看向剩下的兩人,一個是四十來歲的婦人,年紀稍有點大,但是大一點的經驗足些也是不錯。

    而另一個長像平凡,三十多歲的年紀,腿邊還有雙小手緊緊抱著她的腿,人卻躲在婦人身後,婦人見柳氏目光看過來,卻是低著頭表情有些淒苦,小二見柳氏目光有疑問急忙解釋道:「嘿,您看中了這個?這個倒是有些麻煩,這婦人幹活手腳利索,收拾個什麼那是一把好手,但就是要死要活的非要帶著她閨女,您要買就得連她閨女一起買了,單買一個恐怕不成……」

    還有這個規距?柳氏倒是第一次聽說這樣賣人的,畢竟這買個婦人和買個小姑娘可不同,這小姑娘容貌沒長開一般要價都很貴,若將來長成個美人胚子,一轉手就不止那十兩八兩了。

    那小二似看出柳氏心中所想一般,忙笑道:「您放心,這要看中了我不會要您多的,兩人加一起您就給我個十兩就行了……」

    十兩?不僅柳氏就是沈荷香也驚訝了,這可真是極便宜的,要知道這三十多歲的婦人價錢也要七兩銀,那長得整齊的小丫頭卻至少要十二兩銀,若聰明伶俐的十五兩都買不下來呢,這一大一小卻只十兩就賣?柳氏倒是心中有數,定是這小的有什麼病症或缺陷,否則這般賣這人販子可是要賠死了。

    這邊正想著那小二的話頭便已經跟上了:「不瞞您哪,這婦人倒是頂好,就是她這丫頭臉有點破相,被她那倒霉的爹一碗開水潑在了臉上,容貌有了點瑕疵,但是身體是絕對健康的,您領回家讓她做點粗活不露臉是絕對沒事了,這樣吧……您要不嫌棄九兩銀子就帶回去。」

    九兩銀子?柳氏和沈荷香已經感覺到了小二拚命想將這娘倆脫手的急切了,能不急切嗎?當初買到手時是看著這婦人手巧能小賺一筆,那燙傷了臉的女兒誰又管她去,誰知這婦人卻是一根勁,拚死護著閨女,要賣就連娘倆一起賣,否則寧願帶閨女死,也要讓人販子血本無歸。

    人虧本的買賣人販子能幹嗎?他們要個死人有什麼用,這才一直捱到現在,從一開始小賺一筆,到了現在只求不虧本了,買客原本看完是滿意的,但一見那拖油瓶都紛紛打退堂鼓,小二跟人介紹起來都有些不耐,今日見柳氏似乎有意,便可勁的介紹這娘倆,一心想把這燙手山芋給賣出去。

    柳氏見著那小手還算乾淨,便沖那孩子的母親道:「這孩子叫什麼名字,叫出來讓我看看。」

    婦人站在那裡便是低頭眼眶發紅,此時聽了急忙拽著躲在自己身後閨女,生怕慢了一步那小二拿柳條抽孩子,「回夫人,她叫阿春,已經十歲了……」

    柳氏本有心裡有準備,但當那小女娃一被拉出來,還是嚇了一跳,本來覺得這樁划算的買賣不錯,此時念頭頓時打住了,因那小女娃又黑又小像個七歲小娃便罷了,那一邊臉和下巴竟密密麻麻燙傷的水泡疤,可能是剛燙傷沒有好好上藥,也沒抹些祛疤的膏藥,此時顯得格外的難看。

    如果只是些輕疤,平時留著燒火做飯倒是可以,但是這般嚴重已經到了嚇人一跳的地步,柳氏雖覺得可憐,卻也不想弄個隨時嚇著人的伺候著,並且這一臉的疤也不吉利,領回家可是不妥的。

    柳氏這般的想法也是所有來買奴人的想法,「那爹可真狠心,孩子這臉……唉。」柳氏有些同情,但到底還是打消了念頭,又將目光又移到了那個四十多歲的婦人身上,想著今日就先買一個回去,過兩日再來挑個能幹的。

    而一旁的沈荷香看了那丫的臉半晌,突然開口道:「小二,這兩個人若七兩能賣的話,我們便買下。」聲音雖是輕柔,但是說得話卻像在挖心一般,小二聽著眼睛都快綠了。

    七兩,想當初兩個可是六兩銀子買下的,如今大半年在這裡吃喝拉撒還找過一次大夫,何止花費一兩銀,賣七兩那可是賠得底掉啊,原本小二的紅利就是從他賣人的身上出,這次花費了半天口舌恐怕不僅賺不到錢還要挨罵,但是不快點賣掉繼續浪費糧食他仍然會挨罵,興許還要倒扣錢,這般想著可不是就得氣得眼發綠了。

    柳氏聽著也是暗暗拉了閨女一把,買個燙傷臉的小丫頭回去豈不是看著晦氣?也是讓人笑話的,否則也不會這麼久也沒人要,這同情是一回事,買回家可就另一回事了。

    沈荷香帽紗,嘴裡卻是小聲撒著嬌道:「娘,咱剛來京城錢緊張著呢,七兩銀子買兩個人怎麼看都很划算,而且有個丫頭伺候,以後洗澡水就不用我自己去倒了,屋子也有人收拾了……」

    柳氏聽罷猶豫了下,其實她早就想給閨女買個丫頭使喚,畢竟自己閨女嬌氣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家裡賺了銀子也不差那麼一個伺候的丫頭,但是放著好好的人不買,非要買個臉上有疤的日後也帶不出去。

    說句不好聽的,這樣的便是白給人家大戶倒馬桶人家都不要,嫌棄的很,自己好端端的閨女怎麼能跟著這麼個丫頭,但還沒等開口斥責,另一邊會察言觀色的小二便硬是把牙一咬道:「行,就按這位姑娘說的,七兩就七兩,但是咱得事先說好了,這帶回去了可不能再回來退換,您要願意現在付了錢就可以帶走了……」

    這……柳氏沒想到小二還真應下了,看那一臉的菜色,七兩估計真是賠本了,說實話這樣的價錢買一大一小她們是佔了便宜的,就算小的臉上有疤也很合算,畢竟這麼一個婦人在別地方少八兩人家不賣,小的雖然看著又黃又瘦,但也是好胳膊好腿也能幹活,帶不出去在家做點雜活也是可以的。

    再想到家裡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多的是,加上所剩不多的積蓄,柳氏再度猶豫了下,一時間晦氣也就拋一邊了,「娘。」沈荷香出聲提醒著:「夥計正等著你付錢呢,而且咱還得早點回去,一院子的活等著幹呢……」柳氏本就搖晃的心頓時便定了下來,罷了,看那娘倆也可憐,孩子估計也吃不飽飯,瘦得皮包骨,若自己不買下,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就當積德積福了。

    柳氏想開便取了七兩銀子給了夥計,那本來低頭的婦人頓時眼裡含淚花,手按著自己的閨女一起跪在地上給柳氏嗑頭,柳氏也是個嘴硬心軟的,見這情景原本有一點不甘的心情,頓時便都拋了,急忙拉著人和孩子起來,心裡已經在尋思著回去順路買點棉布,給這兩人做兩套衣服,雖然是下人,但也不好穿得這麼寒酸。

    即買了兩人,柳氏便沒有再買那四十多歲的婦人,畢竟家裡底子薄,既買了人便要管著人家穿衣吃飯,這些都需要錢,一家五六張嘴開銷也不小,帶著人準備往回走時,沈荷香輕瞥了一眼,透過面帽紗竟是意外看到一個人,二十來歲的年紀,鬍子拉碴的,一時間她只覺得眼熟沒認出是誰,待細看兩眼沈荷香差點沒笑出聲。

    這人她說起來還真認識,當初侯府在京城也有幾十間鋪子,基本都是大夫人在打點,但她一個婦人又有多大的精力管這些,所以全靠著當時的一個外放的小管事打理,還別說那管家還真是塊經商的料子,年紀輕輕短短幾年就將幾十間店舖做得風聲水起,財源大旺。

    想起侯府當年如流水般的花銷,便是沈荷香過慣了富貴日子,也覺得奢侈精緻至極,其中大多數的錢皆是出自那幾十間鋪子的盈利,誰曾想這個當初趾高氣揚的侯府大總管,也有如此落魄被賣成奴的時候啊,沈荷香在侯府失寵時,這人在用度上可是沒少讓人苛待她,雖然可能是大夫人暗地所授,但沈荷香還是將此人記個清楚。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1:29 PM

第三十章

      回到家的時候,沈父正在鋪子裡忙活著,之前房主走後有一些雜貨櫃子及凳子都留了下來,沈家若開胭脂正好用得上,見到妻子帶回來兩大一小還頗為吃驚,不過見到阿春的臉倒是沒太吃驚,後買回來那個將來的侯府大管家徐能卻是極有眼色的人,進屋擼了袖子便幹,小時候他家便是開舖子的,這什麼東西該怎麼擺放比沈父還門熟。

    沈父很滿意,覺得這人買的好,柳氏也很滿意,十二兩銀子總算不虧,沈荷香則笑意盈盈的打量著徐能,覺得將他買回來替自家做牛做馬賺錢是對的,只有這樣才能償還他前世苛待自己的種種。

    阿春的娘果真如那小二所說,收拾家裡做活確是一把好手,不一會整個院子的雜物就收拾的乾乾淨淨,都沒用柳氏沾手,就連那阿春小小年紀都幫著燒火做了一頓飯,聽話的很,柳氏是越看越滿意,覺得今兒個的錢花得值。

    晚上沈荷香洗完了澡,阿春幫著捋乾了她頭髮上的水,再用布巾輕輕的擦乾了,小丫頭又瘦又小但是幹起活來卻是小心冀冀的,極為心細的沒扯斷沈荷香一根頭髮,沈荷香覺得很滿意,換了乾淨衣服邊懶懶的躺在榻上邊晾著黑亮的長髮,眼睛卻是打量著阿春。

    顯然來到沈家又吃了頓飽飯,她已經不像之前那麼害怕,腳步也輕快了許多,大概正是為晚上能與母親睡在一個屋子裡高興,所以小小的個子幹起活來也是飛快,舀完了水擦乾淨地上濕的地方,她又進屋按母親吩咐給小姐鋪好了床。

    看著小小的個子穿著一身不合身的舊衣在她的床鋪跑來跑去,氣喘噓噓將床鋪好,沈荷香瞇了瞇眼衝她招了招手:「阿春,你過來……」

    阿春聽到小姐喚她急忙跑了過來,柳氏讓她以後跟著小姐時,她便覺得有些受寵若驚,雖然她長得小但也已經十歲了,知曉很多事,知道自己臉上的燙傷很嚇人,因為看到她的人眼裡都是恐慌和厭惡,所以她只在角落幹點雜活,或者躲在娘親身後,像她這樣的人小姐怎麼會讓她近家伺候呢。

    當時她悄悄看了眼小姐,小姐長得好好看,眼睛雖然看得她心裡毛毛的,但是卻沒有別人看她時的厭惡感,晚上洗浴時也讓她在邊上伺候,沒有將她趕出去。

    沈荷香從梳妝台上取了一盒花露油:「來,給我揉揉手。」說完便教她將花露油倒一些手上,然後潤濕自己的手開始在沈荷香手上捏捏按按,阿春雖小但聰明的很,一教就會,然後便坐在榻邊的小凳上認真的給沈荷香揉起手來。

    沈荷香卻是不斷的端量著她的臉,半響抬起一隻手伸向她下巴然後往左面扭了扭,「別動!」說完便開始細看起阿春臉上的疤,這舉動可把阿春嚇壞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全身僵硬著坐在那裡動也沒動。

    「燙傷有多久了?」沈荷香細看了半晌問道。

    「半,半年多了……」阿春聞著小姐身上一陣陣清甜的茉莉花香,那沾了些許花露油的溫軟手指正觸碰著自己的臉,還按了按那疤上的硬皮,一時間她緊張的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直到沈荷香看夠了這才鬆了手,打發阿春出去了。

    隨即想了一會兒便懶洋洋的從榻上起身,汲了繡花鞋坐在梳妝桌前,取了一乾脂膏開始細細的擦著臉和脖頸,屋裡燒得暖暖的,便是衣服單薄些也不覺得涼,沈荷香擦好了手腳膝蓋愛起皮的部位,這才拿了花油擦了擦玉白的耳朵,看著鏡中不塗任何胭脂仍顯得鮮嫩如花的美顏,心裡自然是滿意極了。

    不枉費她日日喝那野刺玫泡的花茶水,又用花瓣費了工夫做了紅潤的著色口脂日日塗上兩遍,胭脂固然顏色美麗,但洗掉之後便也失了顏色,但她精心用泉水做得這上色的口脂,多潤上幾年,就算以後不塗胭脂,唇瓣也會不點自紅,不必擔心像胭脂一般每日都會褪色了。

    看過了鏡中人,她將目光落在自己胸口,小心冀冀的用手微攏了攏,終於有些欣慰了,這牛乳這幾年就算沒白喝,此時胸前已經是發育,雖然不是什麼峨眉險峰,卻也生得玉雪紅梅玲瓏可愛,便是自己看著也覺得喜歡得緊,這半年來貼身用得都是最舒服最柔軟的雪綢做的肚兜,帶子也不敢繫緊了生怕勒著了這小小的兩團,伸手慢慢的揉了會,有了睡意這才起身向床鋪走去。

    第二日沈荷香便跟柳氏討了半兩銀子,然後到香料鋪買了些年久的蘭草,又去了藥鋪稱了三兩樣藥材,不過都是一小撮的量,卻花了四百多文之多,可見這藥材之貴,尋常平民家是用不起的。

    沈荷香將東西拿回家,然後用兩滴泉液泡了一夜,第二日便開始裝入小罐中隔水蒸煮,三蒸三煮後無論是蘭草裡的晶凍還是藥材裡的藥汁都熬了出來,在反覆淘過之後質地已是清澈粘稠,然後再加入些透明樹脂和花露汁,最後做出了一盒,沈荷香叫它蘭膏,裡面散發著淡淡的蘭花清香,顏色卻不似其它膏脂那般好看,微微帶著點淺黃,還有著淡淡的一股藥味兒。

    這才招來正在她房間擦桌子擺瓶瓶罐罐的阿春,她丟下手巾急忙怯怯的跑了過來,「早晚各一次,塗前將臉洗乾淨,就塗在你臉上燙傷的地方,盡量塗的均勻些,這瓶用完了再跟我說。」

    小丫頭捧著手裡的瓷瓶,聽著小姐的話有點愣,待半晌才反應過來,有點不明白,但隱隱覺得應該是對自己好的東西,晚上便拿給娘看,又把小姐的話說了一遍,阿春的娘繡蘭摟著自己閨女便偷偷的哭了,日後做起活來也更是盡心盡力。

    而實際上沈荷香不過是想試一試泉液的功效,她知道泉液有可以增加香味和提高藥效的作用,但這藥效究竟提高多少卻是模糊的,所以見了阿春的臉她便想試試,雖然已經過去半年,那些疤痕已經成形,一般的去疤痕膏沒什麼作用了,但滴了泉液其中不知能否有些作用。

    有了徐能和阿春娘繡蘭,這鋪子很快便收拾妥當,澡豆和一些胭脂膏也做出不少,因去年夏天乾花束備得多,所以今年冬足夠用了,除供給於掌櫃的雜貨鋪,自己家的鋪子也可以擺著賣一些,雖然與於掌櫃有契紙約定,但也只是保證不給其它店舖供貨,沈父自己賣是可以的。

    如今與那於掌櫃的約定時間也只剩下半年多,也是時候該張羅自己的鋪子了,沈父選了個吉利的日子開了張,胭脂鋪子自然是各種胭脂水粉,頭油,乾粉和胭脂粉是可以長期放置的,便多做了一些,其它的澡豆和胭脂膏便做得少一些,因是新店,裡面的東西也不太多,所以進來的人很少,剛開的鋪子便是如此,柳氏有些急得上火,但沈父卻是清楚的,這做生意得一步步來,斷不可能一口吃個胖子,好在對自家的東西有信心,倒不像是柳氏那般急。

    沈父以前挑擔子經常送貨的那幾家富戶,知道他在京城開了鋪子,名叫香寶齋,找到了地方每隔半個月都讓丫鬟到香寶齋拿貨,見有人買,有心想買胭脂水粉的便會進去看看,徐能也頗有點賣東西的經驗,慢慢的生意竟好了起來,一個月雖沒有多少,但十兩八兩銀子還是賺得的。

    再加上於掌櫃那邊賺的錢,才兩個月的工夫柳氏手裡便攢了點錢,雖不多但百兩銀子是有了,銀錢既然不缺,家裡的鋪子也慢慢有了起色,柳氏就有了些想法,閨女荷香今年也滿十三歲了,小時候那是沒條件,糧都吃不上也就沒念想了。

    但現在不同,家裡有鋪子有收入,又住在京城,看到其它鋪子家的閨女每日都去九華巷讀女學,她便和沈父商量著出交些錢讓荷香去學習,學不成什麼詩詞歌賦,至少學點婦德婦容,禮議姿容也是不錯的,聽說還有教繡花與撫琴的女師,只是要多加錢也能學,但一個月最少要交三兩銀子。

    三兩銀子家裡還能承受,並且離鋪子也不遠,一路也安全的很,沈父想都沒想便同意了,沈荷香聽了娘說了此事後,本來想說不去,但想到什麼目光微微一閃便笑著應了。

    九華巷的女學不過收得都是些京城小門小戶或者商人之女,交了錢就可以進沒什麼門檻,學得東西也淺薄些,像名門閨秀是不會去九華巷的,沈荷香前世對婦德婦容那些早已經熟得不能熟,不知抄了多少遍,現在要她重新學這東西自然是不感興趣,她之所以答應的這般快,打得卻是自己的小算盤,這女學裡最多的是什麼,自然是女子,而女子最在意的是什麼,肯定是自己的容貌,胭脂水粉自然是最愛的。

    沈荷香早便想做點什麼攢些私房錢,母親雖疼她,但也不可能縱容著喜歡什麼便買什麼,所以每每看到心儀東西又沒有錢買的時候,攢私房錢的念頭便越加強烈起來,正好這這個不錯的機會,女人多的地方不愁賺不到錢,到時不必張口跟娘要,自己就可以買些喜歡的金銀首飾。

    想到此沈荷香伸手翻了翻自己放銀子的荷包,裡面只有些碎銀還不到一兩,乾巴巴的躺在袋底,她輕輕抖落了兩下越發的覺得此事可行起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1:35 PM

第三十一章

      燕京國有心從武將的男子都知道西北尉軍的名頭,那可是有名的鐵血軍,凡是尉軍中所出的軍士個個都極為不凡,便是任選一個帶千人兵都強過一般軍營的將領,正是這一點引得無數想出人投地一步登天的人進入其中,但想像總是美好的,也只有身在其中才會體會到那常人不能想像的痛苦折磨。

    說尉軍是鐵血軍當真一點不假,那些人是把石頭當人使,把人當鐵人使,把鐵人當敵人使,不過才進去一年,當初的新兵蛋子現在已是個個脫胎換骨精龍活虎,任誰日日不管風吹日曬沒黑沒夜的錘煉,打得每日全身上下就沒有一塊不發紫的地方,也得變個樣,畢竟不想死就只能讓自己骨頭硬實。

    所以,這一年的時間熬下來,當初萬人裡精挑細選的八百名士兵,如今卻只剩下三百不到,尉軍招收士兵非常苛刻,比挑牲畜還要嚴上三分,頭髮牙口除外,身體的高度與腰腿寬窄都有要求,有一樣達不到條件也是要拒之門外的,當初一干精神氣足的大小伙子,最後被像挑皇帝女人一般脫了衣服讓人打量,個個都面有菜色。

    直到後來才知道,頭髮牙口是身體的先天精氣,缺了一點便不是從軍的料,上戰場時會因體力不足而最早被擊殺,而丈量身體的高度及腰腿,則是要從中剔除部分韌性差爆發力弱的兵士,也就是說,按照黃金比例,最後挑出的必都是腰部韌性強,爆發力充足耐力上佳的體能士兵。

    一個好的體格才能有條件在戰場上堅持到最後,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一年多的時間,普通人無法堅持兩個小時的鐵血訓練,這些人卻熬過了三百多個日日夜夜,從這八百人中又剔除一部分嬌生慣養,性情暴劣,負傷及重病的士兵,剩下的三百人無疑是新軍中最頂尖的一部分。

    十個黑衣人臉色肅殺的背手站在椅後,椅子上正坐著一個穿錦服的四十多歲男子,眼角微挑起竟是有些女態,看著手中的幾張紙,中年男子變聲的嗓子響了起來:「衛統領,此次奴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命我在你這兒挑些人單獨訓練三載,日後好近身保護皇上,我看你這裡剛收了三百新兵,時間緊迫,我也不奪你所愛了,就這些新進的士兵裡挑了上一次小試的前一百名出來,我直接帶走罷。」

    一句話就將衛統領忙活一年的成果給擄走大半,臉上那肉疼之色是掩也掩不住,但又能如何,皇上的旨意豈敢違抗,便是眼前這統領太監也不是好惹的,心狠手辣的很。

    衛統領二話不說便讓屬下取來了上次小試的成績,並將前一百名的名字用毛筆劃圈標分出來,那錦服的男子看著紙張問道:「可都是身家清白之人?」身家清白是入軍最重要的條件,每一個都經過尉軍專門的人細查過,全部沒問題才會收入軍,如此細查之下是絕對不會混進其它外域奸細。

    衛統領原本要回「是」,想到什麼突然收回了口,指著一百名靠近十人中的兩人道:「這二人身世稍有些瑕疵。」

    「哦?」那錦衣男子有些興趣起來,抬頭看向衛統領,估計其眼神太過「興趣盎然」,衛統領只得無視的硬著頭皮道:「此二人未入軍前曾到過香域以布料換取香料,來回一千二百里……」按說這種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是通敵賣國,往小了說不過是無知小民貪戀黃白之物,倒也沒什麼大事。

    衛統領原以為錦衣公公會剔除掉這兩個人,豈知那錦衣公公卻道:「如此說來,此二人不僅膽色過人,還能以區區以雙腿之力跨越兩國邊界,躲過雙方交戰的混亂人馬,一路又逃出了山賊和衙役之手,銀錢還未被人搶了去,這非是頭腦靈活計謀過人而不能為,好,這二人我便要了……」說完看了衛統領指得那二人名字:「簡舒玄,謝清成?嗯……奴家且記下。」

    衛統領搬石不成反被砸,更覺得肉疼了,原本他這裡的人便請調的厲害,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兩個可造之材,結果還沒等手捂熱乎,又被人一鍋端了,一時間他都有些萬念俱灰之感,心中不由暗道,老子是為了啥?忙活一場都來坐著分老子割的肉,他待在軍營也有十來年,外頭見了慰軍說它名頭響亮,但誰也沒有他清楚,這其實就是個車馬營,人來人去一場空,每調走了人那失落感就跟養大了兒子跑了,拿刀割自己肉一樣疼,誰能理解他的痛苦?

    看到衛統領肉疼的眼珠子都藍了,錦衣公公反而露出了一絲怪異殘缺的笑容,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可是他最愛幹的事兒,坐著欣賞了一會兒,這才將頭一偏叫了身後黑衣人中其中一人道:「待會兒衛統領把人交給你,你要務必將人一一查探清楚,以免被人以次充好……」沒說完便見屋裡衛統領的人都露出了一臉忍不住想拔刀的表情,以次充好這種事兒簡直侮辱尉軍所有的軍士。

    那錦衣公公似就等著他們拔刀一般還故意停了停,結果這些人比他想像還能龜忍,他的眼神是失望的,語氣便不由的冷了起來,對著身後的黑衣人語氣更加冷森道:「給你們三年時間,三年之後我來領人,若有一人不過關,你們便自己切下人頭跪下贖罪……」狠辣的模樣不止黑衣人,便是衛統領都覺得渾身發冷。

    簡舒玄扛完三百斤鐵籐,沖完水後背一片火辣,回到通鋪卻看到謝清成正從他舊衣裡翻出了一個舊荷包,只鎖了邊,沒有半點花樣,簡單的很,他翻來翻去,見到簡舒玄走過來時還不由打趣道:「簡兄,這荷包洗的都發白了還留著呢?」剛說了一半簡舒玄便快走幾步,伸手便將荷包不客氣的一把奪過。

    「喂喂簡兄,何必呢,不就一村姑?而且你走時人家都有相好了,怎麼你還想糾纏不清,這糾纏也得你在身邊,離得這麼遠,說不定等你回去她都已經嫁人生子了……」見到簡舒玄挑眉隱有怒氣的模樣,謝清成還想打趣兩句,結果外面突然傳來一聲號角,兩人臉色頓時大變,衣服一套二話不說便衝了出去,晚一步晚上說不定就要背三百五十斤的鐵籐繞營十圈,那可是會要人命的……

    但兩人卻不知道,這號角已不再是每日尉軍操練的聲音,而是死亡的奏鳴,在他們將要每日每夜渡過的三年內,前行每一步都要冒著一腳人間一腳地獄的萬般險境,那個時候再回想起在尉軍時怒罵的日子,卻覺得美好的像是在遊山玩水一樣。

    漫長的一年如同熬過了十年一般,這支百人精銳小隊的人數已經極度的銳減到了原來的一半,而剩下的無一不是半死不活,每一個人都衣衫襤褸,渾身上下傷痕纍纍,這些全是冬日渡過千里江河,夏日穿過百里叢林中被途中的風雪荊棘所割爛。

    當初從尉軍軍營離開,得知自己將來有可能成為禁衛軍中的一員,每個人是抱著那樣滿腔的激情與熱血,皇帝身邊的御前禁衛,甚至掌管整個禁軍的禁軍統領,便在遠方伸手可著的地方。

    現實是殘酷的,一年後剩下的人心中便只剩下了兩個字,活著,剛剛穿過蛇蟲鼠蟻遍佈的叢林,在死傷十幾人後,橫在他們面前的便是那一眼望不到邊的高山懸崖,所有人眼中都帶了一絲絕望。

    幾個黑衣人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就彷彿永遠也不知疲倦一般,百人裡也曾有人試圖逃跑,但都被一劍擊斃無一逃脫,見到這些人面如死灰,其中一個黑衣人收回了手裡的堅韌繩索圍在腰間,他抬頭望著那高聳入雲的山峰,似想到了什麼一般沉凝了片刻,隨即才出聲道:「我知道你們很累,但是現在絕不能停下腳步,想想,你們已經爬過了九十九座山,趟過三十六條河,只要翻過眼前這座高山,便到了最終的目地的。那裡專門為你們建的一座營城,裡面有兩百名奴僕為你們接風洗塵,舒筋活骨,有來自山中熱騰騰的極品溫泉可消除疲倦,有近百道皇宮的食物等待你們去品嚐,還有京城乃至皇宮最好的傷藥為你們療傷備用,只要翻過了眼前這座山,這一切你們便可以立即享受到,並且將來的每一日都會如此,直至你們離開營地的為止!」黑衣的話對他們來說無疑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因為旅途的勞累,路途中同伴驚恐萬狀的死亡之態,麻木的身體,這一番話似觸動了他們體內某一機關,所剩不多對生命的渴望自眼中流露出來,光是那些簡單不能再簡單的描述便讓他們的整個精神為之一振,這個時候他們渴望充足的食物,渴望著溫熱的水洗刷身體,渴望治身上一直流著血的傷,渴望安穩的環境休息。

    剩下的已不足的五十人便開始紛紛爬起山,但是這山實在太陡了,雖然手中有黑衣人配的勾爪繩,但突出的石壁用力之下隨時都會崩塌而下,不過才爬了十分之一,便已有兩人慘叫著跌落下去,如此的高度再無生還的可能。

    簡舒玄半面身體已經赤裸,身上後背傷痕纍纍,他沒有看那高聳入雲的山頂,而是將目光一直定在上方兩米左右尋找判斷著鐵勾能夠牢固勾住的懸崖峭壁,汗一滴滴從他額頭髮際滑落,身體皮膚已經被烈日烤的熱燙,甚至胸前腰腹與山石不斷磨礪中出現了傷口和血,但他卻不敢停頓,彷彿一停下肌肉勞累的不住顫動的手臂便再也沒有力氣抬起,而腿也再沒有向上攀登的力量。

    不知過去多久,耳邊伴隨著無數聲絕望不甘的慘叫聲,甚至能聽到人摔到石頭上那種讓人牙酸的骨裂聲,無法去細想,也不敢回想,生怕不注意間手下一滑,那下一個摔下懸崖的人便成了自己,一次一次的尋找石壁的契合點,一次次的拋出手中的鐵鉤,麻木的如一隻蜘蛛在緩慢前行,不知過了多久,烈陽落山石壁變涼。

    再看向那前方卻發現不知道何時他已經接近了頂峰,這一刻他終於感覺到了胸口似乎有東西在劇烈的跳動,體內彷彿又湧出一股力量,使他不顧一切的向上,但在下一刻卻發現距離自己與峰頂的那最後一段山壁,光滑一片,沒有任何可勾掛的地方,這不是最差的過程,卻是最讓人最絕望的結果,離成功只剩最後一步,卻無法邁出雙腳。

    簡舒玄一雙眼睛已經血紅,兩條腿也已經到了極限,可以說他的身體任何一部分都已經到了極限,若是不能一口氣登上去,等待他的便是萬劫不復。

    一次次不甘心的用力甩動,扣住石縫的手指鮮血淋漓,二十八次,二十九次,天無絕人之路,最後一次竟意外的不知勾住了哪裡的邊角,雲霧無法去判斷那處是否牢靠,但此時此刻只能用力抓住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因他的手臂已經沉重的沒有力氣哪怕再拋動一次,所以在這生死之間只能賭上一次。

    一步登上雲頂,一步萬丈深淵,簡舒玄的臉已經被不斷掉落下來的塵石弄得面目全非,他費力的騰出一隻手自胸口已被血浸濕的衣中,摸到了一隻沾著半面血的破舊荷包,血淋淋的手將它緊緊的握在手裡,他想到了自己家破人亡,想到親戚的冷眼旁觀,想到那個粉團般的女娃指著他,對他說的那些字字挖心的話,那一雙眼晴竟突然迸出一絲黑亮幽深的光彩。

    他不能死,父親的遺願,光宗耀祖責任,他還不能死,若死了那個貪戀虛榮的女子必定會嫁給有錢人家安心做妾,想到那張看著自己時不滿嬌憨的臉,簡舒玄手裡的荷包幾乎要捏出血來,但那一刻,他本已面如死灰的臉上突然有了一絲神采,他在笑,雖然笑得很難看,但他必須要活著,他的手用力的拉緊了最後的一道繩索,扯動著僵硬的嘴角,他不會讓那個女人如願以償,所以,他要活著,活著回去看她見到自己時那張驚慌失望的臉……

    幾個黑衣人冷眼旁觀的看著這些人一個個摔下去,又有一些人渾身是血的爬了上來苟延殘喘,此刻在他們看來,掉下去的未必是失敗,爬上來的也不一定會成功,因為這山頂並不是此行的終點,反而是這場殘酷訓練的起點。

    當然黑衣人之前對這些人所說的極致享受是絕對的真實,無半點虛言,甚至一個人有五名奴僕服侍,每人可單住一座別院,無數山珍海味源源不斷的運送過來,甚至於女人,但伴隨著他們也必然是非人地獄般的訓練,還有那殘酷的死亡戰場……

    黑衣人看著這些爬上來的人,眼裡皆閃過一絲似有似無的憐憫,在這個時候能夠死去的人反而是最好的解脫,因為所有活著的人所要面對的是兩年生不如死的境地,甚至在最後一步與成功失之交臂。

    因為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統領最後伸出那一隻手的意思……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1:41 PM

第三十二章

     「小姐,這支白玉蘭花釵可真好看……」碧煙驚歎的說道,碧煙是柳氏後來花了十八兩銀子給沈荷香買的一個隨身丫頭,沈家底子雖薄,但也不能讓閨女自己一個人去女學,徒惹得人笑話不說,沈父和柳氏也擔心的很,像一些有錢的富商,家中閨女出門便有三個四個丫頭伺候,那倒是不必,但總是要有一個的。

    柳氏這次換了一家,並且花足了錢挑了個體面的,只比沈荷香小一歲,長得小巧玲瓏極為討喜,人也機靈的很,並且賣之前還有專門的嬤嬤教導過,原本是要被大戶人家挑中入府,這一個雖是那些丫頭裡挑剩下的幾人之一,卻也不是隨意拉個棚子賣奴的集市丫頭可比的。

    沈荷香讚許的看了碧煙一眼,這被教導過的就是不一樣,無論看東西的眼色和搭配衣服的手藝都不是農村丫頭可比,不是那淺薄的見了金釵就移不開眼俗人,說起這個沈荷香便想到當年自己入侯府的情形,頓時臉上有些火辣辣,當初自己可不就是活脫脫的農村土包子,見了金銀之物眼睛都移不開了,穿得衣服顛三倒四,直到後來慢慢被嘲笑多了,吃了苦頭,眼界也開了,這才懂得那高門貴府的精細雅致。

    沈荷香將目光重新落在了面前盒子裡的玉釵上,玉質的顏色和水頭都無可挑剔,便是那釵頭的玉蘭花也是雕得栩栩如生,甚至花蕊中還爬著一隻可愛的一點沁黃的小蜜蜂,當真精巧的很,越看越讓人喜歡。

    那鋪子的掌櫃見著道:「小姐可真是好眼光,這只蘭花釵是店裡才到的新貨,這玉質和雕工都沒得說,料子也用得實,小姐可以拿起來看看,是否沉甸甸的壓手,難得的是沒有半點瑕疵……」

    以沈荷香被貴門熏陶多年的「刁鑽」眼光,這釵也是拿得出手的,看了一會兒,這才問道:「掌櫃,這一支需要多少銀兩?」

    這鋪子的掌櫃聽罷臉上帶笑,因沈荷香不止一次在他這裡買過玉飾,凡是她開口問起價錢那便是要買下的意思,於是忙道:「這蘭花釵的樣式獨這一份,京城絕對找不出第二件來,小姐也是店裡的常客了,我也不多要,便給個最低價,八十兩如何?」

    碧煙一聽頓時在旁邊咋舌,真是好貴啊,比金釵還要貴呢,沈荷香卻是取了玉釵細看了看,這掌櫃也算實在,這一支再過幾年便是百兩銀子都買不下,八十兩也確實是實在價了,於是也沒有考慮多久,便讓碧煙付了銀票。

    剩下的二十兩她又挑了一對同色的白玉耳墜,戴在精巧的耳垂上,顯得皮膚更加的瑩白似雪,掌櫃見沈荷香出手大方,也從來不磨價錢,自然是好感倍增,便贈送了一對珠花釵,雖然不值什麼錢,但好在樣式打得新穎。

    離開了金鑲玉鋪,沈荷香便將其中一枝珠花釵賞給了碧煙,碧煙一手拎著小姐的書袋,一隻手的接過盒子,笑嘻嘻的收下了,她便知道小姐得了這個肯定會賞給她的,因小姐的首飾這大半年來雖只有那十件八件,但每一件卻都當別人的兩三件呢,每一件都頗價值不菲,算一算簪釵就沒有下於五十兩銀的,像這種便宜的珠釵小姐又怎麼會戴呢。

    但在碧煙看來雖然是贈送的,但一支少說也要三四百文呢,樣式她看著也是京城最近流行的,當然如果不是小姐這次一次買了百兩的頭飾,那掌櫃才不會這般賠本送。

    碧煙覺得貴重的東西,在沈荷香看來總還算戴得出去,將來也不至於看了生厭放在角落蹭灰,畢竟現在她雖然不缺銀錢,但是想要整匣整匣的貴重首飾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這般隔段時間攢上一支,因是精挑細選,雖少但無一不是精緻大氣好搭配衣服充場面的。

    沈父在自家店舖忙活著,這段時間鋪子的生意好了不少,家裡又雇了一個夥計,趁不忙時,他便站在鋪子門口老遠便見自家閨女和碧煙有說有笑,正小步的往家走。

    「老爺,你怎麼又來了,我和小姐又不是不認得路,路上那麼多人,還怕光天化日小姐被人搶走了麼?」碧煙一開始被買進來還頗為害怕,聽人說小門小戶折騰下人最狠,什麼髒活累活都要幹,但待了半年她便膽大起來,因從進來就沒見沈老爺發過火,夫人也是心善,從不苛待她們,雖做錯事了也訓斥,但最多也只是餓上一頓,平日吃食也沒有區別待遇,主子吃啥她們吃啥,更別說家裡是做胭脂生意的,活輕快還能偷偷的弄點花膏抹臉,小姐雖然有時候瞪她,卻也沒罰過,她的小日子過得還挺美的,此時打趣起老爺也不在話下。

    沈父聽罷老臉一紅,頓時趕了沒規距的碧煙,將閨女送進門,沈荷香進了鋪子將頭上輕巧的帷帽摘了下來放到沈父手裡,沖沈父嬌憨的一笑,「謝謝爹,剛才路過醉翁坊買了爹最愛喝的酒,碧煙待會放到鋪子裡,可別讓娘知道哦。」

    沈父聽到閨女給自己買酒了,那心比蜜還甜,搓著手臉上全是笑容,酒癮上來,見閨女去了院子,他便腳跟一轉忍不住進了鋪子,跟沈父打過招呼沈荷香回頭便見徐能走了過來,見到她時忙恭敬的叫了一聲:「小姐……」這一年多他比當初在人販子那裡看到鬍子拉渣的模樣順眼多了,見到沈荷香徐能眼裡閃過一絲驚艷,這沈老爺的閨女雖才年方十四,但卻生得極好,哪像是一般的小門戶商人之女,無論是穿著打扮與性情比那大戶人家的小姐還要嬌貴的多,而且看著嬌滴滴,卻賺得一手好錢,當真是讓他刮目相看。

    果不其然,沈荷香沒有給他半點好臉,水汪汪的眼睛看他就跟透明的一般,徐能也有些二丈摸不到頭,不知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他,甚至有一次他竟然發現小姐居然在背後狠狠瞪著他,可真是讓人毛骨聳然,也不知自己是否是賤骨頭,即使被如此對待還覺得心裡雀躍的很,反而越發的主動上前打招呼,碰一鼻子灰而尤不自知。

    聞著空氣中殘留的那股清新香甜的茉莉花香,徐能嗅了半天這才返回到鋪子裡,腦子裡全是那蔥綠的水煙蘭花細紗裙的鮮嫩顏色,及那尖尖一角綴著小珍珠的繡鞋。

    沈荷香對那徐能雖不至於找茬,但必定沒有什麼好臉色,不過想到日後他給自家做牛做馬當苦力,便又覺得心情大好,進了院子便見到阿春正在舀著紅藍花汁,旁邊碧煙則在嘰嘰喳喳說著話,說的自然是小姐在學堂上的事兒,又有多少人找小姐買玉肌膏呢,還有她剛拿到手的珠花,掌櫃送了一對,小姐說她倆一人一支,阿春洗乾淨手拿到珠花真是高興壞了,左看右看的,到底是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見著花啊蝶啊都美得不行。

    兩人見到小姐進院,碧煙立即討好道:「小姐,浴桶裡的水已經備好了,我都試過了,正溫著呢。」沈荷香似笑未笑的瞥了她一眼,這丫頭倒是鬼精得很,慣會往自己身上攬功勞,才這麼大會工夫她就已經備好了?真當她是傻小姐呢,隨即目光看向因幹活臉蛋紅撲撲的阿春。

    那一邊臉上嚇人的燙疤已經淡了幾分,與原來的皮膚顏色相近,雖然仍有些凸凹不平影響容貌,但是至少一打眼不會嚇到人,近看也不會讓人臉色大變,舊疤尚且如此,新疤的效果就更好了,這一點她已經在幾個臉上有痘疤的女學學生臉上試過,無一不完美,且替她賺了不少銀子,名頭幾乎打響了半個女學,現在九華巷女學裡的女子哪個不知道她手裡的玉肌膏好用,十兩銀子都難求一瓶。

    「小姐,這是我剛做好的兩瓶玉肌膏……」阿春把手擦乾淨便取來了兩隻瓷瓶,沈荷香伸手接了過來打開蓋子看了看,蘭花香氣清雅,幾乎將藥味兒都蓋住了,整個膏脂曾淡黃色,特別像那粘稠的蜜,沈荷香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她覺得當初買下阿春實在是賺到了,不過是想找人試試藥,卻誤打誤撞之下發現了阿春有做胭脂的天賦。

    沈荷香只稍微指點幾句,她便能調出比預想香味更雅,顏色更清亮的膏脂,這樣的人可是可遇而不可求,沈荷香頓時眼波流動的看著阿春,就跟看著一塊金子般,口中卻是柔聲道:「我買了些點心和酥心糕,一會兒你和碧煙分著吃了罷。」

    沈荷香前腳剛走,碧煙便湊到阿春耳邊嫉妒的道:「小姐對你可真好,特意買的酥心糕,給我只買了黃蜜糕,那奉糕鋪可真黑,就幾方糕要了六百錢呢,不過聞著就是香,比門口那劉嫂子賣的好吃多了……」

    在浴桶裡泡了一會兒,洗去了一身汗意後,沈荷香邁出浴桶,簡單的套了褻衣褻褲坐在榻上開始按部就班的在身體各個地方抹擦揉著各種膏脂,此時妝台上放著的大大小小的瓶子與當年比,哪一樣都不可同日而語,因每一瓶都是為自己量身訂做,挑得最好的材質,最新鮮的花朵,最貴的香料,親手將材料泡了五滴以上的泉液,又經阿春的巧手細心熬煮磨製,每一瓶膏脂都可以說是最溫和最舒服也是最昂貴的。

    擦得差不多,碧煙也偷吃完點心,急忙上來給小姐梳頭髮,一推門便見小姐正坐在梳妝台前,身後披著烏黑長髮,上身只著了件嫩粉的肚兜,粉色的帶子鬆鬆的繫在那不盈一握,細細腰肢處,並露出了一片賽雪的細膩美背,便是女子看了都要移不開視線了,若是小姐的未來夫婿看到豈不是要把眼珠子掛到小姐身上,而下身更是只穿了一件短綢褲,正坐在榻上對著鏡子往臉上輕輕的反覆按著。

    「哎呀小姐,外面怎麼不多套件衣裳,雖然是沒什麼人上來,但是這總歸不合規矩……」這燕京國的女子雖可開放一些,但是卻也不能隨意的穿著,即使在自己的房間也要穿戴整齊,頭髮都不能隨隨便便的披著,不止柳氏在說,便是碧煙見了也是臉紅的很,不斷的數落著。

    沈荷香也不過是剛洗浴完,身子覺得清爽,擦完膏子怕弄到乾淨衣物上,這才先這樣片刻,此時聽著話也是不進耳朵的,聲音懶懶的道:「好了好了,那麼多話,一會穿上就是了,過來給我梳頭……」

    碧煙聽罷,這才將話又嚥了回去,向那坐美人走去,那一頭黑亮緞子般的長髮,人坐在那裡都快垂到地上了,還有那全身嬌嫩的肌膚,近看細得連個毛孔都找不到,以前給小姐擦背,細嫩的就像剛蒸好的鮮乳糕一般,害得她都不敢用半分力,碧煙拿過桌上的犀角梳開始一下下,輕輕的梳理著小姐的髮絲,邊梳眼睛邊看向小姐前面,臉上羨慕得半死。

    也不知小姐那兒是怎麼長的,明明小姐只比自己大一歲,但那胸前就像揣了兩隻小兔子,拿一件東西,伸了下手臂,輕輕一動都覺得一對兔子隨時都會蹦蹦跳跳從粉色的肚兜裡彈出來一般,豐得那叫一個柔美,而自己的摸一把就跟摸到兩個四季豆似的,平得跟花石板一樣,什麼時候她也能長得小姐那般大小就滿足了。

    梳好了頭髮,按著小姐所說的將頭髮隨意的挽了一個鬆鬆的髻,然後打開了梳妝台的那只妝奩匣子,從中取了一支小姐平日最喜歡的淡紫色玉簪花,斜斜的插在髮間,既隨意又不失淡雅,單這一支簪子便花了百多兩,她都替小姐肉痛了,不過買得多了,肉疼也變得麻木了,反正小姐花出去還能再賺回來,不用她去操心這些。

    又戴上了兩枚晶透的紫髓滴耳墜,沈荷香這才放下潤手的脂膏問道:「對面那家雜貨鋪可是兌出去了?」

    「還沒有呢小姐,那家不過只有咱鋪子一半的地兒,屁股都挪不開呢,居然還想要四百兩銀子,傻子才會去買呢。」

    「嗯,等幾天再找人去壓壓價,三百兩差不多就買下吧。」說完又道:「我那兒還有多少銀子?」

    「只剩二百多兩了……」碧煙翻了翻妝奩匣子,苦著臉道,小姐雖然賺的多,但花得也很快,那一櫃子滿滿的綢紗衣服可全是錢呢,便是小姐的一雙綴著珍珠的繡鞋也要二十兩銀子呢。

    沈荷香目光落到桌上那兩瓶冰肌膏上,不由的笑了笑道:「擔心什麼,明日銀子自然會送上門來……」這麼大隻羔羊此時不宰更待何時?

    這般想,心裡卻在不斷盤算著,她可是用了半年時間才總算磨得娘親鬆了口,答應她先買間鋪子學著經營,經營好了日後還可當做嫁妝,她等這一天可等得很久了,只等用三百兩買下對面的雜貨鋪,再好好重新裝置一番,財源廣進呢。

    最好弄得精美雅致,再雇兩個夥計買個丫頭,讓阿春和丫頭去後堂磨製膏脂,每天只做幾盒,出來的東西全部高價賣著,待有了名氣之後,就不愁沒有錢賺了,到時也不用再像她現在這般四處打秋風,惹得人注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1:47 PM

第三十三章

     「沈荷香,我讓你做的玉肌膏呢?」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帶著三個丫鬟走了過來,語氣頗有些居高臨下傲氣的模樣,此時女學繡室裡,十幾個女子正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繡著女師教授的花樣。

    沈荷香則是自己家旁邊綢緞鋪的女兒唐雨嘉坐在一起,邊說著話邊懶懶的繡著一幅海裳花的圖案,聽到有人點自己的名,便抬起頭,順便將那走到自己面前居高臨下的少女從上到下看了個遍。

    燕京國的人注重儀容美態,極度的崇尚白膚紅唇,所以女子無一不以膚白而自榮,從眼前這個女子身上便可見其一二,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那張不知蓋了幾層白粉的臉,厚得已經黏不住,說話間似還往下掉著粉末,如此便罷了,偏還畫了鮮紅如血的嘴唇,若晚上出來活脫脫能嚇死人,看了不禁讓人心裡發怵。

    更不提頭上插的金銀之物,多達十多支真真是讓人晃花了眼,還有那腰間掛著不知塞了多少種香料的香囊,衝鼻至極,直聞得人頭疼不已。

    原本是平日不願理踩的人,沈荷香卻一反往日的懶散,見到此女竟是精神一振,臉上還帶了幾分笑意,放下了手裡忙活的繡件,很意外的讓身後站著看她繡花的碧煙去搬了把凳子過來,熱情的招呼了這位京城最大的糧商之女呂玉珍呂二小姐。

    呂玉珍是個愛炫耀的主兒,長得又不錯,家中有錢吃的用的自然不是小門小戶的女子可比,因著這裡的都是些小商販的女兒,在錢沒錢要地位沒地位,所以她一向眼向上看,從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裡。

    並且眼前這個沈荷香容貌出眾,她一來女學就搶了自己的風頭,更是眼中釘肉中刺,但奈何自己有求於她,那玉肌膏的好用她已聽聞多日,早就想買來兩瓶試試,因別人不知,她日日蓋著臉的白粉下的皮膚實際粗糙的很,摸起來明顯的坑坑窪窪,用過很多貴的面脂香膏都不管用。

    所以見到那個肉鋪的王繡花臉上的痘都好了,便有些急不可耐,幾次打發丫環找沈荷香訂玉肌膏,但沈荷香每次都稱材料不足而屢屢受阻,這次她竟然一反往日高興了說兩句,不高興便愛理不理的樣子,倒是讓呂玉珍心下狐疑了起來。

    目光不由苛刻的打量了沈荷香半響,如含了春水的流盼眼眸帶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笑意,白嫩的雙手如春荑一般,因動作絲衫還微微滑下一些,露出了小半截如凝脂般又白又細膩的腕臂,說話間那不點而朱的唇,齒若含貝,這越看越讓玉珍嫉妒異常,恨不得把這身皮撕下來披自己身上。

    沈荷香知那呂玉珍正在拿眼睛深「挖」她,但卻仍我行我素並不在意,反而讓碧煙將早上帶出來的手提木盒拿到桌上,目無旁人的打開蓋子,從中取出一件精美的木匣,這糧戶的女兒嬌慣成性,生來眼高過頂,所有容貌不錯的女子都會受到她的敵視,眼中釘肉中刺也不為過,這等偏執的性子連沈荷香都甘拜下風。

    但換而言之,這樣的人也是好利用的很,她吊了呂糧戶的女兒這麼久的胃口,可全等著這一天,若事成了日後買鋪子裝置鋪面便不用再見愁了。

    碧煙打開匣子,沈荷香帶著笑容的看了呂玉珍一眼,然後從中取出兩隻畫著仕女梳妝的瓷瓶放到桌上道:「這是昨日剛做出的兩瓶玉肌膏,裡面又多添了些名貴的香料,用著效果會更好,但是價錢也會貴些,不過這點錢呂小姐也不會放在眼裡的。」

    呂玉珍家裡有錢便最喜歡炫富,別人羨慕她巴結她,她才高興,沈荷香這般抬著一說,她果然便有些飄飄然,「多少銀子?香菊給她!」

    沈荷香微微笑著,身後的碧煙極長眼色的道:「小姐說了玉肌膏是訂做了,共做了七日,一瓶便要上五十兩都不多,所以兩瓶就給我們一百兩吧……」

    一說完周圍的女子都倒抽了口氣,雖然大家都是商人之女,但是家裡條件也是都不一樣,十兩二十兩銀子拿出來尚且容易,但一下子百兩,可真沒有這般財大氣粗,便是連呂玉珍都一時瞪眼看著沈荷香,把你怎麼敢要出口的幾個字寫在了臉上。

    沈荷香眼睛輕輕一轉,馬上便將她的臉色收入眼底,頓時二話不說回頭對碧煙道:「看來呂二小姐不需要了,把玉肌膏收起來留給別人吧。」

    剛說完便見呂玉珍直了脖子忙道:「等等……」這沈荷香輕易不拿出東西,拿出東西來無一不好,像玉肌膏,潤膚花露和籽香粉,都有人搶,頭幾次她讓丫環來碰了釘子,現在好不容易拿出了兩瓶來,她怎麼可能不要,不要的話下次豈不是更拿不到了,今年她已經十四歲了,明年就要及笄找婆家,所以她需要玉肌膏,只要能像沈荷香一樣,別說是百兩銀子,便是五百兩與她的臉比也不算什麼。

    等到中午回家時,碧煙興奮異常,因為此時木匣裡放著三百兩銀票,她可真是佩服自家的小姐,幾句話不僅賣了兩瓶玉肌膏賺了百兩,便是早上帶來的一些花露和胭脂香粉都半瓶不剩的賣給了那呂二小姐,一次賺了三百兩銀子,這下買鋪子有錢了。

    但想到那幾瓶原是小姐自己的,不由嘀咕道:「那呂二小姐可搶了好東西了,都是阿春給小姐做的呢。」

    沈荷香卻是笑笑,碧煙不清楚,但她心裡有數,自己平日用的每瓶的量裡至少有五滴泉液,但給呂玉珍的幾瓶早有預備,只放了一滴的量,不過雖只一滴也會很有效果的,不至於砸了招牌,但是這東西畢竟不是仙丹妙藥,抹一下便容貌永駐,東西再好也需要一個長時間一點一滴養護的過程。

    所以一兩瓶根本不足為懼,而且一旦用過自己的東西,便會知道其中的好處,她再換其它店舖的脂膏便會如同嚼臘,所以即使價錢再高她還是會過來買的,畢竟穿過精細的蠶絲錦衣,誰又會甘心去穿粗陋的粗麻?

    「荷香姐……」後面唐家綢緞鋪的閨女唐雨嘉帶著丫鬟跟在後面,女學一日只上兩個時辰的課,十分的輕鬆,因學生較多,每日一到放課,便有成群的女子帶著帷帽,提著書袋繡袋離開九華巷,沈荷香有時自己帶著碧煙離開,有時會與自家鋪子隔條街的唐雨嘉一起結伴,因兩人家離得近,自然也走得近些。

    沈荷香聽到唐雨嘉的聲音,便停下腳步等了片刻,唐雨嘉比沈荷香小一歲,長得也是青蔥可愛,此時與她一樣正戴了同一款帷帽,遮了半邊臉,唐家閨女時常會去找沈荷香繡花,順便還會討幾盒胭脂,而她家裡進了什麼好的紗鍛,沈荷香也會去勻上一些,因兩家的閨女交好,大人們也頗為近乎,平時也會稍微走動一下。

    「下午到我家玩吧,我大哥這次去江南帶回來一些翠綠薄煙紗,特別的好看呢,還有一匹上等的淡藍軟紗,和一匹淺紫羅紗,我大哥說不賣呢,留給咱倆做衣裳……」

    沈荷香一聽頓時眼前一亮,去年的衣服已經穿膩了些,她正想再做兩套呢,並且綠藍紫這三種顏色最是鮮亮,穿在身上必是好看,且上好的煙紗可價值不菲,染得好的上等薄紗三個月能出一匹就不錯了,若非與唐雨嘉交好,又哪能買得到呢,大多都送進了大戶人家。

    聞言沈荷香唇邊帶著嫣然的笑意,立即答應了下來,待吃過了午飯,沈荷香泡了點花瓣讓碧煙做了點唐雨嘉最喜歡的桂花糕,畢竟去人家裡總不好空著手,親手做點糕點也算是小小心意。

    吃過飯沈荷香洗了澡換了身淺色散花雲煙裙,上身細碎的櫻花小衣,外披著白色細紗衣,頭上戴了前兩日剛買的白玉蘭花釵,耳朵上也是兩點白色水滴,臉上也細心的上了點妝色,若不笑顯得整個人似要飄飄欲仙了一般。

    「小姐這般打扮是為了誰啊?」碧煙瞥笑著看著沈荷香往手上套了只白玉鐲子,平日小姐可很少戴玉的,一個月最多戴個一兩回,平時就是套個銀鐲子便是了,因玉鐲總共才兩件,碎了可是還要再買的,今日一說去唐家,便又是梳妝又是打扮的。

    「臭丫頭,休想再讓我給你買蛋黃糕了。」沈荷香啐了她一口,這才用蘭花上收集甘露輕輕的沾了手指潤著眼睛,半響再睜開便覺得眼睛清涼涼的舒服極了,將粉紅的胭脂點一些在唇上,再用膏脂輕輕潤開。

    柳氏得知閨女要去唐家,雖皺皺眉但也沒說什麼,來京城這幾年她與沈父管荷香管得緊,因為閨女生的好,一方面覺得面上有光,一方面都擔心的很,所以除了在自己家,出門定要戴著帽帷的,好在女學都是女子,沒有男子出入,荷香也極為聽話,兩口子放心的很。

    柳氏也不是想阻止閨女與自己小姐妹來往,但是唐家不止一個閨女,還有個兒子,這就有點不妥了,那兒子還沒有成親,年方十六,這未婚配的男女需要避嫌,老去總歸不合規矩,但想到唐家人還算是厚道人家,閨女也不是經常去,便也罷了,等這次回來她便敲打荷香兩句,注意些就是了。

    唐雨嘉來時沈荷香帶著碧煙,提著一盒熱騰騰的桂花糕正在門口等候著,見了面兩個小姐,兩個丫鬟便嘰嘰喳喳的說著話,一路像唐家走去。

    等進了唐家大院,便見一男子從屋裡走出來,身穿月白長袍,頭髮被白玉冠束緊挽起,長相俊雅五官周正,又帶著一股沈荷香兩世都喜歡的書卷氣,且見到沈荷香時他的一雙眼睛似被點亮了一般,充滿了驚喜,正快步走來。

    「雨嘉,你帶沈姑娘來怎也不說一聲,我也好吩咐廚子事先做些吃食……」那男子臉上有些微紅,但眼神看向沈荷香卻是熱切的多。

    沈荷香站在那裡也不說話,便只是微微笑著,目光流轉間卻是上下打量著他,覺得從頭到尾都很滿意,也不枉她費心打扮做戲了這麼久。

    前世因她攀高枝死得很慘,這一世她也有了自知之明,不想去求那別人賜與的萬種富貴,給人做妾,賺不到幾年享用不說,還徒勞辛苦,所以這一世只嫁個門當戶對的便好。

    眼前這個人既喜歡自己,又彬彬守禮,前途也頗有幾分希望,這樣的商戶男子做丈夫想來也是極不錯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9 11:53 PM

第三十四章

      兩個年紀相仿的小姑娘在屋裡邊說著話,邊吃著桂花糕和一些小點心,然後再討論些繡帕子的花樣,轉眼間便過了一個時辰,沈荷香看了眼時間便喚了碧煙起了身,唐雨嘉卻是有些不捨的拉著沈荷香的手,嘴裡還意猶未盡道:「荷香姐,你做的桂花糕可真好吃,德雲齋的糕點鋪子都做不出這麼好吃的香味呢,下次我去你家可要再做給我吃……」

    沈荷香輕笑著應了,臨走還帶了兩匹上好煙紗,唐雨嘉不缺衣服料子,這兩匹雖然不錯,但她若想要再讓大哥帶就是了,所以很大方的勻給了自己的好姐妹。

    女子的閨房男子不好進去,但唐榮軒卻一直在院中,待沈荷香出來時,便迎上來將她一直送到門口,甚至還特意吩咐夥計將錦紗收好,待會直接送到沈家,周道得讓唐家的夥計都瞠目結舌,自家的少爺對女人向來眼高於頂,何曾這般慇勤過。

    「謝謝唐公子。」沈荷香微微有禮的螓首,目光只是輕輕略過,沒有太過停留,即顯得端莊又不會刻意,隨即沖唐雨嘉笑了笑,便自然的伸手去拿碧煙遞過來的帷帽,衣袖輕滑,露出了手腕戴的那隻白玉鐲子,與那鐲子相比,沈荷香的皮膚白的竟比玉鐲還清透上三分。

    待到放下了帽紗,帶著碧煙離開時,唐榮軒的一雙眼裡只剩下了剛才佳人的身影,那高聳的酥胸,細細的腰肢,加上走起來輕輕來回擺動如踩著鼓點的翹臀,多一分則蕩,少一分而木,當真是既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移不開視線,又不會失了端莊之儀。

    唐榮軒不由看的眼底一片火熱,巴不得她明天便及笄,好讓母親去求了親事好早些將她娶進門。

    路上碧煙邊走邊向後望了望,隨即湊近沈荷香笑嘻嘻道:「小姐,你有沒有看到那唐公子剛才的樣子,眼睛都快長到了小姐身上……」能不長在小姐身上嗎?上身兩層的紗都似遮不住那一雙顫巍巍的乳兒,還有那不盈一握的細腰,恐怕是個男人都會喜歡的。

    沈荷香聽罷,面紗下半露的嘴角微微漾出了一絲笑容,今日她特意穿了一件當下京城最流行的一件薄款小衣,緊緊的束起胸脯,顯得整個身條更加的誘人,目地便是勾那已浮出水的魚兒,她的這般的做作的顏色當年便是侯爺也無法抵擋,那未成過親的唐家公子便更不必提了。

    聽著碧煙不斷說著唐榮軒剛才那想看不敢看的窘態,眼睛都快著了火一般的樣子,沈荷香臉上也露出一絲意色,腳步也輕快了許多,想到今日得了那兩匹煙紗,便更是高興了,心頭已經開始盤算著,這剛得到手的煙紗要做成什麼樣款式才不浪費那般好的錦絲,只可惜那顏色太過鮮嫩,不適合母親的年紀,否則她與母親一人做一身豈不好看。

    待那唐家伙計一會將布匹送過來時,沈荷香卻發現那錦絲竟由兩匹變成了四匹,不僅多了一匹翠色煙紗,還有一匹透粉細雲紗,用來做紗裙再好不過了,這四種紗無一不精細上乘,連碧煙都看得目瞪口呆,直道唐家少爺好大的的手筆,看來當真是對小姐動了心了,否則也不會這般討好。

    沈荷香雖得了料子,卻也沒像碧煙那般沒出息,因前世這種紗看得多了,只是那時在侯府布商都是將上好雲紗送上門讓眾夫人選,而現在她只是平民想得一匹比較難些罷了,沈荷香翻了翻紫色,是少女喜歡的嫩紫,不過給母親做套小衣穿也是可以的,便讓碧煙將紫的那匹送去柳氏房間。

    卻不想柳氏又送了回來,她怎麼說也是三十歲的婦人,怎麼能穿這麼鮮嫩的紫紗,穿不出門不說,這般透做成小衣,當真是臉都不要了,沈荷香這才做罷,讓碧煙將煙紗收了。

    晚上洗完了澡也沒用碧煙梳頭,讓她先回去休息了,她則坐在桌頭一下下的順著長髮,待乾後便披在身後,然後坐在榻上開始打開各種盒子的膏脂往身上輕輕按揉,直到揉得差不多,這才細細的擦了手,然後從梳櫃中取了一隻勾畫著三月桃花的胭脂盒。

    當年沈荷香在侯府時從一個被夫人快打死的管事嬤嬤那裡得到了這個方子,並答應她幫她安置好孫女的去處,當時以侯爺對沈荷香的寵愛,整個侯府也只有她能與夫人抗衡,而那方子也著實幫了她的忙,讓她多得了侯爺幾年寵幸,沈荷香曾打聽說,據說那方子是前朝皇太妃的保養秘方,後被侍侯的嬤嬤帶了出來,如今已是鮮少有人知曉。

    沈荷香不由打開了蓋子,一股天然的桃花香便溢了出來,秘方畢竟是秘方,不似那頭油胭脂般簡單,做這麼一小盒便足足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呢,用得也是春天最早的桃花苞,然後取了半盛開的桃花露水,再加以一種兩瓣花籐的流液與兩種無味香料密封了,存在地下四十九天,挖出後桃花已經化進了汁裡,再經過淘煮浸濾,將一小壇最後製成了這麼一小瓶晶凍般的粉膏,其中的繁瑣已不是普通胭脂可相比。

    不過效果自然是極好的,何況其中還蘊含了七滴泉液的精華,沈荷香從初有月事後,便已經按照那個嬤嬤口授細心的保養著秘處,尤其是月事前後最是用得勤。

    沈荷香拿了膏瓶,用乾淨的竹片從中取了黃豆大的三點,然後便在榻上褪了外衣,露出了肚兜和褻褲,先除了肚兜帶子,頓時兩團白嫩的飽滿便彈了出來,形狀與顏色美到足以讓男人吐血,便是連沈荷香自己看著都極為滿意,這麼多年的牛乳總算沒白喝,想必這一對將來就算不是巍峨聳山,也會是珠玉白雪。

    而兩個尖尖更如那白雪中的一點梅,沈荷香輕輕用手揉了揉,便取了竹片上的一點粉脂仔細的塗在了尖尖處,現在粉尖已經由當年極淺的顏色,變得嫩紅起來,那嬤嬤說如此保養可保以後顏色鮮嫩,不褪不深,當年聽那服侍過皇太妃的嬤嬤說,皇太妃後來到了五十多歲,那兩處仍然比得過十八歲的少女,極受皇上的寵愛。

    也不知是不是沈荷香的錯覺,塗了這粉膏身子格外的敏感,如今便是她自己輕碰碰乳尖,也覺得難受得緊,塗完便趕緊收了手,然後又將肚兜繫了回去,這才褪了身上的薄紗褻褲,因看不得只得取了銅鏡過來,即使這種事以前沒少做,但仍略有些羞恥的張了腿兒,輕咬著唇用手指沾了桃花液,眼睛半睜半合的輕輕的往那鮮嫩如初開花苞的秘處手指顫顫的塗著。

    待得前前後後塗完沈荷香臉上暈紅一片,身子已經無力的躺在了榻上,細腰微微的抬起,塗完膏得手指並沒有立即抽回來,而是在那最敏感的嫩珠那裡輕輕的揉著,不多時她便閉著眼睛微張著嫩紅的唇瓣細細輕吟出一聲,這才感覺下身一熱,似有東西湧了出來。

    隨即便覺得全身一鬆,軟在榻上輕輕的喘息著,飽滿的胸脯包裹在絲錦中不斷的上下起伏著,此時的沈荷香光溜溜的身子只著了一隻粉肚兜,兩條白嫩的腿兒分開兩側,這等極致誘人銷魂蝕骨的模樣若是被男子見了定然會當場失態,而沈荷香也顯然是懊惱自己的一時衝動,尤其是看到腿間放著的那面擦得亮亮的銅鏡裡,自己的那處嫩紅看著極為清晰,帶著紅潤的光澤並泛著濕濕的水意,邊上青草彷彿被打濕一般還沾著露珠,她不由覺得羞恥的合上了雙腿,並將那銅境抬腳用力的給撥翻到一邊。

    緩了片刻,這才匆匆起身用乾淨的帕子沾濕擦乾淨那秘處,直到重新上了膏脂,她這才著了小衣去了床鋪,一時間想到自己剛才的失態不由的心下亂跳,忙夾緊了細腿,她以前並不是如此的,也不知是不是加了泉水那雙瓣花籐流液起了作用,怎地每次上藥都要如此羞恥一番,若不是自己兩世為人,恐怕明日都見不得人了。

    躺在床上,直道臉上身上的紅熱消了些,輾轉了一會才總算是平靜下來入了眠。

    而另一邊呂玉珍買下沈荷香的玉肌膏,當天便用了,用完只覺得被粉蓋的厚厚的皮膚刺癢感當即便好多了,似乎還有些清涼之意,過兩日又用了些花露和潤身膏脂,雖然沒有名貴胭脂那般香氣濃郁,但卻是香味兒悠長,即使是換了其它胭脂水粉,在兩三天後洗掉,其它味都沒有了,卻還能聞到花露和玉肌膏的那股淡淡的清香,用了些時日後便覺得這當真是個好東西。

    過了半月她便像獻寶一樣用另一瓶玉肌膏去巴結了一個貴門嫡女,像呂家雖然極為有錢,在京城也算是屈指一數的商賈,兒子最近又在地方買了個小官兒,但是這仍不足以讓京城上流貴族高看一眼,反而像看著鄉巴佬暴財戶一般,淡淡的眼神中還帶著一股不屑的蔑視。

    呂玉珍這般厚著臉皮去巴結,就是想進入到上流閨門貴女之列,將來及笄後也能嫁個好人家,不僅是呂家想讓閨女嫁入貴門府邸,便是呂玉珍自己也是這般,她覺得以她的姿色如果能擠入到上流閨門的圈子,就算不能嫁個貴門的嫡子嫡出,至少也能嫁個庶出的,或者舉人探花的新進俊才,這些只要自己能巴結到一些貴女帶進門,便都是只手可得的。

    戶部侍郎家的嫡女因前段時間隨祖母去避暑,結果水土不服臉上起了一片疹子,回來後疹子倒是消了,但臉上卻是疙疙瘩瘩,雖然傅了粉看不明顯,但是每次摸著都不如以前般光滑,不由地心下鬱悶,買了不少擦臉的藥膏都不好使,結果擦得多了,臉一上粉便覺得刺癢難耐,這幾日便在家裡鬧起脾氣。

    「小姐,那個呂玉珍剛送來一瓶藥膏,說是保準能治好小姐的臉……」

    剛說完一個枕頭便砸了過來,丫環躲不及手一抖,瓷瓶便掉到了地上摔碎了,裡面的黃玉般的膏脂撒了出來:「滾,讓她滾,一個鄉巴佬也敢來嘲笑我,我,我還不如死了算了……」情緒崩潰的侍郎千金再也沒有昔日淑女之態,在閨房中便忍不住伏在桌上大哭了起來,也是,便是連宮裡弄來的方子都沒用,那個鄉巴佬又能拿來什麼好東西,無非是來看她的笑話的。

    那二等丫環只得彎腰將碎渣和淅淅瀝瀝的淡黃膏液收到盤子裡帶出去,扔掉後免不了弄了一手,結果第二日便跟小姐身邊的一等大丫鬟說了件神奇的事,她前日睡覺不老實手伸出了帳子之外,右手被蚊蟲狠咬了三個包,讓她氣憤不已,結果今天早上一起來便好了,手上連點痕跡都找不到了,明明以往都要五六天才會消,這次怎麼好的這般快,於是她不由想到昨天揀小姐摔碎的膏脂時不小心弄了一手,會不會是那藥膏起了作用?

    大丫鬟聽罷眼前一亮,不由的帶著二等丫鬟去見了小姐,結果呂玉珍欣喜若狂的發現,戶部侍郎的千金竟然讓丫鬟通知她前去一聚,雖然只是向她再討要一瓶玉肌膏,但這個邀請卻是意義不同,況且如果她幫忙買的玉肌膏真治好了戶部侍郎千金的臉,這便是她欠自己一份大情誼了,所以別說是一瓶五十兩,便是一百兩也不在話下。

    等到半個月後,戶部侍郎的千金對著鏡子摸著自己光滑的臉,一掃之前蒼白的臉色,隨即目光移到了那普通的瓷瓶之上,不由好奇的問道:「這藥膏叫什麼名字?」

    「小姐,聽那呂小姐說是玉肌膏,不能去痘消疤,還可以細膩皮膚,便是沒痘沒疤也可以用……」

    「不錯!」戶部侍郎的千金點了點頭,隨即又看著鏡中人光彩照人的臉龐,似無意道:「明日李小姐的香苑賞花會,我便不去了,你將我的那一張貼子給那呂小姐送去吧……」

    沈荷香自不知其中的緣由,但是卻從呂玉珍那裡又敲了二百兩,敲得對方是心甘情願的掏,雖不知她買那麼多瓶幹什麼,但想必是要巴結爭取什麼利益,沈荷香自然不會手軟。

    如今手中已積攢了六百多兩銀子,前兩天對面街的雜貨鋪終於鬆了口,那掌櫃也知道四百兩是沒人買了,見有人出三百三十兩,這已是極高的價錢了,保他穩賺不賠,最後便收拾收拾將鋪子賣了。

    而買的人正是沈荷香,這個事兒沈父和柳氏都知道,但因沈父寵閨女,柳氏則也想到日後閨女嫁人早晚也要當家作主,像鋪子一些事也需要懂一些,她只要不拋頭露面的,管著鋪子營生的事讓她多學著倒也不錯。

    於是沈荷香總算是有了自己第一間鋪子,因自家的鋪子賣的胭脂水粉種類和香味極多,但大多都賣給平民百姓,所以價錢上很便宜,也沒有用什麼貴重的香料,只是少少的添些沈荷香泡製好的花瓣,只是少添加一些那香味質地便比同樣的鋪子品質要高些,很多人用過都喜歡,所以生意也越來越紅火。

    沈父也知道自己閨女泡製的花尤其的好,所以自香山上拉到鋪子曬好的乾花或新鮮花束,都是最先由沈荷香親手泡製再烘乾儲存起來,便於自家用,有一次花瓣不夠,沈父從另一家香料鋪買了一包,結果做出的胭脂水粉質量極差,便是半價賣也賣了一個多月,於是沈父便再也沒有用過其它鋪子的香料,反而是買下了香山周圍的一些田地,雇了虎子種些常用香草香花供自家使用。

    所以沈荷香要開舖子,大部分香料自家都有產出,可以隨意的挑選也不必擔心本錢,而這兩條街如果自己再開一家胭脂鋪,那便是兩家胭脂店,自己家賣的大多是平民能買的起的胭脂水粉,除非是當初未開舖子便認識的一些富戶事先來預訂,才會做上幾瓶貴的售賣。

    沈荷香自然不會跟自已家搶生意,所以她要開舖子,便專門賺那些富貴人家的錢,賣的東西也自然是平民一般買不起的,有了這個打算,這鋪面便不能湊合了,最好是要像那些百年老店的裝置,精緻美觀或者大氣,兩者必是要有一樣,這樣才能讓那些貴人覺得符合自己的喜好和身份,有品味不俗氣,從而想到裡面賣的東西也必是不差的。

    接下來一段時間便是沈父找了京城好的工匠,開始裝置那家不太大的雜貨鋪,將裡面的格局完全重組,硬生生將一家雜貨鋪改成了上下兩層,下面裝得雖不說富麗堂皇,但卻是古樸精美,用的料無一是次等木料,都是上好的檀香或花梨,而精雕的花紋也足以顯示出鋪子精緻的格調,從花紋的細節上便能看出工匠無不是下了功夫的。

    光是一方櫃檯便設計構思奇巧,突起的梅花彫很是雅觀,而門楣上的木雕仕女則是栩栩如生,秀美靈動。屋裡還設有飛來椅和美人靠,專門留做貴人慢慢挑選之用,整個鋪面地方雖不大,但是每一寸地都充份利用到了,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沈荷香忙活一場覺得很是滿意,又尋了個落魄書生,讓他畫了十二個或坐或站或拿書或梳妝的仕女圖花樣,便讓沈父去瓷窯定制了一批罐瓶盒之類的器物,上面無一都照畫了活色生香的仕女圖,看著便知是精緻的一套器具,然後便是上百件印著不同花色的精美白玉翠瓶。

    買完這些,沈荷香便覺得手頭的銀子如流水一般花得一清二白,之前買下鋪子花了三百三十兩,裝置鋪面以為花不了多少,結果算下來竟然比買下鋪子還貴,她手裡的六百多兩頓時一掃而空,這段時間在女學又賣的一些玉肌膏,加上柳氏給她的一百兩,這次全部拿來購了這些裝膏脂的瓶子,如今打開妝奩匣子哪裡還有一張半張的銀票,只剩下不到二十兩的碎銀,只夠雇兩個夥計的,當真是拮據可憐的很。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2:01 AM

第三十五章

     不久後京城貴女圈便流傳出一種膏脂,名為玉肌膏,只有拇指與食指圈起來那般大小的盒子,卻要賣到二十兩一盒,價錢雖貴但用著皮膚卻是細膩滑潤,初時是一些貴女用過後與閨中蜜友分享,後來便越傳越烈,加上玉肌膏稀少的很,竟是打聽了京城所有的胭脂鋪也買不到一時間價錢竟飆至到了五十兩銀,就是這般也是難以人手一盒。

    就在貴女們四下打聽著心焦焦時,竟發現一家名為冰肌坊的新鋪子有賣,且與那用過的玉肌膏香味兒一模一樣,這事兒便一傳十,十傳百,引得無數貴府的丫環前去鋪裡打聽,只可惜那夥計說玉肌膏做起來極為費事,一天店裡最多只能出五盒,要再買便得明日才行。

    於是這京城賣玉肌膏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的冰肌坊,在貴人圈幾個月之間便名氣大噪,無論是高門的夫人小姐,還是富家的千金小妾,都爭相搶買,使得玉肌膏在很長的時間裡一瓶難求,人氣高漲。

    有人買不到玉肌膏,便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在冰肌坊選些其它的胭脂水粉,卻發現用過之後竟是無一不好,便是那香粉也比其它胭脂鋪用得更舒服,於是漸漸的冰肌坊賣的其它東西也開始走俏起來,凡是做出的膏脂便都會被人一搶而空,買不到的還會懊惱萬分。

    冰肌坊的生意越做越好,看著匣子裡的銀票越積越厚,沈荷香心情從未有過的振奮,日日眸光盈滿笑意,似找到了人生目標一般,她前一世活得糊塗,這一世重新來過,覺得靠自己雙手賺的錢用著比別人給的要舒服的多,於是越發的一心專注於那些胭脂水粉之中。

    於是春去冬來,一年多的時間,整個冰肌坊已經成為京城小有名氣的胭脂坊,貴女們的梳妝盒可以沒有德淑齋的水粉,卻不能沒有冰肌坊的玉肌膏,用冰肌坊的胭脂水粉幾乎快成為貴女圈身份的象徵了,畢竟那鋪子的東西之貴,一套下來便是貴家千金也是要咬咬牙的,像一些品階小家裡拮據的庶女也是買不起。

    這一日早上外面有些陰冷,不多時便開始下起小雪來,冰肌坊一開,沈家的鋪子的生意也跟旺起來,隨著不少有身份的貴女出沒,這地段不久便寸金寸土,引得那賣了雜貨鋪的掌櫃捶胸頓足的,覺得當初三百三十賣的太便宜了。

    有人得知那冰肌坊與沈家胭脂鋪是一家的,於是不少平民都會去沈家鋪子買胭脂,買不起冰肌坊的東西,買同一家的總也能沾沾貴氣,加上沈家的胭脂水粉確實比其它鋪子同價位的要好,自然是財運滾滾,每日前來挑選的客人都擁擠不堪,絡繹不絕,一時間本來挺大的鋪子便有些不夠用了。

    這幾天沈父又花了五百兩買下了另一條街稍大的一家鋪子,準備再開家分鋪,又聽從了自己閨女的提議,將一處地段不好的院子花了百兩買下來,也不對外賣東西,就專門用來做個自家加工的香料坊,畢竟整個香山再加上沈父買下的近百畝的田地,種出的香料足足能裝上十間屋子,自家的院子已經擠的沒什麼地方了,買處便宜的地段專門用來泡製自己家運過來的各種香料,到時儲存起來,自家用或者買賣都是可以的,而且離得不遠也極為方便。

    這一日入冬,虎子正將自家新買的一輛驢車停在了沈家胭脂鋪的門口,車上是最後一批曬好的豆蔻和丁香,此時的虎子已是有些意氣風發了,因去年剛蓋上了新房子,並娶了鄰村的村花,今年又買上了驢車,家中銀錢富裕,夫妻還算是恩愛,妹子二丫也剛定了門親事,夫婿雖也是農家,但家底殷實光田地便有六十畝,光是坐等著收租便也吃穿不愁了,而這一切都是沈家帶來的,虎子和虎子娘都十分感恩,這些年幫忙沈家打理香山和花田也更加精細了。

    這天兒冷了,沈荷香每日比平時起得晚些,柳氏和碧煙一個寵著閨女,一個心疼小姐,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沈荷香睡到自然醒,這才從暖和的絲錦被中起身套上衣服,直到輕開了小窗才發現外面竟然下起了毛毛細雪,門外的碧煙一直往屋裡瞄著呢,見小姐起了,便將一直在灶台溫著的水一路端了進來,然後打濕了絲布遞給沈荷香清洗手臉。

    待沈荷香用青鹽擦乾淨牙,又咬了塊用那粉花做的香餅放入口中輕咬,待牙齒都沾到了花液這才吐了出來,用溫花茶水漱了口,喝了碗碧煙端來的藕片湯與兩塊剛出鍋的糕點,和一懷熱乎乎暖胃的牛乳,這麼多年她已經習慣那個味道,竟也不覺得太難喝。

    吃了六分飽,她便收了手,碧煙這幾年專門伺候沈荷香,所以沈荷香的一切習慣她都門熟,做起來順手,眼色也極佳,見吃得差不多,便往花茶杯裡填了水,這才手腳麻利的將盤子收走,回來時沈荷香已經漱過口,坐在了梳妝鏡前,手裡拿著一支鑲嵌珍珠的碧玉步搖正在髮間比著。

    剛才她只給小姐頭髮簡單的挽起來,此時見著便急忙走過去將頭髮打散,然後重新梳了起來,小姐這一頭長髮又密又黑,在手裡滑不溜丟的著實不好梳理,花了一兩刻才終於挽了個漂亮的碧落髻後,隨即打開了旁邊首飾匣子。

    看著那三層匣子裡滿滿的各色珍珠,珊瑚翡翠簪釵,沈荷香覺得自己離當初想要的榮華富貴又近了一步,她看了看,隨即便伸手取了下面那一層裡的一支纏絲梅金釵,這是母親在她及笄時親手給她插在髮間的,意味著喜上眉梢的好兆頭。

    「就帶這一支吧。」沈荷香將金釵給碧煙,碧煙心裡嘀咕著小姐平時不太喜歡多戴這些金銀之物,除了難免讓人有炫耀之意外,也是覺得這東西戴多了雖貴但也俗氣了,誰知今日竟然指著要戴,不過想到這只是夫人在小姐及笄時送的,便也理解小姐的心情了。

    沈荷香自然是高興的,及笄以後自然是要喜上梅梢了,聽說那唐家夫人已經跟母親透露了兩家結親的意思,對沈荷香也是讚不絕口,母親也沒有立即回絕,只說想再留荷香一年,等到了十六再議親事,那唐家也是明白意思的。

    這兩年沈家生意越發的紅火了,又開了分鋪還有家香料坊,那沈家的閨女更是個進財的,不聲不響的竟然開了家冰肌坊,京城的貴女哪個不與她交好,不過才半年光景那鋪子便日進斗金,如今說不定比沈家鋪子還賺呢,聽沈家夫人說將來那冰肌坊是要給荷香做陪嫁的,唐家自然是求之不得。

    之前沈家剛搬來京城時,唐家雖說不至於看不上,卻也沒有主動結交,但如今卻今非昔比,沈家現在說句話唐家兩口子也是要仔細想一想的,如今眼見著兩家已交好,閨女又同在女學,自家的兒子又看中了人家沈家閨女,兩個小的年紀又相仿,這親事若不出意外便是那鐵板釘釘的事兒。

    唐夫人甚至已是以親家自居了,而柳氏卻是另一個想法,這幾年有她和丈夫保護著,輕易不讓閨女外出,都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轉著,所以不少人只知她家有個閨女,都不知長得什麼樣,衝著他家的生意和人品,最近兩年上門求親的也多了一些,但都是些小門小戶的,柳氏並不滿意,所以一直也沒定下來。

    但閨女早晚要出嫁,她再不捨得也不能阻了這親事,唐家有這意思,她也微微動了點心思,畢竟嫁進唐家與閨女只隔著一個院子,她想見便能見著,不用每天望眼欲穿的掛心著,而且唐家也算是個厚道人家,倒不至於苛待閨女,但是柳氏還是有些不甘的,畢竟在她眼裡自家閨女是委屈了。

    不是柳氏自誇,荷香的顏色便是在京城也是能讓人眼前一亮的,性子即柔和又孝順,女紅出眾又念了幾年女學,便是嫁個小有門弟的做正妻也是不委屈的,這嫁給商人之子著實有些平平了,不過好在那唐夫人的兒子書念得尚可,待到明年春兒試考後,若是能中一個半個舉人,她再將這門親事定下來,到時閨女也才十六,出嫁也是正正好的。

    沈荷香看著碧煙將金釵固定好,又在髮間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隨即又取了對嵌紅寶石花形金耳環給她戴上,在碧煙挽髮時,沈荷香已是打開了瓶子,取了點杏油揉在手裡敷在臉上,整張白得似玉般的臉頓時有些些淺淺的光澤,接著便淡淡撲了層香粉,這才點了點嫩紅的朱唇,整個人立即便顯得嬌艷了些。

    「小姐就算不擦這些也好看,擦了便更好看了……」碧煙發自內心的說,沈荷香卻是半嗔半笑看了她一眼道:「就會貧嘴,快去取了斗蓬過來,我一會兒要去冰肌坊……」

    「小姐,外面正下著雪呢,待雪停了再去吧。」碧煙見小姐不輕不重的瞪了她一眼,便只好嘟著嘴去櫃子裡取了那件織錦鑲白狐狸毛的斗篷,這件還是老爺給小姐托人帶的,小姐最是喜歡。

    沈荷香此時披了斗蓬,覺得身子暖洋洋的,脖領衣襟的一圈白毛甚是柔軟的貼著皮膚,碧煙將斗蓬帶子鬆鬆的繫在沈荷香的胸前,這才拿了油紙傘和帷帽跟在沈荷香身後。

    外面的雪已由一開始的小片撒落而變成了遍天的鵝毛大雪,好在沒什麼風,倒是沒有那般寒冷,走到自家鋪子外門口,沈荷香停著腳步,回身要跟身後的碧煙取帷帽,雖然走一步便要戴這東西麻煩,但沈荷香深知這京城雖天子腳下,但難免魚龍混雜,多注意些總是好的,並且聽父母的話也省得他們在家裡擔心,所以這幾年倒是養成了習慣,出了家門便一定要戴的。

    剛拿過帽帷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荷香……」聲音裡有些激動,沈荷香聽著不由回頭,便見鋪子門口有輛驢車,虎子正牽著驢目露驚喜的看著她。

    「虎子哥……」沈荷香不由一愣,隨即粲然一笑,向前輕走了兩步,此時因下雪路上行人較少,門口也沒幾個人,說說話倒是沒什麼關係,碧煙趕緊追上幾步給小姐撐傘。

    「我是給鋪子送香料來了,這是最後一車,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虎子搓著手笑著道,但眼神中卻是有些落寞,當年他對荷香的心意,恐怕到最後荷香也沒有半點察覺,母親說的對是他高攀了,當初他看不透,現在再見到這個與在鄉下穿著花布衣時完全不一樣的美麗少女時,心頭湧起了一絲酸意和釋然。

    「虎子……」車蓬裡一隻簾子被掀開,一個穿著紅色棉襖的女子探出了頭,正好看到台階上的沈荷香,一時間竟是呆在那裡,以為是看見了哪家貴女,虎子急忙小心冀冀的走過去將那女子扶下車,「這是我媳婦兒,已經三個月的身孕了,這次跟我到京城送香料,順便來買點米面……」

    說完便對那穿著紅棉襖的清秀婦人道:「這是沈掌櫃的女兒,叫荷香,小時候還在咱家旁邊住著,二丫叫她荷香姐……」

    那清秀婦人看著便更是驚呆了,她不止一次聽婆婆和丈夫說沈家當初沒搬走的事,她家的閨女還和小姑二丫交好呢,想像中她以為只是那般小戶的女子,卻沒想到會是這樣讓人驚艷的人兒,那樣的笑意和舉止農家又怎麼會養得出來?

    如今在鋪子門口,沈荷香也不好多說,便讓碧煙去取了她備下的一套打得極為精美的銀質首飾,件件是沉甸甸的足銀,還有一對上好的白玉手鐲,手鐲是送給新嫂子的見面禮,首飾則是帶給二丫的,虎子一家現在為自己家做著事,香山那邊全靠他一手打理,也不知省了父親多少事,而且大家都是老居顧鄰的,當年也沒少受人家幫助,送點東西一方面是拉攏,一方面也是真情實意。

    虎子媳婦見推脫不了,只好收下了,在雪中說了兩句,沈荷香便目送了二人離開,坐在馬車裡的虎子媳婦兒一時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原來那女子便是荷香,原本她還沒有發覺,直到有一次虎子說夢話裡竟然叫了一聲荷香,她這才警覺起來,但這事她一直藏在心底沒有告訴任何人。

    今日也是仗著懷孕才央求了虎子一起來,便是想見見那個讓丈夫睡覺時都不能忘記的女人,結果是讓她難堪的,原本只以為跟小姑一樣塌鼻子大臉盤,卻沒想到竟是那麼精緻的美人兒,原來她在村裡也是屈指可數的容貌,但是今日站在那兒,那女人便是一個嬌小姐,她卻像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農婦,那帶著一圈白毛的黑色斗篷,襯著她身上才做的一身紅襖更加的土氣,她不由地攥緊了手裡的放著一對白玉鐲子的繡金線香囊,心裡頓時湧起了一股濃濃的不甘,即使一路上都下著雪也似消散不掉一般。

    沈荷香帶著碧煙到了冰肌坊,阿春急忙迎了上來,接了小姐的帷帽,屋裡極為暖和,門口還燒了兩盆銀絲炭,身後的碧煙將沈荷香身上的斗蓬取了下來,放進了內堂,此時店裡沒有多少人,只有阿春和兩個才買的丫頭在看著,夥計則是去送貨了,有些貴客高價預訂的胭脂,做好了自然要給人送去。

    「小姐,今兒街讓人有點冷清,不過咱店裡倒還好,早上李大人府上的丫環來還買了一套口脂。」沈荷香聽罷點點頭,脫了斗蓬,她上身著著一件素絨刺繡妝花襖,下,身一件暗花細絲褶緞裙,項間的衣外還帶著一隻及笄時沈父給買的適合剛及笄少女帶的金銀纏絲項圈,竟是出乎意料的好看。

    腰間只掛著一隻壓裙子的紫瑪瑙佩飾,但因帶了幾個小小的圓鈴,走起路來竟是「叮叮」的輕響著,著實好悅耳的很。

    沈荷香踩著穿了寶石和珍珠的繡鞋,走到冰肌坊的鋪架上看了看,這一年多她絞盡腦汁的又填加了不少新奇之物,加上阿春的手巧也都一一做了出來,賣得也十分走俏,光是頭油便做了足有十多樣花香味的種類,還有加了名貴香料和珍珠粉的澡豆。

    香粉也有三種之色,其中還有一種藥材磨製而成,但經常擦在臉上卻可以讓皮膚變得白皙,賣得可是十分好的,阿春將店裡幾種新做的膏脂小件從架子上拿了下來,放在桌上一一打開。

    沈荷香細細看了看,店裡的胭脂已經有五種顏色,大紅,玫瑰紅,粉紅,粉紫,和茶綠,這幾種賣的都很好,像茶綠一開始都沒人買,但到了夏日卻是賣的比玫瑰紅與粉紅要好,只因搽著舒服而不是為了單純的著色,這對懂得享受的貴女來說,卻是容易接受的,平民百姓反而不重視這些。

    隨即阿春又取了沈荷香之前弄出的口脂,她又做了一些,都單獨用五寸長的細竹子裝著,口脂不同於胭脂,做得要更加細膩濃郁,除了紅色和粉紅外,還做了橘黃和乳白,並且分別是用橘皮渣滓和牛乳做的,前者還是沈荷香從一個做香粉的婦人那裡學來的方子,她嘴唇乾起皮,擦了這種就會改善,沈荷香後用了幾次,覺得上過後唇瓣都會水潤飽滿,這才讓阿春做出來賣,而後者則是她自已琢磨,那牛乳唇膏完全沒有腥氣,反而有股奶香味,和著臘蜜搽著也滋潤的很,沒想到各做了十管,現在竟然只剩三個,顯然都賣得不錯。

    那些貴門淑女最是精細,什麼東西怎樣那是一眼便能看得出來的,便是看不好用上一回也清楚的,不合心意的斷不會再去用,前兩天沈荷香又教阿春做了點小香餅,做成各種花朵的樣子,一個只有指甲般大,全部是用香料花瓣及一些可食用的無味香料製成,在口中嚼上一會吐出來,整個口中的異味便會一掃而空,一天都帶著淡淡的香氣,這種東西便是帶替了香湯漱口水的作用,也更實用一些,幾年後京城便有人做了出來。

    沈荷花卻早早的弄了出來引得那些千金貴女掏銀子,而阿春卻早已佩服小姐五體投地了,小姐沒事腦子一轉,便有了許多賺錢的點子,這家冰肌坊看著沒有其它胭脂鋪那般人來人往熱鬧的樣子,但是來得人無一不是有錢人,賣一個也頂上別人賣十天半個月的,這鋪子有了小姐當真是轉了風水,成了個招財進寶的好地兒啊。

    沈荷香正看著店裡剛做的一些可放手爐的梅花香餅,結果一個丫頭便匆匆進來道:「小姐小姐,夫人剛才暈倒了……」

    什麼?沈荷香手一抖,手裡拿著的梅花熏香餅頓時掉在了地上,「我娘她怎麼了?」

    「夫人說中午親手做點炸銀杏仁兒給小姐吃,結果夫人杏仁沒拿穩便暈倒了……」還沒等丫頭說完,沈荷香便高聲叫碧煙,連叫了三聲,然後匆匆取了斗篷,連帷帽都忘記帶便快步出了冰肌坊,急匆匆的向家走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2:07 AM

第三十六章

      此時不遠的一家三層樓客棧,名為倚翠客棧,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氣,因為樓中不僅提供著住宿與熱水,還有熱騰騰的膳食美酒,更是還有鶯鶯燕燕的賣藝女子,邊吃著飯還可以邊聽著小曲,也算是秀色可餐,此時外面正下著雪,但客棧裡卻是熱鬧的很。

    雖然這些女子口中說是買藝不賣身,但哪一個不是風塵中打過滾的,普通女子又如何敢來這滿是男人尋樂的地方,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只要給到價錢攀得到關係,賣的東西又何止藝這一字,此時靠窗近的一桌,便有三個男子坐在那裡,旁邊還有兩個打扮素淨的少女抱著琵琶如叮咚流水般的輕彈著。

    「難得白天出來偷個閒,咱們這頓可是不醉不歸了……」一個身著藏青短衣的男子嘻哈的招呼:「喝啊,劉兄,簡兄,今個我請客,你們不要客氣了……」

    那個被稱劉兄卻是苦笑的搖了搖頭道:「謝兄弟,我昨晚跟兄弟喝了幾碗,早上再接著喝可是吃不消……」心卻道,都這麼大歲數了哪能跟你們年輕的比,如今禁軍當真是如狼似虎,新進的幾人一個個出任務跟不要命一樣,喝酒就跟喝水似的,讓他這個在禁軍待了七八年,再混個兩年就享安樂的人哪能經得住。

    「簡兄,來咱倆喝……」謝清成大咧咧舉著碗,看向靠窗邊坐著一個黑衣男子道,那黑衣男子全身面目冷冽,沒有表情時只覺得週身之氣肅殺千里,剛毅的臉龐其實並不難看,但卻是線條冷硬毫無柔軟之感,尤其是靠近鬢角的一塊手指長的疤痕,遠看倒不覺得什麼,近看更顯得整個人極為不善。

    他原本只是坐在那裡,大概是多年的嚴酷訓練,整個腰背挺直手臂橫在桌上一動不動,似堅硬的如一石雕般,目光一直盯著窗外,聽到謝清成的話這才回過頭,眼底極為冷靜肅然,語氣中也隱有嚴厲的將謝清成拿著碗的手按下道:「最後一碗,晚上我們有任務!」說完便兀自的倒滿一碗,仰頭一口飲下。

    謝清成喝完不免嘀咕道:「簡兄啊簡兄,你這人可真沒趣,喝個酒還要顧頭顧尾實在掃興的很,這男人嘛,得意時需盡歡,沒有酒沒有美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那三年的地獄他可是全靠著這些才能熬出來,否則早全身是血的去叩見死去的爹娘了,想到後來到了殘酷戰場,落入千軍萬馬之中不生便死的境地,那俘虜裡的一個軍妓當真讓他在絕望中湧起了生存的慾念,那高乳肥臀老子還沒享受夠呢,怎麼能這麼隨便的就死了,想著那極致銷魂的幾夜,頓時又飲了一碗火辣辣的燒酒。

    目光不由的移到了那兩個彈曲的小妞身上,其中一個倒是胸脯滿得很,捏起來感覺應該是不錯的,謝清成瞇眼看了一會兒,隨即不知想著什麼嘿嘿的笑了兩聲,一扭頭想說點什麼,頓時便看到了被簡舒玄打開窗看外面雪景。

    這也不要緊,關鍵是樓下不遠處正有個女子嬌嬌的聲音訓斥後面的丫環道:「碧煙,你還在那裡磨蹭什麼呢?快點走……」路上行人較少,所以這聲音聽起來竟是極為清晰,雖是怒斥但卻是聽著極為清脆悅耳,不由地讓人想目光探去,仔細看看那聲音的來處。

    幾人的眼力非凡,百里穿楊都不在話下,更何況是樓上樓下那點距離,自然將人看得清楚,一時間謝清成眼中一亮,口裡不由地流露出讚歎之音,「好嬌媚的女子,好豐細的身條……」待看到那嬌小姐訓斥完自己的丫頭,竟是急急的手輕提著裙擺,也顧不得女子禮儀,開始邁著小步跑了起來。

    因女子沒有套斗蓬,裡面只著了件薄些的錦衣,樣式是京城現下最流行的剪裁,此時正緊緊的貼著女子的身形,豐隆有致的胸腰一攬無疑,尤其是跑動起來,就在謝清成全神貫注,嘴裡還道著:「京城果真臥虎藏龍,市井之守居然還有這等美色……」一時恨不得眼睛都長到窗外,突然窗戶被一隻手用力關上,帶著一股怒意般濺了一桌子雪水。

    「喂喂,簡兄你關窗戶幹嘛,快點把窗戶打開,兄弟要看看那女子是哪個富戶的千金,回頭好去送了聘禮娶過門,你可不能壞了兄弟的終身大事啊……」剛咋呼的一說完那謝清成便察覺到簡舒玄的不妙起來,因其眼睛剎那間冷意翻飛,看向自己的眼珠子黑得似要將他開斬了一樣,使得他一時間收回了視線,下半句話又嚥了回頭。

    謝清成別看平日嘴裡左左右右的不著調,各種陋習也都有,好玩好色好動,但是唯有一樣就是心裡特別的服簡舒玄,能不服嗎?沒有這個人,他已經不知在哪個山頭樹底埋著,算一算當初未入軍前就被簡兄以一條腿救過一命。

    進了那半人半鬼的地方後,若不是簡舒玄數次拼了命的暗裡留手他恐怕早已死在他人手下三五次了,更不提後來在戰場上若不是這個好兄弟在不要命的死囚犯裡有地獄閻羅的稱號,他又怎麼能在萬人大戰中全身而退,還能有朝一日活著進皇宮,那時他就發誓過,日後定要給簡兄做牛做馬了。

    此時見了那地獄閻羅的目光再現,謝清成一個大小伙子也是心頭顫顫,說怕得要死倒不至於,就是長時間受其淫威,舌頭一時轉不過個,同時心頭也是回想著自己剛才哪裡說錯了,但想來想去也沒有過火的,因平日他經常這般說話,便是在青樓說得更過份的都有,怎麼突然間簡兄就這般冷眉冷眼的,似他要再說一句就要挨拳頭一般,想起簡舒玄的鐵拳謝清成便覺得臉皮都哆嗦,誰能告訴他簡兄到底在刮哪股風。

    對面姓劉的男人見著忙引開了話題,免得兄弟倆在客棧大打出手,他們打不要緊,這客棧可是要毀了,而簡舒玄此時哪有心情說話,臉上是陰雲密佈,一隻手還握著一隻杯子,誰也不見那杯子周邊龜裂的痕跡似一碰就碎一般。

    他只要一想到剛才那女子手提著裙擺,露出了女子不輕易給外人看的小巧鑲著白粉珍珠的繡花鞋,及那身不似良家婦女般的穿著,便覺得胸口有火覆蓋,一時間燒得理智全無,但他的心境早已經過地獄的磨礪,越是失去理智反而便越發的冷靜起來,只是桌上的那兩罈酒最後卻都一人的腹中。

    沈荷香匆匆進了家門,正好沈父也聞信趕了回來,父女兩個滿臉焦急的進了母親房間,只見柳氏正躺在床上,臉色有些蒼白,但已經轉醒,精神卻還好些,沈荷香見狀不由的眼淚撲撲落下,她已經失去了一次,再也經不起失去兩次的打擊,強忍著淚跪趴在床頭雙手攥著母親的手。

    沈父也急得不行,催請了兩次才總算將大夫請了過來,那老大夫坐堂三十餘年,鬍子都花白了,第一次被個夥計拉得跑,一路氣喘噓噓差點背過氣,還以為這家是得了什麼急症,結果把完脈全家人都驚呆了。

    「這一路可是要了老夫的命了。」說完老大夫便收拾起隨身藥箱背在肩上道:「令夫人這是喜脈,已經二月有餘,只是身體微虛,這段時間好好靜養不宜多動,若不放心我便留個安胎的方子,先讓她服著。」

    沈父是腳下飄著付了診金,將人送出門去,返回時才終於回過味了,三十多歲的人竟然跟十幾歲的小伙子一般一步三竄的進了房間,站在床邊看著妻子手都不知放哪裡,激動的聲音都在顫抖:「芸兒,孩子……」柳氏早已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了,眼晴裡帶著淚手一直放在腹上。

    哪裡能不激動呢,半輩子受老宅人的譏笑,被人說是絕戶無子,被人說是不下蛋的雞,哪個男人都受不了,哪個做兒子的都心裡難受,但早先柳氏不是沒看過,胡大夫說她生荷香的時候傷了身體,後來又受了寒氣,不容易有孕,那時沈父和柳氏都絕望了,以為一輩子只有荷香一個孩子。

    搬到京城家裡慢慢生活好了,柳氏也不是沒動過給沈父納妾的想法,但沈父極愛妻女,怕像父親那般再納個人進來弄得家裡雞犬不寧,使得妻子和女兒受罪,柳氏也只好做罷。

    後來在閨女百般勸說之下,又找了京城裡精通此病症的坐堂大夫把脈,那大夫的說法與胡大夫所說一致,但卻沒像胡大夫說得那般死,給開了個方子道一直服用此方,過個七八年或許身子調養過來還能懷上一胎,當時柳氏便死心了,七八年後她已是近四十歲了,哪還能生呢。

    但閨女卻一直執著的按方子拿藥親手熬煮,銀子花了也不能倒掉,柳氏也只好當是調養身體便一直喝著,心裡卻也暗暗想著,如果七八年後真能調養好,她便是拼著一死也要給沈家再填個一兒半女,卻沒想到沒有等到七八年,這才兩三年的光景,便得了一胎,沈父和柳氏的激動心情可想而知。

    沈荷香悄悄掩上了門回到了自己屋裡,臉上欣然的帶著一絲喜色,她聽到丫頭說母親暈倒心裡著實急得很,母親身體不好她與父親都知道,平日除了家裡的事,外面鋪子貨物的都不用她操心,雖然這兩年已經好多了,但以前在老宅落下的隱疾還在,時不時的頭疼腦熱,而且她記得在前世母親就是今年病重去世的,這時間一對上,如何不讓沈荷香心急如焚的往回跑。

    卻不曾想最後竟是一樁天大的喜事,前世柳氏只有沈荷香一個閨女,到死時也覺得愧對沈父,最後抑鬱而終,而這一世沈荷香總算是盡全力的彌補父母這個遺憾,別人只知她每每的去藥鋪拿藥,卻不知她次次親手泡好,並往裡滴七八滴泉液,只希望藥效能好一點。

    沈荷香進了屋剛坐在梳妝台前,碧煙則眼圈紅紅的抱著那斗蓬走了進來,見著小姐便撅起嘴,剛才在大街上挨了小姐一頓罵,她正委屈著呢,就算罵私下罵好了,何必非在大街上,丫環也要臉面的,而且小姐以前從來不這樣的。

    沈荷香從鏡子裡見著她的樣子,頓時又好氣又好笑,看看看看,這丫頭的性子哪是丫頭的樣子,都是她慣出來的,若是在大戶家早就幾棒子打出去了,還能讓她在這裡好生站著,不過她此時心情好,就不與她計較了,便故作沒見到般道:「一會讓廚房做點清淡有營養的湯汁,以後菜裡油膩少些,多做幾樣夫人愛吃的,還有,記得去買點酸果脯回來留著給夫人下藥……」

    碧煙見小姐絲毫不提之前的事,只得應了一聲,又想到夫人有孕,小姐老爺都高興,若自己這般難免招人嫌,如果討好些說不定能多得賞銀,頓時又露出點笑道:「小姐,夫人前兩日接了趙家大戶的貼子,說是去趙家外院賞梅,明日便是了,可是夫人現在身子不便,是不是讓人去將貼子退了……」

    賞梅?沈荷香拿起桌上木梳順著頭,心裡卻道這些有錢的商戶人家也是奈不住寂寞,偏要學那京城貴女的做派,搞什麼賞梅賞菊會,其實就是互相攀比拉關係,商戶人家雖然地位低下,但這些年隨著一些大商人與一些有權的官員交好,然後紅商金商相繼出現,商人明顯地位提了上來,買官的也有不少,這香料大戶趙家便是其中之一,剛與那三品大員結了親,這便開始炫耀起來。

    但人家畢竟是大戶,像沈家這樣的小戶卻是惹不起,退貼無疑是打人臉面自然不能做的,母親有了身子不宜多走動,那就只能她代為去了,好在唐家母女也是要去的,且早已與柳氏定好,到時跟著唐家的馬車即可,畢竟一個商戶弄得不倫不類的花會,她還沒怎麼放在心上。

    但卻沒想到,這一去竟會讓她後悔的頭皮都發綠了,如果能再重來一次,她寧願退貼得罪趙家也不會去參加什麼賞梅會,果真是霉到家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2:13 AM

第三十七章

      早上起來,沈荷香還有些睡眼惺忪,但是今日要去趙府,路途較遠需要早些動身,只好忍著睡意任著碧煙幫她梳洗,待洗漱好,又喝了碗熱熱的杏仁奶,總算是有了些精神,看著碧煙似要大顯身手般取了些挽高髻的頭飾擺放在桌上,沈荷香不由皺了皺眉。

    碧煙自然是想要給小姐盛妝打扮,畢竟這雖說是賞梅,但去的都是京城有頭臉商戶富戶的千金,不好好打扮豈不是讓人看不起麼?

    沈荷香卻是不想受這份罪,這高髻是貴女們常梳的,商女沒什麼地位梳著豈不可笑,雖是能襯著臉小好看,但那份罪卻也是要受的,又沉又不舒服,不過是個賞花會她還不想遭那個罪,只要碧煙鬆鬆的挽個百合髻用兩個簪子固定在腦後就是,碧煙雖然有些不解,但這梳什麼妝束小姐心裡都有數,只好將那些艷麗的種紅藍寶石金釵收了起來,選了一個釵頭鑲著一顆大珍珠樣式精細的銀簪出來。

    隨後沈荷香那一頭黑亮滑手的黑髮便被碧煙巧手的一綹綹的挽起,一層一層由緊到松佈於髮間,最後尾髮收到後面細心的掖好盤起來,再用那只珍珠銀簪給挽住固定好,這只珍珠簪子雖看著樣式簡單,但最奪目的是釵頭那隻罕少見的珠子,又大又圓,且螢光極好,是難得的海珍珠,沈荷香前些日子剛花了重金買下來,只來得及打了這隻簪,捨金用銀是為了不分散珍珠的光瑩風采,看起來猶如一體。

    碧煙看了看銅鏡,覺得這珍珠和擦亮的白銀戴在小姐的黑髮上顯得格外的好看,既不似金與寶石那般張揚,又不會很失禮,整個人就如珍珠一般柔和了許多,顯得更加的溫婉動人。

    沈荷香也是極為滿意,這些年沒有白白調教碧煙,至少這梳頭的手藝與大戶人家的二等丫鬟也是不差多少了,頭髮如她心意般挽得蓬鬆如霧,秀美異常,尤其是黑髮上那一點一珍珠白,便如點晴之筆,襯得自己的臉白若羊脂,嫩而潤澤。

    「小姐,只一支簪有點單調了,再加一隻吧。」見小姐點頭碧煙便取了那應景的一支喜鵲登梅簪,這支簪乃是金鑲玉,雕刻精細、玉質玲瓏剔透,在金底上還鑲嵌了黑白兩種珍珠,簪頭以不同粗細的絲做成花葉枝杈,則寶石做成花瓣、又做了活扣,輕輕一動,那花瓣葉子便擅擺不停。形象逼真,維妙維肖。戴在頭上,無疑增加了幾分嬌態美姿。

    碧煙拿來給沈荷香插在髮間,這是小姐讓金鑲玉鋪打好才送來的,光是這手工便花費許多,如今看來效果很是不錯,又給小姐耳朵上戴了一對珍珠墜子,妝點完後,此時碧煙看著自己的成果,也終於體會到小姐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說的那句在貴精不在多的意思,有時候滿頭的金銀寶釵不一定便是美,就算只有一兩隻也是可以讓人眼前一亮的。

    沈荷香原本想低調些,畢竟她也只是代母親去應酬下,到時將禮送上即可,也不多停留,何況這次接到貼子的鶯鶯燕燕並不少,別院定是個個花枝招展,打扮的出眾反而招人嫉妒,她心繫母親也不想去搶那個風頭,但奈何自己容貌就是這般出眾,就算藏拙什麼也不戴仍是招眼的很。

    也難怪她會如些自戀,銅鏡所照的那個美人卻是半點不假的,這還沒有撲粉便已膚白如玉,唇也未上胭脂就不點自紅,水靈靈的俏生生的,半點不上妝也比上過妝的還要嬌媚,所以她的自戀是有本錢的。

    最後索性只擦了點花露油和潤眼露水,便讓碧煙取了她入冬做好還未穿的那套衣物和繡鞋,沈荷香的衣物都是碧煙整理的,自然一點便知,立即從櫃中取了來,小姐無論是用得還是吃的,都必然是精緻異常,不會粗製濫造的湊和著,而這套衣服算是小姐衣物裡相對不起眼的,但無論是用料還是裁製繡工都很精緻,梅花圖案穿著正正好好。

    沈荷香換上衣裙,外面又披了新做的妝緞狐肷褶子大氅,這才與碧煙告別沈父和柳氏,在父母的叮囑下上了唐家的馬車,何夫人和唐雨嘉及兩個丫環已經坐在了馬車內。

    因馬車較大,沈荷香與碧煙踏上去後,六個人坐著倒也不覺得擠,車裡封閉的嚴實,加上安置了不少暖爐,絲毫不覺得冷,怕壓壞了狐肷大氅沈荷香便解下讓碧煙收著,畢竟冬日製出這麼一件花費可要不少,她還想多穿幾個冬天,若不是剛下過雪天氣極冷,還不會將它拿出來。

    何夫人和唐雨嘉早已是盛裝打扮,一身金銀綢衣顯得是富貴無比,畢竟是綢緞富戶,衣物選料自然都是上品,裁製也極為精緻,不過在何夫人在看到沈荷香身上的狐坎氅子還是羨慕了下,這麼一件裡裡外外可是要十數張完整的上好狐皮,她家雖然富貴,卻也不會這般大手筆,兒子尚還有一件,閨女倒是半件沒有。

    如此想來那柳氏也是極疼女兒的,將來的嫁妝定也不會少了,想到她家那間冰肌坊,何夫人的臉上又掛足了微笑,一瓶玉肌膏便要五十兩,那一天要賺上不知多少,柳家雖沒有兒子但日子卻越過越好,可以見此女定是個有福氣的。

    而且日後若是娶了回家,那冰肌坊可不就成了自家的,想到自從用了玉肌膏和冰肌坊的那些胭脂水粉,自己皮膚的皺紋都淡了幾道,看沈荷香也越發順眼起來,甚至還親切的詢問了柳氏的身體。

    沈荷香都笑意盈盈的極有禮回復,一時間車廂裡氣氛融恰,而唐雨嘉也早已將沈荷香當成自己嫂子了,拉過碧煙便坐到了沈荷香身邊,她今天穿了一套銀紋繡百蝶度花裙,上身一件金絲暗紋錦衫,又上了濃妝原本還覺得很好看,但見了沈荷香又不由的有些後悔這樣的裝扮,太過厚重老氣,原本比沈荷香小一歲,此時坐在一起反而顯得她比較大,真是後悔不迭。

    隨後一邊說話一邊細細打量之下,差點都要提出與沈荷香換衣服穿了,因沈荷香下,身是件墨綠色錦裙,初一見不起眼,但上面卻繡了幾縷纏枝的梅花,便如那晚秋中的一點紅,當真有股沉靜的美,上衣是簡單的月白色收腰的綢襖,但細看之下卻發現上衣與裙子一樣腰間繡著纏絲的幾點梅花,領口與袖口也是同樣,只是繡線卻是銀白色,只有細細的看才能看出來,否則還真以為是件純白綢襖呢。

    發現後便覺得十分的精緻,她還沒見繡花繡得這麼隱匿不讓人看見,而一雙月白的繡鞋上卻是用紅寶石拼成一枝的梅花,寶石顏色鮮艷精緻細膩,平時隱在衣裙裡,只有走路時才會露出一點,讓人忍不住追著想看,當真是簡單而又不簡單的一身裝束,比她這身明晃晃的顏色不知美上多少。

    一路便在唐雨嘉嘰嘰喳喳中度過,只聽她時不時的問,荷香姐,這珍珠簪在哪裡買的?梅花釵又在哪裡做的?壓裙的碧綠穗子是哪個丫環編的,金鑲玉嵌珍珠有手鐲是誰家鋪定制……

    中午前馬車總算是到達了趙府的別院,趙家確實是財大氣粗,別院建在了京城近郊,周圍的田地已全部被買下,不種糧食反而是圈起來建樓閣挖池塘移山石,還把雜樹全部砍了種上梅樹,到了冬天便是一片片的紅,當真是雪中一抹艷,風景怡然的很。

    唐家母女與沈荷香下了馬車便被丫環帶入了一處正院,還未進門便聽得裡面熱鬧的說話聲,顯然京城的富戶之女今日來了不少,都比她們早到一步,趙府每來一位客人都會有人通報,弄得與那京城名閨的賞園會一般無二,卻也方便的很。

    交上名貼自然還要送些賀禮,畢竟趙家要與京中三品大員結親,不僅是嫁入官宦人家,一進府便抬做平妻,這對商戶來說是極大的榮耀,一般商戶女能給貴人做妾就已經是很好的名聲了,何況幾乎可以與嫡妻平時平坐的嫡妻了。

    知道此事的哪個不說趙家小姐有福氣,攀上大戶,日後趙家的兒子再考取功名,說不定商戶也會一舉魚躍龍門,變得既富且貴起來,因此不少富家女都眼紅落淚,心道這好事怎就不攤到自己身上,個個嫉妒的很,但同時富戶商戶的禮卻比平時都厚了三分。

    唐家這次準備的是幾匹京絹絲緞和一套金包銀的首飾頭面,拿出來也有二三百兩,不算寒酸了,而沈荷香則是讓碧煙送上兩隻早已備好的匣子,一隻是冰肌坊現取的一套玉瓶裝的胭脂水粉,另一隻則是沈荷香上次買的一些個大圓潤的珍珠,她從中挑了幾個最圓最大的做了首飾,剩下的十幾顆還未動,此時拿來也不算是薄禮,碧煙還有些心疼呢,好珍珠不好買,這一下子都送了,小姐也沒多留幾顆。

    趙家是大戶,趙家小姐什麼沒見著過,那些金銀珍珠在她眼裡都不算稀罕,表情也一直是不鹹不淡的笑著,不過在見著沈荷香,趙家小姐卻是眼前一亮,因沈家那冰肌坊實在名氣大,就是在貴女圈都享有耳聞,雖然地方較偏,而且都埋怨一瓶玉肌膏也只有那麼一點點,用上半月就沒了,東西又少價錢又貴。

    但付錢買的仍然大有人在,旁的不說,那無論是胭脂還是膏脂就是好用,臉蛋抹上了不出幾日便又嫩又滑,京城用過的女子又有哪個能不愛,便是庶女都拚命的攢著私房錢要買呢。

    待打開盒子看到果真擺放著數件花露胭脂玉瓶,連京城當年最流行的玫瑰色口脂都有呢,趙家小姐極為高興,聽說前幾日冰肌坊這種顏色的還缺著貨呢,沒想到轉眼便送了自己,這些一一看下來都是她喜歡且極為走俏的,這沈家小姐也是有心的,單是這些玉瓶都要幾十兩銀子,這一套定也是價值不菲,想到此,趙家小姐不由的沖沈荷香一笑,本來便帶著喜意的眉角更高興上幾分。

    送上了禮唐夫人便去了一些婦人所坐的屋裡,唐雨嘉與沈荷香則跟女學的姐妹聚在一起聊天,女子的話題無非便是身上穿得戴的,繡活和胭脂,沈荷香因著大方,女學的人去冰肌坊買胭脂都送上一盒二兩銀子的澡泥,所以人緣極不錯,便是衝著送的有價無市的澡泥也得笑臉相迎。

    說是聊天,時間一長就都請教起沈荷香關於平時用胭脂水粉的一些問題,因她本身就在用,這方面極是精通,且這些人不是旁人,個個都是她的財神,關乎冰肌坊的生意,就算沒興致也得打起精神應付著,基本有什麼問題一眼望過去便知道個七七八八,這個粉用的厚了,那個膏抹得少了,還要提醒著別家店裡的胭脂不能與冰肌坊買的混在一起用。

    雖然都是富家女,但是這類妝容疏忽的還是很多,想來父母都是些小商人或農家人起家,雖然吃好了穿好了,現在也在京城站住了腳,但畢竟不能與那些從小嬌貴的貴族女子相比,那種精細到一絲一毫的生活不是靠模仿而來,這也是為何貴門女子往往輕蔑不屑商戶女子的原因。

    雖然沈荷香也厭煩那些貴女的高傲嘴臉,但此時看到這些商戶女也覺得頭疼的很,女人雖然都愛打扮,但其上妝水準殘差不齊,異想天開,至少也要差不多一點,胭脂是抹在臉上的,不是抹眼皮的,就算學那風流桃花眉,也最好是用碾好的桃花粉輕輕沾一些,而不是兩團紅像哭腫了眼一般,特別還自以為很美四處炫耀。

    還有一個膚黑蓋粉只蓋了臉,耳朵和下巴頸子還是黑色的,更不提臉發黃發乾,皮膚粗黑,而一半以上的女子牙齒都有些發黃,她們平日即沒有習慣嚼香餅保養,清洗牙齒時又很馬虎大意,這般的經常話,發黃就很難再恢復白色,但還要問能否將白膚的脂膏抹在牙上等等讓人哭笑不得的話。

    這屋裡人一多就熱,加上炭也生得旺,屋裡門關著又緊,女子身上的香囊裡放著各種香料,這些雜亂的香氣混雜在一起散不出,又有一些人有口臭狐臭,各種味兒傳來混去,聞得多了沈荷香覺得頭暈得很,就在憋不住想出去透透氣時,趙家丫環終於推開門讓眾人到花廳去就餐,一群鶯鶯燕燕這才起身向花廳走去。

    趙家極盡炫耀之能事,在吃食上更是如此,桌子全是一些叫不上名子的名貴小菜,奼紫嫣紅的甚是好看,每上一道都有人講得詳細,還起了些附庸風雅的名字,什麼山花爛漫、雨後風光、玉樓春雪、花紅迭翠。

    不過當真看著有食俗,沈荷香也是很久沒有吃上這般精緻的吃食,便是在家中也有那麼幾道小菜,但卻不能如現在這般排場。

    於是邊與唐雨嘉說著話邊慢慢的品嚐著各色菜餚,還塞了身後不停冒口水的碧煙一把杏脯肉,一主一僕正吃的開心,卻沒注意趙家丫環手中正拿的一碗魚湯經過,因走得快些身體一晃沒拿穩,頓時整碗魚湯不偏不倚的全部撒在了沈荷香背後。

    隨豐丫環的一聲尖叫後,沈荷香立即覺得後背熱乎乎的一片,筷子上挾的一串炸鮮貝一顫又掉了回去,臉色一時從笑嘻嘻到抿嘴,還有什麼事比人前被人潑滿身的魚湯更讓人沒有食慾的?

    丫環的尖叫立即引來了趙家人的注意,見是自己家丫環惹的禍,頓時給趕了出去,並準備新衣裙讓人帶沈荷香到廂房去換衣服。

    綢衣吸水極快,再慢些就要濕到小衣了,她也來不及說什麼,只好匆匆隨人去了東廂,在屋裡碧煙侍候她脫下了沾濕的衣服,聞著那股魚腥味,沈荷香從沒有比這一刻更討厭魚湯了,待換上了趙家準備好的衣裙後,一主一僕更覺得傻眼。

    那衣服應該是趙家小姐的,衣裙倒還好,只是上衣卻是有些小了,趙家小姐長得弱不經風,極為瘦弱,雖看著與自家小姐身形相仿,但卻不知小姐她是該瘦的地方極瘦,該肉的地方……卻是半點不瘦的,只見那衣服倒也合適,就是前襟撐得極為飽滿,就算是件冬衣,但在那細腰之下,顯得胸前那兩團更是高高的聳起。

    雖然總算是穿上了,哪裡都不露,也絕算不是難看,甚至還很好看,但是包得那般緊,身體線條這般貼合,實在有些不端莊,碧煙看著都覺得臉紅的很,沈荷香也覺得胸口緊得恨不得解開兩個扣子,但自己的衣服背後全濕不能穿,現在只有這一件,總不能再脫了,於是忙讓碧煙去取自己的大氅來。

    在碧煙離開後,沈荷香警覺的一摸頭,頭上那只珍珠銀簪不知何時掉了,可惜那般大的珠子,做好卻只戴了這麼一回,見到此時喜歡的一身衣服如破布一般扔在地上已是不能穿,再加上身上還隱隱的有股去不掉的魚腥味兒,偏偏肚子還餓著,一時間今日百事不順,霉運當頭。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幾道聲音,隱隱的聽不清楚,但能分辨出是男音,沈荷香頓時緊張的起身跑到門邊,她如今衣冠不整不便見人,更別提是男人,便想把虛掩的門緊緊關上,但在關之前她還是從門縫掃了眼外面,卻正好看到了那些人走近的正臉。

    啊,她雖沒發出聲,卻覺得心跳快停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2:19 AM

第三十八章

    「簡兄,上次在山莊時多謝你出手相救,今日我已讓人備了酒席,不如進屋小飲一番?」趙家公子對著身側的黑衣男子恭敬道,兩人剛才偶遇,這次如果不是妹妹弄了什麼賞梅會誤事,他必要請人進正廳一聚,好好招待從而可結交一番。

    簡舒玄耳朵微動了動,似聽到了什麼聲響,但面上原本冷硬的線條卻是緩了緩,淡淡笑了笑才拱手道:「區區小事趙公子不必客氣。」

    沒想到對方竟沒有拒絕,趙家公子更是熱情上幾分,因著眼前這人不僅是大內禁衛,聽說在上次圍獵時,聖上遇刺此人英勇的表現讓眾人驚艷,短短時日便已是從默默無聞的普通禁衛到當今聖上身邊的大紅人,就在不久前還剛升至從三品御前帶刀禁衛。

    宮中禁衛雖然皆享有隨意出入的特權,這這帶品階的可是不多,御前也不過只六名而已,若不是那次他的馬受驚恰好被這此人給馴服,趙公子還不知該如何結識此人呢。

    「簡兄,請……」待人先進去後,趙家公子一回頭卻見著一個丫鬟匆匆而來,不由地收了臉上的笑意,不耐的扯過人問道:「我吩咐的可都安排好了嗎?」

    丫鬟嚇得忙低著頭:「是,是的少爺,已經將人安帶旁邊的廂房,沈姑娘身邊的丫環也被支開了……」

    趙家公子聽罷臉上這才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回頭看了眼屋裡已坐在桌前自行倒酒的簡舒玄,不由趕緊打發那丫鬟走了,雖然半途出了點意外,但一會兒與簡舒玄喝上兩杯再藉口解手,然後……

    想罷立即伸手從袖中取了一隻鑲著珍珠的銀簪,目光中的一絲光影一閃而過,嘴角不由地盡在掌握中般挑起,想到幾日前在街上見到的那個沈家小姐,心頭仍是覺得癢癢的很,那模樣身段巴不得現在就壓到屋裡行就好事……這些天他看似出銀子為妹妹操辦花會,實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

    眼見著這次暗中他都已安排好,也不枉他費心一場,只要一會兒進了那間屋子,手裡又有了珠簪為佐,沈家小姐名譽受損也就只能嫁給自己,到時只少少花費些銀子便能得到冰肌坊及一個嬌艷美妾,實在是一舉兩行,想到那沈小姐的姿色,趙公子便覺得腹下一熱,火熱的真巴不得現在就推門而入。

    但又看了眼屋裡只得咬咬牙將簪子收起,決定正事要緊,且再拖上一刻……想畢便帶了笑容轉身進了屋。

    而在隔壁的沈荷香卻是急急將門反手關上,想到剛才那男人的臉還覺得心口不暢,不由的咬牙暗暗道那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畢竟前世再見到他時已是自己入候府五年之後,沈荷香略有些焦躁的原地轉了轉。

    要說對這個簡舒玄她確實是有些畏懼,這感覺實在是複雜,可能是當初那種居高臨下帶著寒意冷漠的眼神,也可能是在他家破人亡時,自家沒有伸出援手反而欺他爹娘不在世私自毀婚,其中還有自己年少無知時那一番口無遮攔的話……

    這樁樁件件的加起來……總之是讓沈荷香如揣了兔子般惴惴不安,她仔細的回想當初見到此人時托人打聽到的情況,在五年後侯府時,他似乎已經是宮中的什麼禁軍統領,還有一級禁衛武官的稱號,位從一品,特權無數,乃是皇帝身邊的紅人,雖不能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也是除了聖上外沒人敢對他發號施令。

    且不知當時多少人想要巴結,便是小侯爺待他也極為熱情如兄弟朋友,沈荷香的記憶越是清晰一些,越覺得心裡發寒的緊,也不知是穿得少還是屋裡冷,竟有點腿軟。

    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對於女子來說,估計這輩子最悔恨的事莫過於當年不值一錢的窮小子,將來有權有勢且高高在上,眼神如看螻蟻一般的看著你,更可怕的是,這個人將來捏死自己家人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般,不,不必等到將來,現在大概就已經可以了,畢竟當年父母早逝,現在卻是活著好好的。

    一想到此,沈荷香不由著急的在屋裡走來走去,並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畢竟現在不是五年後,那個人也沒那麼大的權勢,而且他也未必知道自己便在京城,只要等到唐榮軒今年三月試考,考取功名後將她娶進門,那個人便是想動也得考慮一番,說不定到時有個外放的官職,到時帶著父母暫避也是可以的。

    所以,此時此刻她斷不能讓自己出現在此人面前,別得還好說,若勾起他的一些不好的回憶,那可就糟了,想到此沈荷香便有些坐不住,而且這麼久碧煙那丫頭還沒有回來,莫非是這趙家外宅太大走迷路了?哎呀,真是個笨手笨腳的丫頭。

    沈荷香恨鐵不成剛的暗捶了下炕沿,一時咬了咬唇,隨即起身整理了下衣服,雖然上身緊但也不算見不了人,畢竟這衣服不是自己的,大小不合適也很正常,大不了就被人說她狐媚,也總比等在這裡不知何時有人進來好些。

    如此一想,她便將自己沾了魚湯的衣服及裡衣仔細的包了包,然後疊在一起繫成了包袱,在侯府時,小妾極多,整日明爭暗鬥的,自然那種骯髒事見得多,雖然她如今只是個商人女,無什麼讓人花心思算計的,但也得謹慎些,有時一件衣服能要命,同樣一件衣裳也能毀人清譽。

    將衣服折著包好後,便將包袱抱在胸前,正好遮擋住了尷尬的胸口,想到那隻不知掉到哪裡的珍珠玉簪,沈荷香心裡覺得隱隱不妥當,但在屋裡並沒有找到,只得做罷,然後跑到門口輕拉開門,透過門縫四處看了看,正好此時人少,隔壁也沒見什麼人走動,當即輕拉開門學著那些丫鬟的低頭輕步,順利的溜了出去。

    待匆匆進了花廳,卻發現廳裡已是人走茶空,只剩下幾個粗使丫鬟在收拾桌子,沈荷香忙拉住其中一個問了下,那丫鬟說小姐們已經去了前面梅林賞梅了。

    沈荷香不由暗跺了下腳,這些人怎得走的這麼般快,本著急著想回去,但想到她一個小姐怎麼能與別家的一些馬伕不避嫌的待在一起,一時也是懊惱,而且碧煙這丫頭也不知去了哪兒,竟然到處都找不到,真是急死人了,只得找一個粗使丫頭帶著自己到梅園那邊,看看能不能尋著何夫人和唐雨嘉,到時再商議是否早些回府。

    趙家的梅園頗大,差不多種了半個山頭,粗使丫鬟帶了沈荷香到了梅園入口便匆匆回去做活,沈荷香哪裡還有空閒去欣賞梅花的風骨,只得邊往裡走邊四處尋著,好在那麼一群女子遊園定是嘰嘰喳喳,所以雖隔得遠,也還能隱約分辨聲音的方向。

    接著越走覺得聲音越近,一時間心下也是一鬆,腳步便更快了些,因著這天氣實在冷得很,身上沾魚湯時她便嫌味兒都透了,所以連裡衣一起脫了,只著了肚兜穿了那趙小姐的薄襖,此時正是北風吹梅落雪的好風景,但若不身上冷嗖嗖的難受,穿著繡鞋的腳都凍的有些麻木了會更好些。

    結果一時心急加大意,走到梅園邊腳踩到了一戴樹枝,不察之下腳下一空,整個人頓時掉進了一個挖好的土坑裡,沈荷香雖然是生在農家,但沒幹過粗活,身子養了這些年早就嬌了,哪能受得了從平地毫無防備的直接掉入到一丈深的坑底,當即腳腕落地便覺得針扎一樣的疼,蹲坐在坑底過了好一陣才總算是呻吟出來,並從腳的劇痛中緩過勁兒。

    一抬頭,天啊,這,這是什麼地方?沈荷香抱著腳眼淚汪汪的望著頭上,此時她就若井底觀天一般,不敢置信的看著頭上那只有碗口大的天欲苦無淚,但畢竟是農家女,從小又靠山近,懂得也多些,早些時便聽說過有些獵人上山打獵會在隱秘地方挖一些坑來困住冬日出來尋食的獵物。

    難道自己是掉進獵人坑了?可這實在荒唐的很,趙家為什麼在自己梅園裡挖獵人坑,那不小心經過豈不是自己要掉進去,想來想去覺得除非這梅園當初是山體的一部分,沒人知曉才會這般,但如此說來自己得要多衰氣,才能在多人經過的路上一腳踩中。

    沈荷香木木的待了會兒,隨即便覺得不妙起來,因為才一刻的工夫,她便覺得這地底更冷了,寒意直從腳竄入腦後,不一會兒身子便開始哆嗦起來,雖然現在天兒還早,但是若不能早點出去,以冬日這般的冷,她又穿得這樣少,不用到天黑就要凍死在這裡了。

    心下一急,沈荷香便扶著牆勉強站了起來,左腳已經扭到,只能靠右腳站立,望著比自己高許多的坑頂,想爬上去那是想都不必想了,便是腳沒好也不可能,如今只能叫人,但是坑底深,喊得聲音再大也傳不到外面,沈荷香仰頭仰得頸子疼,喊得口乾舌燥嗓子冒煙,仍連個人影都沒有。

    甚至連遊園女子隱隱的說話聲都沒有了,四周除了風聲便是死寂一般的靜,沈荷香不由越來越著急,一時間也是紅了眼,若早知如此,還管什麼名聲,她就去與那些馬伕待著也不來這裡了,一想起這一切全都是那簡舒玄害的,不由心中是又氣又恨,而身子卻又冷又餓,心中又沒有辦法,想到見不到父親母親便要凍死在這裡,不由的抱腳坐在地上眼淚撲撲的往下落,一時沒注意到一道黑影落在了上方。

    那人似欣賞了一會兒她的窘狀,這才勾了唇角似笑未笑的開口道:「哭什麼?你現在應該感謝挖這土坑的人沒有在坑底放些削尖的木棍和鐵釘,否則早就被木刺穿得腸穿肚爛,哪還能這般舒服的坐著?」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2:25 AM

第三十九章

     沈荷香是被那涼颼颼的聲音說的心頭發寒,待見著了上面的人,就不止是發寒那麼簡單了,還明顯的哆嗦一下,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她千方百計想避而不見的那人,此時就閒閒的蹲在上面眼,睛就跟獵人在巡視自已的地盤,看著入套的獵物一樣。

    原本沈荷香聽到有人的聲音心裡還有一絲雀躍,待見著來人是誰,瞬間便冷寂下來,滴水成冰,嚴寒冷酷也不過如此,難道指著這人救自己嗎?以兩人關係,他不落井下石往坑裡扔石頭就好了。

    光聽著剛才的話就知道了,他巴不得這坑底有木刺,好看她被腸穿肚爛的樣子,光想著就打冷顫,當真是惡劣的讓人髮指,事到如今,沈荷香反而將臉上的淚擦了擦,不由咬緊銀牙暗道,便是凍死在這裡也不會去求他的,她雖是女子,但這點骨氣還是有的。

    隨即便繼續坐在包袱上,抱著腿又往坑裡縮了縮,將頭放在膝上臉則扭向土壁,一聲不吭就跟沒看到坑頂那人一般,居高臨下那人見狀頓時臉色發黑起來,看了她半晌才站起了身,看了眼天色,隨即抱胸口中冷哼了一聲道:「……既然你想在這以地為床,以雪做被我也不阻止你,不過趙家這梅院才建好不久,不時還會有些山上的野獸黑狼過來尋食,像你這樣的毫無反手之力的,幾下間就能被撕的粉碎……」

    坑底的女子聽著全身緊張的一動,男子見狀明顯的停頓了下,半晌才將話一轉似帶著冷冽的笑意般道:「當然,你若喜歡這土坑,我也可以去抓一隻瘦狼扔下來與你為伴……」

    本來沈荷香還在強裝鎮定此時卻裝不下去了,明明上一刻還嘴硬著,下一刻聽著那幾句話便嚇得心肝顫兒,這死和死還有區別,留著全屍和身首異處可不一樣,想著他說的野獸,有哪個嬌滴滴的女兒家能不害怕,不尖叫出來便不錯了。

    俗話說的好,好死不如賴活著,當初那香販天天讓她幹粗活折磨她,她都沒死,現在靠自己的努力終於過上了富貴日子,又怎麼會捨得這般淒淒慘慘的去,雖然明知那簡舒玄的話裡半真半假,但難保這人一時被仇恨入腦,為折磨她真的會去抓隻狼扔進來……光想著就要被嚇死了,隨即沈荷香抬頭望著上面那人的臉,一時紅唇發白,指著那人「你你……」了半天,粉唇都半氣半嚇的微微哆嗦著。

    那人大概覺得戲弄夠了,看著她的目光也有些軟和下來,這才重新又蹲在了坑邊,然後一手撐著坑邊一手向坑內伸去,其意思不言而喻。

    沈荷香望著上頭那只有力的手掌,一時心緒紛飛,心中本來還有點的逞強意念頓時不翼而飛,命只有一條,她還不想就這般死了呢,並且坑底也實在太冷,如果再待下去恐怕會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所以她並沒有矜持太久,從地上費力的爬起來,便忍著腳上的疼痛,一掂一掂的走了幾步,站直身體後,這才伸出手臂吃力的去勾半空那隻男子的手,雖然此舉有違女訓,但現在她又哪顧得上什麼男女大防,先離開這裡才妥當。

    雖然她想過這個似救人的舉動可能只是為了戲弄她,就像逗獵物一般,看她死前的掙扎和絕望,待到最後他戲弄夠了,再狠狠的將她從半空扔下去,但就算如此,她也沒辦法拒絕能離開這裡的誘惑,即使希望可能只有那麼一點點,她猶豫了下還是用力的伸出手臂。

    然後使勁的掂著腳尖勾啊勾,來回幾次才終於勾到了那隻大掌,雖然磨著她的手指感覺極為粗糲,似石頭一般,但卻意外的乾燥溫暖,沈荷香不由的用雙手緊緊抓著他,最後他將她兩隻手都包在掌中,然後微微使力一提。

    沈荷香便像只小雞一般被人拎了上去,剛出了土坑立即迎面刮來一股刺骨的北風,還加雜著一點點零星碎雪,吹在臉上如刀割一般,還沒等她叫冷,整個人便被擁入了一具寬闊堅硬又溫暖的懷抱裡,一時間她也忘記其它,自然而然伸出了手臂圈在他肩膀,只想貪戀那人身上的暖意想要貼近些。

    不過片刻後,在感覺到了腰間那隻手臂緊緊箍著她,力道重到發疼時,才總算醒了神,但還未等掙扎開,便聽到頭上那人冷冰冰的聲音響在耳畔:「再動一下,我就把你扔下去……」此話一出,沈荷香便覺得半面身子顫慄,為怕他真將自己扔下,手臂反而纏著他更緊了,如此溫香暖玉在懷,男人的臉色總算是緩了緩,這才帶著半分笑意,心安理得的抱著她離開了此坑。

    梅林不遠有個木屋,是建亭子時工匠的居處,如今已廢棄了,「嘶,你輕點,疼死了……」一陣女子難忍的聲間傳來,斷斷續續的著實讓人起疑。

    但實際卻是一女子坐在炕沿的乾草上,雙手抱著腿眼圈紅紅,盈滿水兒的怒看著對面的那個人,而一隻串著紅寶石的精美繡鞋卻是被扔在一邊。

    同樣對面的那個男子卻是半絲神色都欠奉,手掌正的握著一隻女子白若羊脂的精緻玉足揉捏著,大概是因為太疼的緣故,女子掙扎的厲害,那白綢褻褲竟是不自然的向上捲了卷,露出一截不被外人所見凝脂般的小腿。

    看在眼裡著實細膩白嫩的緊,男子見了幽黑的眼眸頓時有火花般閃了閃,抬頭時卻隱而不見了,女子卻不察,只是蹙著眉忍痛的隔兩下便試著抽回腳,兩滴沾著睫毛的淚珠早不知什麼時候晃了下來,顯得分外的楚楚動人。

    看著自己精細養護的白嫩小腳被簡舒玄在手裡揉來搓去,沈荷香只得坐在那裡憋著氣敢怒而不敢言,也不知那簡舒玄生了一雙什麼手,簡直比那枯樹皮還粗,雖然腳腕扭到的地方已經好多了,但是皮膚卻被他手磨的刺痛,尤其是那手掌似有似無的劃過腳底時,磨礪感讓她覺得全身戰慄發軟,如被撓癢癢一般,若不是怕他一用力將自己的腳給扭斷,疼癢的她還真想用力踹他幾腳。

    好在那土坑雖深,但底下鋪了些乾草,腳雖扭傷卻並不嚴重,一開始簡舒玄確實在揉腳,但越揉越覺得捨不得鬆手,他目光細細打量著手中的這一隻,還從未見過女子的腳竟可以這般白膩的,手到之處無一處不細嫩,便是腳底也連丁點繭子都沒有,柔若無骨的觸感實在是舒服的很,於是手下的力道也一下比一下輕,最後幾乎就是在輕佻的撫弄了。

    沈荷香在疼痛之後,腦中也漸漸清醒過來,沒想到這人沒將她扔回坑裡,倒真把她救了上來,一時間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將他想得太惡劣了,拋開其它不說,兩人之間也沒有解不開的深仇大恨,若是能讓他出夠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如此她才忍氣吞聲到現在。

    不過就算再忍耐,自己的嫩腳被那男人在掌中有一下無一下的褻玩揉搓,白與黑的交疊實在讓人看著臉紅,沈荷香覺得越來越難以忍受的將腳用力一收,不知怎地竟輕易掙脫了那手掌,心下一喜也來不及看他臉色,便急急的伸手取了羅襪套上,又飛快的穿上了繡鞋,心裡盤算著若能走路,便馬上離開這裡,因實在一刻鐘也不想多待了,尤其是在這人面前。

    簡舒玄倒也沒有強留的收回了手,目光卻是盯著她的眼睛彷彿無意一般的緩緩道:「你還記得落馬村的風家嗎?」

    風家?沈荷香套完鞋,腦子一轉便想了起來,怎麼能不知道,就是老宅旁邊那戶人家,城裡也有間包子鋪,但聽說前兩年本來殷實的風家一夜之間鋪子沒了,房子榻了,一家人窮得叮噹響擠在一個草房子裡,便是連在讀書二兒子也因生病沒錢治而病死了,據說日子過得極為淒慘。

    「還有劉家屯的馬家?」低沉的聲音繼續道。

    馬家?終於意識到什麼沈荷香臉色一變,馬家她也是知道的,當年與簡舒玄的父親是友人,據很多人說當年的那把火便是馬家調皮的兒子無意放的,如今聽說全家早已舉家搬遷,離開村子從此了無音信,後來有人說是路遇大水全家都被淹死了。

    「還有鄰村的周家,北村的吳江……」簡舒玄邊說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

    沈荷香越聽越覺得不對,不由看向他,這幾家基本沒什麼聯繫,唯一的相似之處就是這幾年都過得挺慘,不過再細想想,他們似乎都與當初的簡家有些關係,要麼交好,要麼有些仇怨……但不會那麼巧吧?當年那些得罪過簡家,輕視過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不知怎的在那人眼皮底下,沈荷香總覺得腿有點打顫,並不是她不堪,而是對面那人太過可怕。

    簡舒玄卻是唇角微揚起來,似無意的扭轉話題的道了句:「聽說你母親剛懷胎兩月?那要替我恭喜沈叔了……」

    聽罷,沈荷香那如秋水般的眸中終於有了絲憤怒,她只覺得心頭有股火,再憋屈下去自己就要燃燒起來了,隨即便飛快的伸手拔下頭上那隻金簪,用簪子尖對準自己的脖子,水盈盈的大眼此時無比決絕的看著那人道:「簡舒玄,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對不起你,你不要動我娘,我現在以死賠罪就是了……」生怕那股勇氣隨時消散,一說完沈荷香便將唇一咬,閉上眼,握著簪子的手便用力向自己一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2:29 AM

第四十章

      可惜尋死這個念頭對沈荷香來說,來得快去得也快,在手握著簪子觸到脖子上的皮膚時,動作自然而然的停了下來,怎麼能那麼狠心的刺進去,傷害自己的後果是不僅疼還會留疤,她怕疼,而且那個人還不知要怎麼對付她爹娘,怎麼想也不會甘心的。

    沈荷香拿著簪子,腦中卻是百轉千回,兩排如扇子般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微瞇著眼想看看對面那人的舉動,結果一看之下卻更是心浮氣燥了,那男人正站在對面,唇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似乎是在冷眼旁觀著看熱鬧一樣,不僅絲毫沒有阻止之意,還有些諷刺的意思,當真是毫無人性。

    他在看什麼?看她被簪子刺的血光四濺?還是看她沒死好再插幾個窟窿?

    沈荷香不由暗自咬咬紅唇,才不會讓這人如願,也不知是不是參軍被操練傻了,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真是軟硬不吃,冷熱不進的,如此還能有什麼辦法?只得收回了手,又將簪子插回了髮間。

    這事若換一般的閨門小姐,這般上不去下不來的被人嘲弄著,早就羞憤死,偏沈荷香不在意這些,不僅從容的將簪子插回到如霧般的雲髮之中,甚至還理了理鬢角的幾縷,似沒有發生剛才的事一般,整理好了這才看向對面的那人,一反之前的忍氣吞聲和激烈尋死。

    只是看著簡舒玄猶豫了下道:「我想你若是想報復我們也不會等到現在了,當年有眼無珠錯待你全是我的錯,和我爹娘無關,你就不要遷怒他們了。」當初沈父毀了兩家立的婚約也是不得已,若不是沈荷香當時哭著鬧著絕食威逼,柳氏心疼閨女天天流淚,沈父又怎麼會做這種落井下石的事來,便是如今沈父想來還是覺得愧對簡家故人,內疚的很。

    「不過……」沈荷香不待那人開口便又加了一句:「在這之前,我也要跟你清算一下,因為四年前我救過你一命,現在是不是也要還了?」

    「哦?人命?」簡舒玄竟是有些興味的倚著牆壁,低頭專注的看著面前這個嬌滴滴的女子嘟著粉紅的唇瓣,跟他一本正經的講著條件。

    「你還記得當初香山上的那個獵人洞嗎?」沈荷香眼晴輕輕一動,光澤便如泉水一般靈動,「你當初在洞裡昏迷不醒,是我半夜上山替你處理了傷口,還熬了藥餵你,連連照顧了你兩夜,如果不信你可以看看你右腿側面是不是有道疤痕?」

    「我腿上的傷上沒十處也有八處,你指的是哪一處?」簡舒玄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臉上似笑未笑道:「且我記得當初在洞中救我的是一位年過六旬的採藥翁,而不是什麼女娃。」

    沈荷香頓時有些氣悶,急忙道:「第三日中午我去給你送乾餅時,你剛清醒過來,不知怎麼見了那採藥翁進了山洞,便以為是他救了你,其實他是在說謊,他……」

    「原來那日在洞口鬼鬼祟祟的人就是你?」簡舒玄瞇了瞇雙眼打斷了她的話,「難怪你知道我曾在山洞中受過傷,又知道傷在何處……這樣說來,當初在石洞我還丟了百兩銀子,到如今也沒有找到,你家當時離那山洞最近,又經常去山洞偷窺,不如我們現在便去官府對峙一番……」沈荷香聽罷頓時氣惱極了,臉色漲紅,一臉的你簡直胡說八道的表情看向他,暗道這人不僅惡劣,這顛倒黑白之事也是順手捻來。

    「你不要胡說!明明是你當初偷偷扔到我家院子的,你這個壞胚子,王八蛋……」一氣之下,沈荷香胸前微微起伏著,可不就是送碗不成反說盜,如今這一攪,任她說得天花爛墜也不可信了,虧她還以為這人跑的那般快,是因為發現了那採藥翁的真實面目才會如此,誰知竟然拿著惡人當恩人,真是蠢笨。

    幾句罵人的話一出門,便見那人臉色一變,抬腿自己走來,沈荷香哪有不怕之理,急忙拿過坑邊的包袱狠狠往朝簡舒玄丟去,然後拎著裙子一瘸一拐的轉身要跑,結果那包袱連那人的邊都沒擦到,就被他眨也不眨的伸手一揮,拍了出去散了一地,接著沈荷香便覺得自己撞入到了一具石頭上一般,直碰的她全身酸疼,連腰身被人抱個滿懷也不自知。

    還未反過勁兒,頭上那人便冷冷警告著,「別再想著從別人那裡賴過功勞好功過相抵。」簡舒玄靠近她:「我不是那些無知後生,整日的以德報怨,恩情我不會放在心上,但是負我的仇卻會記得牢靠,你不必再多此一舉了……」

    沈荷香聽著直打哆嗦,這世上什麼人最可怕,大概便是眼前這種了,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當年那個好吃懶做的香販跟這人比,給他提鞋都不配啊。

    「我不過是罵過你幾回,何必老是糾著不放……」沈荷香眼中不由的泛起水意。

    那人卻是盯著她,唇角微微勾起,慢慢輕道:「簡舒玄,我是不會嫁你這個克父克母的喪門星的,因為誰嫁給你誰就要倒霉,一張疤臉醜得要死還敢到我家來討錢,就是有錢給乞丐也不給你,還站著幹嘛?快滾開,省得穢氣沾了我們家院子……」

    沈荷香淚珠似掉未掉,聽得有些莫名,只覺得似曾相識,但緊接著簡舒玄陰測測的第二句才終於想到了什麼。

    「……再加上你剛才罵我的兩句,我可是記下了,這等辱罵便是在我手裡死一萬次也不足惜……」

    沈荷香這麼一聽才終於臉色發白起來,聽著最後兩句,目光帶了些驚懼的看向那人,這可不就是當初自己罵他的那一通話嗎?倒不是懺悔自己罵得有多難聽,只是想著這麼多年這人竟然還一字不差的背出來,便知此人定是將這些話放在心上了,如此恐怕他當真不會善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似乎滿意她的表現,那人伸手摩挲著沈荷香滑膩柔軟的髮絲,慢慢湊近她,半嚇半低述道:「我走到今天這一步,等得很久了,你以為我會放過那些當初陷害輕視簡家的人嗎?哼,要麼家破人亡,要麼鋃鐺入獄,我會讓他們下半輩子都只能待在監牢裡,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既然你那麼恨我,剛才為什麼還要將我從坑裡拉上來?讓我凍死豈不更如意?」沈荷香嚇得淚珠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當初做過的事,現在來後悔哪還能來得及,她只想弄清楚這人到底想怎麼樣,想怎麼對爹娘,這樣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的又要戲弄她多久。

    簡舒玄卻是唇邊有些意色,伸手握了她的細腰,因離得近一陣陣清甜的茉莉花香氣傳來,他不著痕跡的深吸了口,然後湊到她白玉般的耳邊輕道:「我救你,自然有我的道理,只要你日後乖乖聽話,我便答應你暫不動你家人……」邊說著,嘴唇邊劃過懷中女子那形狀圓潤,微微有些涼意的下巴,趁著她溜神間,那唇舌貼近了近在咫尺的粉紅唇瓣,接著便似忍不住般霸道的將其吸入口中。

    並在她驚慌的微呼時,強硬帶著不容抗拒的竄入其中,果然不負他所望,吸到了一口溫香暖玉,接著那男人便似蜜蜂嘗到了美味一般,竟是半點空隙不留將那女子錮在懷中,舌頭上癮一般開始不停的開拓著香源,而另一隻手竟是順著小襖竄入衣內,當摸到裡面柔膩光滑一片,竟是連小衣都沒穿時,男子的動作頓了下來,眸中竟是閃過一絲怒意,陰沉沉的望著懷中被他吻的唇瓣鮮紅,眼眸淚盈盈雙手直推動著他的女子。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2:35 AM

第四十一章

      沈荷香正心亂如麻,不曾想會被這男人佔了便宜,柔嫩內鮮的香口何曾遭遇過如此霸道的吸咋,只覺得自己精心養護的嫩紅的唇瓣都要被他吸到腹中了,就連裡面寸長的丁香小舌也無處可避的受他唇舌有力的戲弄,不禁又急又氣的唔了兩聲,一時間被攪動的淚光點點,嬌喘微微。

    還未等她多喘上口氣,便突然聽得頭上那男子怒意橫聲的聲音,彷彿要比之前更憤怒幾分,「你當趙家是什麼地方?自己屋內閨房?出門在外濕點外衣又如何,非要嬌氣的換上乾淨的,就算是換怎麼能連貼身小衣都脫了?」隨即目光看向那將她身形完全貼合出來的薄襖,一時怒意更盛了,哪個男人能受得了這種誘惑,光是他看著都巴不得將那薄襖一把撕下,好用手去親自丈量那纖細的腰身及胸前的豐盈。

    沈荷香被那禽獸吮咬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嫩紅的唇瓣怎堪男人帶著鬍渣的粗魯蹂躪,連舌根都在隱隱發麻,此時好不容易緩過勁來,卻聽得這麼一番話,細細想來字字句句都在指責她不端莊,關乎自己清白,生氣之餘不由想到這又關他何事?用得著這般激憤,以為被他輕薄兩下就要委身於他了嗎?想得倒美,隨即便想狠狠踩了他一腳,匆忙之下竟忘記的用了之前受傷的那隻腳,頓時疼的叫了一聲,臉都發了白。

    誰知那男人竟一反剛才她尋死時的冷漠,不僅不惱,還頗緊張的彎腰一把將她抱起,然後小心放至到炕邊,抬手便要脫她鞋襪查看,女子的足怎能隨便看,之前敢怒不敢言為小命著想,可也不能再二再三,於是她急忙掙動著腳朝他蹬了幾下,待那男人用手制住她後,這才緩和了怒意,雖還板著臉,但卻難得沉吟的解釋道:「那趙公子是個風流商戶子,若是趁你換衣服時他闖進去,會有什麼後果你應該清楚……」

    沈荷香淚盈盈的眼眸一轉,自然也覺出不妥了,但因當時自己身上全是魚湯腥氣,湯都濕到了小衣上,一時也是急於換掉,加上碧煙也在身邊便沒有多想,不過後來丫頭出去後,只剩下她一人確實有些心中惴惴惴不安,那時若真有心人想做點什麼,後果的確不堪設想。

    不過那趙公子沈荷香雖沒見過人,但想必以他家的財大氣粗,就是這京城小門戶的貴女也能攀上幾個,並且大戶人家的公子,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聽說去年翠香樓那個貌美如花的當家花旦,便是被他接進了府內做了貴妾,沈荷香雖是覺得自己容貌出眾,也細心保養多年不比人差,但也沒有自負到絕頂第一的地步,所以她也並沒防備,只以為是一次意外。

    但簡舒玄這般一說,沈荷香越想便越覺得後怕的很,若當時自己不是怕撞見這煞星偷偷的溜了出去,真等著人闖進去,這事情自己便是百張嘴也說不清了,自古女子極重名節,這般在趙家賞梅卻故意脫衣勾搭男人不知廉恥的女人,就算生得再好又有哪個正經的富戶公子敢娶,便是給人填房都要再三考慮。

    最好結果就只能求著趙公子納了,進門是個妾還好,府裡混個吃穿用度,但若不得寵愛便是連個妾的位置都沒有,就那麼放在府裡養著,喜歡就用著,不喜歡隨手再轉送他人也是常事,當年侯府便有這麼些人,進侯府時個個水靈靈,轉手幾次便如花枯葉落,憔悴的厲害。

    想著也知,不是自己的東西,用著也不會愛護珍惜,女人便是如花一般最是嬌貴,需要人細細的養著,若是隨意的粗鄙踐踏玩弄,用不了幾年便會凋零,再被男人丟之若夷,可憐至極。

    想到此沈荷香倒是老實了些,不過她雖後怕,但也不代表當真願意被眼前這男人隨意訓斥,且他還不是與那趙公子一丘之貉,想佔她便宜,貪她身子軟就用手用力的抱著,就是剛才還輕薄於她,一想到這個她便心中有氣。

    隨即便氣咻咻的回道:「那趙公子怎樣我不知道,但卻知曉你現在做的事比他更惡劣百倍,我雖然是商戶女子,但是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清清白白的連手都未被男子碰過,且不說你我婚約已退,便是還在,沒有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娶進門,也容不得你這般無禮……」

    聽到她這般話,又見到她氣鼓鼓的模樣,本來臉上陰雲密佈的男子,反而輕笑了兩聲,用手指摩挲著她鬢角的細髮,語氣隱隱有些調笑道:「就你這般不端莊的模樣,最多便是抬你進門做個妾室,還敢妄想八抬大轎……」

    「你……」沈荷香不由睜大了眼,顯然男子的話正好戳中了她的痛處,她上輩子便是給人做妾,以為一輩子榮華富貴,結果只有親身體會才知道,那日子雖好,但也不過是金籠裡的鳥兒,看著美麗卻生死不自由,就算是能多得幾年寵愛又如何,仍然被正妻打壓得一輩子翻不了身,而當容顏老去,那些往日的愛寵便統統成為催命的勾魂鎖,所以這輩子她說什麼也不想再重蹈覆轍,

    想到此沈荷香不由磨磨牙,一時也忘記心中的懼怕,將細背一挺掙開他的手指,回身微蹩柳眉不以為然的反駁道:「我端莊於否不是你說了便算,且寧為窮人妻,不為富人妾,虧你們簡家三代書香門弟,竟連這個也不懂……」

    說完見到那男人不怒,反而臉上帶了點難得的暖意,她不由放鬆了些緊張的情緒,想到什麼眼波流動,話音突得一轉道:「不過,那日偶見得侯府的小侯爺,實在生得風流倜儻,想必不少女子都想委身於他,即使做妾也是願意的……」這話倒全是假的,這麼說只是想拿來試探一下,因前世她便在侯府,這人就算知道也奈何不了她,由此可見他一朝翻身也未必就能隻手遮天,如那一些皇親國戚……此時狐假虎威假的藉著侯爺敲山震虎,讓他收斂點也好……

    那簡舒玄原本還一隻手掌輕握著她的白嫩葇夷,誰知聞言後臉色竟突然一變,瞬間一雙目便冷得異常,連唇角都變得冷硬了起來,惹得沈荷香情不自禁的手心一顫,但再抬頭看時,那怒意轉眼便化做唇邊的一抹冷笑,光看著就讓人有些惶恐不安,難道這人對小侯爺竟如此懼怕?便是聽了名字就害怕起來,沈荷香頓時隱隱感覺好像哪裡不太對。

    外面的天氣陰沉,不知何時竟已是下起了漫漫大雪,那雪花被冷冽的北風刮得紛紛揚揚,而此時比北風還要冷的便是眼前這男人的目光和話語,他站定在沈荷香掉進去的那個土坑前,對著胸前嚇得抽泣的柔嫩女子,面無表情道:「下去!」

    這兩個字吐出來,沈荷香雙臂反而摟得更緊了,「我不,我不下……」此時的天兒比剛才更冷了,就算眼前這人如暖爐還是凍得她直哆嗦,並且還下著大雪,若是再掉進坑裡,恐怕不出一會便會被雪水淹沒,到時就真得是死路一條,再也沒得救了,明知道如此境地她怎麼敢再跳下去。

    「不要等著我把你扔下去!」男人冷血無情的說,雖如此但一隻手卻還是按在她的細腰上沒動,沈荷香都快要嚇哭了,這人就跟黑面閻王一樣,剛才一臉的肅殺的似要殺了她一般,那眼神別說是女子,便是男人都怕,兩輩子加一起她也沒這麼被人嚇唬過,不由哽咽的緊緊的摟著他脖頸,甚至把頭埋在他頸窩,雙手環抓得牢牢的,彷彿死也不鬆開,以防止他真的言出必行的將自己丟下坑去。

    不得已之下只得低泣求饒道:「求你別扔我好不好?我錯了,我剛才說得都是錯的……」

    聽罷,那黑面閻王總算是緩和了下臉色,看著懷裡的溫玉軟香,不由輕撫著貼在下巴的幾縷青絲,半晌才開口道:「錯在哪?」

    沈荷香抬起被淚水打濕有些霧濛濛的眸子,那被蹂躪過的嫩唇此時看來彷彿是那五月的鮮丹花,上面還有滴落的淚珠痕跡,就像花瓣上的露水一般鮮潤,怎麼看怎麼覺得楚楚可憐,此時聽到那人問,眸中又填了抹不解,眼珠微微一動,兩滴盈滿的淚又顫顫了兩下,似落未落,當真委屈可憐的很。

    正腦子裡亂糟糟的,哪裡來得及細想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對,才惹得眼前這閻王勃然大怒,但此時小命就要不保,望了眼身下那像吞人的黑坑大口,她的腳正好踩在洞口上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若是一鬆手就會掉下去。

    她頓時在空中亂蹬了幾下後,見他絲毫不動,才總算停下來,對她而言,這性命關頭哪兒還有什麼自尊可言,只得落著淚心口堵著氣道:「我不端莊不自愛,不配給貴人做妾,不敢再癡心妄想,低賤的商戶女只能找同樣低賤的農戶結親,回頭我就讓我娘在農家找戶窮苦的嫁了,這樣你總滿意了吧?」說完眼淚便撲撲落下。

    誰知腰間的那隻手卻是一緊,並沒有將她移開,反而使力一扯,她那兩隻嫩藕般的手臂自以為抓得牢牢的,但一覺得痛便支撐不住的鬆開,被人像拎小雞一樣拎起,然後毫不留情的扔進了那化了雪水的土坑,一雙百多兩的精緻紅寶石繡鞋頓時沾了雪泥,污髒不堪。

    沈荷香落地只覺得暈乎乎的難受,頓時捂著胸口咳了兩聲,然後扶住土壁站穩,仰頭急急向上看,但上面哪還有人,已是半個人影都沒有。

    頓時土坑裡傳出數聲氣急敗壞的聲音:「簡舒玄,你不是人!不是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說完便哭了起來,還夾雜著陣陣咳嗽聲。

    而土坑外的幾步處,男子並沒離去正站在那裡,在聽到哭聲和畏寒的咳嗽,這才頓了下轉身離開。

    沈荷香在坑底冷得直哆嗦,如果現在坐下只會死得更快,她不想死在這裡,好在腳疼的似乎沒有之前那麼重,於是她開始在坑底四處尋著石片,找到後便開始挖著一側土壁,看看能不能挖幾個能落腳的地方,到時好借力爬上去,就在她用盡力氣握著石片在硬綁綁的凍土上挖坑時,突然聽到外面似有人跑動的聲音,一聽之下頓時驚喜起來,忙大聲叫喊著。

    不一會兒便有人跑到土坑處向下望,「小姐,小姐是你嗎?」

    「碧煙……」什麼是天無絕人之路,什麼是絕處逢生,沈荷香已經喜極而泣,忙扔掉了手裡刺骨的石片,歡喜道:「我在這兒,碧煙,碧煙你快讓人來救我……」

    一聽小姐的聲音,碧煙都快哭了,小姐突然不見了她真是六神無主,四處找都找不到,連趙家的夫人都驚動了,派了些奴僕出來尋,卻仍然不見蹤影,若是小姐丟了回去她要怎麼跟夫人交待,以死還命都不夠啊,還好終於找到人了,聽罷她頓時擦了眼淚,將手裡的狐皮大氅捲了卷道:「小姐這個我先扔下去,你披在身上,我馬上就去叫人來……」說完碧煙便順著洞口小心的輕拋了進去,接著便起身急急向梅園口跑去。

    沈荷香披上了溫暖的大氅才總算像回過氣來,一雙手大概是握著冰塊般的石片,凍得竟是毫無知覺,半天才將帶子繫上,不一會兒她便聽到梅園裡傳來一陣腳步聲傳來。

    趙家的賞梅園居然會有個獵人坑,一同賞梅的富家小姐居然掉進坑裡半個多時辰沒人發現,還差點被凍死在坑裡,趙家老爺夫人聽罷頓時大怒,將一干奴僕拉下去棒打,自家的院子怎麼會出現這種事,如果今天不是小戶女子掉進去,換成自家人,便是連趙公子都發了怒,況且此事傳出去,還會有哪家的小姐敢上門來參加花會。

    沈荷香被從坑裡救出來,已是又累又驚又冷又餓,只想著早點回家,哪有心思應付趙家的再三挽留,微微搖了搖頭讓碧煙與唐夫人隨身兩個丫鬟扶著,直接上了唐家馬車,馬車中她暖和過來,卻覺得精神有些欠佳,全身都乏得很,但仍強撐著問了碧煙兩句,碧煙哪知她被困在梅園的土坑裡,只是一直在梅園門口轉悠,後來說是一個穿黑衣的陌生男子告訴她的。

    黑衣男子?還能有誰,想到那簡舒玄沈荷香便又氣又恨,不過還好沒被什麼人懷疑,心頭也是暗自一鬆,現在想來在坑裡被發現也是有好處的,雖狼狽點至少清白得保,否則那趙家為保自家名聲,指不定要怎麼往她身上潑髒水。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1:29 PM

第四十二章

      沈荷香一回去便病了幾日,大概是受了風寒一直有些咳嗽,雖然女兒沒說,但柳氏卻是心細的很,見著閨女這次從趙家回來,臉色有些蒼白,急急的便回屋了也沒跟她說會話,碧煙又可疑在後面吞吞吐吐,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急忙讓伺候她的鳳菊去問了隔壁唐家,結果不知便罷了,一聽說自己寶貝閨女去參加賞梅會居然掉進了獵人坑差點凍死,便氣得差點昏了過去。

    不僅狠狠的罰了碧煙一頓,連帶對唐夫人也不由冷淡了幾分,她將女兒托付給她,一方面是因兩家有結親的意思,媳婦如閨女,自然會親上三分,另一方面也是覺得兩家關係不錯,自己這身子不能前去,讓荷香隨馬車就是想讓唐夫此行照顧一二。

    可誰知她將自己的閨女照顧的好好的,卻偏偏荷香卻受了罪掉進土坑差點凍死,這還沒過門就這般,若是過了門閨女豈還有好日子過,還有那個趙家,起了護犢子心思的柳氏遷怒起人來也是很可怕的。

    沈荷香吃了一碗藥,只覺得口中苦得很,忙招來碧煙:「拿點蜜餞來……」

    碧煙端著一隻小碟急忙過去道:「小姐,喜春剛做了點蓮子杏仁糕,吃點解解苦味兒吧。」

    沈荷香這才從銀絲錦被中坐起,擦了手後,便從碧煙端著那小盤子裡取了一塊,急急的吃了一口,喜春的小點心受她的調,教多年,手藝已是非常好了,剛出鍋的蜜糕還帶著微微的熱氣,吃起來非常的鬆軟香甜,這兩日她胃口不佳除了一肚子藥,並沒吃什麼東西,此時竟是連吃了兩塊才停下。

    見小姐終於能吃東西,不似平時沒食慾的樣子,碧煙總算是舒了口氣,夫人這兩日來看小姐都會在床邊坐上一會兒,每次瞥向她的臉色都冷嗖嗖的,嚇得她這兩日提心吊膽,生怕夫人一氣之下將她調去制胭脂,要知道小姐平日衣食住行精細繁瑣,但做久了已是習慣,不僅好吃的好喝的,活兒輕鬆,連自己的衣服料子都比別人鮮亮的很,加上小姐這些年待她也好,要是讓她離開小姐,她可是會哭死的。

    「好了拿下去吧。」沈荷香吃了東西也有了些精神,剛才睡熟時身子可能虛著,起了些汗膩有些難受,便道:「一會備點熱水,再拿點杏油給我揉揉背……」

    碧煙忙應了一聲,知道小姐喜好乾淨,熱水早便在灶上溫著,到時提上來就行了,淋浴完碧煙在床頭又填了兩隻火盆,感覺溫度適宜了,這才給沈荷香褪了小衣和肚兜,待小姐輕趴在床上,她這才取了玉瓶,往手心倒了點阿春給小姐特製的杏仁果油,裡面沒加多少香味濃胡的香料,但杏仁油和果油卻是精純的很,一打開塞子果香便溢了出來,聽那阿春說這東西吃了還能香口,外面都沒得賣,只有小姐這裡有。

    這次發寒也是半驚半嚇,後背一直發著緊,這時碧煙的手合著清香的杏仁果油給她緩的從下到上揉捏著,頓時便覺得疲乏的身體鬆了幾分,加碧煙的力道鬆緊有致,著實舒服的很。

    碧煙這幾年沒少給小姐揉背,動作早已熟捻,而小姐身子本就生得好,這些年皮膚又時時精心養護,整個後背不僅線條柔美,且又白又嫩,連她這個女子都覺得滿手的膩香,貪戀手感的很呢,而且經常給小姐揉手腿腳後背,手上不自覺的沾了不少小姐特製的膏脂,她的一雙手此時見著竟是比臉還要白皙細膩,想起便是臭美的很呢。

    碧煙正小心的揉著,原本趴著的小姐突然莫名的開口:「碧煙,你覺得我不端莊嗎?」

    「啊?」碧煙雖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老實的回道:「不會啊那些坦胸露背的女子才會不端莊,我覺得小姐很端莊的。」碧煙倒是說得實話,因為京城女子比鄉下來得開放,定做衣服都要顯著身段,女學裡便有不少穿著少的,還將腰勒得細細,讓人看著羞恥,而到了夏日就是貴女也都只著輕紗肚兜,小姐的穿戴雖然精緻,卻也沒越過她們去。

    沈荷香卻是側著頭望著床邊的火盆,一時眼神默然的抿抿嘴唇,哪個女子又不想像那些貴女一般生得端莊賢惠惹人稱讚呢,可是有些事不是你想便能隨心所欲的,上一世為人妾,她也不想穿著那遮不住輪廓的薄薄凌兜,罩著那能將衣內看得一清二楚的紗衣跟一群女子搶男人,她也想穿得端莊賢淑得到人的尊重,但這樣又如何能爭得過侯府那一群鶯鶯燕燕,其中的難處恐怕不是一言兩語便能說盡。

    而這一世她已經盡量改頭換面,極為注意穿著,怎麼還會有人說她不端莊不自愛,不過此時聽到了碧煙的話,信心卻是回了一些,端莊賢淑不是一朝一夕,只要多多注意,努力些總能做到,不過一想到那棘手的煞星暗恨之下,也不由的有些惶惶,他這般對自己想必已是出了惡氣,希望以後不會再出現才好。

    碧香見小姐情緒低落,想了想道:「夫人聽說小姐你的那支珍珠簪子丟了,前兩天又讓人買了些大珍珠在南巷有名的珠玉鋪定做了一套頭面,應該快做好了,不如明日小姐出去走走,散散心,順便看看頭面做的是否合適……」買這些東西裝飾自己,可是小姐最大的喜好。

    這一次只見小姐微不可察的點點頭,那一側如雲墨般的濃髮在燭光下,竟黑得有些隱隱發綠,實在是好看得緊,有幾縷落在了臉旁,但小姐卻像有心事一般,也沒有注意到。

    結束了一夜的巡邏,幾個禁衛不由湊在一起,這些人以前都是浪蕩子入了軍,若是貴府子弟,必然是走科舉出人投頭,不會繞遠路以武入朝,因經歷都頗有些共通,平日經常聚在一起。

    難得今日都沒直奔酒樓花巷,而是進了茶館飲茶,只因禁軍中也有一些規距,他們直接聽命於聖上,其中一些人並不會每日守巡,而是經常會為聖上辦一些事,遇到這種情況大家都會心知肚明的刻意避開酒色,這些人因極端的訓練,雖放浪形骸起來比那地痞流氓還惡劣,但同樣其自制力幾乎是普通人的百倍以上。

    謝清成喝了杯淡而無味的茶,抱怨了一番後道:「我聽說那八角塘的尚家被簡兄買下了,簡兄,快快從實招來,你是不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否則之前不熱心,現在怎麼想要立府邸了?」

    「哎?那八角塘可是貴人地兒,寸土寸金,簡老弟可真是好眼光!」劉禁衛不由笑道,「只是那尚家的地兒可大著,要買下不是一筆小數目……」

    簡舒玄卻是放下茶杯雙眸微抬微微一笑輕描淡寫道:「早年雙親在世時為我定下的親事,如今我也老大不小,總要娶一個回家傳宗接代,以慰雙親在天之靈。」

    這話別人若說幾人必都「嗤」的一聲,再損上兩句,但簡舒玄一說出此話,幾人都聽得都眼珠子溜圓,禁軍除了怕媳婦的,剩下沒一個不好色,幾人中他應是自制力最強的一個,進煙花之地通常也是真的只喝酒,對女色並不熱衷,如今這麼一說,必是如他所願的想成親安定下來,這才買下府邸。

    反應過來後,幾人都不由的拱手道喜:「恭喜簡老弟了,到時我們可要去鬧洞房喝喜酒的……」

    「哈哈,他不肯都不成啊,哎呀簡老弟,真是好奇啊,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入了老弟的眼?」這親事不管是早定晚定,都必是簡老弟自己滿意的,否則也不會著急著傳宗接代的大事,哈哈。

    幾人的恭喜自然都是真心實意的,畢大多竟都有妻室了,便是那不著調的謝清成也有了兩房妾,以簡舒玄的年紀,若不參軍,孩子都能上山摟豬草了,想成家無可厚非。

    「只是普通商戶女子罷了。」簡舒玄隨意道。

    「商戶女子配簡老弟卻是有些身份低微了,不過既是過世雙親所定,倒也說得過去,不過那尚府做為府邸卻是最好不過,地段好且大氣,簡老弟準備怎麼修建。」劉禁衛問道。

    「我沒什麼要求。」對簡舒玄來說住處只要能住人就行,哪有什麼講究,但還是停頓了下道:「不過,她倒是喜歡那些貴門女子的奢侈精細,到時請幾個不錯的工匠精心佈置一番便是了。」

    「嘿嘿,簡兄你這個就包在我身上了,京城最好的三個工匠就在我三叔那兒,定會修建的讓你滿意!」平時受簡舒玄的照顧,此時總算是能回報一二,謝清成立即拍著胸脯道。

    一時間氣氛開始熱絡起來,幾個人東一句西一句的都想從簡舒玄口中挖出那個商戶女子,結果他卻穩若泰山不吐一字,但笑不語的閉口喝茶。

    沈荷香在床上養了幾日,氣色已是好多了,第三天便下了地,開始張羅著給母親早晚熬點養身的滋補湯,母親身子還弱著就更需要補一點營養,否則肚子裡的小娃可是會長不大。

    她上一世那般迫切的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在一開始也許只想著爭寵,結果卻是連流了三胎傷了身子,總是在永遠失去後才會後悔,那時午夜夢迴哭濕枕巾時便想,就算只是個女孩也好,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此時見到母親坐了胎,心中的喜悅真不比沈父少半分。

    這日在小沙鍋上剛燉好了一盅銀耳竹笙湯,轉身讓鳳菊端去給夫人,便聽到看門的魏叔在門口道:「小姐,門外有一個說是老爺妹妹的人說要見夫人,我跟她老爺出門了,夫人身體不適不見客,她便擋在鋪子門口不走,說是不讓進她就坐著等老爺回來……」

    沈荷香正用碧煙端來的野玫泡過的水,將一雙白嫩小手放在裡面浸了片刻,這才細細的擦去上面的水珠,聽完魏叔的話,一雙秀眉不由的緊蹙了起來,沈父的妹妹只有一個,那就是沈桂花,一提這人她便覺得衰事臨頭了一般,著實厭惡的很。

    前幾日在趙家時窩了一肚子火,後來又灰溜溜的回來,這氣兒還一直在胸口沒發出去,正好就來個讓她出氣兒的,想到前世種種,沈荷香覺得忍耐的夠久了,久到她需要發洩,不由地沉下了眸子,將手裡的帕子往盆裡一扔,理了理衣袖,便帶著碧煙和喜春有些飛揚跋扈的向門外走去。

    黑臉閻王她惹不起,但那些個貓貓狗狗的雜碎,今兒個若不讓她笑著進,哭著出,就把沈荷香三個字倒過來寫!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1:38 PM

第四十三章

     快到自家胭脂鋪門口,老遠便見著門邊站著一個女子,手裡還挎著籃子,待走近後,沈荷香不由眼波微動的將她上下打量起來,在她記憶裡,這沈桂花雖然長得不算沉魚落雁,羞花閉月的容貌,但稍打扮一番卻還算是能看,否則當初也不會放浪的去勾引小侯爺,而她自己本身也極好擦粉抹脂之能事,隔著兩條河都能聞得到她身上那刺鼻的香味兒。

    現在看著與前世卻是判若兩人,一條青棉布裙子灰蓬蓬的,上衣是在老宅時洗得發白的舊棉衣,花色都掉得差不多,頭髮上也只戴了朵鄉間小販賣十文錢一個的舊布絹花,看著當真是寒酸的很,便是連自家丫鬟頭上那都是半兩銀子的花釵,這麼一看,她這個便宜老姑已完全沒有了在老宅時耀武揚威的樣子。

    沈荷香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瞭然,看來大伯母的戰力還是極為強悍的,看沈桂花的樣子,她母親估計自身難保,現在也顧不上她了,否則以她喜好穿金戴銀的嬌慣樣兒,幾分錢的布花怎麼看得起,而那大伯則是個好面子的,怕大伯母將此事抖落開,面子上不好看,自然是撒手不管,如此一來,這沈桂花母親的好日子當真是到頭了。

    沈桂花一早便過來了,那掌櫃不讓她進門,她只能在門口站著,邊等邊暗暗罵著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等會她進了二哥家看她怎麼收拾他們,實際上沈家大房在老宅住得好好的,誰知大伯母竟發瘋一樣罵她娘是婊子,賤貨,還抓著她娘頭髮打,後來更是三天兩頭的變本加厲,弄得鄰居和村裡人都在她和她娘後面指指點點,連裡正都去找了幾次,最後實在是住不下去了,大伯只好將老宅及一些田地給賣掉搬到了京城,以方便看管雜貨鋪。

    但京城的房子實在是太貴了,一百多兩只買了個小院子,五口人擠在三間房子裡,夏天熱冬天冷,加上雜貨店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沈滿福在京城讀書又是一大筆費用,現在哪還能像在老宅時的那般吃穿用度,不僅緊緊巴巴,家裡的雜活還都要她來做,本來去年大伯就給她找了個還算門當戶對的親事,是雜貨店對面的果脯鋪家的小兒子,今年初就可以嫁過去了,誰知那短命鬼沒等到婚期就病死了,所以婚事一直拖到現在,看著那沈滿福天天吃肉喝湯,自己卻吃糠咽菜的像僕役一樣伺候她們,她覺得快瘋掉了,一天都待不下去。

    這才想到了那個早便搬到京城的二房,稍一打聽便驚呆了,沒想到二房離了老宅竟然越過越好,如今更是一朝鯉魚翻身,不僅在京城混得不錯,還有了兩家胭脂鋪,一家香料院子,及在貴女夫人中名聲頗大的冰肌坊,生意做得是火火紅紅,就連那十多年連個蛋也生不出的柳氏,竟然也有了喜,這無疑是個頂頭炸雷啊。

    沈桂香一邊眼紅嫉妒的發狂,一邊卻又喜形於色,想著憑二哥現在的富貴日子,自己若能長住二哥家,那胭脂水粉甚至冰肌坊的玉肌膏豈不是都能隨便用,到時再讓柳氏給她張羅一門好親事,自己只要坐等著出嫁便成,何必在大房那吃苦受罪,至於母親,沈桂花心中也是有氣的,若不是當初她將二哥得罪狠了,現在一起搬到二哥家住多好,雖不捨得母親,但看著沈家胭脂鋪大氣的門面及偌大的院子,不由心中火熱,一時便將錢氏拋之腦後。

    沈桂香冷的直搓手,回身又向鋪子看了幾眼,正待要進鋪子問問,便見不遠有人向她走來,她一時有些瑟縮,京城可不比村裡的狗剩土蛋,隨便哪一個都可能是不敢惹的人,吃了幾次虧還不知學乖的那就該死了。

    不過那幾人竟是越走越近,沈桂花不由四下看著緊張的瞄了兩眼,突的發現前面帶著丫鬟的小姐似乎長得有些眼熟,看了半晌才終於瞪大了眼睛認了出來,那個面上含霜慢步而來的絕色女子可不就是小時候被她使喚來使喚去沈荷香那個醜丫頭嗎?

    看著那醜丫頭梳著時下京城女子流行的髮樣,上面還斜插著一隻看著便知價錢不菲的白玉粉晶做工精緻的芙蓉牡丹釵,一時竟來不急反應,直到人纖腰微步的走到她面前站定,沈桂花的目光還停留在沈荷香髮間的玉釵上,然後眼珠子定定的移到她肌如白雪眸含秋水的臉上,接著帶著妒意的看向那滑軟的綢緞衣衫,最後定在一雙只露點鞋尖的繡鞋上,剛才走動的時候她便看清了,那是金絲牡丹雙面繡,最惹眼的便是鞋尖的兩個牛眼大的珍珠,上面還束著鮮紅的蝴蝶軟穗,走起路來輕輕搖動,彷彿蝶戲花間一般十分的精緻好看。

    沈桂花越看越眼紅,越看越嫉妒,她再不懂也知那鞋上的一個珠子值很多錢,這個醜丫頭怎麼能穿這麼好的衣服鞋子,真恨不得現在便將這雙鞋從沈荷香身上扒下來穿到自己腳上,還有那衣服和髮釵,沈桂花邊想邊將牙咬的咯咯響,滿腦子都是沈荷香身上的東西,若是能住進二哥家就好了,這些東西以後就全是自己的。

    見著沈桂花的樣子,沈荷香便知這便宜老姑的老毛病又犯了,見不得人好,更見不得人過的比自己好,不由瞥了眼身後的碧煙,碧煙立即大聲咳嗽了一聲,頓時驚醒了沈桂花。

    「是,是荷香啊。」沈桂花從臉上勉強擠出了點笑容道:「聽說二嫂有了身子,我娘讓我帶點自家做的點心過來……」說完動了動手上用布蓋著的籃子。

    沈荷香看了她一眼,隨即綻然抿唇笑道:「原來是老姑,倒是一時沒認出來,我娘此時已經睡下了,我爹去了香園,你若要見她們就明個再來吧。」

    看著沈荷香那嬌美的笑顏,沈桂香嫉妒的直用手指暗摳著籃子,但口中卻是急忙打斷道:「要不我就到你閨房坐一會兒,咱倆說會話,等二嫂醒了我再探望她,也……省得我再跑一趟。」

    沈荷香不由的正眼看了看這個前世不知廉恥四處勾搭男人的女子,又瞥了眼沈家鋪子門口來來往往的人,頓時目光流轉微微一笑道:「也好,老姑既然嫌麻煩那就隨我來吧。」說完回過身,順便看了眼旁邊碧煙,主僕間只一個眼神即可,這才帶著兩個丫鬟向院子走去。

    沈桂花急忙快走兩步跟了上去,心裡頓時狂喜起來,只要她進了院子,就有辦法留下來,到時定要討好二哥長期住下,直到她找到如意夫君為止,隨即眼睛便瞪向前面正細腰微步慢慢走著的嫵媚女子,及她頭上那晃著銀絲的流蘇,在那之前,先要把沈荷香的所有東西都變成自己的才行。

    待到走進了一處屋子時間沈桂香才反應過來,「荷香,這是哪裡?」

    沒人回答她,碧煙已經將雜貨間的門關好,阿喜上前一把奪過她手裡的籃子拿去給小姐看,沈荷香掀開布翻了翻裡面食物,拿起一塊黃糕聞了聞,又將包子掰開看了看,還有一盅湯,待看完,沈荷香心中已得恨的要死,舉起那一盅湯便毫不客氣的往沈桂花臉上一澆。

    沈桂花哪料到會如此,頓時尖叫了一聲用手擋著臉。

    「摻了魚腥草的芙蓉糕,蟹黃包,花紅湯……」這三樣任一樣都能讓身體虛弱的孕婦滑胎,「真是惡毒的很,是錢氏讓你這麼送來的?還是大伯母?」

    眼睛進了湯汁,沈桂花擦完眼剛要破口大罵,聽到沈荷香話頓時憋了回去,食物確實是大伯母讓她送的,但她和母親都心知肚明,畢竟沈家現在就沈滿福一個命根子,二房又是個絕戶,閨女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將來二房的錢財自然都要歸沈滿福所有,大房兩口子一直都這麼盤算著的。

    誰知那柳氏居然枯柳發芽,老蚌生珠,三十多歲了竟然有了身子,這讓大房如何不著急,一旦生下了兒子,可就沒滿福什麼事了,於是大伯母凝思苦想了幾天才想了這麼個主意,只要能打了這胎傷了那柳氏的身子,那沈二房就真的要斷子絕子了,到時他們不想將家財留給滿福都不行。

    沈桂花原來的打算是若二哥收留她,她便把大伯娘的話說給二哥聽,若是二哥不收留她,就別怪她這個做妹子的無情了,可誰知哥嫂沒見著,卻被這個只小她一歲的侄女給當面揭了開,頓時惱羞成怒道:「你胡說,這些是我在攤子上買的,孕婦吃了會不會流胎,我根本不知道,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不知道?」沈荷香冷笑著,一向愛乾淨的她頓時伸手拿過一個蟹黃包,然後用手狠狠捏碎,毫不留情的糊在了沈桂香的臉上,「你不知道的話怎麼知道這些都是能讓我娘流胎的東西?說親手做的,現在又說買的,你當別人的耳朵是擺設,腦子全是豆腐做?」說完便將那盤子一掀,碎糕全都砸在沈桂花的腦門上。

    沈桂花哪知道一個嬌柔的小姐突然就變了臉,眼神似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一時間也是被嚇住了,但當臉上全是黃黃的蟹油,頭髮上都是魚腥草的糕渣時,這才反應過來,「賤胚子,你敢打我?」說完便想要撲上前去拚命。

    沈荷香卻是往後退了一步,旁邊胖胖的阿喜上前一擼手臂,「呱唧」一聲響,便將沈桂花整個人都甩在了地上,一半黃乎乎的臉頓時腫了起來。

    沈桂花從來沒被人這麼打過,還是從小她最瞧不起的醜八怪,當即眼珠子都泛起血絲,瘋了一般的破口大罵:「我呸!我二哥倒了八輩子霉才會娶你娘那個破落戶,若早年娶得是我娘,你們二房早就發達了,對,我就是要讓你娘流胎,讓她當一輩子不下蛋的母雞,一輩子絕戶,這是你們的報應,哈哈,十年不下蛋的母雞現在突然能下了,說不定是背著我二哥和野男人苟合出來的,就連你這賤人說不定也是你娘和野男人生出來的賤種,你們的東西全都是我的,我的,你們這些婊子賤人全部該死,該死……」

    就在這時,外面的門突然被踹開,一道人影的衝了進來,剛才沈父便站在門口,將裡面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在聽到自己親妹子罵自己絕戶,罵閨女是賤人,還惡毒的想要落掉妻子的胎,甚至最後誣陷妻子與野男人苟合,想到當初沈桂花的娘和大伯在山洞那一幕,一忍再忍的沈父終於勃然大怒,衝到地上將那個嚇得臉都變了色,連二哥兩字都不敢叫出口的沈桂花便是狠狠的一巴掌,然後便一把將她抓了起來扔出門去,年紀大的男人情緒都內斂的多,少了年少輕狂,有家有室都願意以心平氣和的心態去解決問題,少走極端。

    沈父便是這樣老實又憨厚的男人,天知道他這輩子有多少年沒有發過這麼大的火了,此時卻是真正的暴跳如雷,面紅耳赤的對著摔倒在門外的連叫都忘了叫的沈桂花大吼道:「從此以後你我斷絕兄妹情份,我沒你這樣惡毒不知廉恥的妹妹,你給我滾,滾出去……」說完便對著院裡看門的魏叔和栓子大吼道:「你們,去拿棍子將這個女人給趕出門,以後只要她上門來,不必告訴我,就給我拿傢伙什麼將人轟走,我若再看到她出現在這裡,你們全部都給老子滾,滾……」

    沈荷香見著那沈桂花捂著腫臉,嚇得屁滾尿流狼狽不堪的跑了出去,腳下被台階一絆,整個人直接摔到了門外,半天才爬起來剛要張開嘴哭叫,突然一個路過的客人衝她吐了口濃痰罵道:「哪來的瘋女人,連屎都吃,臭死了……」

    沈桂花這才抹了臉,上面全是黃黃的蟹黃,可不就跟屎一個樣,見著別人繞著走,邊走邊看她的異樣目光,畢竟還是個少女,頓時捂著臉尖叫了一聲,一路大哭的用袖子掩著面目全非的臉一瘸一拐的跑開了。

    沈荷香卻是安撫了父親的怒氣,那沈桂花她一直捏著嘴沒讓她出太大聲,但沈父的後面的幾聲吼卻是震天響的,急忙讓他先去看看母親是否被驚醒了,而自己卻是跑到門處看得津津有味兒,到了樂處竟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只覺得不僅出了口惡氣,更是通體舒坦百般過癮。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1:45 PM

第四十四章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飯,屋裡又填了幾盆炭極為溫暖,沈荷香與沈父都心領神會不曾跟柳氏提及此事,柳氏雖隱隱猜到,卻也沒有戳破,加上肚子裡這個比當年懷著荷香時還鬧騰,折磨人的很,想管事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父女哪敢讓她操半點心。

    都盯著柳氏的肚子,口不對心的一個笑說這個小鬧人精,另一個說待生出來定要教訓他說,完卻是一個勁兒的給柳氏挾菜舀湯,自從柳氏有孕,家裡的飯菜要比以前更豐盛了,因著頭幾個月柳氏害喜嚴重,幾乎到了吃一口吐一口的地步,這段時間都是沈荷香親手下廚給母親做些清淡又有營養的湯水菜色。

    沈荷香的手藝是極不錯的,之前半口不進的東西,讓她一弄柳氏總能吃個三兩口,這樣已經是極不錯了,否則半點不盡很快就會瘦得脫形,今日連那牛碎骨湯都吃了小半碗也沒有想吐,父女倆真比自己吃還高興,一時間飯桌上其樂融融。

    等回到屋裡,碧煙端上來一碗杏仁奶,上面撒了點炒熟的白芝麻末,經過沈荷香多年來慢慢調味,這杏仁奶喝著口感總算是不難喝了,待慢條斯理的喝完,碧煙便開始伺候沈荷香洗漱,然後打開專門訂做的紫檀木箱,上面共有十來層小抽屜,每一層都有十幾個格子,擺著不少胭脂瓶,分別是抹臉的,手腳,白膚,養護,潤發,香口等等,擺了滿滿幾匣子。

    碧煙邊給小姐用手揉著發,邊道:「今天那個瘋女人聽說走到街邊還被人扔菜葉丟石頭了,真是可笑,以後肯定是不敢再來了!」

    一聽到此,沈荷香臉上的笑意不由淡了下來,原本她不過只想給沈桂花一個教訓,卻沒想到還牽出了錢氏和大伯母,那些流胎的食物估計連大伯都默許了,他們這般光明正大的來害自己的母親,若是還讓他們在眼皮子底下轉悠,那豈不是養狼在側,臥虎身旁?就算是將來母親順利生下了孩子,難保他們還會想什麼餿主意。

    若是想不時時擔心,便要一勞永逸,揉完了手,她便捲起了褻褲開始,碧煙開始幫忙用茉莉油揉起小腿,半晌聽到小姐說:「明日一早去趟冰肌坊,順便出去轉轉……」

    自從趙家梅園回來,病了幾天接著便一直沒出屋,一是擔心再遇到那煞星,二也是憂心重重沒什麼興致,不過半個多月過去了,竟一點動靜都沒有,沈荷香總算是放下了心,再怕心害怕也總不能永遠不出門吧,冰肌坊雖然有阿春在,但也總得去看看。

    第二日天兒倒是不錯,眼瞅著快要到臘月了,這辦置年貨的人特別的多,不僅僅米鋪綢緞鋪,便是雜貨和胭脂水粉金飾店都火熱的很,這無論是京城還是周邊的農家,做了一年的工總要買點東西犒勞家裡,所以雜貨和胭脂水粉特別的好賣。

    沈父因著柳氏懷孕,想到若有興能得一子讓他有後,這幹勁就要比往常熱情上三分,趁著快過年過節,他又將不遠的一處染料坊兌了下來,然後建了鋪面,操起了老本行賣起雜貨,說到底沈父還對當年老頭子將家裡的雜貨鋪留給了大哥有些不甘,他幫忙經營了多年被一朝趕了出去,心裡總還是有些不舒服,開一間雜貨鋪估計一直藏在心裡,這幾年家裡生意不錯,手裡也積了些家底,再開一家雜貨鋪是綽綽有餘。

    沈父一人自己是看不過來三家店,但好在那徐能是塊經商的材料,小時家裡就是開雜貨鋪的,後遭變故,萬般無奈賣身為奴,但現在又經熏陶,賣起東西那主意是一套又一套,雖然不認字算帳半點不差,不得不讓人佩服。

    於是沈父這兩年著實教了他些識字管帳的東西,如今他已是店裡半大個掌櫃了,有他幫忙,再雇些夥計,別說是三家店,再開三兩個也顧得過來,沈家新開的沈家雜貨鋪正趕上快過年,並且沾了沈家兩字生意就是興旺,徐能又會做事,買夠三兩銀子的雜貨,就送一小瓶沈家胭脂店的桂花頭油,這白佔的便宜誰不佔,一時間無論是胭脂鋪還是雜貨鋪,皆是生意興隆財源滾滾,便是處理香料的院子便又招了四個夥計,可見這有多興旺了。

    沈荷香邊摘了帷帽邊進了冰肌坊,碧煙還在身後道:「小姐,原來那家雜貨店便是老爺大哥開的啊,怎的都沒人去買東西?真是奇怪!」

    這有什麼奇怪的,那沈成柱根本不善經營,時時想著賺大錢,哪甘心專心做這種小生意,注定一事無成,以劣充好,油裡摻水的缺德事做多了,誰還會再上當,自然沒人上門,這叫自絕死路,誰都救不了。

    此時冰肌坊裡阿春正在調製豆蔻做潤髮油,兩個夥計在櫃檯照應著,見到小姐來了兩人忙都放下手裡正擦著的胭脂盒迎了上來,這兩人是雇的,手腳頗為勤快,沈荷香用著極為滿意,每月給的錢已經由五百文漲到了八百文,這價錢在京城的夥計裡也算是極高的了,兩人自然是定下心做事,送貨磨豆的一些粗活自然全包了,給阿春和兩個丫頭省下了不少時間。

    沈荷香衝他們微微一笑便帶著碧煙上了樓,那流波的眼中便像映了月色一般的美,兩個夥計直拍著胸口互相捅了捅手臂,這兩年他們也沒少見到那些貴女和身邊的美貌丫鬟,但看來看去還是自家的小姐最美,只可惜沒有那貴女的高貴的身份,想嫁好夫婿也是艱難得很。

    而此時的柳氏坐在床上繡著小鞋子也是愁的很,剛才那唐夫人帶了禮過來探望,話裡話外的意思全是兩個孩子的事,她想要在年前把兩家的親事定下來,過了年就將荷香娶進門,但是經過梅園那件事,柳氏不得不又重新開始考慮這門親事。

    處久了那唐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也清楚一二,若不是荷香容貌出眾,加上荷香的冰肌坊做得似模似樣,那日她翻了翻光是百兩的銀票便裝了滿滿一匣子,更不提那些價值不菲的首飾,荷香從小就是個會打扮的,到了京城上了女學後用得東西就更講究精緻了,現在自己又能賺錢,用起來自然隨心所欲,柳氏也從來不管。

    她早便答應將來冰肌坊當嫁妝給閨女帶著,那唐夫人多半便是衝著那家無數夫人貴女光臨的鋪子,才想要早些結親,否則未必就願意跟自家這般的商戶結親。

    在柳氏看來,唐家那小子唐榮軒,雖長得倒一表人才,但也未必就是個良配,男子生得好便自風流,將來若真能高中,說不定還準備多納一些平妻妾室的,自己這輩子沒受過妾室的閒氣,也不想閨女受著,荷香的容貌越生越好,任誰看著都是個美人,哪還愁嫁,自想給閨女找個好的,或許不必什麼貴府新秀,只要一心一意對她,就是一般的商戶也是可以的。

    雖這樣想,但柳氏回唐夫人,卻只推說唐公子來年三月試考在即,不免分心,還是婚事還等過了試考再說,免得耽誤了習書,那唐夫人聽著顯然是不高興的,雖然話是不錯,但這明顯有推脫之意,她家兒子不怕,你個嫁女兒的擔心什麼?

    最後只不輕不淡的說了幾步便起身離開了,走出門還回頭看了眼,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真是不知好歹,若不是兒子看中那沈家丫頭的姿色,在她面前央求了許久,還當她真願意結這門親,居然還想等到試考後,真要是能一舉高中,像她們這種小門小戶的商家女誰稀罕,說完便帶著丫鬟走了……

    柳氏也是心裡嘀咕著,但想到京城女子十五歲就出嫁的較少,最好便是十六七歲,十八雖有點大了,卻也不是沒有,荷香過了年才剛剛十六,還能留著兩年在身邊,就算跟那唐家結不成親也沒關係,畢竟是女子一輩子的終身大事,再好好挑選挑選,以自己閨女的顏色總能找到不錯的,這麼一想便放下心來。

    而沈荷香此時哪知母親拒了唐家的婚事,此時正捻了粒蜜漬梅花丸看了看,不由點頭阿春的手藝確實沒話可說,這梅花丸取得最新鮮的梅花,摘了葉子與蜜和幾種香料,用了她教的工藝做出來,放入口中,便覺得甜甜酸酸好吃的很,吃完滿口的梅花香味,久久不散,當真是好物,若是拿來出售不知要惹得多少貴門夫人小姐爭搶,像這種上品的香口蜜丸,雖不說一丸難求,卻也是稀罕貨,一般的店裡可是做不了來,這一丸裡除了阿春的手藝,自然還有泉液的功勞在。

    沈荷香嘗完梅香丸,不由漱了口,抬眼看了面前正跟自己說著話的阿春,此時的阿春哪還有當年小小瘦瘦害怕的躲到母親身後的可憐樣,雖不說是神采飛揚,卻也是生得玉雪可愛,臉上的燙傷留下的疤痕,這些年不斷的擦著玉肌膏早已消得七七八八,整張小臉已經是極為光潔了,加上接觸了這些胭脂水粉也注意保養的很,身條了也抽長成亭亭少女,怪不得那徐能三天兩頭往玉肌店,看來是看上了這朵梔子花了。

    「小姐,京城那幾家胭脂鋪又在仿咱們的東西,昨個小奇還帶回來幾盒,連瓶子上的仕女都仿的一模一樣,看著真是氣人的很,還有那個顏豐鋪子,都是老字號的水粉店了,還做這樣砸自己臉面的事,阻又阻止不了,咱玉肌坊的名聲都讓他們糟蹋了……」阿春確實是氣壞了,任誰見著自己鋪子的仿製品心情都不會好受,不過說了一會兒發現小姐懶懶的坐在那裡,攏了攏一頭青絲,嘴角含著絲絲笑意,左左右右看著她卻並不言語,,不由臉上紅了紅,不好意思的道了句:「小姐……」

    「無論外表仿得如何像,也仿不出你的手藝,放心吧,這東西只要一用就知曉了。」沈荷香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冰肌坊的東西為什麼敢賣這麼貴,還有人趨之若鶩,真當京城貴女富家女是冤大頭啊,相反那些人用得都是頂尖精細的東西,一點粗糙的上臉就能感覺出來,想糊弄她們可是門都沒有。

    像玉肌坊做得這些胭脂水粉,無一不細膩精緻,入手即化,塗臉即溶,擦完後第二日皮膚便會白細又嫩,如何是其它胭脂乾巴巴的可比,如果真能仿得一模一樣,那也不必費這個心思了,換句話說,就算他們費了天大的心思也是仿不出來的,因著沈家鋪子的花束,泡上一池子沈荷香只滴了一滴泉液,而冰肌坊只一盆便放了一滴,泉液的多少直接影響到胭脂的質地,他們若想仿得一樣,除非是也如她一般有泉液,而這樣逆天的東西又怎麼會人手一份,所以相對於阿春急得跳腳,沈荷香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阿春想想也確是這般,旁邊的碧煙給小姐裝了十枚梅香丸到玉瓶中後,又跟阿春要了點小姐潤面的玉紅膏,小姐做的東西材料都是自己買家備好拿過來的,與店裡賣的還不一樣,無論是香味還是做出來的質地全不一樣,阿春早已經習慣了,便從單獨的櫃子裡拿出一盒來,還有一盒鮮桃花泡好的花液,專門用來潤身沐浴的,花香特別的濃郁,碧煙將東西裝入匣子裡。

    囑咐了阿春幾句,沈荷香這才起身離開了冰肌坊,將冰肌坊交給阿春管著倒也放心,畢竟就算有眼紅的也不敢來砸場,畢竟鋪裡來的都是貴人,若是一旦衝撞了貴人可是吃不了兜著走,頂多是仿製幾瓶騙點小錢罷了,這倒不足掛齒,反倒更顯得冰肌坊的東西獨一無二,無法仿製。

    返回樓上的阿春有些疑惑,不知小姐為什麼要她做點普通胭脂賠本賣給指定的幾家雜貨鋪,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但小姐的吩囑還是要照做的,只好讓兩個丫頭去沈家取些乾花香料來。

    沈荷香卻是心情極好的,要趕走大伯一家其實並不難,只要沒有謀生的手段即可,那雜貨鋪雖然門可羅雀,但大伯要是現在開始細心打理,撐上三兩年說不定便又站住腳了,她所做的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再沒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路過攤子時,她還停住腳讓碧煙買了些剛從河的冰層裡撈出的一些新鮮的小魚及一條草魚,小魚可以燉成魚湯,母親喝了也是極補身子的,大魚便可做成百花釀魚骨,做了來的魚不僅沒有腥氣,還帶著淡淡花香,甚至肉化骨酥,是沈父最喜歡的一道菜,母親也能吃上幾口。

    這日子過得忙碌,轉眼便過了年,眼瞅著便又到了陽春三月,沈荷香又訂了幾套春日的衣衫,及玲瓏翡翠手飾和一套金鑲玉頭飾,便是那精緻的鑲金片,珍珠,各種寶石串著的繡鞋便又多了三雙,每日可換著樣式穿,件件光看著就精緻異常,便是女學的那些女子看了都眼紅無比,直追著問繡鞋在哪裡買的。

    其實不過是買了金繡坊的精美繡鞋,再定制些珠子寶石各種樣式滿滿的一匣子,到時讓自己家的丫頭慢慢配色配樣兌著花式,覺得好看便一一用針線穿上,不好看便拆了,十多雙才出了這三雙精美的,畢竟賣的繡鞋樣式大同小異,要做新樣便要花些心思,自己家的幾個丫頭沒事的時候拚一拚圖樣倒是有趣的很,聽著沈荷香一說,一群女子頓時都跑去定制些銀飾和珠子,帶回去讓自己的丫鬟穿,一時間玉石銀鋪的那些小飾物賣得出奇的好。

    每年三月左右,女學的學生都會結伴去泛舟遊湖,到時京城不少貴門子弟都會去,也是女子可以出行的日子,很多女學的女子就等著這一天,到時打扮的美美的,坐於花船之上泛湖,到時引得一眾泛舟的公子哥兒回頭張望,若能趁機會結識幾個青年才俊,再結上一段美好佳緣再好不過了。

    沈荷香早已過了愛做才子佳人夢的年紀,但不表示她不喜歡去遊湖,貓了一冬,每日的女學鋪子早就覺得膩煩,正好可以結隊去遊玩一番看看風景也是不錯的。

    遊湖那日天氣頗為晴朗,還有微微的風吹著剛發芽的細柳,因離著湖較近,女學的女子並沒有坐轎而才一路步行,鶯鶯燕燕的極為熱鬧,不一會兒便看到了那處龍泉湖,整個湖面如銀境一般,上面泛著波光粼粼的光線,加上湖邊的楊柳搖曳,當真是美不勝收。

    走近了龍泉湖,沈荷香只覺得的空氣都比平日清新的多,此時湖邊已是來了不少公子少爺,還有些書生與少年郎正要湖邊對桌飲酒,甚至於貴族女眷的轎子也來了不少,這個時候是船家最收穫的季節,湖邊已經停靠了不少船,只要一招手便會有船家劃過來,一人只需百文錢,一隻小船可坐四五人,若是船家勤快些,多時可賺到五兩銀,當真是收穫豐富的。

    女學這次來了差不多有四十多個女子,個個都戴著帽帷,但身上卻是穿得花紅柳綠,彷彿花團錦簇般,光是那個個銀鈴般的笑聲便引來了不少公子少年的注意,還有些風流公子衝著她們吹著柳哨,惹得幾個紛紛紅了臉,笑得也更靦腆。

    沈荷香與唐雨嘉及其它幾個平日較好的商家小姐一行,大家一路有說有笑卻也開心,到了湖邊駐足一會,便紛紛叫來船隻,因著這湖邊的人越來越多,若不快些,恐怕船隻還不夠了呢。

    「荷香姐,那邊正好有一個,我們叫過來吧。」唐雨嘉掂著腳望見,急忙擺手,那船家見著忙划著船槳過來,還沒到湖邊,便見後面幾人用力的擠了上來,將她們推到一旁,那呂玉珍尤其大力,沈荷香剛好站在邊上,雖然她急忙移了一步,但奈何那呂家小姐平日積怨已深,下手大力,沈荷香只得連退了幾步,趔趄了一下撞到了後面路過的人,只覺得一隻手突然扶住了她的肩膀。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1:54 PM

第四十五章

    大概是手臂撞到了帽帷,沈荷香眼前的薄紗不見了,她不由微微吃驚的抬起頭,正好看到扶住她的那個人,一時間心中只有兩個字「糟了!」

    今日不少達官貴人紛紛前來龍泉湖游舟,一向風流自詡的小侯爺自然也是與友人隨行,邊搖著折扇邊欣賞著周邊的美景,加上湖邊站著一些貌美少女,風景美景兩不誤,離侯府大船尚還有段路,行了一半時突然一女子後退了幾步,看步子似乎有些不穩隨時會摔倒的樣子。

    對於向來對女子有風度的小侯爺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適時的伸手扶住了她,人是站穩了,但頭上那粉紗帷帽卻是掉了下來,便見一個明眸皓齒的嬌艷少女驚慌慌的抬起頭來。

    小侯爺的眼晴頓時亮了起來,一時間欣賞的細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竟是越看越覺得美貌,這一身月白色的素錦看起來並不起眼,頭上也只戴著一支鏤空的蘭花玉釵,腰間束著一截淺粉絲帶,但偏偏在今日這百花繚亂之間,更加的楚楚動人,素得宛如花間仙子,那眼神顧盼生輝,實在是撩人心懷。

    小侯爺一時看得移不開眼,情不自禁的開口道:「本侯從未見過姑娘,不知姑娘芳名幾何,是哪家府上的小姐……」

    沈荷香立即不動聲色的掙脫小侯爺的手臂,然後退了一步,眼晴往旁邊一瞧,女學的幾個正在搶船,顯然沒搶過那呂玉珍,被她的人搶先上了船家的船,正得意洋洋的咯咯笑,哪裡注意到被人遮擋的這邊角落,於是靈機一動,急忙將帽帷又戴在了頭上,隨即便微福了下身低低道了句:「回公子,小女姓呂名玉珍,是呂昌糧鋪呂大業的二女兒……」

    這時碧煙已經和唐嘉又搶到一艘,忙在叫:「小姐,我們快些上船吧。」「荷香姐,快一點,要不就被人搶走了……」

    再待下去就不妙了,沈荷香只得再福福身便急急轉身跟著人一起上了船,那小侯爺卻是目送著那些女子,直到小廝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道:「侯爺,劉大人於將軍還在船上等著咱們呢……」

    小侯爺這才清醒過來,忙將手中的折扇一收,指了指前面的路又繼續向前走,臉上卻是一掃悠閒,反而有些喜上眉梢,邊走卻邊想著剛才的一幕,高興時竟是連連拿扇柄拍著手掌,好一個嬌美佳人,沒想到那些商人女中也會有此顏色,想起自己剛納的妾室孫氏與其一比,頓時便遜了一籌,變得無滋無味起來,若是能將她娶進門……這麼一想極好顏色的小侯爺不由的哈哈一笑,加快了步向子向侯府的大船走去。

    湖中的風景好到能讓人忍不住心曠神怡的尖叫起來,碧綠乾淨的湖水,被風吹起還泛泛細細的波汶,一艘小船晃晃悠悠的蕩在水面上,青山碧水彷彿一伸手便能夠得到,只可惜這裡不是鄉間,不能將雙足置於水中,否則會更加讓人心情愉悅。

    「小姐……」碧煙從袖裡取了一小袋蝦米和碎米粒,湖裡有成群的小魚,這些食物一撒進去,它們都追著吃,一張張小嘴浮出水面,當真好看的很,沈荷香抓起一小把往湖中撒了撒,心中卻是想著剛才那小侯爺,一時也沒了興致,這一世早躲著晚躲著,就出來這麼一次居然也能碰上,真是鬱悶的很,最後索性奪過整袋魚食都倒進了水裡,惹得碧煙目瞪口呆,不知又哪裡惹小姐不高興了。

    待到中午讓船家將船划上岸,幾人嘰嘰喳喳的各自回了家,卻不料讓她更糟心還在後面,一進院子便見到京城保媒的媒婆從家裡走出來,懷孕已有六個月的柳氏笑容滿面的將其送到了門口。

    沈家也不少媒婆登門,但柳氏稍一問便覺得不行都一一回絕了,沒想到這次母親竟然如此高興,而那媒婆看到她時也不由地上下打量一番,嘖嘖的稱讚了的一通,直誇著這閨女好命的很,這般好的相貌也就合該有這麼好的姻緣,嫁過去直接那就是官夫人,可是京城的許多女子想找都找不到的好親事,柳氏急忙含蓄客套了一番將人送出。

    沈荷香只笑不言語,心頭卻是一跳,什麼官夫人,難道那小侯爺找上門了,待倒送了人出去,沈荷香急忙扶了柳氏胳膊往回走,柳氏現在肚子已經顯懷,多走走也有好處,走了幾步還未待沈荷香開口問,柳氏便突然讓旁邊的鳳菊去鋪子裡叫老爺,讓他趕回來一趟。

    回了屋,那柳氏已經收了笑容,坐在塌邊不由定定看向站面旁邊的荷香,半天才道了句:「簡家那小子回來了,剛剛讓媒婆上門來求親。」

    沈荷香只覺得心似一下子從半空掉進冷水裡,透心涼,一時看著母親認真的臉說不出話來,半天才艱難的憋出四個字:「娘,我不嫁……」

    柳氏如何不知閨女的心思,不由歎了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把人得罪了,如果要怎麼收場,就在母女倆大眼瞪小眼的工夫,沈父卻是三步並兩步的上來,本以為是妻子哪裡不舒服,見一切安好便放下心,柳氏見狀便打發讓荷香回屋去,她好與沈父商量下。

    沈荷香只覺得腳底軟綿綿的回了屋,一時間坐在桌子邊腦中思緒紛雜,最後全匯聚成一個念頭,那人到底是不想放過他,明明已經出了氣,現在卻又反悔了,若自己真嫁了他,日後豈不都要受他搓扁捏圓,光想想不由地身子有些哆嗦起來,比嫁那身體有缺陷的香販還要抗拒,一定要讓父母拒絕這門親事,沈荷香放在桌上的手攥得緊緊的,總之她不想嫁給一個對自己有敵意的人,不想自己以後的日子充滿著痛苦,那還不如……從來沒有重新來過。

    但讓沈荷香大失所望的是,沈父知道這個消息竟然大喜過望,沈父當初一直覺得愧對簡家,對不起當年稱兄道弟的簡兄弟,那時也是自己家窮,否則說什麼也要收留他的兒子,將來給培育成才,這幾年家中條件好些,他便一直在托人打聽,但可惜沒什麼消息,誰知如今竟然入了京城,成了皇上身邊的御前禁衛,這是多大的榮耀,足以慰藉簡老弟的在天之靈了。

    而如今簡侄兒不計前嫌想娶自己的閨女,沈父怎麼可能會拒絕,連個停頓都沒打就同意了,柳氏猶豫著說出當年荷香罵過那簡家小子的話,沈父卻是一揮手道:「這有什麼,我簡侄兒豈是那般心胸狹窄之人,這等小事說不定早就不記得了,否則也不會讓媒人登門來求親,況且當年簡老弟在世時就給他倆訂了親,現在再結親也是理所當然……」

    雖是如此說,但細心的柳氏還是隱隱有些擔心,畢竟這些年那簡家小子了無音訊,這突然間便光宗耀祖的出現,娶自家荷香,這難免會讓人滴咕,便勸著沈父說著再看看,畢竟這麼多年了,總得見見面才是,當年臉上的燒傷也不知現在好了些沒有。

    沈父哪知妻子的擔心,反正他是同意了,妻子看著辦就是,笑呵呵的坐了會兒摸了摸媳婦兒肚子,便急急的趕去鋪子了。

    沈父前腳一走,沈荷香便進了屋,然後趴在柳氏腿道哭的淚盈盈道:「娘,你幫我拒了這門親事,我不想嫁給他,當初我那般罵他,娘也聽到了,他必是想把我娶回去百般折磨,到時我在他府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胡說八道!」柳氏不由斥了她一句:「什麼死啊活的,天天就知道瞎想,那簡家三代書香門第,後生必也是差不了的,並且他娶你進門是當妻子,哪有當丈夫折磨妻子的?便是想折磨也不需要這般大費周章的娶你過門……」柳氏說到後面語氣軟了一些,隨手摸了摸女兒頭上滑不溜丟的頭髮及盈盈的淚眼,心道,這般的嬌人兒,誰娶回去不疼著,哪捨得折磨,對這一點柳氏還是放心的。

    「並且這門親事兒也確實是不錯的,那簡家現在就只剩他一個,沒有兄弟姐妹,至今也未娶妻納妾,你過門就是三品官衛的正妻,府裡大大小小的事務都由你打理,沒有妾室爭寵,也沒有其它府裡亂七八糟的事兒,這樣的好親事若不是早年你與他訂過娃娃親,又如何能落到你頭上,那品階便是娶個官員嫡女也是可以的,像咱這樣的商戶人家卻是高攀了,到時若真定下親事,不知要惹得多少人眼紅,總之比嫁那唐家小子要強得多……」

    「娘……」

    「好了好了。」柳氏不由打斷她,板了臉道:「我早就說過萬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把事兒做絕了,現在來哭哭啼啼的有什麼用?」瞅了眼低頭掉眼淚的閨女,最後只得道:「這事到底還沒定下,這兩天我再和你爹商量商量,你先回去吧。」

    沈荷香回到自己房間時,眼淚已經不流,只是眼圈紅紅的,惹得碧煙驚訝道:「小姐,這是怎麼了,夫人又說你了嗎?」說完急忙擰了濕帕子想給小姐敷一下眼睛,沈荷香哪還有一個心思,拿過來便放到桌上,秀眉微蹙咬唇想著事情。

    這兩日沈父整日樂呵呵,柳氏也是舒了眉,越發覺得這門親事還算是不錯,結果好事不長久,不出兩日,竟又有一個媒婆上門提親,這次便是連沈父都有些瞠目結舌,因著這媒婆提得竟是侯爺府,說是侯爺看中荷香的品行,要納荷香為貴妾,聘禮嫁衣皆不少。

    這若是換一般人家,兩口子早把人給趕出去了,自己家不缺吃穿,好好的閨女給你做妾?想得倒美,但是對方是侯爺,地位尊崇身份高貴,便是給他做妾也不算是侮辱他們,畢竟商戶人家與皇親國戚相比,那是一個雲一個泥,人家願意找媒婆上門且還是抬的貴妾位份,已算是誠意滿滿,若應下便皆大歡喜,若願意便是不知好歹,不將侯爺放在眼裡,說小了是犯上,說大了是藐視皇族,當真是讓人進退兩難。

    兩口子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只一個勁的唯唯諾諾,最後戰戰兢兢的將那拽得二五八萬的媒婆送了出去,回來皆是愁容滿面,不知如何是好。

    沈荷香從碧煙口中得知後,更是暗咬銀牙,一時間急得在屋裡走來走去,一個是狼窩,一個是虎坑,哪一個又是她的好歸宿?還不如就絞了頭髮一輩子青燈古佛來得清淨……

    不一會兒,柳氏便過了來,坐在塌上表情凝重的看著荷香:「你與小侯爺是怎麼回事?」柳氏在屋裡越想越覺得不對,這京城的女子多了,那小侯爺是如何得知閨女的品行如何?除非是見過荷香,這才來問。

    沈荷香沒有再隱瞞便將前兩日湖邊遊船的事說了出來,說完便當即跪在柳氏身邊道:「娘,我知道你和爹為難的一宿沒睡,等明個天亮就去應了那媒婆吧,就說我願意進侯府,若是不這般得罪了小侯爺,以後不僅沒人敢再娶我,便是你和爹都要受連累,不為別的想,也要為我沒出生的弟弟妹妹著想……」邊說眼淚便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一會兒便在地板上暈出了一攤水漬。

    柳氏聽罷眼圈一紅,頓時眼裡泛起淚花,抖了半天的唇,臉色變了幾變,最後抱了女兒反反覆覆的道著:「可憐的荷香,命怎麼就這麼苦,當年那個神棍良心眼都讓狗吃了啊,還我的錢啊,我可憐的荷香,嗚嗚……」

    哭過之後將母親送回屋,沈荷香將眼淚擦了乾淨,又讓碧煙打了水洗了把臉,現在事情已經這樣,再哭也無濟於事,只能想著萬全的對策,雖然她對那侯府已是厭倦了,厭倦那無休止的迎合討好,厭倦妻妾女人之間的針鋒相對,勾心鬥角,更厭倦那大夫人的一張表面裝著和善,背裡卻不容人的惡毒嘴臉。

    但是若只有這一條路走,便只能硬著頭眼,好在她前世在侯府待了七年,所有的人事都經歷一遍,一些事總能事先避開,小心冀冀或許會比前世走得更遠,活得更久。

    何況她還有個冰肌坊,這般想著,沈荷香便又振奮起來,得寵才能得侯爺的賞,有賞才能在府中打點一二拉攏棋子,但若自己有冰肌坊即使侯爺沒有賞銀她也能夠打點的很好,也會更安全更有保障。

    不過就在她下決心要進侯府,並鼓起勇氣的信心想要再次重新開始時,從冰肌坊回到家卻發現家中多了一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消失了幾個月之久,又突然請媒人上門提親的簡舒玄。

    一反之前的冷峻黑衣,一身繡綠紋的紫長袍,腰束著長穗宮絛,青色鬍渣已打理過,便是連頭髮也束起帶了玉質髮冠,臉側雖有疤痕,但好在已不是那般明顯,雖不說是絕美的男子,面孔卻也是如雕刻般的五官分明,有稜有角,顯得剛毅而又內斂。

    一時間沈荷香竟停住腳,疑心突起,以前這人給她的感覺便像一把藏在鞘中鋒利的刀,隨即都蓄滿著能量給人以致命一擊,但是今日實在是讓人難以描述,無法將眼前這個無論說話還是表情都顯得氣質清秀,風姿雋爽的男子,與那個冷酷的不是人的簡舒玄相比。

    「荷香,這就是簡侄兒,你們小時還在一起玩耍過,十分要好。」沈父看來高興極了,情緒都有些激動起來,連男女大防都忘記了,就這麼當著面介紹起來。

    簡舒玄便坐在那裡,帶著不入眼晴的笑容看著她,聽罷當真起身,對著已愣在原地的沈荷香,舉止有度的衝她微微闔首,道了句:「沈小姐,別來無恙……」話是沒有問題,但在兩人目光相交接的一瞬間,那雙本來帶著笑意的眼中忽的變得深邃似看不到底,只有一點星茫閃過,沈荷香有些懼怕的下意識避開那刺人的視線,待再戒備的看過去,卻發現他已移開了目光。

    看到此人堂而皇之的坐在自家的桌旁與父母相談言歡,沈荷香只覺得心中亂成一團,驚恐,懼意,惱恨和躲避的各種情緒,使她胡亂說了兩句,便轉身落荒而逃。

    在房間裡緊張的不停的一口口吞著涼茶水,直到那男人又坐了一刻離開為止才總算停了下來,碧煙哪知道小姐的心思,只半高興的半抱怨道:「小姐你就會騙人,那簡公子哪有你說的那般凶神惡煞,明明長得還不錯的,看來夫人老爺都很滿意,若是他能一意娶小姐,那小姐就不用進侯府了……」

    沈荷香喝了半壺涼茶後總算是冷靜下來,聽著這話越發的堵心起來,懶得去斥責那不用腦的蠢丫頭,姓簡的不過是個三品,皇帝身邊的紅人又如何,還真以為能與皇親國戚平起平坐,跟講個先來後到的道理?這麼一想腦子總算是清靜下來。

    進侯府若遭殃也不過是她一人,不累及父母,甚至還可庇佑一二,但那人沈荷香卻不敢輕易冒險,所以二者選一她寧願那條路再走一次。

    簡舒玄只坐了半個時辰便起身離開了,並拒絕了沈父與柳氏的挽留,送走了人,兩口子這次真算是舒了口氣,柳氏不由笑道:「我都讓荷香一驚一乍嚇的,把人都往壞裡想了,今個見了人,沒想到還真是個好孩子,簡家三代書香門第,即使從武也是個有出息的,日後荷香嫁給他我總算是就放心了。」

    沈父不以為然道:「我就說簡老弟的孩子斷不會差的,你偏偏就是不放心,當初怎麼說我救過簡老弟一命,他兒子不可能對荷香不好的,你看看,簡家的那一場火兩家按了手印訂親的信憑都沒被燒燬,說明那簡侄兒是放在心上了必是藏在了哪兒。」

    柳氏一聽不由輕笑了下:「是啊,現在有了那張紙,就不用擔心小侯爺那邊了,閨女小時訂過娃娃親,有理有據又有人證憑證,拿到官府也是有用的,我看那簡家小子也是中意咱閨女,等過兩天把這門親事訂下來,我也就放心了。」

    兩口子高興的說著,卻不知在樓梯口站著的沈荷香卻聽得臉色發白起來,她不知道那簡舒玄給究竟給父母灌了什麼迷魂湯,才讓爹娘這般對他深信不疑,就算是這人千萬百計的是真的想娶她,真的中意她,她也不想嫁,當初香販那樣酗酒損命的病癆鬼,打起人來自己都完全沒有阻擋之力,若是嫁給那個野蠻的武夫,恐怕輕輕一巴掌就能讓她生不如死,或者直接打死過去。

    光是想想便覺得週身發冷,眼中不由的盈了淚珠,在見到沈父和柳氏要上樓來,便急忙回身跑上了上去,進了屋便慢慢坐到了軟塌上,不知不覺間放在腿上的手都在輕輕發著抖,她不知道究竟怕什麼,但就是怕得很,怕得夜夜輾轉的睡不著覺。

    坐了不知多久,碧煙送來的晚飯也都涼了,才終於起身,她想再跟爹娘說點什麼,但看著他們高興的樣子,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嘴唇抿了又抿,腳步一直徘徊在爹娘的臥室門口,這時裡面傳來了隱約的說話聲,不由地讓她停了腳步。

    「芸兒,這小東西腳勁兒可真大,踢的我手都發麻,說不定是個小子呢……」沈父高興的說著,不時又換個地方摸柳氏的肚子。

    「真希望是個兒子,這樣咱以後就不會被人說是絕戶了,將來也能有人頂門立戶,以前就荷香一個女兒,我都想過給荷香找個上門女婿,但這總歸不是個事兒,才打消了念頭 ,這閨女畢竟是閨女,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說來說去都是別人家的,想想就怪不是滋味,好在還有肚子裡這個,如果這個不是兒子,我就咬牙再給你生一胎。」

    「芸兒,唉,真是辛苦你了,都是為夫的錯……」若不是老宅時他挺不起腰桿,柳氏又怎麼會臘月剛生完孩子便給大房那邊冷水洗衣刷碗,沈父想著便極為內疚,摸了摸媳婦肚子隨即又道:「荷香的親事若行,明兒就讓媒婆告訴簡侄兒給定下來,閨女是怎麼說的?」

    柳氏道:「可別提她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定下就定下,哪有她說話的份兒,這麼個好親事對咱家以後也是有好處的,可她呢,說破了嘴皮子也不願意,跟你一樣是個榆木腦袋,你說咱閨女是不是在外面學壞了,怎的好好三品官妻不做,倒喜歡起那個小侯爺,願意給他做妾?」

    「你就瞎說,閨女那是為咱考慮著,若知道了給定的親事定是願意的。」

    「哼,這倒未必,那小子妮主意可大著呢,還沒看上那簡小子,小戶商戶女子能找門好親事有多難,再說人家相貌堂堂的哪點配不上她?還嫌棄別人,也不看看自己斤兩,到時嫁妝我給她悄悄備著,等出嫁前再告訴她,木已成舟諒她也出不了什麼妖娥子。」

    沈父想了想便只得這般「嗯」了一聲,接著又摸著柳氏的肚子,輕叫著兒子……

    沈荷香一瞬間只覺得腦中豁然開朗,是啊,父親救過簡舒玄的父親,自然是有恩的,虧得還以為是那人知道自己曾救過她才會這般手下留情,當真是自戀的可笑,母親身體也養好了,又有了孩子,父母都有了新的寄托,那自己何必還要這般勉強,嫁人或者不嫁都是自己的選擇。

    她回到屋裡,碧煙正打了熱水四處找她,見到小姐眼睛烏亮亮看她,竟不同以往,碧煙不由瑟縮了下,隨即道:「小姐,水好了,該洗浴了……」

    沈荷香卻並沒有像往常一般向屏風走去,反而是坐在桌邊,一時間神采熠熠的看著看,半晌才壓抑著聲音道:「碧煙,你是不是我的丫鬟。」

    「當然是啊小姐……」

    「我若走你跟不跟?」

    「當然跟啊小姐,我是你的丫鬟啊……」碧煙挺起胸膛道,她以為是要隨小姐嫁入簡家,不由信誓旦旦道。

    「好!你馬上收拾下銀票衣服和首飾,明早天不亮我們就離開京城……」沈荷香不由的想起當年隨著香販有幸去過的一座盛產香料的小城,現在想來帶能聞到那裡清香的空氣,一到了春天漫天遍野的花田,若能醉臥在花間,便彷彿做了一場香夢,在那裡居住生活,必然會是一件極為享受的事……

    這時鄉間一輛馬車在行駛著,車裡坐著兩個「男子」,一個簡單的束起了髮,臉也塗了黑,卻仍隱隱還透著一股淡淡的脂粉氣,另一個則是個小廝,身側還放著一個竹編的簍,此時她正撩起車裡的簾布不停的張望著,不時縮回車裡小聲道:「小姐,我們已經走了十幾天了,越走越荒涼怎麼辦,不如我們還是回去吧……」

    另一個貌美的「小公子」卻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怕什麼,待會換上粗布的衣衫扮成鄉下窮小子,保準沒事,他極有經驗的說,因著膽大心細,這一路行來還是順暢得很,車伕和馬車都是沈荷香買下的,趕車的車伕還特別挑了個年紀大些,六十多歲的老頭,走前又悄悄換了些碎銀銅板隨身帶著好買些食物。

    小廝聞言不由閉了嘴,一時也有些害怕的抱著竹簍,那可是她和小姐全部的家當,可損失不得,畢竟是個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之前還好些經過一些鎮子可以住宿,現在行路越來越荒,半天也看不到個茶鋪,更沒有住宿的地方,眼見著天要黑了,總不會要路宿街頭吧,要是問小姐,小姐一定會說有馬車怕什麼,就在車上睡。

    豈不知最後最受不了的人一定是小姐,這樣的地方她根本睡不著覺,她還能不知小姐的習慣,沒有沐浴潔身睡不著,沒有高枕錦被睡不著,要麼就嫌木板咯人,要麼便是嫌被不夠厚,總之是一定要走到有人的地方才休息,甚至還要趕夜路。

    只能說那馬伕老頭倒是個老實的,一路上真當成主子一般細心伺候著,馬匹養得也沒什麼問題,便是這般小姐嘴上不說,還是瘦了一點,原本鵝蛋臉都快露出了尖尖的下巴了。

    直到天黑了下來,才終於看到遠處有人家燈火,那似乎是個偏僻小鎮,雖然食宿條件差些,但好在不用露宿了,就在兩人精神一振,催那馬伕快一些趕過去,突然身後的草叢裡鑽出來幾個人,其中一個大聲道:「快,快抓住前面那輛馬車,把馬賤賣了還能值六兩銀子,快啊快啊,他們要走了……」

    車裡兩人一聽不由嚇得臉色發白,出門在外不怕要高價,不怕買不到東西,就怕像這般遇到劫路的,不過還好那幾個是個外行,劫路居然從後面劫,沒有從前面攔,估計是馬車行得快,他們也沒有注意,沈荷香急忙道:「馬叔,後面有劫道的,我們快一點能甩開他們的……」

    馬伕聽罷頓時用力一抽馬背,馬頓時嘶叫一聲加快了速度,一路就在劫匪的追趕中馬車進了小鎮,顛得車裡兩個姑娘家東倒西歪,沈荷香一時不慎還被車橫欄撞了下頭,待停下後急忙拿過鏡子一看,額頭已撞得有些發紅,估計明早便變成一塊青了。

    馬伕也擦了把冷汗,真是窮鄉僻壤出刁民,遇到這麼一幫便是男人都嚇破膽,找了鎮上唯一的一間小客棧,便將馬車停了下來,碧煙急忙扶了小姐出了馬車,跟那掌櫃訂了兩間房後,剛進了房間,碧煙便突然的叫了一聲。

    「怎麼了一驚一乍的?」沈荷香也跟著嚇了一跳,頓時沒好氣道。

    「小,小姐,我把竹簍扔車上了……」剛才被那群劫道的嚇得神魂顛倒,小姐又被撞了頭,急忙之下竟忘記車上的簍了。

    沈荷香也不由的急了起來,那裡裝得可是她的全部家當,光銀票便有百八十張,急忙道:「你快下去找找,快去啊……」

    說著碧煙嚇得臉發白的便蹬蹬下了樓,沈荷香在房間裡越想越著急,不由的下了樓,結果剛出去便見碧煙跑了過來:「小姐,不好了,馬車被那伙劫賊給搶去了,馬伕去追了,怎麼辦啊?」

    沈荷香不由氣得直跺腳,想要找客棧的人理論,馬車趕到他們客棧怎麼還能被搶走,結果那些夥計和掌櫃全躲,八成是家黑店,專門和劫匪一起黑這些外來人的車輛馬匹。

    沒有馬匹可以再買,但是那馬車上有她的家當啊,這可怎麼辦才好,沈荷香急得忙朝著鎮口小跑過去,結果哪裡還見著馬車,便是連馬伕都不見蹤影了,一時之間沈荷香急得五內俱焚,就在這時突然幾個人圍了過來,其中一個嘿嘿道:「小子,你們是哪來的?不知道這兒的規矩嗎?要想在鎮裡過夜就得先交三兩銀子,否則就要滾出鎮子,老子可告訴你們,外面全是劫道的,他們可是連你們的鞋襪都不放過,要想安全點就得學會破財消災……」

    「我們的東西都讓他們搶走了,你們都看到了,還哪來的錢啊,你們怎麼一點同情心也沒有……」碧煙氣不過的大聲道,這一說話不要緊,立即有一個人道:「呦,這聲音怎麼不像男的,倒像個小妞,拐子,這不會是個女的吧?」頓時有人將燈籠給舉高了,想照兩個人的臉。

    沈荷香暗道不好,急忙拉了碧煙一下用衣袖擋著臉,然後從荷包裡摸出幾兩碎銀急忙扔過去道:「銀子給你們了,你們可以走了……」

    「哈哈,果然是女的,你看那小嫩手,就跟咱吃的白雞爪一樣嫩啊,今個真是好日子,不僅得了銀子還能弄兩女的玩玩……」話音一落,便見其中一個人「哎呀」一聲,嘴巴被人用石頭砸中了,一抹滿嘴的血,「不好,那兩妞跑了,快追……」

    沈荷香拉著碧煙就往鎮外跑,但兩個女的如何能跑過一群男人,眼見著距離越拉越近,碧煙都快哭出來了:「小姐,我跑不動了,你跑吧」

    「快跑,等到跑進林子裡我們就可以躲在山洞裡,他們找不到,快點,要不就等著被他們賣進花樓……」沈荷香此時的腿也像灌了鉛一樣沉,卻還要催著碧煙,這般分神竟一時沒注意到腳下,整個人被絆倒,不受控制的朝地面摔了過去,直到暈過去之前,她還聽到了身後那些人逼近的腳步聲,不過似乎還摻有幾聲慘叫,還未能聽仔細,人便暈了過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8:14 PM

第四十六章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荷香只覺得身子重若千斤,衣服濕乎乎的貼在身上,額頭手臂隱隱作疼,待腦袋清醒過來,卻是聞著一股濕濕的土腥氣及淅瀝的雨水落地的聲音,難道外面下雨了?什麼時候的事?她不由的輕吟一聲,未睜眼卻下意識呼喚了句:「碧煙……」

    待話一出口整個人便突的醒了過來,想到之前被一些鎮民的追趕的情景,沈荷香不由嚇得從地上爬起來,結果手一觸地便覺得陣陣火辣辣的疼,不知何時手腕竟是擦破了皮,雖然沒出多少血,卻也是疼的很,膝蓋也是一陣陣悶痛,估計摔的已有些青腫了。

    但此時她已顧不上傷,急忙坐起身看向四周,此時的天有些濛濛開亮,能看得清外面的雨花,雨一直在下,但似乎頭上有什麼東西遮擋著並沒有淋到身上,她急忙抬頭,只見上面是一塊突出的石壁,正好能擋著雨,但雖如此,沈荷香還是覺得身上由裡到外都濕透了。

    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她最後是被石頭拌了一跤,然後摔在地上,現在又怎地會在這裡?碧煙又去了哪兒,還有那些劫財的鎮民都到哪去了,沈荷香越想越覺驚疑不定,正要緊張的起身,這時身後突然傳來石頭落地的聲音,她驚的全身僵硬,忙緩緩的轉過頭,眼睛睜的大大的便似那驚弓之鳥。

    只見石壁陰影裡正坐著一個人,見到她回頭便站起身來,接近光線沈荷香才看清楚,那人高約七尺有餘,身軀凜凜的包裹在黑衣裡,胸脯橫闊,未近身便讓人有種萬夫難敵的壓迫感,兩條帶著厲色的劍眉下,一雙眸子正光射寒星一般看向她。

    沈荷香嚇得心都快要停了,莫名其妙的地方,孤身一人,身後又突然出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這本就夠讓人害怕了,而且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沈荷香這次壯著膽子離家出走的逃避對象,那個讓她見了便如老鼠遇見貓一般懼怕的簡舒玄,想起當初自己被扔進那冰窖裡的情景,現在想來仍是又氣又怕,事後洗過澡她照著鏡子,自己白嫩圓翹的臀當時是烏青一片,顯然摔得不輕的樣子,沒把她嚇個半死,現在一想起那滋味兒仍心有餘悸。

    「你,你……」沈荷香你你了半天,想伸手指著他,但想到現在的情況,不由又收回了手指,扭頭跑到石壁邊離得遠了點,這才有點膽子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碧煙呢?」

    簡舒玄從始到終都在冷著眼看著她,也不答話,直看得沈荷香莫名其妙的心裡發毛,渾身像長了草一般,於是她急忙低頭看,以為是哪裡露了餡,不過還好穿得是男裝,胸又圍了白緞,並沒有透,除了衣服濕了,其它倒還好。

    但是這情影看在別人眼中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衣雖不透卻是濕濕的沾在身上,雖不說纖毫畢現,但大概的輪廓卻已經極為明顯,尤其是那細腰和長腿,究竟哪個男人的眼睛被屎糊了,才會看不出這是個假扮男裝的女子,更不用提那張白玉的小臉,就算刻意塗黑,那明眸皓齒鮮嫩的唇瓣又怎麼能掩得住身份。

    沈荷香只覺得被那人的目光看得越來越發怯,如果不是身後就是水簾,她可能都要退出去,一時目光躲閃的移了移,但想到碧煙的安慰又不甘的抬聲問道:「你,你看什麼,問你話呢,碧煙她人呢。」語氣雖高卻掩不住尾音裡緊張的輕顫。

    簡舒玄聽罷半晌臉上才浮了一抹微笑道:「碧煙?哦,那個丫鬟,我看到她被一群男人拖走了。」

    「什麼?」沈荷香不由大驚失色,「是碧煙嗎?她穿著紫衣,頭上紮著青布帶……」待得到確定後,沈荷香差點腳下發軟的坐倒在地,一時間失神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

    「怎麼?現在才知道害怕?」簡舒玄抬腿走到那個越想越是一臉驚恐,頭髮上還滴著雨水的女子面前,擺著一張冷峻的臉看著她道:「可惜已經晚了,那些人個個都是亡命之徒,躲著官府的緝拿令藏身在一個人跡荒涼男多女少的地方,你說他們若抓到一個女人會怎麼辦?」邊說邊成功的看到了沈荷香嚇得發白的臉。

    「我可以告訴你,她會被幾個男人輪番凌辱,生不如死,玩膩後再賣入青樓或做軍妓,任千人枕萬人睡……」簡舒玄一步步靠近她,每說一句便見沈荷香身子劇烈抖了一下,聽到最後她終於崩潰的尖叫一聲,眼圈泛紅的開始掄起拳手錘打著站在他面前的簡舒玄,大聲道:「你混蛋,你不是人,你都看見了為什麼見死不救,現在又來說這些……你這個冷血無情沒有人性的傢伙……」

    簡舒玄不費吹灰之力的便握住了她的兩隻柔夷,只是盯著她再沒有開口,直等到她掙扎夠了,這才拎著她虛軟的身子與她紅通通的眼眸對視道:「若你不帶著她離家出走,她又怎麼會遇到此事,歸根究底,這一切都是你的錯……」隨即將她用力扯到身前:「我若真的冷血,就會把你跟她一起丟下,到時這一切統統都要在你身上發生,還是你願意我救出你的丫鬟後扔下你?」

    沈荷香聽罷不敢出聲,又愧又怕的低頭啜泣起來,縱然有些後悔之前衝動的舉動,但想到這一切確實是因自己而起,也不由的氣短,於是賭氣的抽手,卻怎麼也抽不出,只得破罐子破摔任他提著,到時等到他拎夠了自然就會放了,眼前這男人她早就知道,從來都是個不怕硬的混蛋,即使她將手掙破了,他也未必會放下,若是可憐兮兮的反而會好一些。

    簡舒玄冷臉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只見她突然沉默下來,低著頭想到什麼眼睛動了動,反覆咬了咬唇,像下定什麼決心似的輕抬起頭試探的看他,目光一接觸又飛快的移開,過了會兒才用著那水汪汪怯生生的紅眼睛,裝著可憐兮兮的樣子對他說:「簡,簡大哥,你是朝廷的武士,對付幾個草匪一定行的,求你救救碧煙吧,好不好……」

    簡大哥?簡舒玄聽著不由冷哼一聲,這句與當初的那句窮鬼其反差何止一星半點,雖是如此,但手裡的力道終是輕了些,語氣也緩了緩,盯著他半晌才淡淡道:「救她也不是不可以……」見到手中女子聞言如獲釋重的表情,他唇邊勾起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

    三日後,半夜的山中,一個女子悄悄的小心冀冀的抱著衣服一步三回頭的往後看,直到一直沒什麼聲音,這才舒了口氣,急急的加快了腳步,她記得白天走到這裡時,附近有處小泉湖,兩日未洗浴,一躺著便覺得哪裡都不舒服,身上實在黏膩的很,而那人又一直在周圍,她哪有時間擦身,只得等到半夜睡著才偷偷起身。

    白日的山路就不好走,更不要提晚上了,好在今日月色明亮,視物完全沒問題,加上也不是太遠,待看到了那湖面的反光,沈荷香頓時眼前一亮,當即加快了腳步,說起來她心下也是後悔,早知如此,便去些近些小鎮,何必非要到那小城,都是被當年看到的花田晃花了眼才會如此魔怔,若非如此也不會這般前功盡棄,落入那簡小人的魔掌。

    誰能想他救出了碧煙就直接送走了,根本就沒帶過來,更不說找人伺候她,這裡劫道極多,並且成幫結伙,要想少些麻煩便只能從山中穿過去,無法坐馬車,更不可能有轎子,只靠兩隻腳走,所以這一走便是三天,一身的汗乾了又濕,濕了又乾,那人當真是個冷血無情的,半點都不憐惜她是女子,一天只讓她歇息兩回,腳都磨的起了泡,疼得要命,若不是怕他將自己扔在這山裡,她早便坐下不走了。

    心中將那人暗罵了幾通後,終於眼前一亮看到了忘記裡那條湖,到達了目地的,一時間她高興壞了,急忙從樹叢中鑽了出來,此時正是夜半,山中沒什麼人,正好又沒什麼風聲,沈荷香在四下看看後,這才將那換洗的衣服疊好放在一邊,然後急忙開始解身上的衣衫,因男衫比女子那裡外三層要簡單的多,除了裡衣便是肚兜,兜內胸前還纏著白緞,因勒得緊當真是不舒服之極,想到能解下它,手上動作又急迫了三分。

    待輕輕入了水,沈荷香不由伸手除了頭上的髮束,頓時一頭烏亮如雲的黑髮落了下來,此時沒有梳子,出門在外也沒那麼多講究,她只能用手沾水梳,好在剛在樹叢順手摘了些皂角葉子,然後尋了石頭給砸爛,又撕了條裡衣的紗布包著,勉強可以用來潔身洗髮,皂角的淡淡草香味和著她身上原本便有的香氣,聞起來倒也清新的多。

    身邊蕩漾著清清的泉水,沈荷香的心情也不由好起來,本來有些急切的動作也緩了緩,開始用著皂角輕輕的擦著胸前飽滿的兩團,因得前些日子束得緊,此時揉得大些還有些疼,心中擔心著會束出毛病,想著以後斷不會再緊著了。

    大概是幾日未透過氣,那兩點小果越發的嬌艷,紅通通的隱在一片雪白之上,加上黑髮的遮擋,顯得忽隱忽現,整個夜色明亮,平靜的小湖邊只有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正輕輕往身上撩水的聲音,顯得十分自在而安逸。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間也響起了一陣水聲,使得正洗頭髮的沈荷香手指一顫,皂角袋差點掉進水裡,她慌亂的用長髮掩住胸口急急回望,還以為是什麼獸類闖入了水中,卻發現竟然是個男人,這山中還會有什麼男人,除了簡舒玄那個小人。

    此時的沈荷香哪還有剛才的好心情,被男人看了身體,她嚇得甚至連話都說不出半句,急急的轉身便要向湖邊移去,她不是初經情事的少女,自然能看出那男子眼中的欲火有多麼強烈,並且此時正在熊熊炮燃燒著,一不注意便會燒到自己身上,不,不止是欲火,其中甚至還摻著怒意。

    確實是如沈荷香所想,簡舒玄壓抑多日的怒火今日終於到達了頂點,從她開始出逃,從他將任務交給謝清成一路擔心狂追,從他見到她遭遇危險,再到今日她輕解羅衫的大膽行徑,簡舒玄的怒火就如同晚上烤魚的那一叢柴火一般,幾乎要燒之貽盡。

    這樣一個沒心沒肺胸大無腦自私做作欺軟怕硬的女人,他究竟為了什麼才會不顧聖上的任務一路追來,想要費盡手段的將她帶回京城,只想讓她做自己簡府的女主人?在她逃走的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成了無聊的笑話,既然她不屑要,如今又毫無廉恥在林中寬衣解帶,那自己又何必替她考慮,在乎她名聲,她的貞潔清白?

    簡舒玄心中怒意早已被火焰溶化,在看到女子半遮半露的玲瓏身段後,又將壓抑許久的負面情緒完全轉化為了慾念,總之無論是哪一種,他的心都在燒著,如一股股火舌一般在心頭亂竄,在聞到女子身上那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理智的那一根弦頓時斷成兩截。

    一伸手臂,便將那試圖用白緞包住身體離開湖面的驚慌女子拉了回來,在抱了滿懷的溫香軟玉,使得他心口更加的炙熱燙手,連語調都沒了平日的冷然,輕啞中還帶著幾分輕佻的湊到她耳旁低低道:「跑什麼,今夜你不就為了誘惑我才這般坦胸露乳,若不讓我欣賞夠,如何能對得起你這番良苦用心……」

    「你……」沈荷香當即嚇白了一張俏臉,尤其是那咯人的火熱的後背緊緊貼著她的,整個人幾乎都被圍在了眼前這散發著強烈的剛猛氣息的男人懷裡,那已是極為危險的距離和預兆,她全身的難堪緊張的幾乎都戰慄起來,如此光裸樣子是女人最稚弱之時,哪還有平日與他鬥嘴針鋒相對的勇氣,只能不斷的用力的推著橫在她身前的鐵臂。

    可是身後那人卻已是俯下頭去舔她嬌巧白玉的耳垂,惹得懷裡的人如一尾美人魚般用力掙扎尖叫著:「不要,不要,我已經答應你回京城便立即嫁給你,我答應過你了,你不要這樣,等我嫁你之後……」

    「你當所有男人都那般好騙嗎?」他的聲音冷冷的卻又有些沙啞的響在耳畔,「那日你為何在翻著繡鞋衣衫,腰帶?背著我偷偷曬著那些被水浸濕的銀票?嗯?是準備離開山林隨時落跑嗎?還是你以為你探路的一舉一動我都半點不知道?」

    「不是,不是,不是的,銀票可以給你,全給你,我一文錢也不要,我只跟你回京城,跟你回去……」沈荷香覺得自己猶如被逼到死角無處可躲的兔子,無論她如何縮著肩膀抱著胸脯,都不可避免的觸碰到身後的人的胸膛,那種男人的強硬的氣息,加上肌膚相貼的戰慄感使得她心都在微微發抖,整個人半嚇的已經有些語無論次起來。

    「不用了。」身後的男人冷嘲的低聲笑道:「我突然發現另一種保證也不錯。」說完便將推著他手臂的兩隻玉手牽牢,然後輕而易舉的舉過她頭頂,而另一隻手卻是撫開遮在她胸前的髮,順著細滑的腰肢開始慢慢向上滑動,不一會便自她後面將她胸前的一處白嫩雪山一手掌握。

    用粗糙的指縫挾著那一點雪尖紅梅,手掌扣著那團柔嫩的豐盈開始用力的揉動,滿手柔膩的手感,足以讓任何男人為之瘋狂。

    沈荷香只覺得胸前被那粗糲的手繭磨得疼痛不已,卻又有股極致的快感似要將她沉頂沒入一般,她沉浸在那快感中,卻羞恥異常的低泣著哀求著,扭動間胸前的乳兒,想要掙脫男子的手掌,一時間兩團晃得厲害,「簡舒玄,你別這樣,你還沒有下聘,我們也沒有成親,這樣與禮不合,你快放開我……」

    「既然你早晚都要嫁與我,這夫妻之禮早行一刻又有無妨,至於禮數,你尚且還未出閣,便敢離家出走,想必是不愛那些塵世俗禮的人,很好,這才是女子的真性情,恰好你又喜歡這林間湖旁的風景,不若我們的洞房花燭便在這裡如何,花燭換成林間明月,如此詩情畫意的情致想必你也會喜歡……」男人邊說邊貼得她更緊,口裡淺淺的低笑,但語氣卻是那般的輕佻惡意。

    揉著她胸前的手,甚至還用力的連連捻了幾下那雪尖嬌嫩的紅梅,沈荷香銳忍不住的低泣了一聲,下意識的叫了聲不要,整個人便麻軟且渾渾噩噩的靠在了後面那堅硬的胸膛上,如果不是簡舒玄正拎著那兩段粉白的藕臂,恐怕她早便站不住的滑入到了水中。

    此時正逢每月十五,天高月明,那天上的圓月照在一灣清清的湖水上,顯得更加的銀亮,加上又在靜寂林中,看起來神秘而又柔美。

    此時林間卻是傳來一陣女子的嚶嚶哭求聲,世間男子最愛的莫過於白鼓嫩紅緊,而那伏在石上的女子卻是無一不相符,一身雪膩肌膚白裡泛紅,豐腴柔軟,身子每一處皆是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一雙形狀完美的乳兒微微的搖晃著,此時正被一肩寬胸闊極為有力的男子攬過一雙白嫩細腿,扯得開來用目光放肆的掃視著女子腿間隱秘羞恥的柔嫩,看到眸深處,便用那手指輕輕揉捏著那花間的敏感粉瓣。

    「不要,不要,我知道錯了,以後不逃了,不逃了,放過我……」那強烈的感覺使得女子在身下又哭又叫,想用手擋著腿間不讓動,卻又掙不開手,忍耐不了只得不斷的搖晃著頭,臉上淚滴滑落泣不成聲,不一會便被那男子憐惜的吻住了香唇玉口,只剩下陣陣唔唔的悶聲。

    「啊,好疼……」如何能不疼,那男子天賦異稟,那物不止比其它物更大上一倍,甚至形狀還微微上翹,彷彿刀鞘一般,直撞得身下女子受不了的尖叫。

    前一世她雖嫁給小侯爺,但床上卻是沒吃過苦,因為侯爺床第間對女子還算溫柔有度,又因為妻妾較多,七年的時間她伺候也不過半年左右,後來嫁給香販,他卻是個殘廢,根本無法入道,否則嬌滴滴的美人又如何捨得那般折磨,所以沈荷香在床第上雖不至於青澀,且為人妾室該懂的比正妻更懂一些,但卻從來沒有這般被人野蠻的在山林中被當雌獸一般難堪的交合。

    換著姿勢幾次後,她雙臂不由無力掛在男子肌肉隱隱的肩膀,整個眼睛幾乎都哭腫了,如三月的桃花一般,被抱頂到最深處,她又推又掙的泣訴著:「你這個披著人皮的禽獸,放開我,放開我,我死也不會嫁給你的……」他定是野獸投胎的,幾輩子沒見到過女人才會這般飢渴野蠻,若是以後嫁給了他,恐怕她的命便真的不久矣……

    原本手裡握著懷裡嬌嫩的細腰,正密密的吻著她哭腫的眉眼和被吻腫的唇瓣的男人,聽了此話後背卻是一僵,動作也是停了下,但隨即卻又更加狂猛的動了起來,便如那雨打的芭蕉,雷雨中的船兒,一陣陣狂風暴雨,久久不得停歇,直到底下嬌嫩的人哭疼得累極,軟嫩手臂掛在著他頸間迷糊的合了眼,才總算雲雨漸歇。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8:29 PM

第四十七章

      下了馬頭山,越過兩道嶺牛馬車便多了起來,離小鎮不遠有處村莊,倒是民風樸實,因著是一些書生進京試考的必經之路,做點小買賣或者租宿倒是頗為興盛。

    劉寡婦丈夫前年去世,身下留著一兒一女,女兒已滿十二,兒子更加小才七歲,頂不起門戶,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家住滿了人,揣著滿兜的租金銅板,自己家多了一間卻怎麼也不敢租給外人,只得做點糕點賣一賣賺點小錢,

    而這一日早上正起來喂雞的劉嫂子,卻見一黑衣男子正小心的懷抱著熟睡的一女子而來,既然是租給女客,既能賺到房租錢,又不會惹什麼閒言碎語,劉嫂子不僅大喜過望的同意了,忙將人帶進了屋裡,雖然是農家房子,不見得有多好,卻也收拾的極為利索,被褥也都已拆洗乾淨,曬得蓬鬆的抱進屋裡。

    那男子仿若寶貝似的將女子放到鬆軟的被褥上,不顧一身的泥濘的在屋裡照顧了女子半日這才匆匆離去,走前從袖中取了錢袋並囑咐了幾句。

    劉嫂子自然一一應允,當時摸著便覺得不少,待男子走後,劉嫂子一打開,立即嚇了一跳,哎呀媽啊,活了這麼大還真沒見過金子,用手掂著應有五兩金,換成銀子足足有五十兩,一時間嚇得她大白天手都哆嗦,小兒子已到了習字的年紀了,但是家裡生活拮據,只靠著娘家學得那點蒸糕的手藝,勉強能維持個一家人的溫飽,哪還有閒錢讓兒子上私塾,這讓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的她整日愁容滿面,此時見到了金子,驚喜交集之餘,也暗道是不是自家的那口子顯靈了,讓自己遇到了貴人。

    沈荷香這一睡便睡了兩天,醒來時已是第三日的早上,即使如此,仍覺得胸腰腿間隱隱的不舒服,想到之前在那林間湖邊發生的事,荒無人煙的野地,毫無廉恥在男人身下大張著雙腿,淫聲的哭叫輾轉求饒,到最後也不知是懼還是怕,又或者是被那一波一波強烈到永無止境的快感俘虜,她從來都沒有經歷過那般怪異的感覺,好像自己是個淫婦一般淫,亂放浪,以至於最後如何暈過去的都不知道。

    如今那一幕一幕想來卻是滿腔的難堪痛苦,正當她咬唇抓緊被子時,門外卻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接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手端著竹編的笸打開門,見到床上的半坐起的貴客,頓時高興道:「夫人,你醒了,一定是餓了吧?正好蒸完一籠糕,快吃兩塊掂掂饑,一會兒我再給夫人做點飯菜……」

    「你是誰?」沈荷香就著姿勢起身,這才注意到此時並沒在山中,而是在屋裡,看向四壁似乎是一處農家,她又是何時住到了這裡,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而眼前這婦人更是半點不認得,還句句稱她為夫人,頓時一個荒誕又可怕的念頭湧起,難道她被那簡禽獸賣了?

    「夫人別害怕,我姓劉,是窪家屯的,丈夫已經死了兩年了,現在有一兒一女,兒子才七歲,所以夫人可以放心在這裡住著,要不嫌棄就叫我一聲劉嫂子,大爺是前天早上帶夫人過來的,當時夫人正昏睡著,所以才會不曉此事……」劉嫂子邊說邊看向擁著被子坐在炕上的那個女子,睡著時當真是嬌美佳人,這睡來便更是嬌媚的很,一又水汪汪的眼睛還帶著點水意,眉頭輕輕蹙著看著她,楚楚動人的模樣便是個女子見了也起了憐愛之心,難怪大爺走前那般不捨的把被子蓋來蓋親來親去。

    夫人?大爺?沈荷香皺眉,微微一想便差不多知道了,不管那人是用背的還是抱著都難以說解兩人的關係,被人誤解成夫婦也是正常,何況他們已經行了夫妻之禮……

    即使沈荷香心裡再抗拒,也明白那一夜的事已經無可挽回,那刺痛她柔軟的利箭,那代表著處子的鮮血,一幕幕的都晃在眼前,她急忙搖了搖頭,將那些畫面從腦中去除,但這卻改變不了生米已經煮成熟飯的事實,想到此不由眼眶紅紅,她雖再活一世,卻也無法真的視道德禮法而不顧,既被他佔了便宜,她必是要嫁給那簡禽獸的,再也無法反悔了。

    沈荷香忍著淚坐了會兒,劉嫂子卻以為她剛醒,又兩日沒進食乏力的很所以才不愛說話,便主動將糕放在桌邊,又從旁邊的櫃子裡取了幾套衣服:「夫人,這是大爺留下的,說是留給夫人換洗用。」

    沈荷香看了一眼,那是她與碧煙從家中帶出來的幾套女衣,想必是他救碧煙時順帶從劫匪那裡搶回來的,聽著那婦人話裡的意思,她沉默片刻,不由出聲問道:「他人呢?」這一出聲不要緊,倒把自己嚇了一跳,聲音啞的很,恐怕是那夜叫得傷了嗓子。

    劉嫂子卻是不以為意,大病初癒的人都這般虛弱,養上幾日就好了,便回道:「大爺帶夫人過來待上了半日便離開了,臨走還吩咐著夫人,在這裡耐心等上幾日,到時京城會來人接夫人回去的……」

    沈荷香聽罷不敢置信的半張著唇,臉上顏色更是白了三分,看著尤為可憐,待到那婦人說完安慰了幾句,又道有事就叫她並關上門離開後,她眼淚這才默默的大顆大顆滑落,原來她心裡還隱隱以為那簡舒玄討好父母說要娶她,後來又那般追了過來,必然是對她有意才會這般。

    卻沒想到強佔了她的身子後,便甩甩衣袖自行離開,連句解釋交待的話都沒有,便這樣將她一人丟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鄉野農家,甚至連雇輛馬車將她送回去都吝嗇去做,當真是未嫁人的女子不知廉恥的犯戒被破了身子,便如那被玩夠的玩具,沾了污物新帕子,看都不願看一眼,不再值一文,巴不得丟棄掉。

    想到這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低賤到了泥土裡,腦子裡全是懼怕和悔意,淚止不住流了下來,怕哭出聲音,只得反身趴在枕頭上委屈的抽泣著,這一哭便一直哭到了中午。

    沈荷香雖是難受的要命,卻也不會如別的女子般去尋死,擦乾了淚,卻還是伸手去拿床上的衣衫,這幾套都是她和碧煙從平日穿的衣服裡的相對保守的女衣,隨便拿過件對襟的湖水藍綢衫,便開始解了身上的衣服,等看到白嫩的乳兒上觸目驚心的抓捏印跡,鮮紅的尖尖上還有扯咬的痕跡,又見細腰兩側及白如雪的腿根小腿那一處處發烏的指印,她眼淚便又要落下來,心中說不清倒不明的酸楚和不安,想到多年前她對著那個毀容的男孩羞辱的怒罵,再想到今日,不由的心下惶恐,只覺得自己一步錯步步錯,每一步都似踩進了泥沼之中,再也拔不出,而這一次……

    沈荷香不敢再想下去,她急忙閉著眼抖著手套上裡衣衫,在床邊發呆了半晌,才慢慢起身尋了盆裡的水洗了洗臉,待到望向鏡子裡的人,沈荷香不由的睜大了微微有些紅腫的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鏡中,裡面那個面容蒼白憔悴的女子是她嗎?不過才短短幾日……

    她急忙用手撫臉,只覺得以前那張美麗的鵝蛋臉,此時已是瘦的露了尖下巴,嘴唇還有些乾紅,整張臉只剩下一雙大眼,一如前世被那香販口口怒罵的福淺刻薄像,想起前世鏡中那個枯老皺紋滿眼的農婦,沈荷香的手便發起抖來,差點掀翻了鏡子,她不斷的搖著頭,不想再重複那樣的日子,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不想再……

    中午,劉嫂子特意去宋家買了兩斤肉半斤排骨,畢竟那位大爺給了五十兩銀子,樸實的農家人自然想著要好生伺候著,並且家裡已經很久沒見過油星了,藉著貴人的光,兩個孩子還能喝點肉湯。

    所以劉家中午的飯菜不錯,擺了一桌子,劉嫂子和孩子只在旁邊,並未落桌,知道是京城裡的貴人,劉嫂子怎麼敢一個桌子坐著,要是無意得罪了可是不得了,等到貴人吃完孩子揀著再吃也來得及。

    兩個孩子,七歲那個眼巴巴的看著桌子,劉嫂子的閨女卻已是懂事,幫著擺著碗筷,沈荷香從屋裡出來時,那十二歲的小姑娘眼睛都看直了,這幾天娘都不讓她進那屋,怕驚著了貴人,哪知這貴人居然生得這般好看,便如那畫兒裡走出來的人一樣,就是村裡心比天高最俊俏的柳葉都半點比不上。

    在看到女子身上穿的那件湖藍的薄綢衫,雖然沒什麼花樣,但那對襟的櫻桃紅扣子卻個個繡得精緻異常,都是她沒有見過的花色,見著貴人輕踩著細細的蓮步走過來,小姑娘看的眼睛發亮,早便聽從京城回來的人說那邊的風水好,女子個個都打扮的精緻漂亮,如今一見果真如此,一時間瞪大眼睛羨慕極了。

    沈荷香坐在桌前,拿起那洗了不知多少年的舊筷,看著滿桌的油膩菜色,只覺得厭膩的很,絲毫食慾也沒有,但是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吃一些,見劉嫂子及孩子說什麼也不坐下,只得放棄的移開視線,去挾了離得最近的帶著腥黃湯汁的雞肉,放在嘴中咬了兩口,大概是雞太老,或者農家不常燉雞,雞肉做的即腥又硬,一口下去竟然咬不動,當著別人面又不能馬上吐出來,只得硬著頭皮吃了進去,肉類卻再也不肯沾半口。

    這一餐飯到最後,她只喝了點蘑菇湯和糕點,不得不提,這劉嫂子做飯菜不拿手,但這幾種糕卻是做得極為好吃,使得沈荷香咬了口後露出了一絲驚異之色,隨口問了下,那劉嫂子卻也不藏著掖著,便把學得娘家做糕手藝說了出來,大概有幾十種,如今她只記得十多種了,可惜爹娘去世界的早,作坊賣給了別人,姐姐又遠嫁他鄉,現在靠著這點手藝也就能賺點小錢。

    沈荷香漫不經心的聽著,倒是心頭一動,這種老作坊的方子,若放平日她定會買下來興許日後有用,但現在沒有那個心思不說,身上連半文錢也沒有,便是喜歡的十多件首飾也和厚厚銀票匣子一起放在碧煙的竹筐裡,如今都被搶了去,想想便心疼的要命。

    所以這麼一想,念頭便一淡,嘴邊的話便也放了下來。

    兩日後,一輛馬車急急的趕到了劉嫂子家門口,沈父滿臉焦急的與魏叔跳下車,在見到自己閨女俏生生的站在門口,沈父總算是鬆了口氣,這二十多天他與柳氏找人找得心急如焚,如果不是擔心閨女清白有損,早便闖去衙門,好在簡侄兒讓人捎了信回去,這幾日他不眠不休的趕路才趕到了窪家屯。

    看著閨女像小時候一樣扯著他手臂,瘦得巴掌大的小臉只剩下一雙眼睛,和眼中似掉未掉的眼淚,做父親的又能說什麼?最終多日來的擔心辛苦都只化作了一句深深歎氣聲,沒辦法責備半句。

    從窪家頓到京城的路便好走多了,快馬加鞭之下仍用了六天的時間,總算是風塵僕僕的回了沈家鋪子,老遠便見懷胎快七個月的柳氏站在門口張望,見到了馬車臉上不由緊張起來。

    待見到了閨女後,柳氏的臉色頓時變了幾變,最後卻是轉身進了屋,待沈荷香進了廳堂,柳氏便拿出一把長柄掃帚出來,見到沈荷香便紅著眼指著她道:「你這個不孝女,我今天便是打死你,也好過再做出的這等忤逆父母不知廉恥丟人叛逆之事!」

    「娘……」

    「跪下……」

    沈荷香紅著眼圈低頭跪在地上,柳氏含著淚將掃帚舉得高高的,抽著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

    「你這個不孝女!說走就走,你沒有沒把爹娘放在眼裡……」跪在地上的光荷香頓時疼的一哆嗦,只覺得後背像被割開了一般疼,卻又半點不敢出聲,只低著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

    「你一個人走了,有沒有為別人考慮,為爹娘考虐?生你養你,你就是這麼報答父母養育之恩的?」又一棍子落下,眼淚頓時沾得衣衫都是。

    「你有沒有想你的親事怎麼辦?你以後怎麼辦?你讓爹娘怎麼辦?」又是一棍,後背已經火辣辣的一片。

    這時碧煙哭著跪在地上抱著柳氏的腿求道:「夫人,夫人,你別打小姐了,小姐知錯了,求求你了夫人……」

    「是啊夫人,氣壞了身子,老爺小姐都要心疼的啊……」

    「她會心疼?她會心疼我就不會做出這等事來,讓我天天擔驚受怕!」說完柳氏扶著肚子,抖著手拿著掃帚,臉上的淚卻是流下來:「你有沒有想過,你若在外面出了什麼事,娘會不會疼你,我養了十幾年的閨女要是出了什麼事,娘會不會疼死,你這個沒良心的死丫頭!」說完便高高舉起棍子要落下。

    沈父幾步上了樓,見妻兒都泣不成聲,閨女已被妻子打伏在地上,妻子更是淚流滿面搖搖欲墜,頓時急得幾步衝過去,扶了荷香娘的肩膀,一隻手並從中奪下了棍子,「芸兒,閨女幾天沒睡著覺,讓她去休息兩天再教訓也不遲……」說完急忙沖跪在地上的碧煙使眼色。

    碧煙急忙將眼淚一擦,七手八腳的去扶地上的小姐,柳氏撫著肚子氣得一口口喘著氣,見丈夫還這般護著閨女,頓時氣得直落淚:「從小到大,你就慣著她,看看把她慣成什麼樣了?那麼好的親事任性的說不願意就不願意,居然還帶著丫鬟逃婚,這事兒若傳出去,她這一輩子就毀了,將來還想嫁什麼人,瘸子,拐子,瞎眼後生?一個跑出去二十多天的閨女,誰能保證她的清白,誰還敢要她?」

    「芸兒,別激動慢慢吸氣,孩子以後可以慢慢教,你要小心些,肚子裡還有一個呢。」沈父急忙安扶著,柳氏總算是緩了過來,頓時狠聲道:「她都多大了還要慢慢教?你告訴她,這次沒那麼便宜的事了,簡侄兒提親她是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我就算沒有這個女兒了,也要把她綁到花轎上給送進簡府……」

    沈荷香被碧煙扶回了房間,神色已有些奄奄,實際柳氏哪有什麼力氣,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罷了,但那棍子不知是哪個下人從柳木上劈下來,還有些突起的硬茬,加上夏天穿的薄,身上的皮膚格外的細嫩,傷口著實不輕,雖如此,但她卻半點氣也生不起,這次的事情本就最對不起母親,她正懷著身孕,還要為自己的事憔悴傷神,如今能這般打自己出了氣,也是好的。

    碧煙舀滿了半浴桶水,小心冀冀的扶著小姐進去,待看到後背不由的抽了口氣,夫人打得毫無章法,輕輕重重的足有五六下,紫紅色的棍痕在那白得似雪的後背看著格外的觸目驚心,甚至還有被打破皮的地方,被熱水碰到那幾處沈荷香不由疼的白了臉,待洗完,碧煙幫她上了點傷藥,這才套了裡衣坐到了塌上。

    大概是氣氛太過沉悶,碧煙便起了話題的將阿春最近新做的幾種香味的脂膏拿給小姐看,並給小姐一一試用,往日小姐定會十分有興趣的嗅聞研究著,今日卻是有些神思恍惚,只木然的讓碧煙給她揉著手腳小腿,過了會兒,她才將手上拿了許久卻未看的胭脂放到桌上。

    想到什麼目光看向碧煙,語氣裡帶了些愧疚道:「回來母親沒為難你吧?」

    提起這個碧煙嘟了嘴,卻只道:「沒什麼的小姐,就是刷幾個馬桶罷了……」還有打了十幾棍。

    沈荷香卻是想起另一件事,不由拉住碧煙的手急促的看著她道:「那日你……你被那些劫匪帶走,你,你沒……」

    碧煙哪聽懂小姐的意思,只當是問那天的事,不由也是一臉的心有餘悸,但馬上道:「還好啊,小姐摔倒時簡公子正好趕到了,小姐你沒看到,簡公子好威風的,將那群劫匪一腳一個踢得是落花流水,最後全扔後山那處荒廢的井裡了……」說完碧煙還比劃了兩下。

    「什麼?」沈荷香頓時一怔,她忽略掉前面的話,最後停在那些劫匪被扔到了荒井那句話,「你,你說那些人全被扔進井裡,沒有帶走任何人?」

    碧煙不由睜大眼睛道:「小姐,怎麼可能,若我們被帶走了,還怎麼能在這裡說話啊,簡公子當時讓我和馬伕先回去,然後就帶走了小姐……我,我當時也是追不上,而且想他是將來是小姐的夫婿,所以……」

    沈荷香只覺得好像被人抽了一巴掌一樣的呆坐在那裡,便是碧煙喜滋滋的拿出了丟的那兩匣子銀票和首飾,也沒有露出半點笑容來。

    沈家小姐離家出走的事被沈家瞞的水洩不通,只說是小姐得了傳染的紅疹,便沒有女學的女客再上門了,好在最後總算是平安回來,但是先被三品武官求親,後有小侯爺提親納妾,一時間低調的沈家小姐,頓時傳得沸沸揚揚,不少商戶小姐嫉妒的直咬帕子。

    也有不少人在看著熱鬧,看最後這沈家小姐花落誰家,俗話說兩家爭必得扔,果真不假,先是那武官拿出了兩家訂親憑證,小侯爺雖好風流,在這種有損名聲風口浪尖的事上卻也是有分寸,不久納妾的事便不了了之,那便是要嫁給三品武將了。

    又有大半的女子狠撕著手帕,為何這種事沒有落到自己頭上,她們怎地就從來都沒有官將上門求親的好事呢?

    結果卻是大出人意料,那武將居然兩個月了無音信,求親的事眼見著便是不了了之,這下京城的不少人都看起了沈家的笑話,生意做的好又如何,女兒生的花容月貌又如何,還不是嫁不出去待字閨中,估計是那小姐挑花了眼,使多了心計,現在竟是侯府與武將兩家都不要了,原來還有不少人上門提親,現在卻是門可羅雀。

    笑話,誰敢娶,娶了便是與侯府和三品官將作對,這巴結還巴不上,誰會不要小命的娶這燙手山芋,儘管不少人垂涎那沈家小姐的顏色嫩,但這會兒敢去提親的卻只有那些光腳不怕穿鞋的歪瓜裂棗。

    剛又有一個瘸腿的上門提親,被柳氏讓人用水潑了出去,關上門後,柳氏卻是愁的有些憔悴,怎麼能不愁,好好一個閨女,現在便沒一個好人家的來求親,而那個姓簡的卻突然間沒了音信,荷香他爹不止一次去府上找,那看門都只說官爺一直沒回來,眼瞅已經兩個月了,明顯的便是推脫之詞,一時間柳氏只覺得天要塌了一般。

    而那唐家的公子今年雖然試考成績一般,卻在半月前剛娶了妻,娶的是許家米鋪的小姐,比荷香還小一歲,生的雖不如自己閨女,小兩口卻也是和和美美,而那唐夫人時不時的便會故意說上幾句,讓她這心裡疙疙瘩瘩的,便是連唐家那個閨女今年都定下了親事,那男方家十分滿意,準備年底便娶了過門,眼看著鄰居兩個一年間便要雙喜臨門。

    可自家卻是愁雲慘淡,柳氏晚上都睡不好覺,沈荷香看著母親肚子日日見大,卻還要這般為自己操心,心裡難受的要命,整日惶惶,更不敢說出自己已是不潔之身。

    像她這樣婚配前與人私通的女子是無顏活在世上的,比那被休棄的婦人和寡婦更加的不堪,連給人續絃做妾的資格都沒有,便是無賴也要嫌棄三分,這樣的女子通常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絞了發出家做姑子,二是賣身入青樓,還有一條路便是自盡,保了家人顏面一了百了。

    碧煙伺候小姐這一個多月來,發現小姐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笑容少了很多,平日除了去夫人屋裡,便時常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有時呆呆的看著窗,一看便是半天。

    但想想也覺得小姐可憐,怎的這般的命苦,夫人說那簡公子八成是因為小姐離家出去的事傷了心才拒婚,畢竟任何一個男子都想娶一個守禮端莊的做妻子,那般離家出去半個多月,連清白都有些不明的女子,又怎麼敢再上門提親,夫人雖氣憤,但時間過了這麼久對方一直也無音信,卻也明白對方的意思,只能歇了繼續這門親事的念頭,這幾日正四處張羅著,看是否能有品性好的商戶男子,便是農戶出身也行,年紀大些無妨,只要人好能善待女兒的,可找來找去卻仍是沒什麼合適的。

    碧煙見小姐日日鬱鬱寡歡,話越來越少,便只好提議去冰肌坊走走,沈荷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似乎要下雨般陰沉,便如人的心情一般,一時間讓她有些喘不上來氣,聽到碧煙說出去走走,她便像被困在籠子裡的鳥兒,突然打開了籠門,一刻不想多待的出了門。

    因快下雨路上的人該收攤的都收了,行人也少了很多,一主一僕在路上慢慢的走著,碧煙看到前面那家金鑲玉店,於是忙挑著小姐喜歡的事物道:「小姐,不如我們去買首飾吧,說不定那金鑲玉又來了新貨,上次那那彩雲追日的一套頭面若是小姐戴上定會很好看……」

    走在街上沈荷香的心情總算是好轉了些,對碧煙的話似有了些興致,頓了下便點頭與她轉路去了金鑲玉鋪,剛走近鋪裡見沒什麼人,沈荷香便順手取了頭上的帽帷放到櫃檯上,拿起其中一件,想細看的金玉釵,結果不意間抬頭,卻見兩個男子從櫃檯後面定做首飾的鋪門掀簾走了出來。

    在目光相觸的那一瞬間,沈荷香如被雷劈一般,手中的釵啪的又掉回了盒裡,只覺得心跳都停了下來,臉上的血色瞬間的消失貽盡,悄悄握著拳手的指節直泛著澀白,卻仍強自鎮定的回頭道:「碧煙,碧煙,我們走……」尾音不自然的顫抖透露出她極力忍耐的情緒,碧煙聽罷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小姐突然的回身,急急的,慌亂的,不顧禮儀近似乎奪路而逃般離開了店舖。

    還未跑出鋪門,便聽到後面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喂,小姐,你是哪家府上的?唉唉,前面的那個小姐,請留步,你的帽子忘記拿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8:37 PM

第四十八章

      誰知這般一叫,那前方穿著粉紅玫瑰緊身上衣,下罩翠綠煙紗散花裙的女子,竟是走得更快,只餘了一縷玫瑰清香纏繞在鼻尖,惹得那男子連連又叫了數聲,碧煙哪想到小姐會突然走了,一時沒反應過來,但在見到那兩個人其中一人時,頓時「啊」了一聲,那個一直沒出聲,但眼睛卻一直追隨著小姐身影的男子,不就是那日在那個無名小鎮救了她與小姐的簡公子嗎。

    難怪小姐想要離開呢,那日明明是簡公子抱著小姐走了,毀了小姐清譽不說,竟還敢悔婚,碧煙心裡極為不忿,但一見到簡公子的眼神,又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可怕的很,眼睛瞪到一半都有點抽筋,只好對著那個在一邊還抻著脖子沖鋪外叫嚷討厭鬼道:「叫什麼叫?那是我們家小姐的帽子,給我就行了。」說完便將帷帽從其手上抽了出來。

    那人一聽頓時眼前一亮,急忙問道:「你們是哪個府的?你家小姐姓甚名誰,唉唉,你家小姐訂了親事沒有,嫁人了沒有……」

    碧煙聞言瞪大了眼晴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明明長得不缺鼻子不缺眼的,怎地腦子似有毛病般,哪有男人這般問女子名諱的,想到什麼,頓時哼了一聲沒好氣道:「你問簡公子不就知道了?」說完瞪了眼便向小姐走的方向追去。

    那男子頓時急得跳腳,他不是別人,正是剛出完任務回來的謝清成,自從去年冬天在客棧裡那麼驚鴻一瞥,無意間看到了一女子,便頓時覺得驚為天人,但是那女子頗為神秘,無論再如何打聽尋找也找不到了,只好作罷,不過今日突然間又見到了人,便覺得心花怒放,驚喜異常,他想這一定是兩人之間的緣份,今日可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了。

    結果在聽到那個小丫鬟說的話後,頓時便呆了,隨即便衝著旁邊的簡舒玄惱怒的怪叫道:「簡兄,虧我當你是我大哥,今日還陪你來拿訂親禮飾,你就是這樣對兄弟的?我傾慕的女子你居然知道當不知道,冷眼旁觀的看著我上竄下跳的,說小了是開玩笑,說大了你這是要斷送掉自己兄弟將來的幸福啊……」

    那簡舒玄本就眸間陰沉一片,聽到此言,劍眉一挑,眸黑如降的看向旁邊衝他喊的謝清成,隨即伸手衝他勾了勾指:「你想知道?過來,我告訴你……」

    謝清成聞言一怔,頓時一喜,立即閉了嘴不疑有他的湊近,簡舒玄扯唇笑了下,「她是……你嫂子。」說完便用受了傷的右臂對著其肚子便是一拳,沉悶的皮肉聲響起,謝清成頓時慘叫一聲,劇痛的抱著腹部蹲了下來。

    簡舒玄打完雖面不改色,但另一隻手仍是卻了下肩上的傷口,此時包紮好的地方又滲出了血,因穿著黑袍卻並不顯眼,目光掃過剛才女子拿起的那件首飾,隨即看也沒看地上被打得嘛嘛叫痛的兄弟,抬步便離開了輔子。

    謝清成疼的成了蜷起的蝦米,好半天才站直腰了,還好簡兄是用受傷的手打的,若是好手恐怕沒防備之下肚子都砸爛了,還有,簡兄剛才說什麼來著,她是你的……嫂子?什麼意思?兄嫂,兄嫂,難道那女子便是簡兄未過門的妻子?當年在山上看見的那個穿著布衣的村姑,天那……這怎麼可能?村姑怎麼眨眼就成了富戶小姐,謝清成的哀嚎聲不由更大了一些。

    真是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這好好的白菜怎地都叫熊瞎子給拱了,可惜了那一朵嬌嫩的花兒,插在了一攤牛糞上,簡兄那種粗漢子哪裡懂得對女子女溫柔愛護啊,真是越想越覺得痛不欲生……

    沈荷香走到了街上才覺得順過來氣,不由撫著胸口,剛才在掀簾子時,她便看到自己之前喜歡的那套金鑲玉的頭面便在簡舒玄的手中,還讓掌櫃包起來,明明是女子的頭飾,他買下來定是要送給女子的,男人送的禮多貴重,便代表他多在乎那個女子,而那副頭面最少也要千餘兩銀子……說不定他這次在京城裡又定下了別家的小姐,正要訂做成聘禮相送。

    沈荷香想著想著便不由失魂落魄起來,腳步小步小步走的雜亂的很,低著頭眼圈紅通通的,像馬上要落下淚來一般,心想他果然是來報復自己的,先說要和自己訂親,後又在林子強佔自己的身子,在她如今名聲狼藉走投無路時,卻又想去討好別家的女子,娶別的女子為妻,當真是冷血無情的禽獸,還讓他的兄弟來調戲自己,她真是恨死他了,恨死了,恨不得……

    「小姐,小姐……你慢點,等等我……」碧煙在後面上氣不接下氣追來,待抓了自家小姐的胳膊,急忙七手八腳的將帷帽又戴到小姐頭上,好在快下雨了路上沒什麼人看見,否則這般不戴帽子又亂跑的樣子讓別人看到,又要背後閒言閒語的說什麼了,她可不想有人說小姐被親事刺激的瘋掉了呢,那夫人一定會打死她的。

    「碧煙,我們回去吧……」剛才看到不該看到的人,沈荷香心裡難受的很,哪還有閒情逸致的去看首飾,不等碧煙應聲,便向沈家走去。

    碧煙不敢再隨便說話,她知道小姐心情現在肯定是很不好,雖然平時沒什麼脾氣,但也不是泥捏的人,怎麼捏怎麼是,這個時候若再說些有的沒的,指不定劈頭蓋臉的就將她罵一頓,大庭廣眾之下她可不想那般沒臉,不姐既心裡不痛快,說不定回去睡一覺就好了,這麼一想,便閉了嘴跟在小姐身後不敢言語的往回走。

    結果剛路過唐家鋪子門口拐角,便被門側一個人堵住了,那人穿著一身月白衣袍,顯得整個人乾乾淨淨的,書生氣十足,正是沈荷香最喜歡的那一種,而就是這個人,在簡舒玄與小侯爺提親的時候,連人都躲了起來,大門都關得死死的,之前所提的親事,竟沒一人應聲,否則她又怎麼會落入今天這種境地。

    可這個人現在卻是一臉的內疚和悔意的攔住她說:「荷香,之前全是我不好,侯爺提親時我正在青宛書院宿習,並不知道此事,我想得了功名就回來娶你,給你一世榮華,卻不想母親頑固竟以死相逼,我實在是無法了,才會應承了親事,可是你要相信我,我一點也不想娶那個許家小姐,我心裡只有你一個,現在是,將來也是……」畢竟是一個讀了十來年書的考子,說起話來進退有據,防守有攻,刻骨銘心催人淚下,是個女人都會心軟。

    見到沈荷香還站在原地,那唐榮軒心中一喜,面色更顯苦楚,他看著面前這個窈窕女子,纖纖的玉手及那不盈一握的細細腰肢,心下不由一熱,忙道:「如今你為我受了這般苦,我日日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好在這次試考有些成績,母親也終於答應了,她說願意抬你進門,當然我不會讓我心愛的女子做妾的,等到你進門來,我定會說服母親讓你做平妻,荷香,你我情投意合,你進了門,我一定會待你好的……」

    聽罷戴著帷帽女子的手都在輕輕哆嗦著,半晌沒有說出話來,因看不到臉,那唐榮軒便以為她這是感激感動的,頓時柔情的一步上前,也不知是有話要說,還是以為到了時機要握女子的手安慰一番。

    便聽到女子隱著怒氣般的用力道了句:「碧煙,把裝錢的荷包給我……」

    碧煙一聽忙解下了荷囊遞給小姐,只見小姐從其中掏出一把銅錢劈頭蓋臉的往那男人臉上砸,直砸得那唐榮軒捂著臉跳腳,啊啊痛叫,連砸了幾下,直到砸完最後一枚銀子,才轉離怒沖沖的往家走。

    一主一僕急匆匆回到沈家閨房,碧煙這才露出了驚歎,滿眼冒星星的說道:「小姐,你剛才那銀子打狗的法子太厲害了,原本以為唐家公子是個不錯的,卻沒想到也忒不是個東西……」見小姐把帽帷摘了下來,眼睛紅紅,有眼色的碧煙立即跑去打點涼點的水給小姐擦臉。

    沈荷香卻是越想越氣,眼睛啪嗒啪嗒的又落了下來,以前時多少商戶男子巴巴的想娶她為妻,直挑花了眼不知拒了多少門好親事,現在卻是人人都能上門欺辱,瘸子,瞎子,混混,便是連那唐榮軒也想來插一腳,什麼求了母親,什麼抬她進門,什麼說服母親做平妻,當她是那不知事的傻子一般。

    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試考不過是五百名左右的名次,到現在還是個童生,現在不過娶了個小商戶女就真當自己是什麼人了,便是自己將來做妾也絕不會給這種人,便是死也不會給,說完便將桌上的茶壺掃到了地上,趴在上面便哭了起來。

    這一哭便哭了一下午,晚上身子不適連飯都沒吃便早早歇下,這雨憋了一天,到了晚上總算是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就算下了雨天兒還悶熱的緊,熱得人睡不著覺,碧煙只得在出去前將窗輕支起點縫隙,還能透點風進來。

    沈荷香洗浴完,便面朝裡側臥在床裡,枕巾都有些濕淹淹的,不知多久才睡著,待到半夜,床上的碧紗突的被風吹動,一陣冷風將她驚醒過來,以為是窗被風吹開,便掀開薄被想起身,一轉首便見到一個黑影突的立在床頭,頓時驚大了眸子,剛要開口叫人。

    便見著那人輕俯下身,用手托著她長了點細肉的下巴,堵著她的香甜的檀口便用力啄吻了起來,原本還嚇得全身顫抖的沈荷香,在感覺到那用力的手及那隱隱熟悉的男子氣息,頓時間便知道此人是誰了,那一夜在林間的湖邊,月光明亮之下,他就是這樣肆意的捉弄自己,吞著她的香津,戲著她的舌,逼著她不知羞恥,逼著她……

    想到此,她心中的新仇舊恨一起湧了上來,一雙嫩手開始在他身上用力不要命的錘打,直到那人分開神捉了她的手,這才鬆了嘴。

    沈荷香得了喘氣,如何能放過這機會,急忙掙動的張口要叫碧煙,卻聽著那人在耳畔懶懶道:「叫吧,正好讓人見見沈家小姐被疼愛後的樣子……」說完人便坐在了床邊,將她順手摟進了懷裡。

    此時正值酷夏,天兒正悶熱時,晚上她貪涼爽都只著薄薄的紗兜,和一件薄紗褻褲,身體的輪廓十分清晰可見,而那人的手此時正橫在她一雙豐盈飽滿的下面,剛才還似故意的擦過那上面兩個尖尖的突起,引得她敏感的身子輕輕一顫。

    「你……」沈荷香聽罷一時間整個人如被雷擊,頓時又氣又惱恨,但想到一旦叫出聲,被爹娘或者哪個人聽見,自己便不用再見人了,便是母親一氣之下都可能將她打死,不由的咬住了唇,一時間這些日子的委屈,驚怕,恐懼襲上了心頭,原來便剛有些消腫的眼睛又有淚花泛起。

    她一動不敢動的窩在那人懷裡,低低的顫著肩膀,口裡卻是打落牙往肚子裡咽的泣不成聲道:「當年都是我的錯,是我有眼無珠不識貴人,是我惡言傷人……」邊說眼淚便顆顆落下,沾濕了胸前的薄紗。

    「可是,那一日你已經……你已經連本帶利的討回來了,我不欠你什麼了,你還來做什麼,還是你覺得不夠,想要我連命都賠給你?那你拿去好了……」說完便破罐子破摔的引頸就戳的閉了眼睛。

    那男子卻是盯著她半晌,看著她蝴蝶般輕顫的睫毛下一雙眼時不時的輕骨碌一下,甚至微微掀起一條縫看他的反應,男子見著她口裡說著死,卻極怕死的樣子,不由的氣笑道,「不過一夜春宵就想抵過?打得一手如意算盤,就算要了你的命又值幾個錢……」說完便低頭親了親那兩排像小刷子一樣齊,微微上翹的顫顫睫毛。

    嚇得沈荷香急忙睜開眼,生怕他會吃了眼睛般,憋得狠了,眼睛一汪汪的水意,隨時都會溢出來一樣:「那你……你倒底要怎麼樣才能放過我?」

    男子用手指輕撫著她柔嫩的臉頰,語氣卻微微帶了絲明顯的訓斥和不明顯的寵溺道:「已經現在這個樣子,居然還到處招風引蝶,你說該怎麼辦?自然是日日春宵嚴辦……」說完便延著那流淚的眼淚一路吻了下去。

    沈荷香感覺到頸子被用力吮吸,及那放在胸前的手開始蠢蠢欲動,一時間她倒抽了口氣,嚇得身體都僵了起來,「不要,不要,你快放開我,簡舒玄……」此時她無比後悔起今天穿得這件薄薄的紗兜,什麼都遮擋不了,在那手放在腰上時,胸前的兩點紅梅便不受控制的輕輕翹起,此時在他用手指輕輕摩挲著那白嫩的半圓時,紗兜早已困不住那兩點紅梅,清清楚楚的顯現出了那誘人的輪廓。

    在男子將嘴堵住香口時,那手已經如蛇般靈活的探入到薄兜之中,輕輕的揉搓著,戲著那兩點柔嫩得仿若兩團嫩水般的紅果,這一吻即猛烈又悠長,待她緩過氣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男子抬高抱坐在腿上,正低頭吸含扯咬著自己胸前那兩點傲人雪山上的柔美嫩尖,她一掙便扯得那嫩尖酥麻顫抖的緊,越扯他越咬得緊,直到細嫩的尖尖咬得疼了。

    不由流出了兩滴淚來,想到那一夜他便是這樣欺辱自己,絲毫不顧她還是處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當玩物一般玩弄,現在又是這樣,不想娶她卻要當她是妓子說來便來,一時間也忘記害怕的掄起拳頭用力打著他,一下,兩下,三兩,直到淚眼婆娑,手打得紅通通,那男子似只感覺到瘙癢一般,抓了她的手眼睛黑亮的看著她,「那日是誰哭著說死也不嫁給我,如今又在鬧脾氣怪我不許你名份……」

    沈荷香不由的瞪大水汪汪的眼敢怒不敢言的瞪向他,那般佔了便宜現在又要賣乖,從沒見哪個人會這般惡劣的。

    看著她哭腫的眼睛,和她沒長多少肉的巴掌小臉,眼睛竟是有些憐惜,出奇溫柔的輕吻了吻她紅腫的唇瓣道:「那日我帶你下山,任務便出了意外,不得不立即趕去,事情橫生枝節直拖到今日才回來,並不是要故意拖延婚事……」聖上命人辦的事有幾人敢去違抗,他能從中摘了時間出來已屬大逆不道,事後又快馬加鞭的行路數千里,再沒時間去處理其它事,才使得這嬌嬌女日日哭得跟淚人一樣,見到自己臉白的像紙片,哪還有不心疼之理,晚上請了命便冒著雨巴巴的趕來,誰想不領情卻又錘又打。

    如此一解釋,沈荷香終於停了下來,看著那男人幽深的眼眸注視著自己,不由的有些後怕的睫毛輕顫了下,想到他剛才話與平日凶巴巴的語氣截然相反,感覺極為不習慣的扭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那心虛又倔強咬唇想著怎麼反駁的樣子,加上她得了自由急忙想遮掩的抱了身子,使得那豐盈的胸前被擠得更加到高高誘人的鼓起,直惹得男子眼中黑意更沉,幽眸更亮,一時間手臂攬了那柔細的腰肢,便扯了那兜帶,如虎戲白兔,狼戲幼羊般,將身下女子幼嫩細粉的身子弄得直打著顫,閨房間時不時的便傳來男子愛不釋口的吸咋聲,及女子推扯的低泣聲:「不要,不要,混蛋,你究竟要欺負我到什麼時候……」

    待到兩日後,京城原本看沈家熱鬧,及一些想打著沈家閨女和冰肌坊主意的人,頓時都如鯁在喉,因著突然間那沈家閨女便訂了親,第二日有二十輛車都裝不下的聘禮,塞了沈家足足的一院子,還有一些還放不下的只好送到了香料院子。

    原本整日愁眉苦臉的柳氏和沈父,此時早就笑得合不攏嘴,忙著讓下人盤數著聘禮數量,之前還在憂心閨女的親事,夜夜睡不好覺,誰知這轉眼間便全都解決了,懷胎八個月的柳氏高興的腳步都輕了七八分,見人便說起著閨女親事,那武官便是自家的丈夫兄弟的侄兒,之前因給皇上辦法去了南方,現在人回來不到兩天,便急急的趕來淡親事,昨天剛訂好,今天就將禮送了來,顯然是備下已久了。

    這話說得那沒少看熱鬧的唐夫人臉色半青半白的,最後灰不溜丟的回了鋪子,還有什麼說的,那沈家閨女這次不僅嫁得好,還嫁的體面,誰不知那三品武官正在皇上身邊當值,日後立了功陞遷的機會可多著呢,且是那武官家裡都父母早逝,這沈家閨女一進門便是正妻,直接當著家,什麼都說得算,本以為那武官是衝著父母生前的念想,才勉強與訂了娃娃親的商戶女子結親,心裡定是不喜的。

    但如今一見這二十多車的聘禮,樁樁件件都是用最上等的梨花木箱裝著,看著便知價錢不菲,說是光錦衣首飾便裝了滿滿兩車,那聘金都是一盤盤的金元寶,怪不得那沈家兩口子樂花了眼,這聘禮便是娶貴女也足夠了,這沈家的閨女還真是好命的很。

    不止唐夫人恨恨,便是那唐榮軒也是無精打采,原本他算盤打得精,美人,錢財一樣不缺,但這次真是雞飛蛋打,美人嫁了,錢財飛了,便是人也得罪了,可真是得不償失。

    沈荷香正在屋裡,坐在窗邊梳著頭髮,眼睛卻是時不時朝著窗外望去,直到碧煙快步跑了上來,一進門便興奮的大聲道:「小姐,小姐,那簡公子拉來了一馬車的衣服首飾,件件都精美極了,夫人說他送了這麼多聘禮來,定是看中小姐,中意小姐才會這般的,老爺已經在喜貼上按了手印了。

    沈荷香聞言緊張的心頓時放了下來,輕輕的舒了口氣,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還能奢求什麼呢,至少不用再受街坊的白眼非議,自己也保住了名節,爹娘也終於能安心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8:55 PM

第四十九章

      這聘禮一下,喜日子很快便定了下來,便是在這個月的月末,已是不足一個月的時間,實在是有些趕了,但又能如何,那簡侄兒在皇上身邊辦事,難得能抽出時間來,加上沈家也是怕這事會夜長夢多,柳氏想了想一咬牙便應承了來。

    這繡件她早早就備下了不少,缺的就去繡坊買下幾件,嫁妝便例出單子讓下人買去,總之是緊著點是能趕得上日子備好的。

    若原來的沈荷香,訂下親事定是要等母親生了再嫁人,哪能這般很多東西沒備手,便匆匆的像等不起似的嫁過去,但是如今卻今非昔比,被破了身子的女子哪還有話語權,對方肯娶就已謝天謝地,哪還有敢張口往後拖,而且自己的親事不定,母親恐怕也是安不下心來生產,只得悶聲待在屋裡不言語。

    「小姐,你讓阿春新做得胭脂水粉我都拿回來了,還拿了夫人讓制的蘭花湯,夫人說,現在小姐離出親日子只剩二十多天了,小姐每天什麼也別想,就早早睡養好精神和身子,每日再用蘭花湯早晚泡兩次,定能養得皮膚水嫩嫩,出嫁那天才會更漂亮……」

    這個沈荷香倒是知曉的,日子雖說是男方那邊揀得黃道吉日,實際是給柳氏看看,是否碰上了自己的小日子,以免有些衝撞,選好日子新嫁娘就要細心保養自己了,以便能在新婚當日光彩照人。

    無論沈荷香有多不願,但這事已是木已成舟,這輩子恐怕就這麼一些,她還不想破罐子破摔的當個醜娘子,在這愛美一面她卻是無比執著,否則也不會每日用七八靈液泡那麼一小碗的花束,專門讓阿春給她新做了十幾種胭脂及養膚脂膏。

    而蘭花湯其實便是蘭草薰煮的熱水洗浴,沈荷香早便讓阿春用蘭草與幾種香料做了蘭花餅放在冰肌坊賣著,用的時候只要扔一塊浴桶裡即可,方便的很,也很受貴人的歡迎,這蘭湯貴重的很,洗得久了,一身皮膚便會光滑細膩,白白緊緊,沈荷香本就經常泡著,倒也不算麻煩。

    加上她平日便保養得當,倒也沒有其它新嫁那般慌神,但一路做下來,卻也沒有閒著的時候,碧煙一人都忙不過來,便將阿春叫來幫忙,先要用冰肌店最好的頭油養發,二十日下來,必要養得髮烏油亮,半根斷叉都沒有,手輕輕一握便是一把不亂半點的順髮才是最好的,養了好發還要熏,平時沈荷香喜歡熏茉莉與玫瑰,但大婚卻只能蘭草,因為蘭草能驅邪避禍,使新嫁娘能平平安安的出嫁。

    接著便是面上的皮膚養護,及全身的肌膚,泡完蘭湯並不算完事,還要塗抹阿春特製的蘭香膏,全身都要細細的按摩,將香氣久久的留在皮膚上,還有一些細小容易忽視的地方,如唇,齒,手,腳,指甲無一不精細,不僅是如此,還需要每天給小姐煲養顏湯,有兩種小姐不知哪來的方子,每天都要喝的,已喝了五年之久,如今夫人又加了幾種,小姐每日都要喝上三盅,兩人還要清點著各種首飾,管著小姐閨房的一切東西,幾乎是從早忙到晚,如陀螺一般滴溜溜的轉。

    相比之下,沈荷香卻是清閒的多,每日無需出門,只需待在房內養著身子即可,晚上也是早早睡,不過十來日整個人便一反之前的尖尖下巴,微微豐盈了起來,日日泡著冰肌坊特製最好的蘭湯,加上那些花油養著,整身的皮膚白嫩的便如嬰兒一般,似能掐出水一樣。

    唇瓣更是不點自朱,鮮紅得如那五月的鮮櫻桃,嫩紅而又通透,大眼睛日日都擦那花上接的露水,盈盈的水汪汪的誘人,誰見了便都移不開視線,便是連柳氏見了都覺得自家閨女養得萬般好,商家女便不是頭一份,也是那前三個,如今想到不幾日便要給了人,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背著人還偷偷流了淚。

    待每日晚上睡覺前,沈荷香都會取了那瓶桃花蜜,然後咬著唇輕輕塗在那細嫩的腿間和尖尖處,雖心裡萬般不願,保養卻也不敢停,以前還是處子時,那裡本就生得紅嫩嫩的,只偶而在小日子前後養一養便罷了,但如今卻已是破了身,絲毫馬虎不得,必得每日都得抹一抹,不僅如此還要往塗裡抹,這般才會緊嫩,顏色也會保養的更久些。

    但這桃花蜜卻是也磨人的很,塗了些便覺得身子敏感的很,手指每每往裡塗著便要羞恥上幾回才能入睡。

    小一個月的時間一晃便過了,很快便到了親事前一天,美人日日在閨房從裡到外細心滋養著,哪有還見前幾日的萎靡,整個人便如那一枝紅艷的凝露香,眉如筆畫,眼如桃瓣,晴若秋波,轉盼多情,似嗔似笑全在眉梢,當真是香嬌玉嫩比花嬌。

    快成親這幾日,京城最流行的綢紗,各種精美款式的衣衫源源不斷的收進屋裡,數了數柳氏足讓人做了幾十套,其中有以前備下的,還有讓繡坊趕工現做的,一年四季都足夠穿了,可見柳氏之細心,雖常念叨著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到了卻也捨不得委屈半點,都給備得足足的。

    待到成親那日,一大早沈荷香便被碧煙叫醒,因為怕誤了吉時,好命婆早早便在外面等著呢,這五福之人可不好找,必須是六親俱全,兒女滿堂之人才能給新嫁娘上頭,討個好綵頭,柳氏可是托人找了幾個村子才找到合適的。

    那好命婆是個五十多歲的婦人,看著也是極重保養的,竟像是四十多歲一般,待進屋見到側坐在那精緻的梨木雕梳妝台前,身著雪白的紗衣,如瀑布般的黑髮披在身後,長得嬌滴滴的沈家小姐,頓時也是驚艷了下,她沒少給一些嫡女梳頭開臉,顏色好的一隻手都數不過來,只沒想到這商戶女竟也是這般的出色。

    待到拿了工具出來準備開臉,細看之下更是越來越驚異了,細線彈了幾天,臉上光滑一片,便是連那細絨毛都少的很,當真是白細如瓦瓷一般,「哎呀,沈小姐,我做了二十年的好命婆了,真就沒見這般光滑的臉蛋,連半個毛孔都不見,又是這般白,便是連粉都省下了,這哪還需要上妝,便是連老婆子的粉都省下了……」大喜的日子好話不閒多,自然不要錢般的說出來,直說得屋裡人臉上帶笑,當即便賞了她五兩銀。

    那好命婆見沈家小姐大方,便更是帶了三分熱情,梳頭時,一邊梳一邊道:「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這一邊說,她還一邊腹緋,這沈小姐的頭髮當真是養得好,別家的小姐都要事先梳順了,而沈小姐不僅沒梳理,自己的細齒梳上去了,手一鬆便能順順的滑下去了,連半絲隔檔都沒有,便跟那緞子比還要細滑上三分,當真是個妙人。

    待梳好了頭,剩下的打扮碧煙和阿春便接手了,沈荷香自然不會用好命婆帶來的胭脂水粉,好命婆自然求之不得,平日都是她與兒媳婦一個梳頭一個上妝,今日兒媳婦有事並沒過來,只好她一人包了,但沈小姐既然不用,她自然也樂得自在,只在一旁看著妝指點幾下便是。

    結果這一看不要緊,倒是嚇了她一跳,她自問這二十多年送走的新嫁娘沒有千八個也差不多,各種刁鑽打岔的新嫁娘她都有遇到過,所以胭脂一向備的齊全,便宜的,中等的,貴的都有,匣子足足裝了兩層,卻沒想到這沈家小姐一人這胭脂水粉便有五層匣子之多,各種各樣當真是眼花繚亂。

    只見丫鬟不斷的在沈家小姐臉上調試著,不一會兒便畫完了,那好命婆一見不由地自漸慚愧,便是她兒媳婦都沒有這手藝,那妝似畫未畫,卻嬌艷的無可挑剔,她卻不知畫法手藝雖相同,但不同的胭脂出來的效果也是大相逕庭的,這也是冰肌坊的胭脂水粉受歡迎的原因,對於能讓自己更美的東西,貴女們是從來不會吝嗇的。

    待到鳳冠霞帔上身,當真是美得屋子都亮了起來,便是連碧煙都瞪大了眼睛癡癡道:「小姐,你莫不會是天上的仙子投胎下凡的吧……」被沈荷香啐了一口,惹得屋子裡幾人掩嘴笑個不停。

    待到下面迎親的隊伍來了,碧煙才趕緊將蓋頭給小姐蓋上,沈荷香一步三回頭的看著沈父和柳氏,紅著眼圈上了轎,待起了轎,柳氏原本還笑著的臉,頓時忍不住掉下淚來,直拿帕子擦眼,口裡道:「我的荷香啊荷香……」

    沈荷香只是一頂小轎抬進府,哪知嫁個人會如此不易,從早到晚便覺得耳邊充斥著嘈雜音,因蓋著蓋頭什麼也看不見,只有低頭才能見到自己的腳尖那般大的地方,不知坐了多久的轎子,被人抱下轎子,然後走進了哪裡也不知曉,只覺得走了很久,好在牽著自己手的人極為堅定的,還似照顧著她的小步,走得並不快,如果不是沈荷香偷偷從搖動的蓋頭下見著那官靴,沈荷香都快懷疑自己拉錯了手了。

    接著便是一大串的繁文禮節,只聽得腦袋發脹,然後便是行禮,那簡舒玄本雙親過世,但成親沒有長輩大也不行,之前便說他早早南下去接了母親那一門的外祖前來,總算是請了人前來拜了公堂,討個長輩的吉利祝福話兒,如此一想也知他為了親事是費了心思了,沈荷香心下不由稍安。

    周圍鬧哄哄的一片,她只得順人擺佈的不斷跪下嗑頭,雖袖中放了兩塊酥餅,但是還沒來得及吃,腹中已是空空的,終於在聽到一句禮成,送入洞房,她這才鬆了口氣,被人牽著入了新房。

    坐在床上新郎不掀蓋頭是不能動的,她只得忍著餓,將手輕放在膝上端坐著,好在沒等多久,便聽到一屋子的腳步聲,接著有人催道:「哈哈,簡老弟別讓媳婦等久了,快掀蓋頭吧……」

    「是啊是啊,讓我們兄弟也看看你娶的新媳婦長啥樣……」大概都是男人,說話毫無顧忌,沈荷香有些緊張的絞了手指,卻不知在別人眼裡,那一雙珠環素腕,白膩膩的讓人移不開眼,一大群男子掂著腳瞪大眼就等著看。

    顯然新郎頗為不願意,許久也未見拿桿子,只是醜媳婦總得見公婆,蓋頭不可能不掀開,最後還是娶了,將那蓋頭輕輕一挑。

    沈荷香只覺得眼前一亮,她不由的有些忐忑的掃了一眼,入目的果然都是些男人,五臂三粗的都穿著官服,而且都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她,整個屋裡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得到,讓人尤其懼得慌,哪個新嫁娘掀開蓋頭見著一群男人不緊張害怕的,沈荷香還算是見過男人,不過是趕緊收回視線顫顫的直盯著膝上,換了其它女子指不定嚇白了臉滾下床去了。

    她甚至還可憐兮兮的望了眼旁邊的「丈夫」,只見那人也不是人好東西,竟也將眼睛黏在她身上,連桿子還舉在原地,她不由氣得肚子疼,這般「好顏色」的男子,哪真是讓人鄙夷,稍有點顏色便被勾走魂了,這樣的人如何能靠得住。

    好在片刻,簡舒玄一轉眼看到那些人醜態,頓時臉色一黑全部趕了出去,最後一人不想走還被踹了一腳,走在門外一群人便七嘴八舌驚叫道:「簡兄弟,這真是你定的娃娃親?」

    「嫂子是商戶女子嗎?怎麼看著不像啊……」

    「簡兄的媳婦兒居然生得這麼好,不對啊,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人比人得死啊,你小子就是好命,我若娶到這模樣的,別說商戶,便是山溝溝的我也要了……」

    「有沒有天理了,我爹娘怎麼不給我訂個這樣的美人兒?」

    沒說兩句便有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道:「你們有完沒完了,嫂子都快被你們嚇哭了看沒看到?一個個長得跟熊瞎子似的,趕緊去喝酒去吧,別丟人顯眼了……」

    「呦呵,你說誰呢?」

    「小子?你是想找揍啊,居然敢說咱是熊瞎子?」

    「就是,如果不是簡兄弟大婚,今個非揍你鼻青臉腫不可……」

    「不用現在,一會黑巷子堵他練練手。」

    「哼,老子是被人養大的,不是被嚇大的,怕你們啊?有本事你們拿酒把我喝趴下,我才服你們……」

    「哈,誰怕誰啊!」

    「走走走……」

    沈荷香聽著人終於走遠了,總算是舒了口氣,這時碧煙和阿春,還有柳氏新買來的兩個丫頭偷偷的從外面溜了進來,剛才一群男人堵在門口,她們根本進不來,嚇都嚇死了,好在姑爺把人趕出去了,這才幾步跑進來看看小姐,並將門給關上了。

    「小姐,你餓了吧?」碧煙拿了碟糕點出來,是她喜歡吃的棗香糕,裡面摻了不少棗肉,聞著便香得很,不由的接過玉筷挾了一塊,吃完才覺得好受些:「碧香,伺候我梳洗吧……」雖說身上這霞帔都是最薄的紗料繡制,但難免要莊重新的裡三層外三層,此時早已覺得小衣濕漉漉的難受的很。

    淨室便在裡屋,水都已經備好,放了蘭香餅後,沈荷香褪了衣服舒服的泡了蘭湯,起身後碧煙與阿春又在她身上塗抹著平日的養護膏脂,那兩個丫頭不過才十二三歲,因剛買了半月有餘,還是頭一次這般近了伺候小姐,一時間也是被那些抹身子的東西弄的眼花繚亂,心裡皆道,怪得自家小姐顏色生得那般好,日日塗著這些香身的膏脂,便是個醜得也難看不到哪去了。

    「碧煙,我那套藕荷色的裡衣呢,怎地給我穿這件?」沈荷香氣極敗壞道,因為著身上這件衣服透得要命,雖是水紅鮮亮的顏色,卻只覺得薄得什麼都藏不住了,外面罩的那件水薄煙紗,更是跟沒穿一樣,看著便覺得臉紅心跳。

    「小姐,大婚之日怎麼能穿藕荷色呢,這水紅香兜是夫人特意讓人做的,便是今日要穿的,而且夫人還吩囑,要把這個交給小姐,一會兒姑爺就快回來了,小姐趕緊看吧。」說完碧煙便與阿春掩嘴輕笑的出了屋,將門關上守在了門外。

    這是什麼東西?沈荷香取了那用綢包著之物,疑惑的打開,頓時便見裡面有本小冊子,一時間臉有點紅,自然知道這是什麼,當初在侯府歸便有嬤嬤拿給她看,並教她如何伺候。

    一翻開果真如此,畫顯然是真本,極為清晰,不是那些拓本印得粗製濫造,便是連那物事都畫得一清二楚,連女子在下面張嘴口歡愉痛苦的表情都畫得淋漓盡致。

    沈荷香越看越覺得心跳加快,臉上也熱得很,不由的趕緊合上,取了那綢布便慌忙包起來尋了個匣子便放了進去。

    這才返回到床上,一想到那禽獸的猛浪,便覺得不安的很,前兩次第一次弄得她疼痛不已,第二次只弄了一次雖好些,但次日起床仍覺得不舒服,想也可見今日洞房必是要折騰她的,於是便越坐著越覺得如坐針氈,想到什麼,急忙到妝匣裡翻了那桃花蜜來,直到躲到屏風後細細的塗了,這才鬆了口氣。

    待想回床上坐定,門便突然被人打開,人未到先是一身的酒氣,沈荷香不由皺了皺眉的向後退了退,那人倒也沒看沈荷香,只是逕自關了門,隨即單手扯開了身上的喜袍扔至一邊,然後著單衣大馬金刀的坐在床上,手裡不知何時拿了桌上的酒杯,邊倒酒這邊抬起頭看向正站著那有些發怯的沈荷香。

    「過來……」他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8:59 PM

第五十章

      所謂出嫁從夫,沈荷香本就有些懼怕那人,但儘管心裡害怕的很,卻也不敢直接拒絕,只好頓了頓,磨蹭著向那人走去,此時新房中燃著數支紅燭,因佈置的大多是溫暖的紅色,顯得極為喜慶而火熱,那火燭的光茫更是照得屋裡明亮如日,簡舒玄將映著琥珀的酒瓶放到塌旁,隨即眼尾一掃,見到嬌人不由心頭一熱,原本就有些緊崩的身下更是勃然興起的發起緊來。

    如何能不緊?那薄薄貼身的水紅色綢子雖系得緊緊的,卻如如第二層皮膚一般,將女子豐隆有致的身子半點不掩的勾畫了出來,那每走一步都顫得人眼發花的乳兒,及那細細的小腰隨著腳步的節奏輕輕的擰著,誘人的模樣只要是個男人見了都想要將其壓到身下蹂躪著。

    可能是那充滿著野獸般的目光,又或者是滿屋的酒氣,使得沈荷香心下戰慄怕得要死,因前世那個香販酗酒成性,每次都是將酒喝得酒氣沖天,然後都必要對她打罵一番才會睡,那種懼怕已經深入到骨髓裡,使她如今仍然聞酒色變,所以此時每踏一步都小心冀冀的像是踩在棉花上,卻又不敢不上前,生怕他會突然發起酒瘋將杯子砸過來。

    此時的簡舒玄便如那叢林裡的虎王,等著那鮮嫩的小羊懵懵懂懂,慌裡慌張的往這邊走,溫暖的光線映在佈置的頗為奢侈的紅帳錦褥上,便是坐在上面的黑面閻王,臉色看起來也柔和許多,甚至還露出了一絲笑意,這讓沈荷香心中懼怕稍退,穩下心神,用力拉了拉身上罩著的這一層本就遮不了什麼的薄紗,然後咬著貝齒輕輕的走近。

    眼前著這披著烏黑柔髮,一身的細嫩肌膚的女子,在身上的那件鮮亮的水紅色綢子襯托下,整個人顯得更加膚白賽雪,透如嫩玉,這般慢慢的走近,等了許久如何還能再忍下,他放下酒杯,長臂一伸,便將女子抱到了床上。

    「啊……」沈荷香嚇的頓時失聲驚叫了一聲,然後下意識的轉過身,以為他要發酒瘋被打一般縮起了手腳。

    「別動……」孔武有力的男子若要制住一個柔弱的女子,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頓時便如願以償的摟了那細得幾乎可一手掌握的腰肢,然後輕扭過那嬌俏的下巴警告著,看著那一雙驚慌的無所適從的水汪汪的大眼,當真是讓人起了三分憐惜,一時間也不由將聲音放低了。

    抱著身前的溫香軟玉,卻還要忍著身上起了猙獰的某處,男人臉上微微抽搐的勉強笑道:「府裡沒什麼女眷,鬧洞房便免了,不過交杯酒卻不可省。」說完便取了酒杯,半強迫半哄騙的讓懷裡的嬌人喝了,豈不知他那忍耐的手勁和笑容都像是虐打暴風雨前的寧靜,沈荷香看得心驚肉跳已經是瑟瑟發抖了。

    她本就懼酒,此時又被灌進一口烈焰,咳了幾聲整個臉兒都紅了起來,再見到那男人扔了酒杯便耐不住的摟了自己,開始在她細嫩的面頰上舔吻不已,一隻手已經扯了她身上的紗衣,摘了水紅色柔綢兜帶子和頸上細細的金鏈,回身還拿著燈燭走來,整個人便像要撲過來似的,沈荷香嚇得頓時水眸顫顫,以為這禽獸喝醉了也與那香販一般,用那燈燭滴下的蠟來燙她的腹,哪裡還敢正身對著他,急急的便趴在床鋪上,如一隻飽受驚嚇的小羊,蜷著身子,只將光滑如雪的美背對著人。

    那男人之所以拿燭,不過是想從桌子拿得高些,免得燒著了紗幔,只是這往高處一放,光線便又更加清楚了些。

    洞房紅燭之下,紗紅帳暖,那全身被日頭曬的黝黑的男子身體上隱隱的肌肉已堅硬崩起,此時正伏在身下那白玉無暇的女子雪背之上,一隻強有力的手臂從後面緊緊的攬著她的細腰,每在那嫩雪的背上吸吮一口,身下女子便細細的驚叫一聲,彷彿正受著酷刑一般。

    但聽到男子耳中,這聲音無疑是最好的虎龍之藥,更加激起了男人放肆的本性,只消一刻便在美背上相繼種下了一片「紅梅」,要怪便只能怪她身上的滋味兒實在太好,便是背上那肉吸入口中也是軟嫩細滑的很,清香溢口如何捨得放過。

    直到親到那滿手白膩的飽滿臀股,才不由微抬起身,用手輕拍了下,頓時那豐潤便白顫顫的動,正如此時趴在床鋪上驚惶失措怯怯回頭看的嫩人一般。

    簡舒玄眼底一深不由便將其翻了過來,捉了她拚命捂著胸口紅綢的手,瞇著眼看了看,隨即便低頭去吻那想了一天鮮嫩香郁的唇瓣,卻不知身下的人卻拚命的躲閃掙扎那唇的磨擦,「不要……」說完便掙脫了手,腦子似清明些的緊張的不斷推著他;「你還沒有洗漱,很髒的,淨房有水,你,你……」

    那男人聞言眸中欲色頓時緩了緩,女人便是嬌氣的很,他一天沒有進食,不過是剛剛喝了些酒,又有什麼可髒的,「剛在外面沖了涼。」一盆涼水都澆不熄那腹下熱火,待要再壓下去,那嬌人兒立即嚇的側過肩,抓著他手臂驚道:「還有汗味兒,沒有沖乾淨,還有這裡……」說完還怕他不相信般湊上去嗅了嗅,大眼水汪汪可憐的看著他。

    那紅綢兜兒早便隨動作滑了下去,一對飽滿白嫩的乳兒正側壓著擠成兩團,紅嫩嫩的尖尖忽隱忽現,是個男人這個時候都絕對不會想退開,那男子被她這嬌氣樣兒惹得直咬牙切齒,當他是那閨中女子,洗個澡還要泡上半個時辰,乾淨了還要再洗上兩遍,被她如此嫌棄,男人心頭有些不悅,自然不會容她從身下溜走,不由分說的扳過她的臉,眸光深沉,口氣卻有些調笑道:「原來你喜歡邊洗邊幹,既然如此,現在便帶你去找個山泉地……」說完便似嚇唬她的一攬腰。

    嚇得那女子頓時花容失色,急急扭身抱著他的頸子搖首,「不用洗了,不用洗了……」不用了,說完一雙水盈盈的眼睛像要流出淚來一般看著他,生怕他真又帶她到那荒山野地野合。

    男子見著不由心下一軟,輕輕啄著那張嫩生生的小嘴,不斷吻著那帶著酒香的軟糯,一時間便捨不得鬆開嘴的輕咬著,直咬的身下女子眸中含淚,不得不張著口接受著那男人將自己身上特殊的氣息強硬灌入其中,再如劃分領地般將她全身一一印上標記。

    吻到興起,男子徹底撩開她身上那水紅色的綢兜兒,大手一撈便將那一對誘人的白嫩大兔用力擠在一起,口一張就將那尖尖上的嫩紅和白膩納入口中,隨即嘖嘖的吸吮起來,底下的嫩人身子最是敏感,那嫩尖尖被男人大口大口的吞咬吸咋著,立即有些承受不住的輕叫起來,蜷起了羊脂玉趾不斷的掙動。

    但又如何能掙得過身上壓得這個強壯的男人,只能任他不斷反覆的吮咬著兩團嫩尖與底盤細嫩的白隆,然後一路而下,最後甚至將那兩隻白細的腿兒抬起壓下,在明亮的燭光下看著那腿,間的含羞帶澀的嫩紅,竟還帶著桃花的清香,因著女子腰肢細軟,如此一壓,整個身子便折了起來,一低頭便能清楚看到自己大張的腿兒間,而那禽獸竟然還湊上去嗅著味兒,底下的女子本就羞恥不堪,見了頓時又紅暈滿頰,又羞又怒,但卻懼不敢言。

    顫著睫毛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人嗅夠了後,又用手指輕輕撥開,然後低頭便湊了上去,在用嘴巴咋咋酌飲數下後,底下的嬌人終於難堪的哭叫了起來,那感覺太過強烈,似要被人大口大口吃掉似的,嚇得她眼淚大顆大顆的掉,可那禽獸根本不管不顧,唇舌還那般的硬,攪得她嫩間麻癢難耐,燒熱不堪,並有一陣陣的熱流湧了出來。

    待見底下的人朦朦朧朧的癱軟在身下,似已情動,而那裡紅嫩嫩的也被潤濕一片,芳草更沾著一些珍珠的晶瑩,這才攬得人坐了起來,邊吻著嬌嫩的人臉上的淚花和香唇,邊悄悄分開細嫩的桃花源,頓時勁腰一挺,便聽得懷裡的嬌氣人兒扭著腰大聲哭叫了一聲,那裡本就嬌嫩,怎堪利斧劈鑿,便是已破了身子,也是一時承受不了。

    直到強壯男子強忍著那被緊咬得如幾十張小嘴吸咋的桃源,幾番輕進輕出後惹得她抽氣連連,這才摟著她無力的腰開始大動起來,一起一坐起起落落,直搖得懷裡人花枝亂顫,水兒四濺,口裡直直哭叫個不停,小手再如何用力捶打著也無計於事。

    那男人如何還能聽她的話停下來,任何人待在那極致的桃花源都不會捨得退出來,更何況是她丈夫,自然是摟得更緊的抽腰猛送的大動起來,越哭叫的大聲便越是用力挺幹。

    此時那紅床上的紗幔已經放了下來,薄薄的幾乎能清楚的看到裡面的羞人情景,只見嬌嬌嫩嫩的女子被一個強壯有力的男子摟在膝上下如騎馬般不停的動著,奶顏泛酡,香腮透赤,入得深了眼淚兒便不要錢的落下。

    即使如此,男子也不緩下半分,只見那碩大的紫物件在那柔嫩的腿間快速的進出著,並時不時的換著方向搗動,直幹的嬌人攀著他的身子哭啼著長喊,整間新房一夜間都充斥啪啪的拍打聲及女子被翻來弄去,壓來抱去的嗚咽不止,最後哭到失聲,而那細細芳草間黏黏嗒嗒、延綿不絕的流下水來,將那火紅的床單上沾的濕成的一片。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9:05 PM

第五十一章

      被一個自己之前討厭且懼怕的男人,在身上做著這樣讓人羞恥不堪,親密不能再親密的事兒,一次次的探入澆灌,一次次的在他注視之下進入到那從來無人到達過的桃源深處,一次次的刮著她麻癢無比的細嫩,千萬百計的逼著她身子在他的大力之下,痙攣的接受著那一波一波幾乎要滅頂的快感惹得上面那一桃花口千嬌百泣,下面那一汪桃花源則嫣嫣然然,溪水潺潺,染濕芳草,流而不絕。

    幹得身下的女子除了哭叫,什麼也做不了,男子當真是身懷異稟,平日他倒也不會如此猛浪,畢竟之前有過兩次,第一次且盡了興,但永遠不低估男人的本性,未嘗過美妙滋味卻也可以忍一忍,一旦嘗過如何能崩得住,更別說第二次不過是那麼不輕不癢的輕抽了兩下稍解了解火氣。

    且又忍了一個月,才總算日日望穿眼的將這個嬌氣的娶進了門,新婚之夜她又如此的嬌嫩柔順,不僅沒有之前的反抗,甚至還會攬著他臂膀,嬌裡嬌氣的求饒,那軟糯糯的一看便知被狠愛的的聲音,聽在男子心裡如何能不發軟,而與之相反的卻是身體的反應,幾乎無法自行控制,硬漲得身下女子在水紅的緞子不斷的搖首,紅紅的小嘴哭的嗓子都啞了。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總算欲念稍緩,這才低頭看向懷裡的柔弱,只見那白嫩嫩的嬌人身上一片狼藉,腿間的細嫩此時如那被手碾過的花朵,東倒西歪,且正沾著他的所有物,淋得那水紅床單紅白交錯,刺激的男子眼眸深了又深。

    而這嬌滴滴的人,此時卻連收腿的力氣都沒有,就那般在半空輕輕的張著,似還沒被人疼愛夠一般,只會閉著眼吭吭唧唧的哭,男子憐惜的輕摟摟她,她便欺軟的抱著他的脖子搖頭哭訴,散落了一手的烏髮:「嗚嗚,你這個禽獸,沒人性的,弄得身子哪裡都疼,明天怎麼見人啊?」

    見人?男子不由扯唇一笑,這簡府就是為她建的,還需見什麼人,不過父母的墳前有時間倒是應該去見見的,想到父母在世時給訂下的親事,再看懷裡嬌嫩嫩的人兒,雖不說得償所願,卻也算是心滿意足了,隨即便抱了她到了淨室。

    原本以為不一會兒便好,結果卻耽擱一個時辰之久,只因洗得滿手香滑軟嫩,一時興起之下,便壓著那嫩處又做了兩回,沈荷香兩條細腿就被掛在了浴桶上之上,腰臀被那堅硬的手臂扶著好一頓的上下戳弄,最後到了那頂點女子的哭叫聲在淨房裡此起彼伏,只覺得那裡要被搗壞了,搗碎了一般,最後是被身後的男人像把著嬰兒一樣抱了出來。

    此時天色已是微微發亮,從淨室出來,換了新床單後便被男子抱到了床上,沈荷香已是困累的半根手指都抬不起,眼睛也睜不開的瞇瞇著,感覺那禽獸像抱著孩子一樣貼近了要吻她,不由一時氣從中來,眼角流下兩滴淚,罵人的話到了嘴邊卻又嚥了回去。

    她雖迷糊著,但在伺候男人的事上卻敏感的多,否則前世也不會討著侯爺五年而不失寵,雖不想承認,卻也明白眼前這個男人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越是與他對著幹,他便越不好說服,你叫得再疼他也不會理會的,但若是軟了說點好話,他才會依著你的意,雖然仍是疼,卻也知道疼惜著弄。

    若是自己再罵他禽獸,指不定還要又弄上兩回,一想來便覺得臀股輕輕打著顫,只得用藕一般白嫩的手臂軟軟的抱著他的腰,含著兩泡淚道:「女兒家身子最是嬌貴,弄壞了壽命都短一半,你定是恨我,所以才剛娶我過門就這樣欺負我,一點都不知道愛惜。」

    這一抱一哭,果然便見身上這五大三粗動作一停,竟像真怕弄壞了般力道鬆了鬆,沈荷香見狀再接再厲的攬著他的脖子,用潤滿淚的小臉貼著他的臉頰像小貓似的輕輕蹭了蹭,聲音帶著三分嬌憨與兩分撒嬌埋怨的意味道:「今晚都弄幾次了,我這都疼了呢。」說完便拉著他的大手放到自己腹部。

    那腹部入手又嫩又軟,那大掌竟是連摸了幾下,不由的攬了她酸漲的細腰,開始替她揉了起來,雖然那手掌粗的很,磨著皮膚疼,但好在掌心溫暖,力道也適中,倒也舒服的很,享受慣了的沈荷香不由懵懂的伸直著身子任他揉著,儘管那男子的嘴唇一直在她白嫩鮮紅的尖尖上不撒口,卻再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於是累極的沈荷香終於放心下來,手臂輕搭在男子的肩膀上,在其溫熱的口中及那寬闊有力的懷裡沉沉的睡著了。

    這一睡便直睡了一天兩夜,待到腹中空空餓到不行才起了床,阿春已經回冰肌坊打理著,碧煙與喜顏伺候她洗漱,見著隨沈家過來的幾個丫鬟不時背著她偷偷的笑,不由的臉色一紅,那一夜她的哭叫聲想必外面的丫頭都聽到了,但那又如何,沈荷香的臉皮還不至於那般輕薄。

    不由裝若無其事的道:「明日的回門的禮品都備齊了沒?」

    碧煙聽罷不由笑著道:「都備齊了,小姐,簡公子早都吩咐好了,而且還給小姐留了庫房鑰匙呢,要我等小姐醒了就交給小姐,有什麼需要的可以直接到庫裡拿……」說完幾個丫鬟面面相視都笑了起來,誰不知新婚第二日早上,幾人本想進來伺候,結果看到什麼?簡公子叫小姐起床,結果小姐撒嬌著掛在簡公子身上不起來,簡公子也是寵著小姐的,不僅攔腰抱了好久不撒手,還直吻著小姐的臉蛋,顯然是疼愛萬分的,離開時還吩咐任何人不得吵醒夫人呢,也早早讓人備下了回門禮。

    見著簡公子這麼疼小姐,幾個隨沈家來的丫鬟自然都高興萬分,「對了小姐,簡公子還說,府裡人手不夠,讓小姐你挑著買一些人回來,銀錢都在庫房小姐可以隨意用著……」

    沈荷香聽罷心裡這才順了些,正妻便是這般能管著家裡的財權,並且可以支配使用,像以前做小妾就只能得侯爺賞賜,便是連庫房門都進不去,這般一想不由心下高興些,眼神不由明亮的看向銅鏡,只覺得今日的顏色格外的好,想必是睡得飽了的關係,不由的展開一絲笑容,露出了一線雪白晶瑩的整齊貝齒。

    碧煙見著小姐對鏡自賞,那臉頰白裡透紅,端是比出嫁時還光彩照人了些,她不由心裡偷笑,這嫁人與未嫁確實不一樣,現在便是連粉和粉脂都不用擦了,墨玉般的烏髮被碧煙挽了個飛仙髻,然後取了小姐出嫁前夫人給小姐打得一匣子新首飾,裡面便有幾顆大大小小的一套珍珠簪,飽滿而圓潤,隨意的將其點綴在沈荷香烏雲般的秀髮間,更顯得柔亮潤澤。

    內裡著了玉色的精緻繡兜,下身是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外又罩了淺紅水薄煙紗,並繡著同色的雲裡牡丹,腰間還繫著抹翠色嫩綢,碧煙拿了妝盒,先淡掃娥眉,又塗了層養膚白膏,幾乎不需要再上胭脂水粉了,因著小膚皮膚極好,細潤如溫玉般柔光若膩,而櫻桃小嘴這些年一直不間斷的敷著那紅嫩花草做的紅膏,如今不點而鮮,嬌艷若滴,妝點了反了便失了原本的自然之美了。

    沈荷香對著鏡子照了半晌也是極為滿意的,養了手後這才套了用上等紅紗制的薄軟繡鞋,上面便都是用貴重的紅寶石鑲嵌的圖案,極為鮮亮好看,初看一色,但細看卻是隱隱有光澤流動,當真是精緻異常,夏天本就炎熱,穿著這紅紗鞋,即漂亮又透氣,感覺就像沒穿鞋子一般輕盈舒適,幾乎是沈荷香的最愛了。

    若不是這身子還隱隱的發疼,她便還想著要多出去看看院子,初起床便只喝了碗她一直喝著的杏仁奶,但梳完妝腹中又空空落落了,好在碧煙讓人將飯菜都做好了,端了進來,都是沈荷香平日愛吃的,還有幾種珍貴的,如那一盅極品血燕,以前在侯府也吃過幾次,卻不極這盅色艷味濃。

    「小姐,這個是簡公子讓做的,庫房裡還有很多呢,都是之前立功時皇上賞的,小姐可以喜歡吃多少就吃多少……」沈荷香聽罷不由眼睛閃閃,這東西對女人最是好,滋補養身,而且好的價錢非常貴,平民根本買不到的,平日能喝上幾盅就很不錯了,沒想到姓簡的居然有不少,第一次覺得這般嫁過來也是不錯的。

    喝了兩盅滋陰養顏的湯膳,又喝了點鮮魚湯和海鮮粥,接著又吃了兩塊玫瑰香糕,喜春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這泡了泉液的玫瑰花瓣揉碎了做出的香糕,甜而不膩,入口即化,還帶著濃郁的花香氣,當真好吃到咬到舌頭,連吃了三塊,這才停了口,邊用香湯漱了口,邊心下琢磨,這等好東西若是拿著與人分享,然後賺得大筆銀錢,豈不是對不起這制糕的手藝。

    吃過了飯,沈荷香這才覺得身子好了些,腿也不無力打顫了,套了對雕著牡丹花的紅翡手鐲,便取了那庫房鑰匙讓碧煙帶她去看看,還有什麼比查看將屬於自己的庫房更開心的事,早便聽說那御前禁衛是個極吃香的職位,雖然一個月的俸祿只有那麼百兩銀子,但是奈何守著皇上,是皇帝的親信,對於親信皇上豈有不大方之理,各種賞賜不斷,若立了功金銀更是如流水一般,還有宮裡的寶貝,沈荷香前世在侯府雖沒少見過,但是現在卻不同,那時只能用眼看羨慕著,現在卻是屬於自己的,如此一想,不由興奮的走得又快了些。

    只見偌大一個簡府,那鋪著上等的青花石的路上,一個一身淡紅紗裙,細腰不盈一握,步子邁得即小又柔美,雖快卻不失雜亂,大概是有風吹來,那紅紗裙竟是隨風掀起,露了那一雙粉紗小鞋,當真是精巧的很,整個人就好像那隨風紛飛的美蝴蝶,當真是動人的很。

    簡府是新建,庫房的東西也是剛拉進來不久,堆放的雜亂也沒來得及收拾,於是入目的便是一些堆在地上的器皿古玩,另一邊還有幾口大大小小的箱子,好在沒有多少灰塵,一主兩僕進去後不由四下看了看,隨即打開幾口箱子,頓時驚歎了。

    沈荷香不由睜大了眼,倒是聽說簡舒玄曾救過皇帝,想到會有賞,卻沒想到會是黃燦燦的一箱,一箱十盤,上面全都碼著金光燦燦的元寶,金子這東西換成銀票只是張紙,拿到手裡才會心驚肉跳,這些金子該有多少,她不由的嚥了下口水,看了半天關上後,這才又開了箱,碼得整齊的十盤銀錠,銀光閃閃。

    剛看過一箱金子沈荷香倒是鎮定下來,又打開了其它幾隻,每一箱的東西都價值不菲,金銀珠寶名人字畫,琉璃玉件,珍瓷寶貝,果然其中有一箱上好的血燕,足有百盞之多,足夠吃一些日子了,難得的是其中箱子裡還有一匣子珠寶,中間有幾顆珍珠大到驚人,沈荷香喜歡到不行,拿在手裡反覆的看著。

    不僅圓,顏色又透著白粉,在手心裡帶著美麗的螢光,著實迷人的很,這大珍珠是難得做腰飾和鞋飾的珍貴之物,兩個掛在鞋頭,走起路來又奢侈又美,穿成穗子若做壓裙之用,即高貴亮眼又可搭任何顏色的衣服,愛不釋手的看了半晌,這才依依不捨的放下來,還有幾塊冰藍玉,是水中石,天藍色純潔高貴,若是能磨成珠子摘在手上定會十分漂亮,甚至還有幾顆亮晶晶的珍貴無比的晶鑽,換幾個角度看,當真是迷人的很。

    於是沈荷香喜滋滋的從庫房捧了那匣子亮晶晶的東西回了屋,然後又在屋裡一樣樣看了半天,這才放回到匣子裡,沈荷香雖愛美愛銀子,愛所有漂亮美好的東西,但是不代表她會眼饞的看到便搶,那禽獸雖然說自己可隨意用,但畢竟只是一句話,還是隨時都有反悔的權利,這東西到底不是自己的嫁妝可以隨心意的處置。

    且他放的那麼嚴實,恐怕是想藏著拿去討哪家姑娘的歡心吧,若是自己不經過他,隨意拿了這些鑲了首飾,還不知道要怎麼不願意呢,如此一想心下高興的勁兒便過了些,一時間也覺得興意闌珊,不由地將匣子一推,想著今晚他若回便問問他,若是猶豫不給,或只讓自己挑兩三件,她便不要了。

    上輩子老拿別人的施給,看人眼色早便看膩了,這一世雖沒什麼地位但總銀子不缺,倒不至於買不起,只不過這東西成色好的可遇而不可求,有時有錢也買不到,就算是有了也是送進宮裡,或者是用來巴結貴人之用,輪不到她這樣的商人女罷了。

    想到此,拿起桌一柄精緻的象牙扇,心不在焉的輕輕扇了扇,想到什麼不由問正在屋裡收拾的碧煙:「簡……夫君這兩日都未回來嗎?」

    碧煙聽到不由掩嘴笑,口裡卻答道:「小姐,公子新婚第二日晚上回來一次,見小姐還在睡便沒有叫醒小姐,只用了一餐便又離開了,昨夜沒有回來……」

    沈荷香聽罷不由快扇了兩下,顯出她內心的著急,雖然她不介意經常離家,幾日不歸,甚至覺得這樣也挺好,但總不能歸寧之日還不回來罷,那自己一人回去豈不是讓父母面上無光,徒惹得人議論,不過碧煙馬上又說:「公子讓人稍了口信,說是明日歸寧一定回的。」

    沈荷香這才安下心來,食過午餐,便帶著碧煙在簡府四處走走,結果越看越是喜歡,整個府邸建得極為精緻,都是她最喜歡的那種,假山小溪,還有個不小的花圃及一處小池塘上面已結著蓮花,到時取一些蓮花與荷葉製成香料,留著熏房間是很好聞的,清新又乾淨,到時再在空地上移栽一些貴重的香樹,光想著沈荷香便覺得心潮澎湃。

    她知道的,簡府其實剛建成不久,而那簡禽獸也不像是會在乎府裡佈置的人,她如今是簡府的女主人,自然能夠隨心所欲的親手佈置,待按自己心意整建好……光想想便覺得那定是件極有成就感的事,而要做這些必要加一些人手打理,現在簡府除了她帶過來的四個丫頭,便只有兩個看門的及三兩個粗使婆子,根本沒什麼人手可用,打理府裡就更勉強了,也不必提那些荷塘和香樹花圃,不由想著過兩日去挑一些人回來,畢竟這麼大的府上,沒有幾十個人,也總得有十幾個人顧著。

    不過這些卻也不著急,待明日歸寧後再說也不遲,逛了一會兒加上天氣也熱得很,不一會兒便出了汗,沈荷香最耐不住汗味,急急回淨室便泡了會澡,全身舒爽的換了衣衫便又補了個午覺,若是能一直如此日子當真是舒坦的很。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晚上,那簡禽獸還未回來,沈荷香不由擔心起來,明日歸寧是要早些出發的,現在仍不回來那明日又如何能趕得上馬車,這般絞著心思等了又等,直等到半夜也沒見人歸,沈荷香這下子真得急得要哭了,不由坐桌在桌前咬著牙,想著若明日一旦他不歸自己要怎麼辦?想得頭都要痛了。

    在碧煙勸了半天,這才著裡衣躺下,直到後半夜迷迷糊糊被人摟了滿懷才驚醒過來,然後便覺得一雙粗手撥開了薄薄的衣襟,探進她胸前的白嫩,在其中捏來揉去流連往返,沈荷香只覺得被緊揉著呼吸不暢,全身戰慄,在聞到那人身上的味道後,本想張口呼叫頓時化為驚喜,盡量忽略那只作惡的手,心道這禽獸總算回來了。

    雖然一回來便不枉他禽獸之名幹著壞事,但這打不消沈荷香心中的歡喜,擔心明日歸寧的心思總算是放下來,見那禽獸直拿著鬍渣的臉來貼自己臉頰,一時不由推搡的躲著,口中卻是半喜半怨他道:「怎地這麼晚回來,一身的汗味,快去洗洗,淨室裡有水……」

    趴在身上的男人哪肯聽她的話,趁她說話的空檔便堵了她的檀口,那股濃烈的男子氣息衝入鼻尖口中,直震盪著她的胸口,想到那夜的事,不由覺得腿間塗的桃花蜜頓時黏滑起來,未待她反應整個人便被男人剝了開來,白嫩嫩的如一尾小魚,被那隻大熊直拱的頭擺尾顫,不能動彈。

    過了一個多時辰,紅紗帳中仍是抖的厲害,只見一白嫩的美人正抱著自己的腿彎,滿臉淚痕的張著紅唇哭訴著,背則貼著一個強壯的男人,那男人只一隻手臂便將人帶腿一起撈在身前,一隻手探前面輕分開那嬌嫩的花瓣,搓捏著上面的珍珠,而另一處強猛卻在那嫣紅處大肆進犯著。

    女子只覺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驚,漲,酸,癢,痛,到了快深時,加上那男人前面那隻手的擰搓,一絲晶瑩的水漬頓時流出殷了床章,沾了那男人一手及一腿,嬌嫩女子頓時羞恥到無地自容,不由地哭叫得掙動起來,「禽獸禽獸,你就不能輕些,這般的欺負我……明日歸寧我哪還有力氣……」

    身後男人卻是輕笑著咬著她的玉耳,身下卻又加快了速度,直到半晌才放了嬌人歇下,順帶親她小嘴,她卻還在堵氣嫌棄他嘴裡有味兒,沒有洗澡不讓他碰,直到他去淨室用涼水沖了澡,歇了體內還在高漲的欲望,忍著給她擦乾淨腿間,這才總算是讓抱著,甚至可以親著她白嫩嫩的兩團白兔。

    沈荷香迷糊睡前,手還抓著胸前那個腦袋上的頭髮,心裡卻道這禽獸古怪的很,竟然喜歡含著她尖尖吸著睡,當真以為自己是那剛生下來不久的小奶娃嗎?

    第二日歸寧,沈父和柳氏早早便在家門口等著,見著了閨女和女婿來,兩口子高興壞了,忙讓下人早早備下酒菜,中午好一家人吃個團圓飯,趁著機會柳氏拉著閨女進了房間。

    沈荷香摸著柳氏的肚子,掩不住驚喜直道:「娘,這定是個弟弟,肚子這麼尖……」

    柳氏卻是笑著說了兩件肚子裡小東西的趣事,又打量了荷香半晌,見閨女實際不似那般開心,便話音突的一轉,沉著面問著閨女道:「荷香,你跟娘說實話,這兩日在簡府過得怎麼樣?他有沒有欺負你?」

    沈荷香原本是不想說的,但是自己娘親就在眼前,一臉的關切看著自己,一時間想起昨夜只覺得心裡的委屈如決堤的海水一般,不由眼淚盈了滿眶,半天才抽噎道:「娘,他有……」說完便解了身上外罩的紗衣,給柳氏看了背,還沒看肚兜裡的乳兒呢,吸咬的觸目驚心的。

    連耳後脖頸都不放過,害她大熱的天還得頭髮一縷披在肩上遮著,衣服也不敢穿得薄了。

    誰知柳氏急急忙忙的看著,以為閨女身有什麼被打的傷痕,結果入目的卻是點點的紅,這東西她再清楚不過了,怔了半天竟是忍不住笑了出聲,急忙給閨女把紗衣給罩上,口中卻道:「你這孩子,身子本就嬌氣,輕輕一掐就是塊紅當娘不知道啊,以後可別再跟別人說他欺負你了,這哪是欺負你,這分明是那簡小子中意你稀罕你呢……」

    男人只有稀罕才會這般親著,半點地方都不放過,若是不喜歡便是讓他再多看你一眼,他都懶得去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9:09 PM

第五十二章

      帶著柳氏灌輸的一番變相女訓,什麼日後成了官夫人,不可任性,不可嬌氣,伺候好夫君,管著府裡,什麼端莊賢淑相夫教子,聽得沈荷香耳裡都快起了繭子了,這些東西兩輩子她早已明白也懂得很,但是對著那簡禽獸她偏偏不願拿起以前小心冀冀伺候小侯爺的那一套討人喜歡的做派。

    大概是重生了一回只覺得整個人都重新被捏造一遍,骨子硬了,自尊強了,身子雖不得已屈服,心裡反而越發的不想對著那人卑微低下,又或者是實在是被那簡禽獸欺負狠了,螞蟻雖小也知道反抗,無論如何心底裡就是不想順著他的意見了他便要耍著性子,床上也是扭著勁的這疼那也疼,肆意嬌氣,存心惹得他不舒心。

    卻不想那人竟是半點沒有不悅,在飯桌上反而一改自己面前的不正經和閻王臉,眉目舒展的與沈父說著話,說到趣處兩人竟如父子一般,氣氛極為活絡,午飯便是如此其樂融融的過了,待到下午兩人才上簡府的馬車,沈荷香一直扒著轎子的窗口依依不捨的回頭望。

    眼睛紅通通的,待到馬車拐了彎,再看不到沈父和柳氏,便只好放下簾子,一回身便直接被撞入到男人的懷裡,簡舒玄此時正坐著,長腿一伸便佔了車裡三分之一的空間,這般輕輕一攬剛好將人拉坐在自己腿上,這般倒是給馬車裡省了地方,他不由眼帶笑意,抬手輕擰了下她的鼻尖,口裡卻是故意道:「這眼裡到底藏了多少水兒,怎地天天晚上哭到早,早上又哭到晚……」

    這被用過的身子還腰腿無力,聽著那晚上早上哭這麼一說,沈荷香不由的惱了半分,臉上也起了紅暈,看著這人可惡的眉眼,不由暗咬銀牙,可不就早上起時又要了她一回,直折騰的她大清早哭著,不得不上足了水粉才遮上。

    一時也忘記正眼紅紅著,黛眉一抬直拿眼瞪著他,心中怒氣口裡也極不客氣道:「還不都是你害的!要不是……我又怎麼會如此……」要不是你又色又壞,她怎麼會流那麼多淚,真當她的眼睛是水捏的,流多了也會紅腫難受的。

    卻不知她此時微微發怒的樣子極是嬌憨,那男人懶懶的倚著橫椅上,眼晴卻是一直隱隱的盯著此時正坐在他腿上,如個孩子一般蕩著腿耍著嬌氣的嫩俏女子,還不曾移開過視線,直到沈荷香被盯著臉上發熱,心下惴惴想要從腿上跳下來。

    他才長臂一緊將她抱進懷裡,不顧她的掙動和怒目,一隻手便從紗裙下探入,一絲關心又有一絲不懷好意輕笑道:「是是是,都是我害的,這兒還疼不疼?」

    那隻手不待她回應便極為靈活鑽入了薄軟的褻褲之中,惹得懷中女子驚叫一聲,整個敏感的身子都開始扭動起來:「不,不要這樣,還在馬車上,你……」這男人怎地真如禽獸一般,處處發情,女子咬著唇瓣瞪著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乖,把腿張開……」說完兩根手指便摸到那一抹細嫩,撥開那兩瓣花瓣,露出了腿間那羞答答的小嘴兒,女子被那兩根手指弄的渾身癱軟,嘴裡卻是急急道:「這裡是馬車,若是讓人見到……啊,你輕點輕點,不要碰那裡,唔……」

    不一會兒轎子裡便傳出細細的驚叫聲:「簡,簡……你這禽獸……不要……太深了……我不行了,快出來……」

    而不久後,便見馬車裡搖動了起來,其中夾雜著女子強忍著斷斷續續的呻吟聲,若此時掀開簾子便能見到,一個女子被剝了全身衣服,露出白嫩嫩的身子,而烏黑的長髮則散在背後,腰臀高高抬起,帶著數不盡的風情不斷的搖動著,身下那被蹂躪的艷紅小嘴,此時正可憐兮兮地被撐開到極限,不斷的沒入著男人那紫粗堅硬之物,並隨著快速的進進出出流下了白沾染得臀腿之間一片狼藉。

    大概是在馬車裡,雖然一路行來人不算多,但這種大庭廣眾之下,只隔著一道簾子怕被人發現的那種羞恥與欲望相互交熾,使得那男人發了狠,發了狂一般的侵犯著女子的嬌嫩,用力的出,狠狠的進,嘴裡卻又大口大口的咬著晃得厲害,送到嘴邊那雪白嫩紅的尖尖,直幹得女子憋著氣快昏厥過去,那幾乎承受不住的巨大快感,如果不是抓咬著那人的手臂肩,恐怕早便在馬車上不顧其它的淫聲浪叫,驚叫連連。

    直到快到了簡府門口,男人才興奮的用力一頂,嬌嫩,女子此時已是眼神泱散,只覺得什麼在體內爆了開來,直擊得她快魂飛魄散,過了好久才緩過神來,在發現自己腿間不斷往下滴著那男人的所有物,不一會的工夫便白污污的一片,沾著那褻褲濕嗒嗒的止都止不住,女子的臉頓時如燒了起來般,羞的無地自容,而那男人卻親手給她穿了肚兜和小衣,又套了裙子,只裙子裡什麼也沒穿,空落落的彷彿只要她一站起,那一灣的白水便能順腿流下來,嚇得她動都不敢動。

    此時行了一路天色已經有些暗了,簡舒玄得償所願絲毫不介意胳膊上的那兩排深可見血的牙印,一把將人抱了起來,下馬車時還在她耳邊輕道:「剛才叫得那般大聲,對為夫可還滿意……」

    沈荷香只覺得裙褶皺被抱起時夾到了腿間,磨了兩下便火辣辣的難受,甚至有什麼流了出來,定是被那手臂一擠壓流出的白東西給沾濕了,一時間更是覺得羞憤異常,再想到剛才馬車之事若被人知曉,她便無臉見人,只能以死正名,心下頓時驚慌惱怒,不由地悲從心來。

    先在林間,現在又是馬車上,似他早不將自己當成良家女子,無論何時何地都要連皮帶骨的吃了,再想已經嫁了過來,以後可能永無翻身之地,頓時悲氣得直掉淚,忍不住口裡嗚咽罵道:「你好不要臉,光天化日做這樣的事,你還要不要名聲了,你到底還要折騰我到什麼時候……」

    看著她哭的顫顫,簡舒玄一時心軟無比,就近吻了吻她額頭,眼中也浮現了一絲憐惜:「皇上不久要南下避暑,我必要隨同,只今明兩日還有些空閒,待離開後恐怕到月底也回不了府,留你一人在府中,我如何能放心的下……」

    正傷心的沈荷香聽罷不由停了抽噎,抬眼淚涔涔的看著他,「你不放心為什麼要折騰我……」

    簡舒玄不由唇邊帶笑,低頭親親她紅紅的眼角輕道:「有個孩子拴著你我就放心了……」

    折騰她……孩子,沈荷香不由紅了臉,肚子裡可能會有孩子使她心口不由暖暖的,想到以後能有個自己的孩子,就感覺到莫名的開心,一時也忘記剛才馬車裡的猛浪過份的事,不由地埋在他胸口也不哭了,眼睛一動一動的想著心事。

    而簡舒玄卻是將人從馬車直抱入房中,好在簡府人少,一個趕車的兩個看門的,剩下的都在廚房忙活,見到的也不過是沈荷香的貼身丫頭,倒也沒什麼丟不丟人的。

    待沈荷香洗了澡換了身乾淨衣服,坐在梳妝鏡前潤著面,見到前日翻出的匣子,瞄了眼在身後不遠換衣的男人,不由地手輕輕一抖,便打翻了匣子,落了一地的晶鑽寶石,好在地上鋪著是柔軟的氈子,倒不會摔碎,但動靜還是引起男人的注意,沈荷香故意驚慌的讓碧煙拾起來,並對著那男人侷促道:「這匣子裡的東西我沒有動,待碧煙拾了馬上就送回庫房……」邊說邊拿眼瞄著那男人的神情。

    但卻沒想那男人見了東西瞬間臉色突變,原本還帶著笑意的眼神,頓時冷得像冰一樣,使得屋裡的空氣彷彿都不流動了一般,連地上拾晶鑽的碧煙都嚇得心怦怦直跳,不知道姑爺這突如而來的怒氣是為哪般。

    直到許久才聽到簡舒玄那有些僵硬緊繃的聲音道:「這些珠寶一樣都不要動,連匣子一起鎖回到庫房,以後不要再隨意取出來……」碧煙早便嚇的腿軟,聽罷立即將東西收了收放回到匣子裡,連小姐臉都不敢看,捧著一溜煙出了房。

    只留下面色陰鬱的簡舒玄,與臉色蒼白無血色的沈荷香,沈荷香在上一世便知道,男人是否寵著女人,只要看他願意給女人多少東西便能看出,越是喜歡越是受寵,得到的東西便越多越貴重,只有那不招人稀罕,厭棄的才會不聞不問,半點東西都不送。

    那些珠寶雖然珍貴,也定是價值不菲,但念在他們新婚燕爾,總還有幾分新鮮感,他也似乎多多少少喜歡自己的顏色,想過這個男人不會全給她,但就算是不願意,總還會給她一兩件,雖然她沒有一定想得到,但這給一件兩件,與一件不給卻是不一樣的。

    剛剛還那般在馬車糟踐她,跟她調笑著,轉眼便冷面已對,彷彿又回到了兩人重逢那時,便是沈荷香心思再寬,也不由地眼圈泛紅,更何況她還是個心眼小又極為敏,感的。

    一時間想得多了,氣急的便是連晚飯都沒有吃,早早的便歇下來,晚上躺在床上,她都是緊靠著床裡,離得床邊遠遠的,似不想那男人再碰她一下般,這般行為不乏有些賭氣,但是那男人卻真的沒有言語沒有動,更不曾往她這邊移一下,這又更讓她難以忍受,想到當初嫁給他時,定是要受他報復的,現在果然靈驗了,還說什麼庫裡的東西任她用,現在只為了點珠子玉石就跟她拉著臉,不給便罷了,還連兩句安慰話都不屑說,既然如此,那庫裡的東西她不用就是了,何必這般吝嗇小氣,斤斤計較。

    再想到他今日為了些身外物便這般,指不定以後又會怎樣苛刻,自己的日子不一定會好過,前路一片灰暗,一時間不由抖著肩膀,淚水沾濕了繡巾,不知過了多久才睡著。

    豈不知身後那男人卻一直沒有合眼,直到半夜看著離得他遠遠的似要從此劃清界限的嬌人,終於停下了抽泣氣息不穩的睡著了,他這才歎了口氣,伸手將那嫩人摟進了懷裡,而眼睛卻是盯著薄透的帳紗外,許久後,露出了一絲難以琢磨的狠厲神色。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9:16 PM

第五十三章

      早上起床,用制好的香湯洗漱完畢,喝完一碗暖胃的杏仁奶,沈荷香便坐在她喜歡的雕花梳妝塌上,對著銅鏡任著碧煙幫她梳妝,黑亮柔美的長髮被鬆鬆的挽起,插了幾樣精美的金鑲玉頭飾,將頭髮一縷縷的固定好,露出雪白膚嫩的美頸,然後輕掃黛眉,塗上潤面膏細花粉,待在頰上揉了薄薄一層粉膏,只覺得整個人都明媚粉嫩了起來。

    再取了同樣顏色卻微紅一些的口脂,潤在唇上一層後,沈荷香在鏡中左看右看,鏡中美人也跟著左顧右盼,便是連自己也有些移不開視線,當真是精緻美膩的很,好妝好心情,如此一分神,昨夜的不快頓時一掃而空,著了輕軟的碧霞紗衣,套了鑲嵌紅綠藍寶石的藍紗繡鞋。

    這才坐在了桌前,簡舒玄早已梳洗完畢,難得著了一身深紫色長袍加銀色繡雲紋腰帶,不似以前那般黑氣沉沉的,之前一直坐在隔間,透著縷空的窗欄看著她梳妝,見到起身這才讓人將廚房暖著的飯菜端了上來,晨餐以清淡為主,軟了魚肉的清香小粥,幾小碟醃得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尤其是那專醃得手指長的紫茄子,咬一口酸鹹香口,當真是下飯的好物。

    沈荷香邊細細的吃著碧煙給挾到小碟子裡小菜,邊猶猶豫豫的輕抬睫毛,掃著對面一直無語在吃飯的簡舒玄,見他從自己坐下都不曾往這裡望上一眼,這般的鮮嫩粉妝都討不來他一句稱讚,沈荷香不由細牙輕輕的咬著口中汁液豐富的酸茄,心下卻是意難平,既然真像現在這般正經,這般道貌岸然,那為何早上醒來時卻將她摟得那般緊,還將那粗得磨人的手伸進她衣襟之中,不僅握著自己一邊的嫩兔,還用手指挾得上面那嫩果,她想退開都扯得疼了。

    大概是感覺到了她的腹緋,簡舒玄不由抬抬眼,挾了一邊盤子裡的炒了紅辣椒油的香酥豆,取了一個放進她面前的小碟子上,口中卻帶著殷切道:「早上吃點乾果,這酥豆滋味不錯,吃點補一補……」

    沈荷香正想著他不正經,乍一見那碟子上孤零零的一顆豆子,剛好被辣子油染成了紅色,再聽得他說什麼補一補,再想到早上她呼痛時從他手指間解救了自己鮮紅若滴的乳兒尖,不由臉騰的一下便紅了,一時酸茄汁堵了嗓子好一頓咳嗽。

    待得對面那男人緊張的接了白帕為她擦著嘴角,手給順著背理氣,沈荷香這才覺得緩了過來,嗓子舒服了,心裡也舒服多了,她雖耍著小脾氣但卻知道適可而止,不能不知好歹一意孤行,畢竟她不是未出嫁的女子,女人一旦嫁了人,便不似在家時的隨意,一切都要以夫為尊,便是當初的侯府夫人,娘家有錢有地位,還不是一樣為保住正妻位置,對丈夫忍氣吞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何況自己也不過是個商人之女,又有什麼可在男人面前硬氣的。

    而這簡舒玄這個男人又不同別人,雖不說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卻也絕不會讓人好過,如今他肯這般已經是給自己很好的台階下了,要他對自己低頭服軟那絕對是不可能,沈荷香腦中念頭轉了數圈,只得心頭歎了口氣,隨即放下帕子給他禮了禮衣襟,隨即讓碧煙將她妝匣裡那腰佩拿過來。

    腰佩是男子樣式的如意佩,並不是她特意買的,而是這些年她的首飾在鋪裡花了近兩千多兩銀子,那金鑲玉掌櫃極會做生意,為招攬主顧便讓她可在店中櫃中選上一枚玉飾贈送。

    其中這塊男子翡翠如意佩無論雕工還是水頭及綠帶都十分出彩,便是賣最少也要六十兩銀子,沈荷香便選下了,如今已讓碧煙打好了墜子,此時見簡舒玄沒戴腰飾,便將這塊翡翠玉懸掛在了他腰帶上,垂在了袍邊一側,那穗子剛好選得銀線,卻也與腰帶相合,估計是他平日不習慣戴這零碎的,站著一動不動任身邊的嬌人一雙白嫩嫩的小手在他腰上輕輕擺弄著掛穗位置。

    不習慣也要這般穿著,今日要返鄉祭祖,總要穿戴的好一些,眼前這男子雖脾氣不好,平日又動不動便嚇人,但是卻是有一點,無論穿戴和吃食都不挑剔,便是野菜粥也不介意的喝上兩口,之所以一直穿著黑色和官服,也是因為沒人幫他打理穿戴,黑色耐髒耐磨,官服更是不必來回麻煩的換,便是這身衣服恐怕也是準備婚事順便帶出一套。

    見到自己幫他打著腰上穗子,他像孩子一樣好奇的看著,使得沈荷香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緒,想著許久未逛過綢緞鋪,過幾日便去多選些上好的綢紗料子,那些京城風流公子的華美飾物及衣衫都備下一些,準備上滿滿一櫃子,日後可以不重樣的讓他換穿,不必再這可憐巴巴守著那些黃金珠寶,連件腰飾都沒有。

    如此這般,兩人之間反而比昨日更加親暱了些,簡家便在香山不遠,離沈荷香原來的村子隔著一個山頭,早上坐上馬車,最早也要中午才到。

    但這路上越往周邊走越是顛簸,一時間早上沒吃多少東西的腹中便開始唱起了空城計,在「咕嚕」的響了兩下後,簡舒玄便讓馬車停到了路邊的一個鋪子前,這處行路人較多,茶鋪隔一段路便有一個,但是吃食鋪卻是少,正好這有家面鋪,可以停下來吃碗帶湯水的麵條。」

    她本想拒絕,但不知是姓簡握著她的手掌那不容人反駁的力度,還是大概真是餓得很,覺得那面香此時聞著誘人的很,也就隨著簡舒玄下了馬車。

    面鋪正好在道邊,露天支著棚子,一家三口正在鍋邊忙活著,媳婦女兒一個擀著麵條一個包著餛飩,那餛飩個個如沉甸甸的小錢袋一般,極是小巧可愛,看著便想要來上一碗,再加上閨女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雖是穿著布衣,卻難掩那秀麗的身姿,生得也俊俏,笑得甜美,格外引得路人停下來買上一碗,美味與美女,即能填飽肚子又能飽了眼福,一時間鋪子裡生意極是紅火。

    此時從一輛似城裡來的馬車上下來兩個人,一男一女,不一會兒身後還下來個丫環,一看便知是大戶人家,這小村小店大多都是臨近村子趕車趕路的農家人,偶而有走商的,但這城裡的馬車卻是極少,見到了也頗為新鮮,不過當那男子身後的女子一下來,便引得吃麵與餛飩的人紛紛引頸側目,一時間連說話聲都小了許多。

    沈荷香瞧了瞧四下不由皺了皺眉,只有靠邊上有一隻空桌,大概是上一桌人剛走,還未來得收拾上面全是油漬,那面鋪的婦人見狀急忙尋了抹布過來擦著桌子,匆忙間擦著哪能擦得那般乾淨,碧香急忙拿著帕子又將上面一些殘留的面渣揭了揭,又尋了條乾淨的給掂了凳子,免得髒了小姐衣衫。

    卻不見此時對面的男人黑了臉,不由帶著怒氣的低聲道:「你的帷帽呢?」

    沈荷香聞言不由一怔,身後的碧煙則是臉一白,這出了嫁的女子不需要戴帽子,只有未出嫁的少女才會戴帷帽,有的甚至也不戴的,所以這次出來她也沒有準備。

    簡舒玄抬頭掃了那些直勾勾看過來的男人一眼,臉色已是難看得如冰山,有些膽小的急忙移開視線,膽大的卻還是邊吃邊偷看,這鄉間野地,有一點姿色的就足夠讓人多看兩眼,何況是這般皓齒蛾眉,粉膩如雪的美人,若是不多瞅上兩眼,都對不起男人二字。

    沈荷香皺著眉還沒坐穩,便被男人拉到了他身側,一下子擋去了棚裡大半人的目光,沈荷香暗地裡也是舒了口氣,她如何不知道那些人的眼神一直膠在她身上,雖然女子愛美打扮便是要與人看,吸引頭人的目光,最好能讓人羨慕讓人驚歎欣賞,但卻不代表被一群粗莽的男人緊緊盯著。

    見著妻子老實的待在他一側,簡舒玄的臉色這才好看些,不由接了碧煙手裡的帕子給她擦了擦桌邊的油膩,但這經年累月積下的油垢,豈是只帕子便能擦乾淨的,沈荷香還指這指那,當他是不要錢的勞力一般使喚,男人擦了兩下,忍了兩忍,頓時將髒兮兮的帕子揉成一團扔到草叢裡,隨即便要拉著她起身道:「這點髒有什麼,這麼多人都吃著,偏你嫌這嫌那,早知這般嬌氣就餓著你繼續趕路好了……」

    「好了,好了,擦乾淨了……」沈荷香肚子正被那餛飩味兒勾得不行,現在走豈不是要命,況且她也走不動路了。

    見著一向嬌氣的人此時也顧不得髒的坐下,眼睛盯著別人的大碗,顯然是真的餓了,便順勢坐了下來,沈荷香見狀忙讓那婦人煮四碗餛飩,魯叔與碧煙正好一人一碗,吃飽了才好趕路。

    沈荷香自然知道自己的顏色好,便是嫁人出外最好也備著帷帽,但是帽子她戴了那麼多年,也實在戴得夠了,加上又在這男人身邊,雖然她一向嫌棄這人不是那心儀的文雅知情趣的文士,卻也不得不承認,剛猛有力的武將雖可怕,有時卻也極有安全感,比如此時,即使在陌生之地被人盯著,卻也絲毫不必擔心,因她知道這男人嘴巴雖惡劣,但在他身邊也定不會有什麼事的。

    不一會兒那餛飩便煮好了,面鋪的閨女將四碗餛飩端了來,一碗碗放到了桌上,沈荷香忙讓碧煙拿一碗給看馬車的魯叔送去,吩咐完回頭不經意看了眼,便見那面鋪的閨女手裡多了條香帕,將那碗餛飩放到桌卻似在擦試著桌子,遲遲沒有離開,目光卻是偷偷看向將碗端到自己桌前的男人,顯然眼中有著一絲落寞與羨慕。

    從她髮間戴得幾枝野間的香花便能看出,這是個極不甘心嫁普通農家的女子,否則一個面鋪兩口子便足以忙活,閨女家又何必拋頭露面,沈荷香多多少少也能理解她的心思,因著以前的她也是這般過來的,畢竟在農家長得稍有姿色的女子,發個願意嫁與沒出息的農家子,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過著掙一文數一文的困苦日子,都憋著氣想攀高枝,過得比別人好。

    眼前這個就是其中一個,只可惜功力不夠,沒能引起身邊男人的注意,動作也太過刻意做作,那男人幫她擦乾淨筷子,在碗裡轉了兩下,攪了熱氣一回頭見還有個人杵在那兒,竟是開始不耐起來。

    那面鋪的閨女見到桌邊大爺冷漠的眼神,頓時手一抖,待轉眼看向一邊,那個膚如凝脂,粉面含春威而不露的女子,一身高貴雅致的穿戴,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此時美人天正明眸流盼,黛眉輕抬正似笑未笑的看著她,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使得秀麗女子一時膽怯,掉了香帕而不自知,轉身臉色發白跑回了棚屋裡,不由失魂落魄的拆下了頭上的粉絹,一時被打擊的心灰意冷起來。

    剛才女子那般出水芙蓉一般的精緻美貌,有幾個男人見了不喜歡,整個棚裡的男人都看得呆了,有了這樣的妻子,又怎麼會看上她這麼一朵村間小花,一切也不過是自己在做夢,癡心妄想罷了,再想到過了今年她便十六了,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於是呆坐在那裡許久,想到一直喜歡自己的遠子哥,若不是她一直不甘心,恐怕早便成了家安定下來……

    而此時的沈荷香卻是捧著碗,睫毛底下卻在悄悄打量著身旁的男子,如果除去臉側的那道已不顯目的疤痕,這個男人實際長得倒也不難看,只是稜角過於冷硬了些,但是此時這般給自己挾餛飩的樣子卻也順眼的很,怪不得會招姑娘的喜歡,不過想到既然有女子能看上她,那前世他三十多還未娶妻不知是何故?

    估計是眼光太高太挑剔所致,不過想到這點,沈荷香面上不由又有幾分意色,吃起餛飩來也格外香上幾分,不過話說回來,這面鋪的小餛飩做得確實不錯,雖然裡面的肉不是上好的精肉,可能只是些邊邊角角的糙肉,但好在菜新鮮,味兒也不錯,合在一起竟也不難吃。

    沈荷香小口吃了一個又一個,直到大海碗吃了一半,剩下的便再也吃不下了,小心的放下筷子將碗一推,看向旁邊早已碗底空空,正低頭盯著自己的簡舒玄,能在這般緊盯著目光吃飽可真不容易,她想說吃飽了可以趕路了。

    結果卻見那男人微皺了下眉,便見他眼睛不眨的取過她吃剩下的碗,就著筷子幾口便將半碗餛飩連湯帶肉的一起吃完,這才起身結帳,不由分說的帶著她上了馬車。

    直到馬車走得遠了,棚子裡還有人在抻著脖子望,這般柳腰鵝蛋臉白嫩的美人兒,他們一輩子又能見著幾個,自然要看得夠本才行,要是能僥倖娶到一個,那便是做牛做馬都願意啊。

    沈荷香原本心情是極好的,卻不想那簡禽獸竟是從吃完餛飩開始便對她拉著一張臉,便是連到了簡家,進了簡家舊址新修好的房子,見了牌位祭祖時都不曾給她好臉色。

    連下午返回時,路過以前住過的村子,想去香山看看都不允許,儘管如此卻仍在回府的路上路過德雲鋪時,買了她最喜歡吃的玫瑰酥糕,沈荷香咬著那香甜而不膩的糕點,不由嘴角甜甜,到了晚上,她主動褪了粉兜褻褲,只著著輕紗,髮流散如瀑,露出一身粉膩如雪的冰肌玉骨,纖腰一含玉腿輕分,趴在了男人精壯的身子旁邊偎著,細細柔軟不盈一握的腰肢輕輕貼著,在給他看了自己的酥胸俏臀,並時不時的從帳中傳來對著男人軟語嬌音,男人才總算是暖了臉色,一把摟過玉嬌的人便是一頓狠親,扯開了細腿便是一陣陣勁猛的,力到極點的抽,動,雖是強猛但聽到身下嬌嫩的人不舒服的哭啼,動作便又帶了絲溫柔,直將身下的嬌嫩伺候的忘情的輕叫,全身嬌嬌的向他展開,任著他百般的放肆蹂躪。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9:21 PM

第五十四章

      沈荷香懶懶的在身下絲滑的軟綢上蹭了下,這才顫了顫睫毛,此時亮光已透出紗幔,她不由的瞇了瞇眼,伸出玉白的纖手輕攬過紗帳一角,這才發現外面天已大亮,而昨夜身側「吃飽喝足」的禽獸已不在,他昨日提過,今日便是皇帝南下避暑的日子,御前禁衛皆要隨同前往,恐怕天不亮便走了。

    想到此沈荷香不由在床上稍稍磨蹭了兩下,然後伸手輕撫了下柔軟的腹部,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柔軟,若是能得個一子半女也不枉她這般沒羞恥的以色勾人,再想到接下來一個月她都可以隨意的霸佔這張床了,頓時又覺得心底雲開霧散,躺著想了會心事,這才捂著飽滿奶白的胸口起身。

    待碧煙伺候著她梳洗時,她隨手捻下一朵梳妝台上插在瓶中的新鮮野玫花,看著那層層疊疊艷紅的花瓣,不由思慮一頓,突然想起了昨日經過香山腳下時見到的那輛廂蓬馬車。

    當時她不過是掀開了車簾布想看一眼香山舊址,本就是無意間才看到的,鄉間野下一輛黑蓬車,從那車縫中掉下了幾朵野粉玫映入了眼中,當時不覺得,此時想來卻覺得有些不對,因這種玫瑰是沈父遠路弄來的新種子,前兩年特意撒了不少在香山上,每年產的量是極多的,用它做出的胭脂比紅藍更香,顏色再艷,且紅中帶粉,清香四溢,雖藥用價值不如原來香山上的野玫瑰好,但勝在顏色更加漂亮,很受女人喜歡。

    而那一車壓不住的花香味兒,及一路撒了些出來的花瓣,便不難猜出其中裝著的是一車滿滿的新鮮花束,當時是未來得及細想,現在想到沈荷香不由的微蹙起眉頭,這香山上及周邊的幾十畝田皆是沈家所有,由虎子一家幫忙栽重照看,並沒有別人家的花田在其中,可是那滿滿的一車新鮮花束從香山腳下的村子而來,車卻又不屬於虎子或者是沈府的,連趕車的車伕都極為陌生……

    沈荷香越想越覺得此事透著蹊蹺,於是簡單吃了點粥飯便坐著簡府的馬車回了沈家鋪子,此時母親柳氏已是快到九個月的身子,有些大腹便便,早先光荷香便看中一處宅子,離著簡府也不是太遠,回門時便跟沈父說起,這些日子沈父便依言買了下來,正張羅著佈置宅院好讓妻子早些住進去待產。

    這房子的事本來應該早些尋好,畢竟這鋪子生意越來越好,每日人流不斷,熙熙攘攘實在有些吵嚷,不適合生孩子婦人住著,但好宅院可遇不可求,加上因生意和閨女的婚事一時不抽出時間,如今總算忙完了,這才急匆匆的置著宅子。

    沈荷香去的時候,宅院已經佈置的差不多了,待得一些定的傢俱做好就可以入住,沈父和柳氏見閨女來了,急忙出了門口迎著,畢竟閨女嫁了三品武官,那地位水漲船高,便是身為父母見了也是要笑臉迎接的,沈荷香下了轎子,便見柳氏抱著肚子站在門口,她急忙上去扶著。

    見閨女比出嫁前更加膚光細膩,光彩照人了些,柳氏頓時放下了心,摸著閨女水嫩細滑的小手,由著她扶著進了屋裡,沈荷香邊走邊撅著嘴微微不滿的埋怨道:「爹你也真是的,娘都快要生了,腿日日都腫著,讓她跑裡跑外的,萬一摔著了可怎麼辦?」

    被閨女經常數落的沈父憨厚的搓搓手急急道:「我跟你娘說了也不知幾次了,可你娘她不聽我的,非要來我也實在沒有辦法……」

    「娘……」沈荷香不由嗔怪道。

    「哎呀,娘都生了一個了,比你這黃毛丫頭懂,娘跟你說,這快生的女人就得多走動走動,以後你有了也是一樣,還有你爹粗枝大葉,房子買來可是要住人的,這佈置傢俱物件什麼的就得女人來,沒事,你娘又不是頭胎,身體好著呢……」

    隨即一家三口,一老一少都緊張的護著中間的婦人進了一間屋子,這間屋子收拾的差不多,床倚俱全,柳氏累了便在這裡休息下。

    跟沈父柳氏說了會話,沈荷香不由話尾一轉道:「爹,今年我怎麼覺得香山下來的香料比往常要少一些,現在正值夏日,那邊香花最是旺盛,可要催促虎子家多備下一些乾燥香料,備足了份冬天才不會缺用。」因為沈家的香料大多是虎子一手栽種收取,乾花好保存,所以現在大多都是處理成乾花送進沈家,積攢一批沈荷香便會讓人泡進池中再加工一次曬乾,這樣的香料才可以用做胭脂使用。

    一般一年總要滿滿泡上幾池子,可是現在年過一半了,才泡了三兩次,沈荷香以為之前泡的那些今年夠用了,其它攢到冬日一起浸泡也可以,到時加兩滴泉水在池中即可,如今看來卻似乎不是如此。

    沈父聽罷臉色一頓,略發愁道:「咱家這胭脂生意做得還行,這香花料用得也多,這兩年香山上的花田都有些不夠用了,虎子也說這兩年雨水多,花期縮減,山上的花來不及摘便謝了,著實損失不少,我想著今年冬看看再買上幾十畝……」

    沈荷香不由眉頭一皺,家中不過只有兩家胭脂鋪,一家雜貨店,再加上自己的冰肌坊,不過才四家店舖,而冰肌坊又是貴在精而不在多,用得香料其實並不多,雜貨鋪賣的也只是一小部分,頂多算三家店,現在又不是什麼荒年,雨水雖多卻也不是沒有晴日,一座上百畝的香山及四五十畝的花田居然都供應不上,還要加地買香料,細細想來,越來越讓人難以理解。

    放在之前她大概也會如沈父一般信任,但想到昨日那裝得滿滿花束的馬車,只覺得哪裡都不對勁,沈荷香微頓了頓,便將昨日之事細細的跟沈父和柳氏說了,無論這事是真的還是一場誤會,也總要給沈父和母親提個醒,人心叵測,有些事多少也要心裡有數,防備一二。

    沈父和柳氏聽罷,便覺得是荷香看錯了,但想了想之後,沈父便面色凝重起來,便是柳氏也沉默了片刻。

    「爹,現在正是出花的季節,虎子家定是忙雇了不少外工,不如找兩個面生的早晚守著村裡個把月,若沒有此事,以後加倍補償虎子家就是,若有此事……那對咱家來說可是大筆損失……」自家地裡山上的香料才用幾個錢,不過是點僱傭費,但若在香料鋪買,一斤普通的乾花都要十七八文才能買出來,做胭脂淘花汁需要大量的香料,一年加在一起的量是驚人的,若是再去買那店舖的利就會縮減很多,逼得沈將價格抬上來,如果不抬辛苦一年也賺不了多少。

    這其中的道理不必沈荷香講明,沈父也是知曉的,一時間沈父心下在信任二字上搖擺不定,但此事不同其它,商人重利,是絕不許損自己利益的事發生,否則這麼多年生意也就白做了,於是坐了一會兒便匆匆而去。

    沈荷香則寬慰了柳氏幾句,生意上的事一向沈父做主,柳氏身子重了也不想摻和太多,只是想到虎子家的事,不由在閨女眼前多念叨了一會兒,而沈荷香見著母親的肚子,也知是快到了月份,這些日子白天日日都陪著柳氏,晚上才回簡府。

    母女倆本以為這事得過些日子才能清楚,結果不出三天沈父氣沖沖的回來,對著荷香母女倆道:「我本以為虎子這人是個可靠後生,這些年將山田交給他我也放心的很,這次可真是瞎了眼,瞎了眼吶,沒想到是個貪財忘義之輩,若不是閨女前幾日提醒我,恐怕這次我們沈家鋪真是要損失大了。你們可知這三天時間他賣了幾車?三車,三大車的香料,全是花田現摘出來,還滴著露水的花束。」沈父無比痛心的說:「他一車賣五兩銀子,可我們沈家若做出胭脂來,那可是幾十倍的利,現在全沒了,這要是再賣個幾十車,還能剩下多少?最可恨的是他竟然將香料賣給了香華鋪,這是要絕我們沈家啊……」

    誰不知香華鋪與沈家鋪是死對頭,沈荷香聽完也生氣起來,沈家的生意在京城越做越好,本就惹人眼饞,這賣同種貨物的商家之間明爭暗鬥就沒斷過,明裡搞些名人老字號吸引人搶生意,或弄些降錢的買賣,這還算好應付。

    有的暗地裡整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沈家的胭脂水粉之所以好,賣的就是物美價廉的好名聲,同樣的價錢,沈家胭脂鋪就比別人好上一二分,所以無論別人如何擠兌仍有客人上門來,且越做越好,直氣得同行鋪子咬牙切齒,其中香華鋪便是個中翹楚,不僅離得沈家鋪子最近,還處處與其做對。

    這次竟然將主意打到了沈家種的香料上來,無論它是眼饞沈家的花草原料好,還是擠兌沈家的生意,都成功的使得沈父大怒,一向憨厚的沈家老二,竟然恨不得衝上去將那馬車給劈成兩瓣。

    柳氏也氣得不行:「這虎子怎麼變成這樣,我們沈家待他不薄,哪年過年過節不給他準備賞錢和米面豬羊肉帶回去?現在家裡房子蓋起來了,娶了媳婦也生了兒子,竟然忘恩負義的幫別人害我們家,他當初喜歡過我們家荷香讓他娘提了親不假,雖然我拒絕了,但是大家多年的鄰居,親事就算不成也不能這麼坑人,真是良心讓狗吃了……」

    沈父一聽更怒了,沈荷香眸子卻是微微一動,不過細想母親說虎子因此事心存報復,卻也未必是,而說虎子與香華鋪勾搭害沈家鋪,更說不攏了,賣幾車花還未必真能害得了,所做之事裡裡外外無非是衝著財。

    沈家這幾年日子好過了,對虎子一家並不虧待,不僅每年僱人的錢都交給他管著,額外每月還給六兩的報酬,年節也有賞銀,一年下來沒有百兩也差不多,這在周邊村子可是天大的好活計,哪個去打工的能賺這麼多,虎子家自然會感恩戴德,範不著為這點事斷自家的財路。

    只微微一想便知,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世上的人禮義廉恥都懂,但在榮華富貴面前大多會受不住誘惑鋌而走險,畢竟以前待在農家沒有來錢道兒,倒也沒什麼想頭,但若手裡有了大筆錢,又經常進城見了世面,自然就會是另一番想法,誰願意一輩子土裡刨食?誰不想過輕鬆又享受的生活,再看沈家進城不過幾年光景,生意便越做越大,賺得也越來越多,不眼紅是不可能的,也許虎子一開始並沒有想這麼做,但只要有一星半點的想法,便受不得人鼓動。

    沈家給百兩,再偷偷賣人二十來車,這又是百兩銀子入帳,一年二百兩銀子這麼做上兩年,手裡就會攢上一筆銀子,到時只要保證瞞的好,辭了活計搬進京城落戶,開家鋪子自然就會像財源廣進,想必虎子打得也是這個主意,估計也是怕露餡才百般扯理由編些今年雨水多的借口,來騙沈父想熬過這一年。

    今年雨水雖有些多,但就算如此,多雇些人趕工也不至於收得那般少,畢竟現在京城的香料鋪也不缺什麼香料用,買也方便的很,想到此沈荷香似突然想起什麼,腦中靈光一閃,一時間震驚的怔在那裡,直到沈父與柳氏說了一會話後,這才在鋪子裡帶了一些人急急去了香山,打算今日再買些僕人由魏叔帶著將香山和花田接手,不再讓虎子一家看管。

    幸虧早早發現,丟得不過是幾車鮮花,日後上心點看管好損失倒並不大,柳氏之所以氣不過是覺得自己不薄待虎子一家,卻被這樣的忠厚的後生欺騙,沈荷香急忙掩了臉上的喜色,耐心的安撫了幾句,她情緒這才平緩下來,這事兒按說應該背著母親,但這家中哪有什麼事能瞞得住她的,就算她背著母親跟父親說了,不出兩天母親定會知道的,那還不如現在告訴了,一家人一起承擔心裡還會好受些。

    待天黑回府,沈荷香洗澡換了衣服坐於梳妝桌前,碧煙正在身後給她擰著長髮,她卻是靜靜的坐在那目光閃閃想著事兒,因著之前想到雨水多她竟突然記起前世的一件事兒,那時她還在侯府,有一年便是一個夏天連綿不斷的雨水,使得第二年常用的花草香料急缺,不得不長途馬車去遙遠之地運送。

    本來最常見的一斤桂花,平時只賣八,九文,那一年竟是翻了五六倍,一斤賣到了四十多文,連帶一些香餅香包與胭脂價錢都極高,買一盒普通胭脂竟要百來文,引得一些婦人怨聲載道,沈荷香也曾埋怨過,那點賞錢月例買一盒好胭脂就用光了。

    而在此時此刻想起來,沈荷香卻是激動的莫以名狀,因她算來算去,那個半年都在下雨的一年不偏不倚就是明年,只稍一想她便知這是個極賺錢的商機,只要把握住這個機會,一朝便能翻身富賈之流。

    「碧煙,你打開妝匣看看裡面的銀票還有多少?」沈荷香頓時直起身,長髮本掛在椅後,這一坐不由拉起了濕髮,只得又坐了回頭,急忙出聲吩咐著。

    碧煙攤好了髮鋪在椅後,熏著蘭花香,應了聲便起身打開匣子數了數,「小姐匣子裡還有一萬一千五百兩……」

    「明日你去冰肌坊看看阿春手中還有多少,到時一起拿過來。」沈荷香想了想道。

    碧煙不由愣了下,「小姐,你要買什麼啊?」怎麼要花這麼多銀子?

    沈荷香卻是神彩熠熠,目光閃了閃才道:「這些全部用來買香料,碧煙,明日你讓魯叔去找人牙子帶些人過來,我挑些留府上有用,再讓梁輝去看看有沒有地方大帶院子的房子,偏僻些最好,價錢合適就買下來,如果買不下租下也可以,做香料院子地方必須得大些才可以做翻曬香料之用……」

    碧煙聽著不由目瞪口呆:「小姐,你要買多少香料啊,要備那麼大的院子,不會要開香料鋪吧?」就算香料鋪也不必用個大院子來存花花草草啊,也太浪費了。

    沈荷香卻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沒有再言語,香料鋪低入高出固然賺錢,但是那畢竟是小份,再賺又能賺多少,但若開一家香鋪,將花草加工成胭脂,塗身香,懸佩香,那價錢自然是十幾倍的長,到時一小塊一小盒別人賣五十文,她便買四十文,別人百文,她便九十文,總比別人便宜十文,以著真正的物美價廉到時定能名利雙收,一舉入帳萬金,而父親的沈家鋪也可藉機擴大十餘家,從無聞小商家一躍成為大商賈,在京城斬露頭腳。

    沈父做的大,做為女兒臉上也自然光彩,大商賈雖然也是商人賤名,但大與小差之千里,有錢能使鬼推磨,到時足以能與有品階的官商交易,若家中的胭脂水粉能賣進宮中,成為官粉這無疑是極為光彩的一件事,而這一切的轉折便都在明年,若是能做好,一切皆有可能。

    想到此沈荷香心下不由怦怦直跳,只是此事卻不好跟父母親說明,畢竟誰會相信死後還生之事,更別提能預測明年雨水大香料短之事了,所以只能自己先湊些銀子,若不夠到時再跟父親借些,大不了賣些自己買來不怎麼用的首飾,盡可能的多買些花草,因著每多買一斤,便會多賺幾倍,甚至幾十倍的錢。

    想到銀子沈荷香不由想到了那禽獸的庫房,不過在記起那盒珠寶,便立即打消了念頭,女人的珠寶尚且不讓她碰一點,若真要動了那些金子銀子,還不知要發多大的火,便是少買些花束她也不想再受他那氣了。

    隨即沈荷香便上了床,結果興奮的一晚上都輾轉反側。

    待到買下不少人手進府,又租下了一處可放置香料大院子已是兩天之後的事了,院子一租便租了三年,原本是用來做醋的,生意不好才想租出,所以房間極多,且院子頗大,翻曬的地方都有,拿來收拾一下就可以用,沈荷香讓魯叔帶著她挑得幾個下人先住了進去,到時讓他們專門照管香料,順便將一些新鮮花束全部烘曬製成乾花儲存起來。

    而收取香料則更加簡單,除了從香料商那裡換購外,可以買上幾輛馬車,讓人到周圍有山的村子收購,鮮乾都收,並定好價錢,例如便宜的桂花,一文錢五斤,自然會有村人上山採摘了來賣。

    畢竟一般鋪子收香料都要乾的,即好稱又好放置,但乾花曬起來很麻煩,要求也很高,而鮮花也有收,但送進城花已經萎了,價錢自然會被壓得極低,采上一天累個半死也賺不到三四文,所以農家寧可多養兩隻雞,集市賣雞蛋,也很少採花草去賣的,但若有人進村子裡收便不一樣了,且價錢還這麼高,五斤便有一文錢,自然會引得很多人上山採摘,不愁收不到香料。

    就在沈荷香忙碌之時,另一邊的虎子家卻是嚇得魂飛魄散,虎子媳婦抱著孩子站在沈家門口哭得聲嘶力竭。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9:25 PM

第五十五章

      沈荷香正在屋裡翻看著帳本,新買進來的小丫頭則在一邊給打著扇子,椅邊置了盆冰倒也不那麼熱,但看帳目需得仔細,看了半晌,沈荷香仍是有些鼻尖冒汗,原本這東西她是不會的,但奈何人被境遇所逼,有些東西不想學也得學,被狼追到懸崖總不能不跳,半強迫著便也學會了。

    看了兩三本後,碧煙便進來說沈鋪托人捎信來說是鋪子出事了,沈荷香第一反應便是母親,頓時急急的出了簡府,坐了馬車直奔沈家鋪。

    到了地兒才發現,有個女人抱了個吃奶的孩子正堵在沈家鋪前哭鬧,將想要進鋪子的人都堵在門口,周圍已經聚了一堆人,街坊鄰居不乏有抻著脖子看熱鬧的,加上孩子的哇哇大哭聲,及沈家鋪子裡小二的驅趕聲,這還沒下馬車,便讓人覺得心口發悶,若是母親見了豈不要暈倒。

    沈荷香頓時臉色不悅起來,走下馬車時臉上已是蹙了眉,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個頭髮凌亂的女人,隨即目光又移到了她懷裡臉憋得通紅正張著嘴哭叫的孩子,單是看著便覺得可憐至極,而那母親此時卻只知道整理衣衫,未曾哄他一下看他一眼。

    一時間不知為何沈荷香心中竟湧起了怒氣,天氣如此炎熱,她不顧孩子冷熱,冒著毒日站在這裡與人撕扯,這樣女人還算是個母親嗎?親生骨血自己不疼惜,還有誰會在乎它?若是自己的話,定不會讓孩子受這般苦……

    她心中越是怒意與鄙夷,臉上越是冷若冰霜,目光掃了眼家丁,隨即看向徐能,「老爺和夫人呢?」徐能急忙道:「小姐,老爺夫人中午出門現在還沒回來。」

    沈荷香聽罷不由鬆了口氣,但隨即又緊了臉道:「老爺夫人不在,你身為管家,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要你還有何用?」平日總是輕聲輕語的沈荷香,此時輕聲罵起人來也讓人下不來台的很,徐能滿臉苦笑,還能說什麼,他們畢竟是家奴,沒有主人吩咐也不敢做得太過,男人倒還好說,趕出去便是,畢竟是個女人還抱個孩子,輕了趕不走,重了又怕出了人命有損沈家聲譽,反正此時無論如何做都是錯的。

    沈荷香哼了一聲,這才看向那個女人,這女人撥開頭髮看臉,沒記錯應該是虎子的媳婦,王氏。

    王氏則是一隻手撫開面前的亂髮,看著眼前那個只見過兩面,同樣是站在那個位置居高臨下看她的那個沈家小姐,她似乎比兩年前見到時更加的膚如凝脂,嫵媚動人,一頭溫軟,綿密的長髮,在頭上盤起雲髻霧鬟,一色粉櫻紅對襟綃沙新衣,底下月白色水紋凌波裙裾,整個人顯得艷而不俗,顏色鮮麗,加上軟底鞋頭鑲珍珠紅纓的纏花繡鞋,竟是美中帶雅,雅中帶俏,而髻上正中垂落的和田玉琢成的玉蘭飛蝶步搖,玉光清雅,晃得眉心盈然如水,更去了幾分少女填了幾分夫人的端莊。

    整個人看著便是玉指素臂;細腰雪膚,眉如筆畫,眼如桃瓣的嬌美模樣,此時笑而若怒,怒而似笑的氣勢極是攝人。

    便是王氏穿了同樣貴重的綢衣繡鞋,與人一比也仿如雲與泥的區別,抬不起頭低人一等,加上沈家小姐不語,只那般站在那裡居高臨下的從頭到尾的打量她,便使得王氏有些喘不過氣來,想到自己不如人的自卑,再想到丈夫到現在仍對這沈家小姐念念不忘,她如今生了孩子失了窈窕身材,腰粗肚大,加上做農活皮膚又粗又黑,更是連當年村花那半分底氣都沒有了。

    見到沈家小姐的目光掃來,不由的往地上啐了口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啊?」

    沈荷香便是做小妾時也不屑與人破口大罵,此時就更不會與個沒見識的鄉野村婦一般見識,只是淡淡道:「沈家的老爺夫人不在,你有事明日再來吧!」

    王氏聽罷把孩子攏自己胸前,用力拍了拍孩子後背,待停了哭聲不由放狠道:「沈老爺不在我就抱著孩子在這兒等,他什麼時候回來我就等到什麼時候,誰要是碰我們母子兩個一根手指,今兒個我就和兒子拼了命撞死在你們沈家鋪子前……」

    女人若是狠起來,當真比那厲鬼還要惡上百倍,沈荷香聽罷不由又微蹙了蹙眉,倒也不惱:「既然如此,外頭日毒別傷了孩子,便到內宅等候吧……」

    「這我可不敢,我要進了你們沈家,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出來,我就在這裡等……」說完便站在了沈家鋪子門口,抱著孩子一步不移,孩子本就悶熱,加上摟得緊,此時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卻仍梗著脖子站著。

    沈荷香本是心疼孩子才如此客氣,如今見她軟硬不吃,不由心下暗惱,面上更是冷了幾分,半晌,口氣便帶了幾分嘲諷不客氣道:「你是為了虎子偷賣沈家香料的事來的吧?這種偷雞摸狗讓人戳脊樑骨的事,只讓他賠償香料的錢已經是留了三分顏面,你還想如何……」

    「我呸,我們家虎子為你沈家做牛做馬這麼些年,你們賺了大錢了,現在一回身便說我們偷了香料賣,翻臉不認人還想藉機要回以前的工錢,想的倒美,真當我們農家人好欺負,我告訴你,我們虎子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我們虎子沒做過的事就是不承認,喪良心的潑人髒水算什麼能耐,有本事你們拿出證據,找人當面對峙啊……」

    沈荷香看著她激動的揮舞著手臂破口大罵,突然的冷不丁道:「若真如你所說,倒也有理,只是這事是虎子一人所為,無論冤枉與否也要他親自來與沈家對峙,你一女人帶著孩子拋頭露面,就算是訴冤屈也名不正言不順。不過既然你指出要有證據和及當面對峙之事,我倒要與你說道說道,只有參與過此事的人才有質問的權利,你隻身來質問,難道此事另有隱情,或者本就與虎子無關,全是你背著他偷盜沈家香料共三十六車,一車賣人五兩銀子,若真如此,剛才你所說要證據並與人當面對峙,倒也說得過去。」

    如此一說,原本看熱鬧看得糊塗的人頓時明白了過來,不由的衝著她指指點點起來,街坊都知道沈家自己在周邊有花田產香料,每月都有固定的人送上幾車到鋪裡,那照看花田的聽說是一戶農家,大概是沈家發現這農家居然將自家田里的香料賣給了別人,於是大發雷霆的要那農家賠錢,結果那家的男人不敢露面,讓媳婦帶孩子來胡攪蠻纏想不給錢。

    誰也不傻,這事兒細細一想,便通透的很。

    王氏見沈荷香幾句話便揭了老底,不由的惱羞成怒,抱著孩子就衝了上去,結果被沈家的家丁攔了下來,頓時又踢又踹道:「不要臉的女人,裝什麼高貴,你以為嫁了人就乾淨了,到處勾勾搭搭勾引別人家男人,真當自己是什麼東西,我呸,你算個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個外姓人有臉站在這裡指手劃腳,滾一邊去吧……」

    沈荷香周圍幾個丫頭都驚呆了,這種辱罵可是最為惡毒的,好在自己家小姐已經嫁了人,否則這話要一傳可是要愁嫁的,碧煙頓時氣得不行,上前一步叉腰道:「你個瘋女人說的什麼話,我們小姐冰清玉潔,嫁人前乾乾淨淨,容不得你胡說八道!」

    剛說完沈荷香便阻了她的話,冰清玉潔她有些心虛,但這到底勾搭男人的名兒可擔不得,不由柳眉一抬,高聲道:「王氏,本來我對你還存三分客氣,既然你自討沒臉,好,那我便不以沈家人自詡,我除了是沈掌櫃的女兒,還是當朝三品官員之妻,夫妻一體,你剛才的詆毀辱罵不只是罵我一人,更是在辱罵誣陷我夫君,此事往小裡說是大不敬之罪,往大了說那是不將皇上將百官放在眼裡,是死罪!今日我若不教訓你,正我聲譽,便等同於你一般藐視皇威,碧煙,柳絮……」

    「是,小姐。」聽罷兩人頓時將胸一挺。

    「讓人摁著她,給我掌嘴四十,狠狠的打。」

    王氏雖似瘋子一般咬人,但畢竟不是真瘋,她不過只是個農家女,想著若豁出去那沈家也不能奈何她一個女人,加上沈家又一向厚道,說不定看在孩子面上就不跟自家討銀子了,卻沒想到遇見了沈家小姐,酷暑兒子哭鬧,再加上明明年紀相當,那沈家小姐看著光鮮亮麗,自己卻如三十老婦,自慚還是嫉妒使得她心底憤怒熊熊燃燒起來,一時間也是理智全無。

    直到此時聽到皇上皇威,這才想起這沈家小姐嫁給了三品武將,不由後怕起來,一時嚇得腿直髮軟,但嘴裡卻還硬著道:「你胡說,我罵你這個賤人,跟官和皇,皇上沒有關係,你們別過來,你們……」

    接著便是連續的巴掌聲和被打女子的慘叫聲,碧煙看到這女人就一肚子氣,想到她辱小姐,頓時擼著袖子下手非常狠的狠狠抽了她兩個嘴巴子。

    一時間女人的慘叫,巴掌聲及孩子的哭叫聲響成一片,周圍沒人上前拉,那鬧事的女子對人官妻說出那種大逆不道的話,本就該打,掌嘴還是輕的,棒打致死都不算罪過,一時間都竊竊私語的圍看著,沒一人出頭說話。

    不一會的工夫那王氏便說不出話來,兩邊臉都打得高高腫起,整個嘴裡都是血,沈荷香在台階上低頭看著,見她還惡狠狠的盯著自己,便撫開水袖對著碧煙冷聲道:「既然不服就再打二十巴掌!再不服,打死為止!如此惡毒的女人,留著也是禍害。」

    一聽再打二十掌,王氏這才知道怕起來,牙已經打掉了一顆,耳朵已是震隆隆的響,再打下去估計自己不死也半死不活了,她嘴上說不要命,但事到臨了,比誰都惜命,頓時跪在地上,口齒不清的求饒道:「沈小姐,沈小姐,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剛才說的都是糊話,胡說八道的,沈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吧,不要再打了,我馬上回去把三十六車香料的錢拿過來,一車十兩,一共三百六十兩,一文不少,一文不少,求求沈小姐看在我孩子的面子上,饒了我吧……」

    沈荷香心中已是怒極,恨不得將那惡婦抽得死過去,但聽到那懷裡不到一歲大小的孩子哭得像貓一樣,不由的遲疑了下,想著母親不知什麼時候回來,還是將她快些趕走免得被母親看到鬧心,便對徐能道:「找兩個人將人拖走,不走就直接送衙門裡……」

    「是是……」徐能回身對鋪裡兩個夥計招招手,夥計頓時過去拉地上的王氏,王氏早嚇得腿軟,整個腦袋被扇得像漿糊,聽到話哪還能反抗,能把孩子抱緊便已是用盡全力了。

    就在這時沈家馬車拐個彎竟是駛了過來,老遠便看到自家鋪子門前有人圍著,沈父急忙讓人停了車,他掀開車簾不由喊了聲:「人怎麼都圍在這裡?怎麼回事?徐能……」

    「啊,老爺回來了……」沈家家丁及圍著的人不由的讓出路。

    「沈掌櫃和柳夫人回來了。」

    「爹……」沈荷香見狀急忙給那徐能使眼色,讓他趕快拖了人走,這才下了台階走過去,可就在這時那拉著王氏的兩個夥計見老爺回來一時分神,竟被王氏掙脫開來,張著滿嘴的血便抱著孩子衝了上去,聲嘶力竭道:「沈老爺,柳夫人,救命啊……」

    她這般滿臉血的大叫,加上動作連跑帶撲,頓時驚了馬,馬的前蹄一立,身後的馬車立即重晃了一下,接著是一聲碰撞聲,「啊……」不刻便傳出一聲女人的痛呼。

    「夫人,夫人……」鳳菊在車裡急喊了兩聲,便即便從車中探出頭,整個人都帶著哭腔道:「老爺,小姐,不好了,夫人,夫人她流血了……」

    「娘……」沈荷香哪還顧得其它,急忙跑到車前,此時柳氏撫著肚子已經痛得滿頭汗,沈父則更是心膽俱裂,哪還顧得是誰衝撞了妻子,轉頭便對著自家的夥計丫鬟大吼道:「快去叫接生婆,東院的西街的全部找來,快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9:29 PM

第五十六章

      雖然是白天,但房間關了門窗仍有些幽暗,為照明還點了不少燈燭,此時裡面正傳來一聲聲痛苦的呻吟,使得站在屋外的沈父走來走去的面色不安,若不是阿春娘擋在門口,說不定他便要衝進去了,只得站在門口,飯也沒吃的從中午站在下午,屋裡的聲音越來越弱,看著下人一盆盆血水往外倒,沈父的心都揪了起來。

    而此時比沈父更揪心的卻是沈荷香,本來母親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才能生產,身子也調養得不錯,卻沒想到天降橫禍,這一驚一撞間便要早產,新佈置好的家宅不能入住,現在卻只能勉強在這裡生子,因為沒準備,屋裡也是現收拾一番,大概是受了驚嚇,母親的狀態並不好,握著她的手已是隱隱發白。

    好在沈父找來三個接生婆,其中兩個年紀大些極有經驗,一開始倒也順利,母親也能使上勁,但到產道開了,孩子露頭才發現不知是撞的還是如何,胎位竟然有些不正,遲遲生不下來。

    這種情況是最危險的,停留的久極有可能一屍兩命,三個接個生婆見生不下來也是慌了神,眼見著一下午的時間柳氏越來越乏力,滿臉的濕汗,頭髮一綹一綹的黏在臉上,再無之前痛喊的氣力,便是握著沈荷香的手力道也鬆了一半,沈荷香不由的心下焦急不安。

    只能乾看著那兩個接生婆俯身在母親腿間,等著孩子露頭,另一個媒婆則用力的在柳氏的肚子上按壓著,而此時柳氏的反應已不是之前那般痛苦,只是痛哼了幾句,人也有些迷糊,越發的使不上力,三個接生婆都開始冒汗,此時孩子的頭還沒出來,再繼續下去可就糟了。

    「沈小姐,柳夫人這是難產,孩子大人只能保一個,否則再待一會兒就都不行了……」推肚子那個經驗豐富的接生婆不由的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道。

    「難產?」沈荷香額間也是點點細汗,聞言臉早已白得無血色,保大人就要撕開產道,將孩子從大開的產道拖出來,如此人就會生生的失血而死,若保人就不顧孩子,即使扭斷脖子也要用東西戳挾出來,那稚弱的嬰孩自然就不能再活,柳氏在這時突然迷糊轉醒,聽到產婆的話,頓時握著沈荷香的手,虛弱的用盡全身力氣道:「孩子,要孩子,荷香,娘求你,要孩子……」看著母親眼淚,她一時心如刀絞。

    外面的沈父已得到消息,卻遲遲沒有主意,沈荷香不知道父親這時是什麼樣子的,但心中必定也是痛苦無法抉擇的,柳氏今年已是三十三,年紀已大錯過這一次,就沒有重新再來的可能,而他沈成石以後就再也不會有後了,成了真正的絕戶,原本是一個寄予希望的孩子,此時此刻卻又是讓人那樣的讓人絕望,沒有真正身臨其境,誰又能理智的做出決定。

    「沈小姐,夫人已經不行了,還是要快些……」

    沈荷香不由擦去臉上的淚,穩住心神,她以前流過三次,並沒有生產過,但並不代表她不懂這些事,女人生孩子是過鬼門關,當侯府的小妾就有為侯爺誕下子嗣,但是十個難產若保孩子的話,無一生還,便是連大夫人在第二胎時也是如此,只差一點就去了,但聽人說是好像是後來含了百年老參片才留了命。

    想到這裡她不由眼中神色動了動,放回母親的手對那幾個產婆道:「你們若是能上心些,將大人孩子都保住,我便給你們翻倍的賞錢……」

    「哎呀,這怎麼可能呢,夫人有力氣興許還能用上幾把勁,可是現在……」明明都沒力氣了,若不是時不時痛吟兩聲,恐怕早已昏死過去,其中一個急忙解釋道。

    沈荷香卻是轉頭對給母親擦汗的阿春娘道:「嬸兒,我娘只喝了一碗參湯恐怕勁兒早過了,你再切點參片來……」這富貴人家弄好人參容易,普通人家哪能用得起,百年參總共有幾根,這麼一小截六十年份的還是沈父托人買的,花了大價錢,一大半都熬了參湯了,分三次給夫人飲下了,只留下指長的一小塊備著急用。

    「哎,早就備著呢。」說完便拿了小碟過來,沈荷香急忙接過,來不急兌水,便悄悄的手心一合,微微一傾七八滴泉液便澆在了那幾片參片上,她沒想到母親會臨時出事,一切都沒有準備,且情況急哪還有時間多泡一會兒,只得這樣放了一片沾了泉液的參片放到柳氏口中。

    這時丫鬟進來說老爺要保大人,沈荷香卻是擺擺手讓她出去,然後湊到柳氏耳旁大聲道:「娘,荷香求你了,再醒醒,弟弟的頭就快出來了,他也想出來見娘啊,你和爹好不容易盼到個兒子,只要再點力,再用一點力,他馬上就能出來了……」

    大概是沈荷香的那句兒子使得柳氏有些精神,又或者是參片起了作用,她竟是掙扎著掙開了眼睛,此時的柳氏極為狼狽,慘白的臉色,加上大片的汗沾濕了衣服,但這個時候哪還能顧及臉面,她不由的抓住荷香的手眼中似希望似期盼道:「荷香,是弟弟……是你弟弟?」

    沈荷香剛才只說孩子露出頭,哪能確定是男是女,但是此時的柳氏早就一頭漿糊,只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株救命稻草,沈荷香也緊緊的攥住柳氏的手道:「是的娘,弟弟到現在還在娘肚子裡,他想出來,所以娘再使使勁,不要讓他憋的難受,也好讓父親早點能抱兒子……」讓父親抱兒子是柳氏這一生最大的念想,也是最管用的。

    果然,只見柳氏眼睛一亮,竟是開始用起力來,孩子就在她肚子裡,只要她用力就能有兒子,就能給沈成石留後,就再也沒人叫她丈夫絕戶。

    「哎呀,夫人,再用點力,孩子頭出來了,再用點力就能見著胳膊小手了……」兩個接生婆不由的學著沈家小姐的話,果然柳氏開始死命的用力起來,大概是如有神助,或者是參了泉液的參片起了作用,總共五片,此時已換了三片,在第四片時,只聽得柳氏似痛苦湧來般聲嘶力竭喊出一聲,接著便如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整個人虛脫的躺在那裡,只聽得到喘息聲。

    而不一會產房便傳來一聲嚶兒的啼哭,又響又亮,此時的沈荷香激動的伸手抱過已被產婆剪了臍帶,擦試乾淨用小被子包好的嬰兒,帶著心跳的小東西抱在懷裡,沈荷香便已淚流滿面。

    此時如水裡撈出的柳氏哪還有力氣說話,眼神卻看著自己閨女,手指動了又動,沈荷香哪還不知道母親所想,忙低頭撥了撥棉被,在看到那一團小揪揪時,眼中不由盈滿了淚,她坐在母親旁邊激動的聲兒都顫著,流著淚笑著說:「娘,恭喜你,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小子……」

    柳氏聽了這話,才總算放了心的閉眼睡了過去。

    而沈父在得到這個消息,在親手抱過女兒手裡的小不點,三十五歲的父親居然哭得跟個孩子一樣。

    產房已經讓人收拾乾淨,孩子正被沈父哄著,以前農家哪有什麼閒錢,都是自己生自己奶,但柳氏現在身子虛,沈父便像大戶人家一樣花錢請了個奶水足的奶娘餵養,還給兒子取了名,文博,其義是希望日後能夠文采飛揚,博學多才。

    沈荷香也是極為疲累,待母親沒什麼事了這才回了簡府,直睡了半天一夜才算恢復了精神。

    這兩日她每天都早起晚歸,對這個晚來的弟弟,沈荷香當真是當娘一樣喜歡著,看著小東西在母親身邊睡得香,就不由端詳來端詳去,看他吐泡泡,一看就是大半天,而柳氏則是笑容滿面的看著閨女逗兒子,一會兒沈父來又圍看一通,一家人這麼多年才得了這麼一個可真不容易,可以說小東西打個噴嚏都嚇得三人直臉變色。

    碧煙見小姐這樣抱著不撒手,樂不思蜀的,回府時不由笑著打趣道:「小姐,你這般喜歡孩子,不如自己生一個,也省得與老爺搶小少爺搶得跳腳……」

    沈荷香拿著玉牙梳梳發的手不由一頓,隨即含了碧煙一眼,口中道:「你這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連我都要打趣兩句,是不是也想我給你許個夫君,自己也生一個?」

    碧煙見狀忙苦著臉求饒道:「碧煙再也不敢了,碧煙願意一直在小姐身邊伺侯……」做人丫鬟能嫁什麼好人家,不是配給小廝,就是給個奴役,好一點的就是嫁個有頭臉的僕役,做個黃臉婆,還不如就這樣一直在小姐身邊做大丫鬟舒服自在。

    碧煙不過無心之言,沈荷香卻是記到了心裡,晚上便有些睡不著,大概是嫁了人,她第一次感覺到這張大床似乎空蕩了些,算算日子那禽獸走了有十來天,也不知是否順利,這人在跟前的時候,便覺得處處不自在,晚上又霸道又惱人,可是不在身邊又覺得空落落孤得很,府裡雖填了不少奴僕,但就覺得撐不起來,像沒人氣一般。

    想著想著便摸向自己平坦的肚子,儘管見到母親生產的痛苦,她心中起了懼意,可是相比於有自己孩子時的喜悅,那更是無法言訴的期盼,再沒人比她更渴望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所以如果讓她選擇,她依然會壯著膽子義無反顧的……

    可是前些日子借口身子不舒服把脈,卻並沒有喜脈,說來也是,雖然那禽獸一夜做很多次,次次攪得她快沒命一般,可實際因為他職責經常一兩日任務巡守無法回來,說起來也不過才四五日在一起,這懷孩子哪是幾天就能成事的,就要一些日子的,這才慢慢的放下心。

    本她身子就養得很好了,從重生而來就少吃寒涼之物,暖房溫熱,再加上禽獸還算要得頗勤,等他回來待上幾月,想有個孩子應該是不難的,這般想著不由漸漸起了睡意。

    如此往返簡沈兩家,便是連冰肌坊去的也少了些,原本她弄出的一種極好聞的熏衣香,也都交給了阿春,無暇顧及,待到三四日,阿春帶來個消息,原來之前一直賣貨給老宅雜貨鋪周邊的幾家鋪子,打算用那些胭脂水粉來擠兌老宅,現在終於見效了,聽說老宅做不下去要往外租,只是這些日子小姐一直在忙著,她沒有急著告訴,誰知待了幾日便又有了變故。

    雜貨鋪掌櫃兒子這次試考沒考上名次,整日喝花酒,前些日子居然當街調戲女子被人家兄長揍個半死,聽說那家人有個遠房親戚在京城頗有能耐,放話要挑了那畜牲的腳筋,現在老宅人打算將鋪子賣了,帶兒子離開京城。

    沈荷香聽罷不由解恨,手中的泥金真絲鏤香扇,也不由的輕扇了幾分,「小姐,你猜那鋪子賣給誰了?」阿春道。

    「賣了?」沈荷香聽著話不由一正身子,「他賣給了誰?總不會是我認得吧?」

    「小姐認識的,就是那日驚了夫人馬車的虎子家,聽說是以四百兩買下……」

    沈荷香一聽不由的「刷」的將香扇收回,說起那虎子家王氏,沈荷香只覺得胸口有股氣沒發出去,當時父母剛得一子,心裡極是歡喜,加上那虎子和她娘第二日便帶著錢到沈家門口嗑頭,一老一少老鄰故親的一嗑就是大半天,換誰都有些狠不下心來。

    沈父柳氏二人都是厚道人,別人千般狠他們也學不來幾成,且原本的怒氣也隨著得了兒子心願已成便消了大半,母親的意思是自家得了兒子,得償所願本應該燒香積攢福氣,不能像大戶人家擺流水席宴客但也不能給兒子積怨了,將虎子家弄到衙門裡固然解氣,但想想對自家也沒好處反而結了仇,不如就算了。

    沈父又從來唯妻是從,收了損失的銀子也就趕了人出門,算是了了此事,可是沈荷香卻覺得有東西噎喉一般,說她小氣也好,說她心胸狹隘也罷,總之便是忍不下這口氣,此時聽得這家人居然買下了老宅的鋪子,不由心頭起了火,這兩家湊一起當真是綠豆見王八,半斤八兩,可恨加可恨.

    「虎子家哪來的四百兩?」這些年虎子確實賺了不少,手裡四五百兩應該是有,但是前幾日還雙手奉還了三百六十兩給沈家,就算還有些辛苦錢,也不過剩一二百銀子,且一家不花銷不穿戴麼?

    似看出沈荷香心中所想,阿春不由道:「小姐,既然那虎子一家存了摟錢的心思,又豈會只在花上做手腳,說不定每年給他支配的僱傭錢都從中扣下了,現在農家的工聽說一天五六文也能雇出人來,老爺給的是京城的工價,比農家要高二三文呢。」一人一天高二三文,幾年的時間攢起來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就是,小姐……」碧煙插話道:「光那次小姐送那王氏一對白玉鐲子就有五十兩銀了,現在估計更貴了呢……」

    若這麼算來確實是賺了不少,沈荷香不由的輕展開扇子,凝著神情細想著。

    阿春道:「小姐,聽說那虎子家買了鋪子要做糕點生意,王氏的娘家就是做糕點的,在農家有個小糕點鋪子,現在是她出鋪面,哥嫂出手藝,賺的錢兩家平分,我已經讓小瓏子打聽過了,王氏娘家的糕點是傳家的手藝,聽說還是有些名氣的。」

    沈荷香想了半晌不由輕抬了下手臂,扶了扶頭上的玉釵,露出了手腕上一隻溫潤剔透的翡翠鐲子,水頭極好,通體翠綠,盈盈似一汪碧水,十分通透,碧鐲照映下也顯得她整個人膚白如青蔥玉雪。

    但那鮮紅若滴的紅唇卻又多了幾分嫵媚,她不由勾唇一笑,想到什麼取了桌上一塊鬆軟香甜的桂花糖蒸栗粉糕輕咬字道:「不就是祖傳手藝麼,也好,我們就在她家對面開上一家糕點鋪,名為冰肌糕點,誰若買冰肌坊的胭脂便送上一方,我要讓她怎麼花錢開起來的,再怎麼灰溜溜的滾回去……」說完便在那柔軟的糕點上用力咬了一口,露出了其中的香香甜甜的桂花芝麻餡。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9:35 PM

第五十七章

     王家糕點鋪子開張沒多久,生意還算不錯,畢竟是有幾手不外傳的做糕配方,京城的人吃慣了奉家鋪子和德雲齋的糕點,再換點新鮮口味倒也不錯。

    那王家鋪子開了半月,見祖傳手藝的幾種糕賣的不錯,便又漲了價,原本巴掌大的一塊糕賣六文,轉眼便漲到了九文錢,一天的純利益也快有二兩銀子了,且買的人每日都在增加,只十來天的工夫一家便分到手十兩銀,無論是王氏還是王氏的哥嫂都樂得嘴都合不上。

    要知道在村裡開家鋪子也就能賺個辛苦錢,本就都是些沒錢的農家,哪有人能天天吃得起糕,不過是混個溫飽罷了,也不是沒想過進城賣,只是離得遠不說,租一家鋪子也要不少錢,如今王氏嫁出去的閨女家裡居然買了鋪子,他們只要帶著手藝過去做糕,每月就可以拿錢,這等好事兒自然是求之不得,於是連自己家村裡鋪子都停了。

    現在想來這主意真是太對了,半個月十兩銀子,那一個月便能賺二十兩,一年就是兩百兩,這般算著兩家都滿意的不得了。

    尤其是王氏,哪還見著半月前在沈家大鬧的狼狽樣兒,此時頭髮梳的溜光水滑,上面還抹了刨花水,插了數枝銀釵,耳朵上還戴了一對金耳環,身著綢衣,臉上也塗得妝粉,遠看白得很,近看撲撲往上掉著粉末,畢竟以前是村花,總還有幾分秀麗,稍一打扮倒也不難看。

    如今鋪子生意好,有虎子幫著也忙不過來,王氏也不想動手做,婆婆還要看孩子,便還要再雇一個夥計,一個月二百文錢,有了夥計後王氏就更是得意洋洋,已是以老闆娘而自居,每日精心打扮後都要在門口轉上兩回,便是連孩子都扔給了後院的婆婆看管。

    但是不久後,對面一家賣餛飩餃子的鋪子不知怎麼關了門,說是賣出去了,待過兩日竟是掛了招牌,也是家糕點鋪,只是鋪子的牌匾鑲了金,門臉也換了,裡面也加上新的櫃面,擺置的頗為講究,進去便讓人耳目一新。

    當天開了張便打開門做生意,三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穿著水靈靈,笑臉相迎的做著夥計給客人稱糕拿錢,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做著掌櫃,後院傳來一陣陣糕點的香味,當真是飄過一條街,聞著的人無一不流口水,互相打探這是哪家的糕點鋪。

    一聽說是冰肌糕點鋪,頓時便都想到了冰肌坊,畢竟其胭脂水粉品質之好,已隱隱有京城之最的趨勢,凡是愛美女子哪個都不知道呢,恰好愛吃糕點的都是女子居多,傳得那是飛快,當時便有幾家貴府的丫鬟管事進了糕點鋪子,不一會兒手裡便都拿了盒糕出來,於是陸陸續續便都有人進來。

    只要進了冰肌糕點鋪的人便都挪不動步了,因著那糕實在是香氣誘人,且冰晶玉透精緻的不得了,這鋪子沈荷香本就不打算賺錢,一是為自己貪嘴,想著培養幾個丫頭,到時能隨時吃到自己想吃的糕點,二便是用它來擠兌對面的王氏的糕點店,其中固然有想解氣之意,但也不乏玩樂之心。

    再便是這些年她精於保養之事,不僅長用自己做的胭脂水粉,後來也慢慢貪吃起喜春做精緻糕點的手藝,於是便自己用泡過泉水的花草讓她做些糕點茶水吃用,誰知竟是吃得極好,便每日都如此,時間一長不由發現這一擦一喝兩者相合,皮膚竟是保養的比兩年前還要通透上三分,細滑白嫩的彷彿能掐出水來,就算自己十來歲時的皮膚也不見得比此時更幼滑,更不要提與前世時相比了。

    所以這家鋪子總也算是她的小廚房,畢竟做糕點也用不了多少本錢,少賣一些便也虧不了本,而經常在冰肌坊買胭脂水粉的還可送上一兩方養顏糕,合著吃用不僅對皮膚好,還能更加為冰肌坊招攬人氣,可謂是一舉兩得。

    早年最早買沈家頭油的那家富戶的小姐,外家在京城頗為有權勢,而她哥哥一舉高中,則被招入京城,一家人也搬了去,後來借勢嫁了個三品大員成了正妻,她的相貌在云云美人中只能算中上,那三品大員妾室通房沒十個也有七八個之多,個個容貌不俗,但成婚四年卻一直受三品大員的寵愛,雖後進了不少佳人,但她正品夫人的寵勢依然不減。

    除了其當家的手段,卻也有愛打扮保養之習,雖到了二十卻仍如十七八的女子一般容顏,且因自小皮膚嬌貴,又加上母親寵著,好東西就沒斷用過,但卻很少有適合長用的胭脂水粉,每一種用上一段日子便覺得乏得很,再好的水粉用著久了皮膚也有紅點,實在是苦惱,直到後來無意中買了一個貨郎的頭油,那淡雅的香氣雖簡簡單單,卻聞著不膩,清新如花香一般。

    後來貨郎又送來的胭脂澡豆,雖然盒子粗糙但裡面的膏脂的澡泥卻是又香又細滑,用著實在是讓人驚喜連連,遠超期望,使得她用光後再也用不下別家的東西,只一個勁的讓自己丫環去那貨郎家拿用,直到後來入了京城她還擔心再買不到那用著舒服的胭脂水粉。

    好在後來那戶在京城開了鋪子,讓她覺得暖心的是那沈家居然還記著自己,雖她家頗為富裕,手裡從來不缺銀錢,但是在冰肌坊有些新上的小物件都會先贈用一二,比如那質地細膩的唇脂,冰肌坊賣的便只有紅粉兩色,她卻還多了支桔色果香味兒,說是可潤唇著用,唇乾燥的話,晚上塗上一層,第二日便是水嫩飽滿,實在好用的很。

    還有些製出香味極好的熏衣香也會送上一兩塊,不僅如此第二次來會詢問丫環夫人用的感覺如何,若是不喜香味兒還會改進,雖東西不多,但這舉動實在貼心的很,使得她用得放心之餘也是極為佩服那沈家的女子,生意做到如此地步又如何不聲名遠揚,聽說現在宮中有不少宮妃還托人買了冰肌坊的粉脂用著呢。

    今日剛讓丫鬟去拿了香澤和香花露,回來時丫鬟便帶回一塊油紙包著的方糕,並將冰肌坊新開糕點鋪子贈送糕的事跟夫人說了,夫人不置可否,隨後她便將糕點用了只小碟子裝著端到小姐桌前,一方並不多,不過是掌大的一塊,但是不知是剛出鍋還是怎樣,竟然帶得滿屋都是糕點甜香氣,不由讓人食指大動。

    黃夫人不由的接了丫鬟切下的一塊放入口中,只覺得糕鬆軟的彷彿化在了口中,而咬動間似還有一股玫瑰香氣在口中,其中摻了些脆香之物,實在是美味的不可方物,待一口吃下後,黃夫人不由的看向那塊糕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小姐,那冰肌香糕鋪的夥計說這是她們家小姐最喜歡吃的一種,吃著最是養顏,名字叫玫瑰栗子糕,看名兒不出奇,說是其中加了很多補顏色的,玫瑰磨的細粉,還有芝麻粉,炸得花生仁,核桃仁,還有炒熟的香軟栗子塊,面中還和著鮮牛奶汁,沒有放糖,但聽說上面剛抹了山中的野蜜,因做起來可麻煩,一共才做了四五塊要給他們家小姐留著,見我來人,才從內室取了來,拿到手還熱氣騰騰,夫人,這東西雖不多,可那沈家人當真會做生意呢……」

    黃夫人坐在桌前聽罷不由又吃了兩口,直到一方糕都吃的丁點不剩,這才漱口起身,「這幾日沒出門正悶著,就帶我去冰肌香糕鋪看看,買上兩方留著晚上給老爺也嘗嘗……」女子哪個不愛美,一聽說是養顏糕頓時便坐不住了,只想去看看怎麼個養顏法。

    那冰肌香糕鋪開業第一天人便多到堵了門,好在這家餛飩鋪子地方倒也大,四開大門中間隔斷迎兩方客,左開門雖人少些,但門口停的無一不是轎子馬車,進門的大多是買冰肌坊胭脂水粉的貴府丫鬟夫人,而右開門則是賣大眾糕點,雖然賣相與口感比左開門的要差許多,但勝在價錢便宜。

    實際上沈父打發了虎子一家後,便自知白手起家,家中底子實在是枯得很,不像人高門大戶磕巴磕巴底子還有那麼十個八個忠僕,虎子的事也同時讓沈父意識到這人不是自己的終不可靠,索性便花了大筆錢讓人牙子送了不少人來,準備在花田選一處建莊子,買的這些人專門留下看管翻曬花田香山產下的香料,到時帳記著細些,賣身契又在自己手裡,總也翻不出大浪。

    藉著這個機會,柳氏讓沈荷香也挑幾個自己用,畢竟閨女在簡府也總得有幾個自己能放心用的人,沈荷香正求之不得呢,一口氣買了十來個長得俊俏的小姑娘,又要了幾個身形膀實的。壯年男丁,冰肌坊分五個給阿春用著,這邊冰肌香糕鋪也要開張,剩下的過去跟著喜春學做糕點。

    學了十多天才總算有點樣子,左開門的自然都是喜春的手藝,這麼些年經過沈荷香的調教,喜春這把手藝著實了不得,可謂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做出的糕不僅色香味俱全,且香味濃郁,尤其是泡過泉水的各種香花瓣,磨成乾粉後存放起來,做的時候只要抓上一小把,糕便會香味四溢,口感極佳,因著小姐的習慣,喜春做的時候都會配以各種花瓣粉,自然是極為吸引人。

    而同樣的材料才學十多天的小丫鬟便是做得差多了,好在做得是沈荷香花銀子買來的祖傳配方,用料不差加上喜春看著,倒也不難吃,只是賣相有一半會稍差那麼一點,但卻極為便宜,好的一方才五文,差的三文四文都有,總之比對面那家便宜的多。

    此時對面的王家糕點鋪頓時冷清了大半,一上午也不過三兩個人買,幾乎都跑到對面那家,急得王氏的哥嫂一遍遍出來看,而虎子卻是坐在灶上唉聲歎氣,虎子娘卻是抱著孩子抹著眼淚,口裡直說:「虎子你真是迷了心竅,糊塗啊……」

    虎子抱頭半響沒有言語,卻不知那掩著的手臂下眼中的悔意,他想過好好的幫著沈家看著香山看著花田,想過一輩子就這樣娶了媳婦抱個兒子,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但是每看到沈家的興旺,看到那個離他越來越遙遠,只能在午夜夢迴才能正視的女子,他心中便如刀絞一般,為什麼會如此,他不止一次問過自己,但最後所有的答案都是因為他窮困,他家貧,他沒有銀子,沒有底氣,才不配得到一切,而這是個掙扎的漫長的痛苦的過程,他也曾心虛過,後悔過,可是有些事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周圍所有的人與事都逼著他,彷彿沒有回頭路般往前走……

    直到落入今日的境地,如今見著對面荷香的鋪子,虎子便知她定是恨自己入骨了,她在用這種方法告訴自己,她的厭惡與看不起,想到此他便將頭深深的埋入到了膝蓋之中。

    而王氏卻是氣得直跳腳,但大家開門做生意,是各憑本事,只要沒在自家門口拉人,就只能乾瞪眼看著,除非你能將人招回到自己鋪子,最後只能想到降價,但無論她降多少,對面總比她家少一兩文,而且去了對方就很少再回來買了,基本全成了那家的回頭客,這更是讓王氏恨得耳顫。

    能不回頭麼,那糕裡摻得可是泡過泉水的乾花磨的粉末,便是不吃聞著便清香溢鼻,咬一口雖說新人做的總是差點,不是鹹些便是甜些,但是平民畢竟不是貴府那般嘴巴叼,什麼山珍美味都吃過難以伺侯,大多數人吃著都覺得很不錯,且吃完再吃其它糕點,竟是有些淡而無味,這麼便宜又好吃的糕點自然便成了回頭客,他們不知道的是自己吃的那些實際不過喜春選剩下的料,丫鬟拿來練手的東西。

    真正的好物卻是都在左開門裡,黃夫人到的時候,冰肌香糕鋪正有幾個同她一樣趕來的官宦之妻,微微點頭交淡一番,便開始看起了鋪裡的糕點,看著那新制的黃梨木中碼得一小塊一小塊的糕點,不似其它店中碼得幾層疊在一起,一個格裡只放一兩塊,不由都覺得新奇起來。

    那做夥計的丫頭便解釋道:「我們家掌櫃說了,賣精不賣多,所以每日的糕都是現做的,只有一兩塊,如果過夜就倒掉,不會讓貴客吃隔夜糕,若是有喜歡的貴客可以留個地址,做好便立即送到府上,我們店裡人很多,跑腿很快,所以保證是剛出鍋熱氣騰騰鬆軟的香糕,保準貴客們吃得口余留香,滿意安康……」

    「哎呦,這小丫頭話兒說得可真有趣,嘴倒是伶俐的很啊……」幾個夫人聽著不由捂著嘴笑了起來,被誇的丫頭不由笑出兩個酒渦,她是小姐親自挑的,不用她在後院煙火熏燎的做糕,就讓她在前面跟貴客說話兒,每賣出一方就給她一文錢,是除了月例的格外錢,一開始她還覺得一方糕賣到半兩到二兩銀子實在太貴了,誰想到這些貴人居然眼皮不眨的就買下來,才一上午她就賺了十幾文,頓時笑得眉毛彎彎,這活兒她愛幹,又能得錢又被人稱讚,做得可開心了。

    看著那些精緻小巧,或晶瑩剔透或整塊奶白,乳黃,及黑白綠等的糕點,頓時細細問起來,小丫頭都一一回著.

    「夫人,這是玫瑰餅呢,小姐又稱它是「玫瑰火餅」,皮兒研磨了芝麻最是香,口感酥松綿軟,玫瑰香味濃著呢,現在正是這種玫瑰花開盛的時候,裡面還摻了新鮮的花瓣,掌櫃說吃了可以讓皮膚好顏色呢……」

    聽罷頓時有夫人買了兩塊,一邊的丫鬟頓時尋了油紙仔細的給包好裝進盒中。

    「夫人,這是奶香桂花糕,裡面全是鮮牛奶呢,還有桂花粉花生漿和糖漿,可以香口白膚呢……」可以白膚?頓時又有幾人買下,這些人都是冰肌坊的常客,自然知道其效果不虛,有此信任,自然半點不懷疑。

    「哎呀,夫人,你太有眼力了,這是紅棗糯米糕,女人吃了最是養氣補血,能面色紅潤走路不喘呢……」說完又引起幾個夫人的笑聲,接著又被買光了。

    最後幾人都滿載而歸,黃夫人心滿意足的挑了幾塊喜歡的糕點回了府,一樣嘗了一點,竟發現樣樣都美味的很,超過了預期,雖不知是否真得能養顏,但衝著這份精緻和美味也是極為值得了。

    如此過了十多日,那王家鋪子已是門可羅雀,人少的可憐,價錢便是降到了五文,也沒有挽回多少人,這是因為那冰肌香糕鋪的手藝一日比一日好,做出來的糕擺出來就被人搶了,搶不著的回頭到王家鋪子買,結果吃一口怎也不是那個味兒,又甜又膩面味重得很,若是沒吃過冰肌香糕鋪的糕或者會覺得還不錯,但吃過後就味同嚼蠟,東西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除非是王家鋪子白送,否則真得沒人要,十來天做出的糕都自己吃了,直吃得王家幾人直噎脖子,之前賺的錢很快又賠了進去。

    沈荷香在沈家幫著弟弟洗了乳毛,又將它小心的放回到床鋪上,與它哼哼丫丫一番,這才心情極好的坐了轎子拐個彎去了自家的香糕鋪。

    之前聽碧煙說那王氏氣得抱著孩子在門口指桑罵槐的大罵,後來被一個二品夫人的下人喝斥,又灰溜溜跑回了店裡,沈荷香不由笑得眉眼彎彎,香糕鋪開得隨意,不過是為了一時之氣,並不想賺什麼錢,甚至普通糕點還是賠本賣著,但聽到不少貴門夫人小姐都對香糕讚不絕口,一時也覺得愉悅許多,將自己內外養膚的方法分享給那些買過自己胭脂水粉的夫人小姐,同時又有錢賺,又能得到稱讚,也算是兩全其美。

    在轎子停在冰肌香糕坊時,果真見王氏正在門口看著,直到見了沈荷香搖著芍葯花樣綾紗團扇下了轎子,作無意間往她那一撇,她這才臉色受驚般往屋裡躲了,沈荷香在鋪子細看了看帳目,右開門賠本了,卻沒想到左開門卻是大賺一筆,倒是出人意料了,養顏糕雖新奇,卻沒想到反想如此之好,吃過的基本接下來幾天都會來買一兩方,因著數量不多倒也不忙碌,喜春也有足夠時間教著手下帶著的兩個丫頭,最後詢問了一番,這才帶了幾方喜春備好的香糕上轎子離開。

    這秋老虎將臨至,天更悶熱,來回簡府沈府的走,雖有馬車轎子可坐,卻也熱得滿身汗,回來便哪也不想去了,只想著清涼的衣服躺在窗邊的木塌上,邊上放盆冰,順便手裡拿本趣史看著,喝著香花茶愜意的躺一下午。

    只是這一日她正看到趣處,外面的丫頭突然急急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姑爺他……」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9:38 PM

第五十八章

     簡府頓時亂成一團,沈荷香著了外衣急急下樓時,便見十多個穿著官府的禁衛軍衝了進來,身後帶著一路的血,嚇得剛買進府的丫頭臉色發白,若不是沈荷香讓人將她給拖進屋去,恐怕就要尖叫出聲,畢竟簡舒玄離府已一月有餘,新進來的丫鬟不認得,加上一地的血,和朝廷禁衛軍那一身錚錚鐵骨的軍服,那氣勢別說丫頭僕人,便是沈荷香自己都有些心驚膽顫。

    這些禁衛大概都是與簡舒玄平日交好的,因都戴的額帶,臉上身上都頗為狼狽,她也一時分不出誰是誰來,只認得其中一個好似姓謝,叫謝什麼,她實在是記不得,那姓謝的手臂也受了傷,正匆忙的纏著一截白布,將人抬到臥室後,這才匆匆跟沈荷香解釋。

    「嫂夫人,皇上回程時遇埋伏,簡兄因護在皇帝左右,在危急時替皇上擋了數箭,路上只簡單包紮了下就匆匆趕回來,好在有甲衣遮著,只其中一箭凶險,夫人也不必著急,簡兄冒死救駕,皇上已讓太醫快馬過來,到時自會給簡兄查看傷口,我們幾個還有任務在身等著回去覆命,就不能再待下去了,就此別過,嫂子好生照看簡兄,改日我們兄弟再來看望……」

    說完一拱手,未等沈荷香有反應,十多個禁衛軍便都臉色焦急匆匆離開,當真是來如雨去如風,不過在看到水粉色的床榻上一片鮮血殷出來,不由的又急忙走上前去,只見此時的簡舒玄大概是因失血過多而昏厥過去,整張臉面無血色,但即使如此,那如鋼鑄的眉頭仍然蹙著,拳中甚至還握著一戴斷箭,大概是掰不開,為防箭再傷人,便將兩頭掉,只留了一截木。

    沈荷香早年聽說過他任位高職,小侯爺都高看一眼,但具體的她卻並未細打聽,只以為此人是有什麼奇遇,如今想來,奇遇確實是有的,卻要用自己最珍貴的命來換,想想也不由歎了口氣,從來沒想過這個人也是諸多的不易,原本一個普通的書香子第,本應該考科舉高中走仕途,如今卻要是反其道而行,賣命從武。

    那皇上身邊的人哪個又不是背景深厚,或者親近之人,他一個無門路無錢財無人提攜的小小禁衛,如何能在短短的時間入了聖上的眼,從禁衛做到了御前侍衛,許多人包括她都覺得這是他運氣好,卻從沒想過他需要付出的東西有多麼難以想像。

    御前禁衛,聽著多麼好聽,多麼榮耀,但卻不知皇上無事時還好,有事便是人肉盾牌,替聖上擋槍擋箭在所不措,擋得好陞官發財,擋得不好有時候命都未必能自己控制。

    沈荷香坐在床前,碧煙早有眼色的準備了乾淨的水和布巾,大概是箭擦過了腮處,連著耳朵和臉一側都有出傷口,原本臉上就有舊疤,現在這麼一劃更是難看,沈荷香不由的拿了布巾沾了點水給他擦了擦臉邊的血跡,順著脖子向下看,因著厚軍服幾處傷口看不出來,但是卻絕不會少,因著粉綢床單很快便會殷濕一塊塊,如此下去可是不好,心下不由暗暗焦急,那謝禁衛說得太醫到底什麼時候來,再這樣下去不止血恐怕就要失血過多而亡了。

    她放下布巾,盆頓時染成了紅色,立即讓門邊的丫頭去大門守著,如果見著太醫立即帶過來,隨即便讓盈雪去灶上拿給她燉的那一碗紅棗血燕的補血給拿來,然後站起身咬咬牙挽了袖子,與碧煙一起將簡舒玄身上的那厚甲給扒了下來。

    果不其然內白衣早被汗和血浸得濕透,有些血跡都已幹得粘在衣服上,相對於沈荷香的鎮定,碧煙嚇得手都哆嗦起來,這麼多的血,還有小姐輕翻開胸口的衣襟,那皮肉外翻的傷口,碧煙只是個丫環,什麼時候見過這麼血腥的情景,早便怔住了,直到小姐讓她去多準備些乾淨的水和前些日子她讓人將白及草磨成的粉拿來。

    她這才清醒過來,猛得往外跑,跑到門檻處還差點摔了一跤,回頭慌忙的看小姐,卻見小姐正專心的扒著姑爺的衣服,時不時還用白布緊按傷口,竟是一點不害怕的樣子,不由的心口怦怦跳,此時的小姐哪還有平時的嬌氣,甚至這一刻她覺得小姐嬌氣的外表下,定是有一顆比旁人都要堅韌的心。

    此時的沈荷香已迸住了氣,手下不敢停太久的扯下大半的上衣,另一隻手便飛快的擦乾淨他身上大部分血,時不時還探探他的呼吸,生怕他直接死過去,不由心中默默道老天保佑,自已不過才嫁過來不到兩月,可不要讓自己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

    在看清傷口,她這才擦了把汗,畢竟是女子這種血腥的事兒哪有不怕的,只不過她做得多了便比旁人多了三分膽兒。

    看完傷口,目測上身應是五處,但都沒有那次在石洞裡嚴重,想來路上有會處理這種箭傷的禁衛軍,拔得時候割的幾刀位置正好拿出箭,沒有造成傷口撕裂,而其它幾處都只是皮外傷,只有一處卻是極重,便是胸口那一箭。

    見這人心還在跳,沈荷香知道應該沒射中心口,否則早就嚥了氣,也不會拖到現在,只是傷口一直在流血,有些麻煩,用力按都止不往,待碧煙片刻取來了白及磨得粉,沈荷香這才接過瓷碗,這白及本就有生肌止血的功效,她原打算做點活血生肌的澡豆,看看效果是否好用,到時好做成澡泥皂在冰肌坊賣,此時正好用上。

    往碗中倒了點清水,又取了她今日放泉液的玉瓶打開蓋子往其中倒了數滴,這才用木勺攪成糊狀,然後擦乾淨傷口的血然後往上面厚厚糊了一層,再用白布壓上,其它幾處也是如此塗抹以白紗敷上。

    待到兩個太醫氣喘吁吁的被待到簡府,沈荷香已經洗乾淨了手,太醫來得還是很快的,畢竟宮裡離簡府還是有段距離,快馬加鞭的還是用了一刻多,不過進屋之後,一老一年輕的兩個御醫打開醫箱,一個把脈一個查看傷口。

    要說這宮中的御醫便是有真本事的,瞧那一手望聞關切和真本事,身體的情況當真是毫無遺漏,不查看完是不會輕易說一句話,待把完脈,看完了傷口兩人這才站了起來。

    老者用手捻了傷口上的藥糊糊,不由轉頭擼了下鬍子向沈荷香問道:「夫人,這傷口不知是誰給簡護衛包紮的?」

    沈荷香見自己包得那般粗糙,不由的暗自臉紅,但面上還是焦急的回道:「夫君的傷口是我包的,我見流血嚴重,也是一時情急就用家鄉的土法子,用白及磨成粉塗在傷口上,不知是不是壞了傷口?」

    「這倒沒有。」那年輕的御醫收了藥匣,剛進來匆忙的也沒看清,此時見到沈荷香,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驚艷,沒想到簡禁衛的妻子竟然是如此嬌美的姿色,不由讓人眼前一亮,但畢竟在宮中看久了各色的美艷宮妃,倒是定力極佳,隨即便如常道:「夫人,這白及確實有生肌止血的作用,也不算用錯,只是加上其它幾味藥效會更好一些。」他下一句沒說,卻也是暗自嘀咕,畢竟以那樣的傷口,出血並不是一絲半點,這單一的白及粉居然這麼快就止了血,倒是出乎意料。

    兩人看過傷後,這才放下心,皇上急急招他們給簡禁衛看傷,顯然是極為看重此心腹的,聽說這次對方敵民中有一神箭手,暗箭放得著實厲害,若不是簡禁衛給聖上連擋三箭,恐怕皇上難以平安歸京,當真是立下了大功,如今破例命他們出宮救治,若是有什麼不測難以向皇上交待,好在這簡禁衛的夫人似懂一點草藥知識,止血止得及時,否則多擔擱一刻便多一份危險,血若流過一半基本就已經醫治無效了。

    兩個御醫取了研磨好的藥膏,將傷口塗了一遍又重新包紮好,這才一個開了內服的方子,一個開了傷口三天換藥的外敷方子,囑咐了幾句這才背上醫箱離開了簡府,沈荷香拿過方子看了看,隨即便讓碧煙按方子上所說去藥鋪抓藥。

    接著又讓幾個新來的丫環將屋裡樓道滴下的血跡擦乾淨,接著又換了乾淨的被單床褥,給人新套了白褲,累得沈荷香起了一身薄汗,這新買來的用著就是不順手,什麼都得明說了才知曉,被褥拿得慢不說,便是讓搭把手也是嚇的縮頭縮尾,好在有兩個還算機靈。

    這頭剛忙完還沒坐下歇口氣,那邊有公公便進了簡府,沈荷香以前在侯府倒也經常跟著大夫人跪下接旨,倒也接著順,「……簡禁衛護駕有功,從升至頭等禁衛,從二品禁軍統領副職,賞黃金二百兩,白銀千兩,南海珊瑚珍珠一盒,玉如意一對,碧色玉馬一雙,燕雪緞一匹,嶗山水蓮棗一匣,天山雪蓮一株,上品血燕五十盞,婢女五人……」

    隨著話音,便見無數小太監手抬著皇上賞下的物件放到院中,念完聖旨後宮中太監將旨交到沈荷香手中,然後笑呵呵道:「簡統領這次立了功,皇上可是特地囑咐雜家讓簡統領好好休整兩月,賞了些補血的藥材,待養好傷再入宮……」

    沈荷香接了聖旨這才起身,抬眼便沖碧煙使了眼色,然後接過裝著十兩銀子的金絲繡袋塞給太監,口中笑道:「謝公公了,這大熱的天兒,還勞公公老遠跑一趟……」

    那公公見推脫不過便笑著納入袖中道:「簡統領兩次救駕,已是聖上的心腹了,哪是旁人,雜家能跑這一趟也是與有榮焉……」

    沈荷香將人送至門口,回頭見了那一堆箱子,及站在一邊五個低眉順目的婢女,不由暗道那簡禽獸又有福氣了,說是婢女,誰又不知其意?不過是念在他新婚換了個叫法罷了。

    雖心有不悅,卻也並未如何,她倒沒奢望那簡禽獸日後半個妾不納,畢竟這貓要吃腥看是看不住的,不由收了心思想到其它,人倒是其次,橫豎不過抬個妾罷了,沈荷香倒沒怎麼放在心上,卻是剛才皇上賞賜裡有兩匹宮裡的雪緞和珠光緞及一些首飾她倒是聽著心水的很。

    只是這些是那姓簡的拿命換來,也未必是給自己的,若是動了指不定日後還要怎麼翻臉,想到那次寶石的事不由興意闌珊起來,細想又覺得可恨,不讓自己用,偏放在庫中不拿走,只讓它們在自己眼皮底下,勾得心癢癢,但再眼紅她也不至於那般厚著臉皮去要,只得眼不見為淨的讓人全部鎖進庫房裡。

    待得晚上餵了那姓簡的一碗紅棗血燕,順帶沈荷香也吃了幾口,又咬了兩塊無糖的杏仁酥,吃了幾個水汁足的果子算是吃過晚飯。

    晚上睡覺時方便照顧,便睡在床外側,是間起來幾次探著他鼻息,直到氣足穩起來,才安心的入睡,這男人的身體就是壯實,流了那麼多血,被插,了那麼多根箭,只撒點幾文錢的白及粉就能活過來,不由露了點笑意,心道當真是如鄉下的豬一般好養命賤死不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9:45 PM

第五十九章

     畢竟是流了不少血,且多處傷口,當夜凌晨便開始發起熱來,沈荷香不是一兩次經歷此事,早有準備,藥早讓人煎好放在灶上熱著,摸著他額頭燙手便喚人將藥拿來,好在給他擦過汗,喚了喚他的名字,似有一絲知覺般動了動唇,再將藥一點點順著嘴角流進去。

    這種事本就應丫鬟去做,但這照顧人的事兒丫鬟又怎麼能做的盡心,笨手笨腳倒弄得新喚的被單到處是藥漬,只得親手餵著,直到餵了幾遍藥,給他用水擦了幾次身,熱才總算退了下去,總算是沒什麼大事。

    沈荷香每日會吃一小盅紅棗血燕,如今藉著床上病人的光倒是能奢侈的多吃一點,這日剛給他擦了臉,準備擰了濕帕子給他擦擦身子,一轉身便見本來嗑目躺著的人突然間眼開了眼睛,手也握住了正扯著他衣襟的手腕。

    那力道沈荷香的細細手腕哪裡受得了,不由痛叫了一聲,發出聲來床上的男人這才鬆了鬆手,沈荷香不由急著往回抽,但卻抽出不出來,抬目看向床上臉色蒼白的人時,只見那人正直勾勾的看著她,此時屋裡還有丫鬟,不由的順手用被子蓋了手,轉頭讓碧煙帶人去準備點有營養的湯粥。

    待人退了出去,這才坐在床邊掰著他手指,口中卻是嘀咕道:「一回來就半死不活的,折騰人幾日現在醒了也不省心,手都被你捏疼了,快鬆開。」

    結果費了半天事也沒掰開一根,這男人不想做的事她就是說什麼都不會改變,對此沈荷香早就深有體會,只得放棄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妥協的柔聲道:「好了,你剛出了一身汗,身子是不是黏膩,我剛擰了濕帕子給你擦擦身……」這麼一說果然見男人的眼睛動了動,目光看向了自己捏著的手腕,果真見那白嫩細緻的腕子出了紅印,於是那粗糙的指腹像是補償似的還輕輕的在上面摩挲了兩下,似乎想抹平他造成的那些紅印。

    沈荷香不由的輕輕掙便掙脫了手,看向手腕不由暗自著惱,這人下手總沒個輕重,現在看著手,明日便要發紫了,不滿的看了他一眼,但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只得壓下心頭湧起的不悅,然後將濕帕展開縛在手上,這才扯了他的衣襟開始在裡面的皮膚上擦著。

    他若睡著倒是可以打開衣服避著傷口,可此時這人睜著眼,還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沈荷香只得胡亂的掩了他衣襟在裡面擦著,等擦完了胸口想收手,那禽獸竟是還沙啞著嗓子道:「腹部沒擦……」

    腹部?那不是要脫褲子?沈荷香不由面頰有些紅,卻也瞪了他一眼,不理會他,猛的起身將帕子洗了洗,回身給他擦了擦臉,問道:「肚子餓不餓?我讓碧煙拿點吃得來?」

    大概是覺得清爽了,這人倒是好說話的點點頭,沈荷香扶著他胳膊,讓他靠在床邊,實際哪用她扶著,他是靠自己手臂力量撐起身,要以她那點貓力,連手指都搬不動。

    待一會兒飯食端了進來,聞著飯菜的香味,沈荷香聽到那人肚中冒出飢餓的響聲,不由唇邊帶了一絲笑,知道餓了身體就是要好了,能不餓麼?這幾日只喝了點稀粥,然後便是一肚子的藥湯,沈荷香讓碧煙將飯菜放到床邊的矮桌上。

    然後她打開湯瓷的蓋子,這剛大病的人胃腸最是虛弱,需要吃點綿軟好克化的東西,她今日便讓廚房做了點鴨肉粥,鴨肉燉的爛爛的,早以化成肉絲溶在米飯裡,使得米飯中也帶著鴨肉的香味,其中又放了點她制的乾花粉,放一點裡即蓋住肉腥,又香甜可口。

    舀了一勺似突然想到什麼不經意道:「你這次立了功,皇上賞了不少東西,還賜了五個婢女,我昨日見了個個如花似玉,不若讓她們來伺候著吧?」

    這一勺馬上就到嘴邊了,卻來了這麼一句,惹得那男人早被那肉粥勾去了神兒,哪理會什麼婢女,直道:「既然是婢女你自己處理吧,粥拿過來……」

    沈荷香聽得滿意,這才將粥吹了吹放到他嘴邊,簡舒玄一口便將勺子裡的粥吞下,果真是軟糯異常入口即化,尤其是對餓得腹空的人來說簡直是人間美味,有時他也不得不服眼前這個嬌氣的女人,雖然是小門戶出來的,但衣食兩者卻是比那大家閨秀也相差無幾,即使吃得一些平常的醃菜也無一不是香口異常。

    見這男人喜歡自己醃漬的五香鴨肉熬煮的肉粥,一口口吃得急,自然喂得也舒心了些,邊喂邊還將他受傷後入府的事說了出來,尤其自己如何細心照顧的他無意的多說了兩句,之前救他那一次被人佔了功,這次總不能再讓人搶了去,只可惜身份不同,現在做得再多也是妻子該做的本份,討不來半分賞,只看他沒半點反應只盯著自己手中吃的便知曉了,不由的撅了嘴。

    碗本就小,幾勺便見了底,久不服食的人第一次進食不易過多,在他盯著盤子裡的一小疊糕點,非常執著的說要後,沈荷香便拿了兩塊糕點鋪剛送過來用新鮮紅豆做的紅豆糕給他,總共不過三塊,兩塊他吃了,剩下的一塊便被她納入口中,這紅豆糕做得是越來越鬆軟了,裡面滿滿的全是紅豆香味,當真是美味的很。

    在沈荷香給他擦乾淨嘴,服侍他躺下,本以為那男人因病了比往日虛弱,所以才像孩子似的不讓他去洗浴,反而握著她的手,但端量半晌看了她胸脯竟說了句快讓她憋悶的話,「我不在府裡的日子,你倒是胖了些……」

    沈荷香在屏風後擦乾身上的水珠,然後細看了看自己的體態,哪裡有胖,若非要說胖那也是豐盈有度,不過在用手輕輕掂了掂胸前的兩團白嫩嬌艷,也是臉上有絲紅暈,那男人果真是禽獸,隔著衣服也能分辨的出,說起來……這確實是又大了些,兩團的形狀又飽滿完美了許多。

    便是自己揉起來都覺得有些愛不釋手,在塗了潤身膏和桃花膏後,這才著了輕薄紗衣走出來,本想在塌在稍歇一會兒,結果卻被那禽獸招到床上,中午如此熱兩人睡在床上豈不是又要出一身汗,她有些不想,但夫君的話大如天,何況姓簡的又專橫的很,今日若不順著他明日便可能又要受苦,只得依言睡在床邊。

    結果等到下床時,她的整個紗兜都掉了,本以為他身有不便,想行那事也力不從心,可卻不想男人到了飢渴的時候,便是用手也能弄得人魂都飛了。

    此時紗兜不正,露了一側紅點,一對嬌嫩的奶白像被人好一頓搓弄般,白嫩上都帶著印子,尖尖還帶著水漬,咬得顏色鮮紅欲滴,能不紅嗎?那人跟吸,奶似的直吸得她直抽氣,而自己的臀瓣卻也如奶白一般被搓得不成形,那人一隻手探在腿間,紅嫩被攪得泥濘滿灣,雖沒至行房,卻也是被他摟在懷裡好一頓親吻,連沈荷香幾度嫌棄他幾日沒漱口,口氣難聞得很,也沒有阻止他強迫探入自己口中的舉動,直到他胸前布上滲出血才停了下來。

    這也使得又給他換了回藥,沈荷香又洗了一回換了衣衫才總算能見人,此時哪還敢在房中逗留,想了想便坐在廳房,喝著杏仁茶,搖著香紗扇,讓人招了皇上賞下來的五個婢女。

    不多時五個婢女便一行蓮步恭敬的站在面前,沈荷香還在留味著齒中香滑杏仁茶的滋味兒,見了人不由放下茶,打算細細端量下,畢竟之前匆忙也沒看個仔細。

    這一看也不由的為之驚歎,果真是宮裡出來的美人,便是個宮女也是個個長得水靈靈花一般的好看,而這幾個挑得容貌尤其不錯,當婢女實在是可惜了,沈荷香的目光流轉著,而對面那五個婢女此時也是同樣的震驚,雖然低著頭,但是她們早已在宮中練成了察言觀色的本事,否則只一味兒的低頭,那豈不是冒犯主子而不自知。

    宮中的美人婕妤多如牛毛,她們幾個要想出頭在皇帝面前露臉幾乎難如登天,所以有時候被賞了人也無疑是個機會,雖然被賜的聽說是個禁衛統領,但聽說極被皇上看重,所以日後再走一步兩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以她們這樣的身份能伺侯二品以上的武官,也是求不得之事。

    並且聽人說這簡統領不好女色,年過二十才娶了妻,妻子是小門小戶名不見經傳,並且府裡連半個妾都沒有,這豈不是天大的好機會,於是五人已是心知肚明,並自持自己在宮中待過,妝顏姿色都不輸人,一心想著混個貴妾,若是能得了寵再生個一子半子那日子定是要比宮中要好過得多。

    於是這幾日五人都極盡打扮之能事,一瞥一笑都帶著少女的柔媚,雖那日進了簡府見著了簡統領的新婚妻子,但因離得遠些,且是低頭接旨,所以並未看清,只是隱隱覺得那一舉一動不似小門戶的商人女,今日近看,幾人都不由的驚呆了。

    那上座上的女子內穿薄蟬翼的玫瑰香胸衣,那高束顫顫的乳波,便是女子見了都忍不住一看再看,而下,身卻只著簡單的白色紗裙,外披一件淺紫色的敞口紗衣。

    此時美人坐在寬椅上,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艷若滴,一頭鬆鬆束著的髮髻,其中百無聊賴的垂下幾絲,憑添了幾分誘人的風情,而發髫上只插著一支翡翠製成的玉簪子,遠看如插著一支綠竹,簡單而別出心裁。

    一條天藍手鏈隨意的躺在腕上,更襯得肌膚白嫩而細膩。眼眸看向她們時一瞥一視如泉水在流動,看一見便引人貪視,此時臥在椅上,那腰兒似不盈一握,裙側只垂了只碧色玉珮帶紅穗,極為簡單的幾件,卻仍顯得眼前的女子美得嬌艷異常,坐在椅子上那鮮唇微微張了張,神情中還似有幾分恣意的懶散,引得人看一眼便移不開目光。

    見此情景幾個女子頓時暗暗吃驚,是誰說簡統領從小訂親的夫人小門小戶貌不驚人?又誰說她們好命一進門便能得寵?此時見狀心都涼了半截,論容貌她們幾人雖有些姿色,但一與這嬌艷的女子相比就淡了幾分,論皮膚身材,幾人本有些自傲的身材與之相比頓時便立即成了乾扁的搓衣板。

    一時五個女人都不由攥住手裡的裙鋸,烏髮,娥眉。朱唇,皓齒,玉指,豐乳,細腰,雪膚,體香,還有那眸子輕輕轉動便像秋天明淨的水波一樣,這些宮中女子都少有的十不全,現在都被眼前這名不見經傳的女子給佔了,怎地好事兒都讓她給趕上了,若不是她是商人女,地位低,要是入了宮便是連貴妃的姿容也未必差上幾分。

    此時的沈荷香確實是有些懶散的躺在椅上,她兩輩子加一起皆是姿色過人,上輩子父母給的天生容顏嬌美,這輩子更是細心嬌養,早已習慣別人目光的打量,倒也並不適,當然,她也不是不想立起腰來擺主家母的姿態,只是腿,間的嬌嫩處剛被那禽獸用手指給弄得微微刺疼,坐著不舒服,只有這般躺著才舒服些。

    「嗯,你們叫什麼名子?」沈荷香輕輕動了動腳避過了酸痛的一側腰,然後手支著椅臂看著她們半晌才開口道。

    「秉夫人,奴婢玉珍……」「……奴婢梅雪。」「……奴婢美蓮。」「……奴婢月容。」「……奴婢靈芸。」

    沈荷香不由暗讚了句,當真是人名渾然一體,見名如見人,只是可惜自己新婚不久,那簡禽獸幾日才回一次,她也還未如願的懷上身孕,是決計不會抬什麼妾來分她本就稀薄的房事,於是動了動如扇子般濃密的睫毛,搖著手中扇子道:「剛才爺已經醒了,他說你們幾人就由我做主分配,正好府裡的糕點鋪子缺人,你們幾個便去那邊幫忙吧……」好在剛開了家糕點鋪子,否則這幾人還真沒地兒打發。

    「可是……」其中一人聽罷不由急了,誰知那糕點鋪是什麼東西,她們是宮裡來的,是專門伺候人的,可不是隨便打發去做雜事,就算現在抬不成妾,但留在府裡也還有機會,若是被打發出去那還有什麼出路,於是便道:「夫人,我們幾個是奴婢,並不會做什麼糕點,而且來時皇上已讓人吩咐過了,要我們好生伺候簡統領……」

    聽罷沈荷香眼中不由露出一絲不悅,這幾人仗著自己是宮裡的便想高人一頭,居然還拿皇上來壓她,真當她是什麼也不懂的村姑不成,皇上吩咐?皇上又認得她們是哪個,隨意送了手下的又有幾個放在心上,現在進了簡府就算是打發了她們又如何,怎地一個奴婢還有本事進宮面聖訴說冤屈不成。

    不過那奴婢倒是聰明的,仗著剛被送過來她不知底細,聽到皇上還會猶豫再三,但沈荷香前世便在侯府中混著,皇上賞了多少,進來後哪個不是服服貼貼的,便沒見一個能越過侯府去面聖的,隨即輕哼了一聲放下手中香扇。

    她不是說不給簡禽獸納妾,但至少要等自己有了孩子,且就算納也得納些老實安份的,隨即她看向五人,只見其身上那或誘人香氣的香囊,或頸上艷粉的兜領,或隱在裙下的小巧鴛鴦繡鞋,哪一樣不是存著別樣的心思,這一番在女人眼裡不起眼,男人看了卻是如吃了迷魂湯一樣,沒有經驗的確實會被幾人守規距的表相所迷惑,而在沈荷香看來,這些都是她前世耍過的手段,只消一眼便能看得出來。

    只能說這幾人即不老實也不安份,原本她還想著若有不錯的,到時再接入府中,如此一看便立即絕了這心思,招這些人進來無疑養虎為患,於是便皮笑肉不笑道:「你們既然進了簡府,那便不再是伺侯皇上的人了。」話裡意思是,你們已從你們所謂的雲端落了地,昔日的嬌花落了泥。

    「……所以一切都得聽從簡府的規矩行事,爺平日公事繁忙,現在又身體微恙,這簡府上上下下便只能我來打理,如今府上實在是人滿為患,最近我真要找發些人,畢竟人多不便於爺養傷,既然你們不想去糕點房伺侯貴人,那就去香山的莊子吧,平日伺弄些花花草草倒也安樂。」說完便招了家丁前來:「把府裡的車備,正閒著,送她們幾個到香山腳下的宅子,天色不早,現在便去吧……」

    「我們是皇上派來伺侯簡爺的,你不能這麼對我們……」

    「你說了不算,我要見簡爺……」

    「夫人,我跟她們不一樣,我只想留在府裡安心做事,求夫人留下我吧……」

    等耳根子清靜了,沈荷香不由道了句罪過,好好的五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卻被發放到鄉間野地種花養草,實在是有點慘忍,突然間便想著弄點佛經抄抄,想起前世侯府的大夫人,那時她以為大夫人是無聊至極才會沒事抄佛經跪佛堂,此時才突然明白了其中妙用,不由嗤嗤的笑,怪不得那時她寫得那麼勤,估計這樣的事兒也沒少幹。

    大概笑得姿勢不對,頓時用手揉了揉後腰,之前在床上扭動的厲害,現在實在有些酸疼,便道:「碧煙,來幫我摁摁腰,啊對,就那裡……你小力一點,對對,就這個力道……」按到舒服了便趴在了椅子一側。

    「小姐剛才實在太厲害了,我聽幾個下人說,皇上賞的那五人不做活只等著人伺候,還每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在簡府閒逛,遇到丫鬟下人便斥罵一通,前日還把春妮那丫頭都罵哭了呢,後來發現腰上還有個腳印不知道是誰踹的。」

    聽到此,沈荷香頓時不厚道的笑了,她府裡這些個丫頭機靈的沒幾個,倒是個個老實的很,好處是翻不出什麼風浪來,壞處就是笨得要命,母親出嫁前一直跟她說,府裡的丫頭最好是醜笨的,男丁才要機靈些,這樣才會家宅平寧,沈荷香想想也是那麼個理兒,所以一直湊合著用。

    但實在是太笨了,若換個位置,是她新入府見到這些個笨手笨腳,端個水都能摔一跌濺人一身的丫頭,也會想要上去罵一通踹兩腳解氣,而不是見著她們笨手笨腳的扭過頭裝避而不見。

    簡舒玄的傷到第五日便已好了不少,床上時也還算聽話好伺侯,因一邊臂膀有傷,沈荷香便一直給他餵著飯擦著身,結果到第十日還是這般,沈荷香不由犯了嘀咕,但傷重也難免不利索,畢竟是救駕功臣,身為妻子照顧丈夫也是應該的。

    這一日送走一干來探望的禁衛軍,沈荷香晚上穿著小衣端來水,照例給他擦身,此時簡舒玄身上包的布已經拆下大半,有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長肉了,沈荷香給他擦背的時候,發現在後背的痂破了,又留了血,不由的又訓了他一頓,不能饒不能扣,身上的傷本來就跟虎皮斑一樣多,再多幾道就成賴結蟲了。

    伺候人的人最大,沈荷香發現這人雖脾氣又臭又硬,但是這些小事訓起來他半點不吭聲,於是越加訓的得意起來,待擦完了胸口想收手,那男人側過身抓了她手道:「繼續說,順便把這裡也擦擦……」

    說完便一抬腰,躺著一隻手將單層褻褲利索的脫了下來,沈荷香頓時臉紅了,前兩日他便硬迫著自己給他擦了一回,今日又是如此,並且過份的是那團東西不知什麼時侯便不要臉的站了起來,挺得跟劍一樣直,脫下褲子時還顫了兩下原地打著轉兒。

    「你,你剛才脫得那麼利索,傷口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自己擦……」說完就要將帕子扔到他身上,真是越來越過份了,上次讓她擦不說,還想讓她用嘴……那東西那麼粗,還冒著腥氣如何能含得下,再這般強迫人她還不伺候了呢……

    卻不知男人一用力,便將她扯到了懷裡,然後在她耳朵,用著比往常沙啞的聲音輕道:「乖,幫我含一含,待傷好後,我就帶你到馬百里的草谷原去看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9:50 PM

第六十章

     或者是在閨中待太久,十分想去散散心,又或者是被男人口中的那一望無際的谷原所吸引,最後沈荷香在他的「威逼利誘」下,總算是伏了下白鶴般傲氣的美頸,不情願的用濕帕子擦乾淨那處恣意猙獰的之後,這才嬌嬌的輕啟香檀,然後猶豫了下將那頭納入口中,動作間從耳邊垂下來的幾絲墨髮擋住了臉。

    天知道怎麼擦了兩遍,那東西還是這麼大的味兒,腥得她差點吐出來,前世那侯爺也十分喜歡她的口技,只是侯爺那根乾淨秀氣,哪像這男人的這般,握在手中似都握不住的彈跳著,她努力張開口卻只能含下頭處。

    入夜閨房之中床鋪紅紗層層覆蓋,男子看著伏在他腿上的女子,雖然看出她在糊弄敷衍,但目光卻仍柔和了幾分,一隻手還輕輕的覆在她的黑亮的頭髮上輕輕摩挲著,時而用力的扣住,控制力量的往那香口軟糯處輕頂了頂,直折騰的沈荷香眼淚汪汪,嘴邊臉一側都是水漬,一些牛乳般的都濺在了臉上。

    就在沈荷香委屈的抬起臉,臉上還沾著他的印跡,一雙眼睛淚汪汪的似隨時都會滴下水來,那簡禽獸竟突然眸間一暗,不由將她拉起來雙手猛搓她胸前奶白兩團,並伸了唇舌用力扯咬奶白上面的嬌紅小果,而身下那利刃卻是尋了那嬌蜜處研了兩下便如活物般鑽了進去,惹得沈荷香驚叫一聲,攪來攪去不一會便覺得整個腰腿間酸漲不已,待動得狠了又痛又酥竟似有尿意襲來。

    不由驚懼的直求起饒來:「輕點輕點……再慢點,別那麼深,啊……禽獸……不要,不要了,進得太裡面了,我不要了,你放開我……」沈荷香扭動腰肢時心中擔心連連,那東西又長又粗,在腹中如個鐵杵般,手放在腹部都能摸得著輪廓,且一次比一次力道大,一下一下的挺進,嚇得她邊難耐的叫著邊掉了淚,不由心下惴惴,若一旦搗壞了女了人嬌貴,以後生不出孩子可如何是好。

    到夜半時,女子已是全身綿軟的被強壯男人抱跨坐在他腿上,白藕的雙臂堪堪的吊著他脖子哭成淚人,那嬌嬌的嫩紅此時正被一黑物強迫著出出進進,快到極致時花心便隨著男人的動作不斷的往下淋漓嗒嗒的滴著水,就在到達頂處時那物用力深深一擊,頃刻間似到達了前所未有的深處,接著如有東西包裹著她,直燙得她頭暈目炫不知今夕何夕。

    同時一股酸麻順著經絡由腳趾頭一直到了後腰,使她不由自主的仰起頭控制不住的長長顫抖的叫喊,隨即便覺得腹部微微崩起下墜,在下身難忍間禁不住一小股尿流了出來,打濕了男人的腿和被單而不自知,最後只是癱在男人懷裡整個嬌軀都是頻頻縮著。

    大概是把男人餵飽了,那人總算是放過她,然後將她摟在懷裡細細的親了半晌把玩她一對嫩乳,最後像珍物一般將她抬高抱在懷裡含著她一側乳兒尖滿足的睡著了。

    沈荷香本就是極愛乾淨的人,卻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尿濕了床單,還在上面昏睡了半天一宿,而那男人竟是絲毫不嫌棄,不僅沒換還掂在身下聞了一宿。

    即使如此沈荷香醒來後還是覺得羞惱得很,在看著她前幾天才挑的淺紫粉緞上面一塊塊濕乾的深深淺淺的印跡,和帳中那一股一夜都散不開的男女交歡氣味,不由的漲紅了臉想扶著腰掀開被子起身,結果一坐起來便覺得腿間異樣。

    只覺股間滑膩異常,有東西不斷的流了下來,待低頭看時那東西已是染濕綢單一攤,顏色越加的像牛乳,沈荷香不由的臉紅如蝦子,簡舒玄天賦異凜,不但那物過人,便是那東西也多得嚇人,有時做上一次便是兩天也流不盡,褻褲經常濕黏,著實讓人羞赧的很。

    昨日他似曠了許久,比別日更濃上三分,只怕這次兩三日也乾淨不了,沈荷香心頭即憂又喜,憂的是又要幾日忍著那流滑的膩感,喜的是禽獸如此賣力,孩子應該能如願以償,想到此這才用帕子輕擦了擦那處紅腫的嬌嫩,見輕輕分開就又流出一些,滿得不能再滿,只得夾了腿急急的便披了件衣衫進了浴間。

    讓沈荷香心情好些的是,那簡禽獸說話倒是算數的很,隔了四五日便真要帶她去那谷原之地,當真是不枉她這段時間盡心盡力身心俱疲的伺候著,一時間便高興的讓碧煙清點著她想帶的東西,各色可以存放的酥餅和清水自然要裝一些,路上好食用。

    衣服鞋子也要包上幾套換洗,還有她的首飾和一些瓶瓶罐罐……

    結果出發那天沈荷香卻只帶了兩隻包袱用羊皮囊包著掛在了兩邊馬側,而她想像中的馬車卻只縮減成了一匹馬,連碧煙也一起都減了去,只因那簡舒玄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你以為是皇上出巡,還要馬車僕人隨同?谷原路途遙遠,光是騎馬來回至少也要十日,若是馬車恐怕只能在谷原待上兩日,剩下的時間都在要顛簸中度過……」

    這麼一說沈荷香不由的傻眼,碧煙也流下了淚,因著姑爺說一路上只能帶小姐一人,其它人無暇顧及,這就是說她這次不能隨行陪伴小姐左右。

    在思來想去,最後沈荷香還是沒抵抗住那谷原美麗風景的誘惑,畢竟女子不同於男子,整日悶在閨房中,便是成了親的婦人雖自由些,卻也諸多不便,很少能有機會能到大一點的地方看看,雖然上次她冒險和碧煙逃婚跑到了遠方小鎮,但卻與這次完全不一樣,那時哪有心情去看路途的風景,每日躲在馬車裡戰戰兢兢,印象裡只有滿腔的恐慌和驚嚇。

    但是這一次卻是簡舒玄陪她一起去,心境完全不一樣,名正言順機會難得且不說,這禽獸可是保護皇上的禁衛,跟著她一路上定是沒有問題的,雖然也許會被欺負一二,但再怎麼說自己也是他妻子,總不會將她賣了的,於是想了半日便咬牙答應了,然後心痛的讓碧煙將那一大包的衣服只宿減成兩套,選得還是料子樣式最不起眼的兩件,即便如此那禽獸還嫌不莊重,那衣服從頭包到腳已是沈荷香衣櫃中最保守的兩件,剩下的便只包了點喜歡的首飾和一些必要用的花露膏脂。

    這才顯得寒酸的跟著一個男人和一匹馬上了路,誰知才第一日便讓她吃足了苦頭。

    那簡舒玄馬術極為高超,挑得也都是平坦好走的官道,因考慮她從沒有騎過馬,便在他身前按了個竹籐的鞍椅,還鋪了一層柔軟的錦棉,但即使如此,還是顛得她昏頭漲腦腰腿疼,不敢看馬下,一路上只緊緊的抱著簡舒玄的腰,眼淚都沾濕了簡舒玄的衣襟。

    本以為這男人會嘲笑她的狼狽,卻沒想到他竟一反以前的毒舌,也沒有了在府中時幾天不回來,回來便只知道欺負她的樣子,路上對她百般照顧著,一個男人一隻手拉著韁繩一手攬著她的腰防止她掉下馬,控制著馬的速度完全是靠著雙腿的力量。

    且因著趕路方便他帶了黑綢制的披風,沈荷香一般都藏在披風裡,因綢透氣較薄倒也不覺得悶,也不會讓路人見到她失態的樣子,在她想小解的時候,也會將她仔細尋地方抱上抱下,雖是在外,但沈荷香習慣三餐進食,一日多喝茶水,每行一段時間遇到茶鋪都會下車讓她喝一些再上路,盡量帶足乾糧不至於餓著她,但即使如此兩日的時候沈荷香還是覺得身子散了架,人也掉了肉。

    見她沒什麼精神,天還沒黑簡舒玄便早早的找了家大客棧住下,沈荷香拿著包袱戴著帷帽跟著他進了房間,忍著疲累和身子的酸疼匆匆的洗了澡,便翻出乾淨的白綢掂在床鋪上,這才趴在上面沉沉的睡了起來,直到簡舒玄在外面餵好了馬,又買到了她喜歡吃的吃食帶上來,她還沒有清醒過來。

    在男人叫她的時候,她趁機用白嫩的小腿閉著眼睛裝著胡亂的踹了他兩腳,想趕走他,卻不想那男人結結實實的挨了她踹,大概看出她閉目嘟嘴的著惱模樣,那人竟是輕笑了兩聲,然後伸指捏了捍她的鼻子,接著便聽著勺子碰瓷碗的聲音,沈荷香想睜開眼睛看看他買了什麼吃食回來,卻覺得眼皮重千金,懶得睜開,在那勺子碰到嘴時,便索臥在那男人的懷裡張了嘴任他伺候著吃飯。

    吃完一小口不由輕輕抿了抿嘴唇,那味道竟然是杏仁豆腐,雖然沒有喜春做的鮮嫩美味,但對長途跋涉腹中空空的人來說,已是不常見的美味了,沈荷香不由的多吃了幾口,在吃了幾塊鮮貝丁後,不由的來了精神,竟是微微睜來了眼睛,露出個小縫瞄著那鮮貝和放果點的盤子,等到喜歡的食物送到嘴邊,不等勺子靠近,便張開嫩紅的小嘴接著,真如那嗷嗷待哺的小燕兒。

    難得的是那男人竟是每喂一口都要吹一吹試試溫度,生怕燙著了她,等她吃飽了,剩下的才都進了他的肚子,這使得沈荷香不由心下一暖,一個男人在富貴時讓女人過好日子不見得是個好男人,但是若是在條件不如意時還僅著女人吃飯,甚至細心照顧才是最打動人的。

    沈荷香又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見他這樣心中的疙瘩也都散得差不多,她雖不懂馬,也知道這兩日他都在盡量找好走的路,馬也控制的極穩,不知讓她少受多少顛簸多少罪,而且見她臉色蒼白身子不舒服,還會停下來讓她歇息會,晚上還會給她捏腰腿,當真舒服的很。

    所以說,女人是不能嬌慣的,這不過才兩日,由給她擦臀處磨紅的膏藥,甚至還耍賴般的半裝虛弱的做無力狀,然後閉著眼讓碧煙伺候她洗腳,哪有什麼碧煙,身邊只有一個男人,只見那人本來要躺下,聽罷又起身跑到外面打了熱水來,一雙晶瑩的小腳伸在溫度適宜的溫水裡,一雙大掌如捧著精緻玉足般輕輕往上淋著水揉洗著,竟是半點不覺得髒。

    沈荷香倚在塌旁,不知是熱得還是羞的,臉竟是有一絲飛紅,眼睛半瞇成一條縫,從那道縫隙她抖著睫毛,輕看到那個男人的臉,此時他正蹲跪在床邊,微微低著頭十分認真的給她洗著腳,一雙大掌佈滿了繭子,以前沒少嫌它像碾子般磨人,但習慣了以後搓著皮膚雖還有點刺疼,卻又覺得十安心。

    自己的玉足在他手上好像還要小一點,他的手掌寬厚的好似踩著他的掌就能站起來一般,他用手指輕輕的揉著她嬌嫩的五點腳趾頭,幫她洗得乾乾淨淨,然後細心的用棉布擦乾淨。

    沈荷香兩世為人,從沒有哪個男人給她洗過腳,那侯爺地位尊崇,自己倒沒少給他洗過腳,就是自己最受寵的時候,他也不過是送些名貴的東西,而那香販就更不必提了,這燕京國女人為男人洗腳是天經地義,但是男人為女人卻是鳳毛菱角。

    母親懷孕的時候父親給洗過兩次,沈荷香見了十分的羨慕,想著自己一輩子也不可能,卻沒想到一輩子沒過半居然得到了,且這人竟是眼前這個一直對自己冷著臉的丈夫,很早她便知笑著臉的未必是良人,卻從沒想過有那種面冷心熱的人,如今得到印證,沈荷香心下也不由覺得暖意馨然,晚上男人忍著慾望只手摟著疲累的女人強行閉眼的時候,她卻主動的湊唇的親了親他,用腿勾了他的腰半誘惑半嬌氣的說只能要一次。

    那簡舒玄確實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只要了一次,但這一次卻是很久的時間,久到沈荷香被那速度和深度弄的全身興奮痙攣了三次,第二日整整睡了一天,兩人才又起程。

    過五六日沈荷香已是慢慢適合了馬背上的顛簸,慢慢的回復了些狀態,不再像頭兩天那般不濟,有時候還能自己擦擦膏脂,或者喝點水吃點乾糧,然後便臥在簡舒玄懷裡,然後透過披風露張小臉偷看著外面,一時間覺得這般馬背上的風景也十分的怡人。

    大概是快到了谷原,這裡地形與房屋看起來差別越來越大,甚至還有很多穿著不同於燕京國的傳統服飾,那裝束極為鮮亮奪目,連帽子上的珠串都精緻異常,只是在看到女子中有露肩膀和肚子,走到路上光著腿還有說有笑時,使原本覺得新鮮的沈荷香頓時看得目瞪口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9:55 PM

第六十一章

      馬百里的草谷原是個極美的地方,雖隸屬燕京國,實際上卻是燕京與波額國臨近的交界處,這裡的國土風情大半偏向於異域,經常會有兩國相近,也是貨物交易重地,顯得極為繁華熱鬧。

    因著馬百里受波額國的影響,民風開放的很,沈荷香從入了爾原城,一雙眼睛便嫌不夠多般的瞧著,這城中雖不如京城那般華而大氣,但卻也是鄉情怡然,街上全是歡聲細語,比之京城那處處百姓處處都可遇到貴人車轎戰戰兢兢的樣子,不知要鮮活幾番,不禁讓人心下歡快而放鬆起來。

    尤其是馬百里的女子裝飾,直看得沈荷香目不轉晴,那些輕薄鮮亮的布料緊緊的裹著身體,將女子身體的線條都勾勒了出來,甚至還有露腰腿肩的衣衫,如此在街上行走,大膽的讓人張目結舌,而街上的人卻彷彿習以為常般,沒有一個人出言訓斥這些女子傷風敗俗。

    沈荷香驚訝了一陣,不由又將目光放到了她平日最喜歡的頭飾上,那些繡樣不同於京城,件件出奇而精巧,各種顏色的珠子串成的頭飾,頸飾實在是吸引人的很,更不提女子腳腕上拴著的銅鏈子,走起路來還有叮鈴鈴的響,且顯得金閃閃的,十分俏麗活潑。

    此時旁邊一身京城黑袍裝束的男人大概是看出女子眼中的高興驚訝和喜歡,不由唇邊微帶了絲笑意,手裡從落馬進爾原城便一直緊緊的握著那隻白嫩的小手,一開始還嫌他握得緊,但後來進了陌生地,又有這麼多人,便生怕會走散一般,竟是反而緊緊握著他的手,男子見狀不由又牽得更是緊了些,口中卻難得柔和了聲音道:「這裡爾原城,馬百里最大的一處鎮子,我先帶你找間客棧收拾梳洗下,再喝碗馬百里盛產的熱馬奶茶暖暖胃,吃點烤羊肉甜醬……」

    沈荷香這兩日趕路哪像在府中吃得那般精細,儘管簡舒玄沒讓她吃糠咽菜,但難免前無村後無人時吃些涼菜冷食,她不喜歡便沒有食慾,吃得也少,此時聽著了兩樣吃食,心中知曉定是此地的特色,雖只聞著名,卻也是口水氾濫肚子空空,再加上兩日沒洗浴,雖她一向出汗輕,且因香膏香體即使出汗始終也有淡淡的香味,但難免有些黏膩膈應,便立即迫不及待的點頭。

    此時正值盛夏入秋,正是邊界兩國一年一度交換物的盛市,人顯得格外的多,於是客棧便有些擠了,問了幾家才終於在一家小客棧問到有一間空房,並且客棧雖是普通民居後改的,卻有個不小的後院,正好可以幫忙餵養馬匹。

    訂了房間上樓時,沈荷香本來還不錯的心情因見了那客棧的老闆娘便凝了些,不由偷偷瞥了眼那簡舒玄,臉側面那道疤雖已不明顯,卻也是除不掉的印跡,而且偏黑的膚色與京城那些翩翩公子的白面相去甚遠,這也是沈荷香不喜的,而且他又經常沉著臉,雖不至於是莽漢,卻也是個不折扣的武士,哪能算上她心目中的英俊郎兒呢。

    卻不知這般的樣子竟也能讓女子看直了眼,不由的微微的抿了抿嘴,一想到剛才那客棧的老闆娘看著簡舒玄時那眼前一亮,明顯的勾搭媚眼兒,心中便覺得不舒服,只暗道那女人是什麼眼光,八成是個寡婦,否則也不會看到個男人便不知廉恥當著人夫人便這般作態,如果不是附近幾家客棧都已人滿,她還不願在這小門戶的客店住著。

    不過在泡過了澡,換了身乾淨衣衫,如出水芙蓉般坐在鏡前輕輕往臉上塗著香噴噴的膏脂,細經的看著鏡中的嬌嫩小臉,再見自己的一頭青絲更被身後的男人握在手裡細細的擦著,心中這才好受了些,一路上雖苦,但好在這男人待她不錯,想到那日他給自己洗腳,心頭只覺湧過一股暖流,不過她早已習慣被人伺候,此時有人幫忙擦一頭難以打理的濕髮,自然舒服的坐在椅子上擦著手。

    直待到濕髮乾得差不多,這回身攬著那人的頸子,嬌嬌的送上嘴唇吻了吻他的嘴角,算做是他做事的報酬,惹得那男人眸子暗了暗,捉著她香甜的唇舌好一頓啄吻,又得逞的拉開她寬鬆的衣襟,抓了那對白嫩的玉兔埋在她胸口好一頓唇舌吸咋,直到聽到她腹中飢餓的叫,這才做罷。

    然後用手臂一拍懷中女子的翹臀,口中卻是意由未盡的盯著他領口的白皙,口不擇言道:「牛乳雖白怎及你這一對香滑軟玉的口感,暫且先餵飽了你,待晚上我再好好吸一吸……」沈荷香聽罷不由臉紅的扯緊衣襟,然後伸手去扭他耳朵,這段時間兩人早晚馬背床頭相擁,沈荷香早便消了對他的懼意,多了幾分任性,那男人之前就對自己放肆,如今口頭也時時要佔便宜,身上的肉又硬得很,她掐不動,便不由的掂起腿就像對不聽話的小孩子一般去扭他耳朵教訓一番。

    簡舒玄當真是寵溺,竟是也任著讓她擰,但實際她能用多大力呢,不過是惱羞成怒時做做樣子,斷不能真將他耳朵扭掉了,如此一來這舉動反而熟練了起來,他再做些渾事說些渾話,她便這般揪著他耳朵,不知是遠離了京城,又或者來到了民風開放的地域,連帶她也鬆了束縛,掐腰擰他耳朵時雖是嬌嬌的姿態,也不免有點悍婦的味道,結果那禽獸順著她的力道攬著她細腰又低頭將她吻了一番。

    待出了門已是半刻以後了,沈荷香也如願的喝到了簡舒玄口中的馬奶茶,雖然第一口有些喝不慣,但是幾口後竟是愛上了這個味道,而那烤的香噴焦黃的烤羊肉片沾著甜醬也別有一番滋味兒,雖真是好吃的很,便是不常吃肉的沈荷香也是吃了半小碟子,還喝了一點點簡舒玄碗裡的馬奶酒,出了館子時,她臉上還有些紅撲撲,惹得進館子的幾個男子多看了幾眼,其中一個還險些沒看路的撞到了門板上。

    這使得簡舒玄的臉色轉眼就有些難看起來,隨後沈荷香想去衣飾店挑幾件成衣也沒有拒絕,進了附近的一家馬百里的衣飾鋪,看著那琳琅滿目的飾物不由的東摸摸西看看,她兩世都極好那些衣衫頭飾,因著喜歡戴得多,所以眼光是極高的,此時見了那件精緻的雙面繡串珠抹胸,還有雙色紗帶玉片的開裙,竟是移不開眼。

    實在是太漂亮了,但是顯然這樣既露肩和腰腿的精美衣衫,沈荷香是穿不出去的,只能羨慕的遠觀,儘管那賣衣衫的掌櫃說它是鎮店之寶,整個馬百里這種精細樣式只有一件,並將那衣衫說得天花亂墜,沈荷香單只看那男人的眼神,也不是敢一試的。

    最後她又挑了兩件不是太露的衣衫,在鋪子的換衣房試了試,待一出來不僅是掌櫃看呆了,便是進鋪子的兩對馬裡姑娘都睜大了眼打量著,沈荷香身上這件衣衫在馬百里算是普通的樣式,只是做這件衣服的綢紗卻是上好的料子,加上衣上的兩塊紅寶石和底擺的金片,掌櫃不由了讚歎那女子的眼光,上眼便挑了店裡最貴的三件。

    此時沈荷香站在門邊,她一向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但畢竟第一次穿這種衣衫,不由的摸了摸衣上閃閃的金片,又輕扯了扯貼在腿上的裙擺,馬百里女子穿的衣與京城女子不同,京城大多都有寬鬆的罩衫,講究飄逸之美,而這裡的衣服卻大多是緊貼著身形,將女子曼妙的身姿一攬無遺的勾畫出來,沈荷香看著別的女子穿似乎極為自然,但輪到自己不免有些膽怯。

    不由看向站在門口盯著自己的男人,此時簡舒玄臉上已是沒多少笑容,如果不是那掌櫃已近五十的年紀,髮梢已經有些白痕,其它幾人又是女子,他恐怕早便崩不住臉的用罩衣將她罩上了抱走了。

    因著沈荷香穿著實在是太惹眼了些,一樣的衣服百種身材穿出百種姿態來,清瘦的人穿著細挑,豐滿的人穿著妖嬈,結合了細挑和豐隆有致便就成了勾人的嬌媚了。

    此時層層淺紅的衣衫料子緊緊的包著沈荷香的身子,幾乎便成了第二層皮膚一般,雖然半點也不露膚,卻這般卻比露膚還要惹眼得多,因著十分貼身,所以將她那細細的腰肢,纖纖的長腿都顯了出來,甚至因胸那裡料子有些緊,竟是撐得那一對飽滿顫顫的白兔,整個形狀都給勾畫了出來,這要穿出去,正常男人哪個能控制住身下的反應。

    便是簡舒玄自己都覺得褲襠有些緊了,因著眼前情景實在是太過誘人,否則不會連那幾個女人也都目不轉晴的盯著,待到沈荷香被幾人盯得臉微微發紅,轉身跑進了屋中,這才急急跟掌櫃問還有沒有那件衣衫。

    沈荷香前腿進了屋裡,簡舒玄後腿便也跟著進,這換衣的地方本就小,他一進來便滿起來,「我換衣服,你進來做什麼?」沈荷香不由有些氣惱,但莫名還是有些安心的,畢竟陌生的地方,她換衣也是有些忐忑,這男人在身邊總還鬆了口氣。

    誰知那男人竟二話不說的要幫她脫衣衫,如果不是見著他拿了件暗綠色的衣衫進來,她差點便要以為……驚叫出來了,如今只得任他剝了身上淺紅的衣服,露出了裡面白嫩嫩如一掐便能出水的身子,然後便看著那簡禽獸繃著臉的給她套上了暗綠色的衣衫。

    穿戴好後,沈荷香低頭不由看了看,不由嘟了嘟嘴心下有些不滿,這顏色也太老氣了些,而且樣式也一般的很,但是卻是寬鬆了些,胸口不會那麼緊了,隨即那男人竟不厭其煩的不知從哪弄了馬裡的女子面紗,形如一塊三角紗,兩邊可以用夾子夾到耳上兩邊,中間垂下來正好能遮住了口鼻,比帷帽倒是精緻了不少。

    「馬百里雖然民風開放,但出門在外為免惹上麻煩,面紗要時時戴著,聽到沒有?」簡舒玄的聲音裡不免有些嚴厲。

    沈荷香一怔,放在未婚配時她自然是要戴的,但誰曾想到嫁為人婦還要這般,不由的有絲委屈,但想到出門在外,簡舒玄的謹慎倒也沒有錯,便只得漾著水盈盈的眼睛點點頭,她眸子本就水得很,微微一委屈起來便向要哭一般,極惹人疼惜,尤其是男人。

    那冷面簡也不例外,他是個男人更是個丈夫,雖然剛剛的警告裡大半是想掩遮自己妻子容貌,但此時見她低頭委屈的樣子,也是不由的心軟,隨即便摟了她細腰湊到耳邊道:「那幾件衣服真的喜歡?我給你買下來可好?條件是日後只能穿給我一個人看……」

    最後沈荷香戴著面紗高高興興如願以償的將那三件心水的衣服抱回了客棧,當晚她果然挨樣試了,美得連她自己都在一遍遍的貪看著,更不提那倚著床鋪的男人,直到她穿到第三件,那一件小抹衣和半腰紗裙,不僅將整個腰與臀的曲線勾劃得極美,便是那抹衣因著有點小,又很透,沈荷香習慣穿著肚兜,而此時沒有身著,也沒有掂著布綢,一緊之下,便將那一對白鮮的肉桃清楚的勾勒了出來。

    男人隔了幾步看著,便見那布料上隱隱印出了兩點鮮紅桃尖尖,尤其是走動間,那桃兒顫得厲害,裙子一側開了裙縫,露出了白嫩嫩的細腿,因著沒穿褻褲,光溜溜的,走動間那男人眼睛暗得都快射出閃電了。

    沒等沈荷香對鏡欣賞片刻,那衣服便被身後的狼幾爪子給扯掉了,隨即整個人便被摁在了梳妝台上,沈荷香的身子軟,加上前世每每都練習自己最美的姿態儀表,便是此時也是自然的攏過髮,柔了腰肢,趴在桌子上,微微羞惱的看著身後扒她白白的屁股看的禽獸。

    待到那禽獸竟湊了上去,伸舌舔了舔被他手扒得極開的兩股白的縫中,那粉紅水潤的一抹鮮肉,用舌頭咋了咋後,沈荷香的整個細腰便軟得像泥捏得一般,只覺得自己最羞人的地方被人窺視及用口吸咋,那種莫名的快感直直的衝上了頭頂,一時間不由從鼻音中嬌嬌的顫顫的誘人的輕嗯了一聲。

    隨即不盈一握的細腰例輕輕一陷,滑出一道女人美不勝收的谷線,而那紅潤的縫卻又忍不住的又往那男人嘴上湊了湊,直到男人開口大口吸咬起來,那白嫩和鮮紅才輕輕的顫了起來,不一會房中便傳來女子一陣陣耐不住受不了的嗯嗯尖尖的浪,聲細吟……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09:58 PM

第六十二章

      馬百里的城鎮每日都會有大量的商人進入,除了過冬的食物外,還經常有出售一些花樣繁多的手工衣飾品,這對一向愛美的沈荷香來說,幾乎是莫大的誘惑,每日都要央求簡舒玄帶她出去逛逛。

    在見了外族精美的衣飾後,她又怎麼甘心再穿著那樣式老舊乏味的衣衫,自然是嬌滴滴的央了那男人兩日,終於買下了幾套她喜歡的衣物,每日都要換上一套,好在衣服大多是刺繡與珠串編織,雖顯身段卻也不像前兩日那衣衫般透,加上她也順從的每天帶著紗面,或者用掛耳上的珠簾遮面,男人總算是鬆口了。

    如此一來本就壓抑著本性的沈荷香,立即便神采飛揚起來,幾日間都在店舖和商人擺的小攤上流連忘返,來時不過是兩隻小包袱,現在她買的東西竟是用只箱子都裝不下了。

    這一日便又看中一頂八角軟皮小帽,上面全部用珊瑚珠串連在一起,除去露出臉的地方,其它帽邊都掛著紅藍綠三色珊瑚串成的珠子,看著便知珍貴的很,沈荷香一眼便相中,拿在手裡看了半天,越看越是喜歡,因著帽子還用相同顏色的珠子串成圖案,她輕輕戴上後,再拿著銅鏡一照,便見鏡中那女子哪還有京城時的端莊華美,此時如被解放了的一般透著說不出的靈動。

    再加上半邊臉上還掛著全由小珍珠穿成的簾面遮臉,一時之間她似乎記起了當年在侯府時見到的那個異域公主,那樣的靈動而鮮美,記得她失寵之時,正是那公主入府之時,因著她的一切府中的妾室都無法模仿,所以便成了那獨一無二,那時的沈荷香是多麼的羨慕與嫉妒,而此時此刻,不曾想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也能穿著那樣的頭飾與衣物。

    公主又如何,自己多年保養的白嫩的肌膚與水靈靈的大眼也絲毫不比她差,甚至比她要更美上三分,想到此她眼睛不由的帶出神彩來,不由的轉身去尋找身後那個黑影,在尋到人時,隨即便學了那街上那一對對男女的讓人臉紅心跳的曖昧動作,不由自主的摟了那男人的腰:「這個帽子很喜歡,我們買下好不好?」

    明顯感覺到男人身體一僵,但隨即便放鬆下來,看向她的眼神中有一抹一驚艷,沈荷香見狀隱在珠簾下的紅唇頓時笑的彎彎,果不其然那男人掏了銀子,那擺攤的異域商人見兩人出手大方,頓時高興的連連鞠躬,畢竟這麼一頂帽子全是手工刺繡穿成,光是珠子就是一筆銀子了,算是他這次拿的貨中最貴重的一件。

    不過那點錢對於沈荷香來說卻眉頭都不眨一下,隨即便開始細細的看起其它的物件來。

    她雖是比旁人更好虛榮,好美,好穿戴好一切那種能讓自己漂亮精緻的東西,不至於病態卻也是到了極為執著的地步,但從另一方面她卻又比旁人更加能感受到美麗事物給自己帶來的自信與愉悅感,並能隱隱感覺敏銳的感覺到貴門之中女子流行的趨勢。

    她手中的綠液雖可以做出比旁人香味更濃,品質正好的膏脂,但是這並不是萬能的,好的膏脂確實會讓人眼前一亮,卻並不能收買人心,能讓那些貴女盲目的去趨之若鶩,而真正能讓冰肌閣名聲大噪,使得每出一樣膏脂都能惹得貴婦們爭相搶購的原因之一,便是她能夠準確抓住那些貴女迫切想要追尋美的節奏與步調的心態。

    這也是她的冰肌坊越過百年老店,短短兩年越開越紅火的原因之一,從潤面的清香胭脂到可以修復傷疤的玉肌膏,再到能讓皮膚更細膩的白面脂與花籽粉,瓷瓶,玉瓶,白玉雕花盒,每一個細節都是深得貴女喜愛,雖然價格昂貴到另人咋舌,但卻又能享受到她們身份帶來的優越感,反而能更快打響名氣。

    而沈荷香幾年間費盡心思的研出各種顏色的唇脂,傅身粉與浴湯香,玉足膏,及熏衣的各種小香料等,更是每一樣都讓貴人們感覺到驚喜而滿意,能做到這一點,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除去她多年的自己保養的經驗,她還要付出很多心血,並不是每日只坐在房中繡繡花打扮一下便能做得出,那些費心的選料輾料慢慢調製琢磨的時間,將每一種香味的成份與調劑反覆做上多次的工夫,鋪中裝置胭脂水粉的盒子所用的木料雕刻,四處找人畫花樣的從中挑選出的精細花案。

    這些如果只是簡單的一個村姑是根本做不到這個地步,也正是她能做的,也是適合做的,這使得她有著處處能發現的眼睛,女人對美永遠是不滿足的,她也同樣如此,彷彿到了一個瓶子的瓶口處,如今來到這馬百里,見到這些飾物,突然間彷彿腦中什麼東西豁然開朗。

    很多出奇想法突然出現在腦中,美麗的飾物哪個女子會不愛,像這穿著珠子的腰帶,鑲著珍珠的銀手鏈,穿滿綠松石的銀項圈,綴滿貝殼與珊瑚的裝飾衣帶,及帶著上好的水藍石珠子的鏈帽,雖帶著濃郁的異域特色,但若是能夠在京城的服飾上稍稍構想點綴下,不知是否能吸引人從而大賺一筆。

    如此一想,她便越發的看得仔細,大到衣飾小到小小的一枚銅戒子,覺得新奇便會買下,甚至還從一商人手中購下了一大箱子磨得精細的玉珠及各種貝殼晶片,打算打回去先在鞋子上用這些大大小小的貝殼晶片繡上些花色試穿一下,若是可行,倒是可以在冰肌坊周圍開家繡花鋪子,專賣些她想出的的新奇事物。

    如此在城中逛了幾日,這一日起床也不急出門,只入鄉隨俗的學著馬裡的姑娘將長髮辮了只辮子放在身後,隨即取了沉沉的一串頭飾,每串銀鏈下都有一隻湛藍的玉珠,輕搭在頭上,頓時額間便有一圈垂下的鏈珠,雖沒有挽髮,卻顯得靈動精美異常。

    那禽獸昨晚倒是滿足了,早上卻起早在她半夢半醒間跟她說出去見個故人,讓她乖乖的在客棧等著,不要亂出門,陌生之地沈荷香哪敢亂走,洗了身子便套了衣衫懶洋洋的坐在椅邊在毛邊紙張上用著小細筆點點畫畫。

    她雖沒學過,但也時常見候爺揮袖潑墨,為討他歡心也暗自畫過些時日,倒是有點底子,雖不算名家卻也是可以胡亂畫畫,而紙上此時卻是畫著一些她未成形的構想,待咬著筆頭半晌覺得腹中有些饑了,這才放了筆,將紙收起,然後捏了只禽獸給備下的碎銀袋子掛在腰間,這才下了樓。

    外面躊躇下自然是不去的,若那禽獸回來不見她,定然又要生氣,本這次出來便是極高興的,她也不想惹得那人不高興,他不高興自己自然也討不了好,所以例只在這小客店找張桌子坐下,此時並沒多少人倒也清閒,叫來夥計打算隨便叫吃的掂掂肚子。

    小客店倒是能做不少東西,薄皮包子,拌面還有奶茶和肉湯,想了想沈荷香要了碗羊奶和一碗酥油茶,另加一小塊抓餅,那夥計大概對沈荷香極有好感,點完後竟是沒走,反而賣力的說起現在馬裡周邊的風景,又說現在果子充足,老闆娘前些日子才做的果醬十分的好吃,不如挖點讓她嘗嘗,十分酸甜可口。

    沈荷香本討厭這客店的那個女人,不過聽說那夥計要偷挖老闆娘美食,不由微微勾唇一笑,就算不吃看著也舒爽,於是撥了撥額前的細珠,衝他笑了笑便輕輕點點頭,雖帶著珠簾但只看著那眼睛便讓夥計雙腳有點難以從桌邊走開,直到沈荷香自然的如對自家府裡的家丁般揮了揮手,他才醒過味兒,將擦桌子的手巾往肩膀上一搭,然後樂顛顛的朝伙房跑去。

    待坐了一會兒,正覺得無趣,想起身讓夥計一會送到房中,抬頭便見一女子身著露肩腿的衣衫,甚至胸口是用肉色衣料縫製,若不仔細看,竟看不出來,前後衣襟都緊緊的裹住身子,只用一根銀腰帶繫著裙口,緊緊貼著皮肉,胸、腰、臀三處自然一攬無遺。

    光是這般看著便使得沈荷香臉紅,因著這家店的老闆娘雖不如自己的腰細,胸脯卻是大的驚人,自己與其相比恐怕也要遜色三分,且那肥臀用得是肉色布料,冷丁一眼便似沒穿一般,扭動起來可想而知。

    再看向那女人的臉,雖不說是美足十分,但厚妝之下卻也有三分姿色,卻不知為何要做著這掛羊頭賣狗肉的勾當,沈荷香看向她目光中有一絲不屑,因著這幾日她有意無意的通過夥計打聽過,這家客店的老闆娘丈夫已死五年有餘,今年已是二十四了,一直沒有再覓男人,卻是一直守著這家客棧,若是有過路長得順眼的男子,便會留其住宿,這住宿的意思自然是請入閨房,可以說是極為大膽放浪的女子,雖不說像妓女那般張開腿,卻也睡過十幾個。

    沈荷香雖經歷坎坷,卻是不屑與這種下流的女人接觸,看了她一眼便將目光扭向別處,結果那女人卻是直直的向她桌邊走來,將飯食放到桌前,竟打量了沈荷香兩眼,不由的捂嘴笑了起來:「果真是美人,將我這兒的夥計迷得魂都丟了一半……」隨即便挑了紅唇看了眼盤中的果醬,腰一扭竟在對面坐了下來。

    沈荷香臉皮雖薄但也不至於被這點言語打倒,看了那女人一眼也同是笑著反口道:「你這話說得好生無理,夥計明明被店家的美色迷惑的丟了魂,如何能賴到戴著面紗客家身上呢?何況來這裡吃飯自然是要付錢的,少你一文你告到官府便是了。」說完便伸手將那盤中的酥油茶與羊奶取了過來擺放在身前,又拿了餅和果醬,旁若無人的用勺子舀著,輕輕抿了一口,從頭到尾盤碗勺都未發出一聲響聲,姿態美儀的無懈可擊。

    對面那女子卻是臉怔了怔,沒想到這京城來的夫人竟然如此伶牙利嘴,隨即便摸了摸額前飾故意轉了話兒道:「簡夫人長得俊俏,又討人喜歡,難怪簡兄弟日日跟著,連臉遮都戴著……」乾笑了兩聲見沈荷香不理,不由又道:「對了,上次來簡兄弟可是帶了幾個隨從來,今日怎麼不見半個?」

    上次?那禽獸曾經來過?沈荷香不由覺得心尖一跳,一時如點了火折子一般心頭燃了小火苗,因著上一世的經驗,她便知這男人是靠不住的,就算身邊擁有再多的美人對他們而言也是不夠,所以她從沒想能獨佔著丈夫,只想待自己日後有了孕,再給他納幾個人,但是納什麼人也要經過她的同意,若是眼前這個被多少男人上過的破鞋,就格外的受不了,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過在想起進店時她的目光,及此時女人臉上的神色,顯然透著幾分蕩色,若說他們之間沒有什麼她都有些不信了,一時間入口香滑的羊奶也拋之腦後,不由盯著她道:「你這裡是客棧,你又是個寡婦,本就應該避嫌,若是想男人了找一個成家就是,這般當著妻子的面詢問男人的事不覺得無禮嗎?」

    那女人聽罷卻是看了沈荷香半晌,半天反應過來竟是笑了花枝亂顫了起來,半天才緩過氣來,隨即道:「簡夫人可是吃醋了?我雖是個不甘寂寞的寡婦,卻也有自己的規距,只願意享受男歡女愛,但有家室我是不碰的,不過當年你們未成親時,我倒是想與你丈夫有一段露水姻緣,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說完竟是抬眼看了看沈荷香,目光中倒是有一絲遺憾和羨慕。

    沈荷香聽罷倒是一愣,都說女追男只隔層紗,多麼輕易便能掀開,居然沒有得逞,實在不是那禽獸的性格,當初自己不願意他還硬生生的強上,再加上晚上每每要一回又一回的,次次都跟自己說是乖,這是最後一次,結果卻直弄得她如一攤水一樣仍是聳動不停,那好色的樣子有時她想想都後怕,似乎恨不得將她直接拆巴拆巴吞入腹中了。

    如今再抬眼看到那女人的豐乳,不由嚥了下口水,長得這般大這樣居然沒有得逞?沈荷香自己都有些不信,那禽獸不就是喜歡奶子又大又豐盈的女人嗎?到時無論摸著咬著吸著不是比自己更舒服……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了?

    「……我不過是過來跟夫人說說話兒,既然夫人不歡迎我,那我也不討人嫌了……」說完女人便扭著臀要起身。

    「等等……」沈荷香憋得有絲吃力,她倒也不是心地惡的人,剛才自己的話確實是有些重了,寡婦她不是沒做過,女子沒有丈夫其中的難處真是三言兩語無法道明,雖是這女人的作風她不敢苟同,但想到當年辱人自辱,吃得那些虧,才知狠話到口留一半,不由心虛半分道:「剛才的話有些得罪,店家不必放在心上……」

    那女人倒是毫不在意道:「人都笑我放蕩,但又哪知我內心的想法,這世上每人有每個人的活法,我自己的日子願意怎麼過便怎樣過,若是在乎那些禮義廉恥,那早便一根繩子掛房梁去了……」

    看著她那樣平靜的神色,口中卻又說出這般極度張狂的話,這些話她就算有也只會放在心裡,一輩子都不敢說出口的,如今見她竟毫不忌諱,一時間也是張目結舌,而那女人見到沈荷香似被她的話嚇到一般,竟是拍拍她的臉蛋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對你丈夫情有獨鍾嗎?小妹妹?」

    說完便挑了那艷紅的唇,也沒有吊久胃口的自答道:「因著他那鼻子生得又挺又直,這種型的百個男人裡也未必有那麼一個,我猜這男人定是天賦異稟,那活兒做起來便比別的男人有勁兒幾倍,可惜我一直沒機會驗證,不過那日聽你的聲音叫得那麼激盪,想必是沒錯了。

    女人一輩子圖什麼?不就圖這個嗎?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臉強上百倍,所以小妹妹你可有福了,屬於你的可要好好看牢了,否則讓人搶了去可別再哭鼻子哦……」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0:52 PM

第六十三章

    什麼放蕩恣意的生活?一個沒有丈夫的女人過著想要男人便有男人的生活,這與妓女又有什麼區別,燕京國的女子生下來那保守的思想無法讓沈荷香認同這樣的觀念,好在她畢竟經過世事,否則一個妻子若遇到覬覦自己丈夫的女人,大概也是又驚又嚇吧。

    但儘管沈荷香已不是未出閣的無知少女,但是此時仍是被那寡婦的話嚇到了,京城的名門貴婦縱然喜歡傳閱些才子佳人的絹書,當然也有些明著立牌坊,暗地裡的放下身,但是在表面上哪一個不是故作矜持賢淑,那些都是私底下的骯髒事,何時會拿到檯面上。

    所以她一時間腦子有些反應不來,只呆看著那妖嬈女人扭著那蛇一般的腰臀回了裡屋。

    下午那簡禽獸終於回來,手中還帶回一隻盒子,進屋便見沈荷香倚在梳妝台前,玉臂支著額頭,似有些睡意般合著眼簾,聽到動靜頓時回頭。

    簡舒玄臉上帶了絲笑意,低頭吻了吻沈荷香光潔如白玉的額頭,她不由的微嗔了下道:「我就說帶碧煙來,你就不肯,現在卻是拋下我一人在屋裡,自己出去快活,我連個解悶的人都沒有……」

    簡舒玄聽罷看向那微微撅起紅唇,而那女子邊如此說著邊還眼睛半合的如泉水般流動,有意無意的朝他看,彷彿是怕他聽了會怒意一般,嬌氣間又帶著幾分討好和小心。

    如何能不小心?畢竟這地方不是在京城,受了受還能回娘家待一待,至少有個能回的地兒,異地人生地不熟的,這男人就是自己的依靠,若是惹惱了他丟下自己,那豈不是欲笑無淚了,永遠也回不了家了,所以她才會這般作態。

    誰曾想那男人倒是輕笑了下似無意道:「怎麼會悶?不是坐在樓下跟老闆娘聊天了?」

    沈荷香心下一動,不由暗道這禽獸怎麼知道的?難道那老闆娘找了他?隨即便摸了摸手腕的碧玉手鐲嫣然一笑道:「可不是,那老闆娘當真是個好人呢,我與她也頗能聊得上來……」隨即便微微垂了眼瞼,歎了口氣:「只可惜這般奇女子卻是個寡婦,否則那般好的容貌和身條定能許能嫁個好人家,便是如今做個續絃或妾室也好過現在這樣無依無靠……」說完瞥了一眼那男人,若是他有這心思必定能看出來。

    結果簡舒玄一絲神色也未變,注意力倒是都放在自己身上,準確的說應該是她花般粉嫩軟糯的唇瓣上,並用指腹輕輕的摩挲著,絲毫沒有在意她話間隱隱的意思,見狀沈荷香這才滿意的收回手撫了袖子,這男人啊,管他心裡如何想,只要不什麼人都想著納回家就是好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單以姿色那寡婦不過中人之姿,再如何風騷又如何,也不過是男人的玩物,誰又會當她名媒正娶的妻子那般愛戴,比自己定是差的,如此一想她心中便又高興起來,然後目光一轉落在了桌上那只盒子上。

    「夫君,你這一早上出去難道就是為了這東西嗎?裡面又放著什麼?」沈荷香好奇的抬頭看他。

    簡舒玄聞言便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目光中帶著些笑意道:「鄰國盛產些不錯的晶石,我前些日子便托故友幫忙收集些精緻的小玩意兒,早上剛取了回來,你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晶石?沈荷香不由的心頭怦怦跳,她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村姑,前世雖首飾不少,但上好晶石做的卻只有那麼一兩件,價值極是不菲,此時聞言不由看向桌上的盒子,這麼一盒該有多少,一時間竟是沒有立即伸手去掀。

    而簡舒玄也是笑而不語的看著她,她定是不知道此時忍著激動,平日那如小泉流水淳淳的眸子此時突然折射出陽光的亮光一般,整張臉哪還有之前故弄玄虛裝著沉穩老成時的樣子,便如得到了心愛之物的少女,那神情就如晶瑩的酒一般,讓人心都醉了,沈荷香此時若是抬頭定能看到那禽獸柔和專注的眼神。

    但是她此時心中只有那只盒子,哪會去看他,頓了頓便伸手去開那盒子,一打開便見到裡面裝了滿滿一匣子紅綠藍黃的晶石,不由顏色都放在不同格子中,難得的是都已經打磨好,一顆顆折射出或艷麗或純淨的光芒,極是耀眼,這些無論是做墜子,手鐲,還是鑲在頭飾上,都定能讓人驚艷。

    沈荷香又從中拿了了件頭飾,竟是她最喜歡的額頭掛飾,以精銀打造,上面墜上鑲著海藍之晶,光看著便覺得精美無暇,而正中那一顆足有拇指大小,幽幽的海藍色直讓沈荷香愛不釋手的摸了半天,隨即便取了頭上的額飾,然後將手中的海藍頭飾輕輕戴上。

    在鏡中左看看右看看,喜歡至極,她一向愛紅色,因能更顯得人生得嬌艷,沒想到如今帶上海藍色晶石竟也能讓人眼前一亮,少了艷色卻多了些純淨之美,不僅顯得臉更白透上三分,隱隱的還多了幾分純真與清美,她不由伸手在額前最大的那塊海藍晶上摸著,眼中閃閃的透著驚喜。

    想到什麼隨即看向簡舒玄,臉蛋興奮的有些微紅道:「夫君,這些真的是給我的?」怪不得她不信,上次他還說庫中的東西隨她喜歡用,結果拿了那只裝著玉飾亮鑽的匣子便同她翻臉,害得她幾日氣得飯都吃不下,所以若他沒有開口說明,她還真不敢拿用。

    簡舒玄略略沉吟片刻,在女子臉上喜色快褪乾淨時,這才唇角微揚道:「自然是給你的……」說完便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用灰布包著,然後一層層打開便見其中有一塊雞蛋大小的白色石頭。

    沈荷香疑惑了下,隨即拿到手中,打眼看出這是一塊毛胚白玉,細看之下表面沒打磨的石頭竟是極為細膩,如從白滲出了油一樣布了層油光,待從一破損的小口中向裡看,便見裡面有著一點如牛乳一般醇厚微透的奶白色,瑩潤得如同羊脂一般。

    「羊脂玉?」沈荷香不由驚叫一聲,目光驚喜的看向簡舒玄,雖然她白玉手飾極多,貴重的也有幾百兩銀,但是還沒有一件稱得上是羊脂玉的首飾,畢竟好的白玉難求,上等的羊脂玉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便是貴人又能有幾件,有也都是壓箱底傳子孫的。

    雖然只有雞蛋大小,但只這一小塊毛胚就足以值幾千兩銀子,這般也是可遇而不可求,足夠讓她喜出望外,「這塊羊脂玉胚是買的?」沈荷香邊說直拿著手中這塊羊脂玉在手中看來看去,捨不得移開視線。

    簡舒玄見她高興的樣子,也不由舒展眉頭眼中帶了絲笑意,「是之前馬裡之行時無意間得到,一下放在故人處未拿回,你若喜歡待過兩日讓工匠好好打磨一番,做兩塊頸墜……」

    沈荷香心思都是那盒子晶石與這塊羊脂玉身上,腦中都在想著什麼顏色配什麼金銀,什麼顏色的頭飾手飾鞋飾配什麼流蘇花色,聽罷心下一頓,也是,這麼一小塊也做不了其它,倒是可以做成玉珮,無論掛頸子還是裙側都可以,不由點點頭,「到時你一塊,我一塊……」聲音裡略帶討好的看向簡舒玄,生怕他會反悔般說沒她的份,在她面前拿出來,卻沒她的份,那就太讓人嘔心瀝血了。

    簡舒玄沒有開口,目光卻是帶了絲寵溺的親了親她的臉蛋,與平時要吃人的力道不同,彷彿一片羽毛落到頰邊,沈荷香心中一時暖洋洋的,女人最是敏感,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感受到對方的情緒,若說以前她懼怕簡舒玄,一直以為這人就是在報當年羞辱之仇,所以才會這般娶了自己然後百般的在床上玩弄,當初破身的事她都不願意回想,畢竟想到那山野河邊野合之事,就覺得不堪回首,不願回想。

    但是離開京城這些日子朝夕相處,那禽獸的一舉一動使得沈荷香有絲疑惑了,若是報復娶了欺負便是,為何還要那般照顧自己,便比親密夫妻還要親密,便是她小解或在山林處洗澡,這傢伙都用衣服給她搭簾子,守在旁邊趕都不走,更不提幫她擦身洗腳餵飯,這哪裡是報復的手段,分明是疼愛啊,此時見了他眼中的溺色,不由再加肯定了,一時間心中所感便攬著他脖子,甜甜的大膽的印了個吻在他唇邊。

    這女人一給點愛就瞪鼻子上臉這話果真不假,便是一向小心冀冀的沈荷香也是如此,知道這男人對自己有意,就像得到了一塊免死金牌,立即便覺得有底子,有脾氣,晚上在床上不僅敢騎在男人身上,還趁他不注意用手丈量她的兄弟,甚至還扯著他耳朵對著他鼻子左看右看,接著便是「撲哧」一笑。

    她似乎有些弄清楚那寡婦老闆娘的話,男人那裡長得似乎真能從鼻子上看出來,她記得前世小候爺就長得些許女子般的秀氣,那裡果真是如鼻子一樣。

    而那香販卻生得又短又窄,並且是朝天鼻醜得要命,而那裡沈荷香不過是瞥過兩眼,醜陋不堪難以入眼,此時她打量了簡舒玄半晌,果真如那老闆娘所言,整只鼻子又直又挺,加之鼻冀極為俊美,生得十分好,男子鼻子生得這般挺直的不多,再對比那處,雖然又長又粗還帶著鉤子,沈荷香一直嫌它猙獰,但是若有比較便知,這一根確實是女子夢中所求的好物,否則也不能每晚將自己弄得哭泣求饒,之所以哭無非是強烈的快,感刺激的她不能自已。

    簡舒玄雖願意女人在身上摸摸碰碰,但是這反常的又看又笑舉動卻透著奇怪,再三逼問之下,沈荷香終於將上午那寡婦的話跟他說了一遍。

    甚至還拿樓下夥計的鼻子與他比較,當即簡舒玄便黑了臉,連看男人都不能久看的女人,現在竟是興致勃勃的跟他說著男人鼻子和那器物,這麼有興趣若是日後碰到鼻子生的更好的,豈不是百般想要扒開研究一番,便是不這麼做,只心裡有這心思……

    簡舒玄頓時握住了女人往下的手,然後盯著她語氣有些涼嗖嗖,還摻雜著些許怒意道:「早點睡覺,明天起早結算客棧的銀錢離開這裡……」只聊了會天懷裡嬌滴滴的女人敢這般膽大,若是再住下去,豈不要跟那寡婦學了去,想到那寡婦簡舒玄眼中便有絲不屑,他對女人是有些輕微的潔癖。

    死了男人的女子倒也無事,但像那等不知廉恥的上門勾引,不知在多少男人身下被玷污過不乾不淨的女子,便是姿色再好也是骯髒的很,送到床上他也不會多看上一眼。

    沈荷香一聽知身後那男人有些生氣了,不由吐了吐舌頭,心頭有絲甜蜜,她故意拿她跟樓下的夥計比,若是放以前這男人定是冷目看她,然後甩袖而去,但是此時卻是憋出這句話來,手還將她摟著呢,想到此不由偷笑。

    玩笑總有個度,見他惱了只得裝著乖順,也沒問明日退了房要去哪兒,閉著眼假寐,不一會兒便真得睡了過去。

    待到第二日上了馬出了城,望著城外一望無際的草谷原,藍藍的天空,白雲悠然,天際交界處那一片綠色,當真是她看過最純潔風景,簡單而又震撼人心,尤其是坐在馬背上,在馬兒飛快的奔施中,這樣的一天一地一馬兩個人的感覺真是廣闊遼遠到極致。

    沈荷香便是這般近似貪婪的看著,她兩世何曾見過這般無垠無際的風景,彷彿心都想要跳出身體呼吸著這清甜的風,隨著發間自由的飛翔著。

    簡舒玄大概知道她定會喜歡這樣的風景,所以一路上沒有再束縛著她,反而讓她坐在身前的馬背上,只一手護著她腰側防止她掉下馬,然後整個身體都微微弓起,一雙有力的腿用力的夾著馬腹兩側,手中的韁繩或松或緊,再也沒有來時路上刻意的緩慢,而是徹底的放開了速度,全力的指揮著那匹黑馬勁風,向一望無際的遠方似漫無邊際的飛快奔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02 PM

第六十四章

    草谷原的夜晚帶了絲涼意,但若燃想篝火便會明亮而溫暖,谷原上有一些放牛羊的牧民,他們不可能長久的待在城中,為方便看管牛羊便會在草原上紮起帳篷,待到每月十五便會聚集在一起喝羊奶酒吃羊肉,跳馬裡舞。

    此時沈荷香便穿著雪白的絲襟和嫩粉的窄袖短衣和筒裙,衣服將她那修長苗條的身材充分展示出來,此時正學著塔哈的妻子那般往羊肉上抹著孜然辣子與一些調料,她是第一次見到用竹籤串起羊肉的羊肉串,十分的好奇,不由也做得精細,待抹好兩串便遞給旁邊的簡舒玄讓她烤,此時簡舒玄手裡已燒好了一些,隨手便裝入盤中讓她接過去吃。

    那羊肉被烤的焦黃,還流著亮孜孜的油,一陣陣的香味直往鼻子裡串,沈荷香不由拿起一串聞了聞,塔哈的妻子在旁邊示範著怎麼吃,雖然這般露牙咬肉十分不文雅,但是周圍的人都這般,沈荷香也禁不起誘惑的咬吹了吹,然後輕咬下竹尖的一塊肉。

    又香又辣當真是好吃的不得了,沈荷香不由又吃了兩口,這才想到什麼,然後靠在旁邊烤得一身汗味的男人身上,將肉串伸到他嘴邊,簡舒玄的確是停也下手中翻動的動作,瞥了她一眼,心道這女人還算有心,面帶欣慰的張嘴,剛要咬上肉卻見沈荷香手一動,劃了半個圈又將肉串一收,然後放在自己嘴邊咬了下去。

    聽著身旁腰若細柳,眉目如畫的女子看著他的黑臉咯咯的直笑,沒等她逃開男人便伸了手將她用力的箍到了懷裡,然後一張大嘴狠狠的便覆蓋了上去,將那囂張女子口中的羊肉渣半點不剩的捲入了口中,沒有末了還在不停搜索,直到捉了那丁香小舌不斷的戲弄,惹得女子驚慌失措這才鬆了口。

    而一旁邊的塔哈夫婦見著小兩口甜甜蜜蜜的不由的都捂嘴輕笑,塔哈夫婦便是簡舒玄的故人,當年受他救命之恩,又拿了些銀錢,現在便在谷原養著一大群牛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兒,而塔哈也會打磨玉器的手藝,那塊羊脂玉石便是交給了他。

    甚至還準備好了玉珮的花樣,倒是少見的孔雀圖案,羽毛都畫得栩栩如生生,沈荷香有些擔心是否能雕得出來,不過在看了塔哈給妻子兒子雕得玩件,才總算放下心來,畢竟羊脂玉珍貴,若是雕工不好豈不是浪費了這絕好的玉石。

    這雕刻打磨總也要七八日,於是簡舒玄便帶著沈荷香住了下來,晚上便趕上了篝火會,不僅吃到了好吃的羊肉串,還吃到了塔哈妻子親手做的油散子和胡餅,撒子吃起來香脆可口,而胡餅也是沈荷香的最愛,剛才在吃羊肉串辣到了嘴,又被那禽獸吻得舌頭發麻,沈荷香好不容易掙扎出來,頓時滿面紅暈的離他遠些,雖然這馬百里民風開放,男女都極為大膽,但是她畢竟不是馬裡人,還是十分的不習慣。

    好在大家吃飽喝足了便成雙結隊的下去跳舞,倒沒有多少人注意這邊,而塔哈夫婦沈荷香早便選擇性的忽視了。

    「夫人,喝點羊奶吃點囊吧,谷原的晚上有些冷多吃些可以抵禦寒冷,沈荷香吃了幾串羊肉正覺得有些油,立即點頭接了熱氣騰騰的奶,小口的喝了一口,這羊奶比牛奶要腥得多,好在她喝了多年,早習慣了那股腥味,倒不至於難以下嚥,隨即便從盤中取了一塊油囊。

    這囊是谷原牧民的主食,有點跟燒餅相似,家家戶戶都會做,而塔哈的妻子尤其心靈手巧,手出的囊便是比別家的要好吃的多,她下午剛剛才觀摩半天,終於抓住了做囊的精髓,只覺得做小些放到自己糕點鋪子賣,也定是賺錢的買賣。

    面是發酵,和勻,揉透的,然後用炸透的羊肉丁、孜然粉,胡椒粉,洋蔥未等佐料拌餡,烤製出來的是肉囊,男人最喜歡吃了,而塔哈的妻子做的卻是一種甜囊,不僅僅是放洋蔥芝麻,羊肉切碎拌上鹽,最重要的是還把冰糖化鹹水塗在囊的表面,烤成後囊後,冰糖便會在囊表面結成結晶,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奪目,火光下也更讓人垂涎欲滴。

    沈荷香咬了一口,只覺得香甜可口,吃起來滿嘴油香,久久不散。

    實際塔哈在做的時候,沈荷香心中便有了很多主意,她畢竟沉浸在糕點中數年,基本看一眼便差不多做個七八分,這樣的囊大,厚,軟,香,適合谷原的牧民食用,即能飽腹又可口。

    但是拿到京城無疑有些粗笨了,京城的那些貴門小姐夫人喜歡的是小而精緻的糕食,最好做的夠一口食用的,而無需張大嘴去咬,這餅拿過去就算味道好吃,恐怕也是望而卻步,並且羊肉也過於多,雖香卻有些油膩,那些貴女哪一個不把膚白腰細看得比命重要,斷不會吃多了長肉。

    她若想從中賺錢必定是要改良一番,沈荷香不由看向手中的囊,那塔哈妻子做的已是極小了,有巴掌大小,但是沈荷香卻是想做成酒盅大小,最好是兩口的量,盡量小而精緻。

    孜然粉和胡椒粉要放,卻要適當,口味輕的最好去除胡椒,而面最好摻芝麻粉揉軟,最好是不用水,而用葡萄汁來揉,揉出的面便會帶著一股水果的清香,而中間的肉餡也可以換成多樣,用熬好的果膏,或者是蜜釀的花瓣,又或者是芝麻與花生,便是那客棧老闆娘釀的果醬也極不錯,想到這個,沈荷香便有些心癢癢,那果醬確實不錯,也想回去親自做上一做,再滴兩滴泉液不知是什麼滋味兒。

    就在這時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走了過來,見到塔哈不由眼前一亮,隨即便打了聲招呼道:「塔哈的妻子,聽說你家今天有新的客人,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我家裡還有新鮮的羊奶可以給你送一些去……」

    塔哈的妻子笑道:「謝謝娜紗的好意,我家裡養了十幾頭羊,也不缺羊奶,你若不夠可以到我家來端幾碗……」

    娜紗此時已經走到了塔紗面前,但目光卻是左右看著,最後目光落在了不遠烤羊肉的男人身上,頓時眼前一亮,口中不由湊近悄悄問道:「我聽阿丹說你家來了個極勇猛的男人,是不是右邊的那個?啊,相貌果真是俊朗,塔哈嬸子,我已經十六了還未嫁人,不若你給我介紹一下吧,到時我一定讓母親給你送上十頭奶羊……」女子眼中又驚又喜,竟是一開口便說送三頭,要知道這牛羊可是放牧人的財產,牛羊少的人家一共不過幾十隻,只提門親便送十隻,實在是極為高的代價了。

    而旁邊坐著低頭看囊的沈荷香卻是聽得一字不漏,這個大膽的求著親事女子再次讓沈荷香呆怔了,中午讓那寡婦一番言論顛覆,心中還顫著半顫,想著成過親的膽子大,誰知晚上便見到未出閣的女子當著面便要男人,實在是驚世駭俗的很,一時間倒是忘記放下手裡的囊。

    塔哈的妻子無奈道:「娜紗,我丈夫的客人已經有妻子了,這次便是與妻子一同過來……」說完便指著坐在地上的沈荷香,「這就是客人的妻子,沈夫人……」

    沈荷香一聽這才放下的囊,擦乾淨手起身看向那女子,不得不說這馬百里的牛羊多,大概是有豐富的奶源,又或者是水土養人,這女子雖說不上多白,但大多都是豐胸巨乳。

    沈荷香喝了七八年的奶,養得一對挺自得,讓旁人羨慕的豐滿顫乳,此時與馬裡比,也只不過是中等了,眼前這女人的胸就大得驚人,如裹了兩隻大水球般,便是抬個腳都似要迸出,看完胸再看人,只能說人不如胸,那女子皮膚黝黑還有些乾燥,大概是整日放牛羊風吹日曬,臉上還有些點點的斑點,笑起來牙齒有些微微的黃色,大概是吃了太多的烤肉串。

    似乎是聽到那勇猛的男人有了妻子,又或者是被沈荷香的美貌震驚,竟是一時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沒有反應過來,待到沈荷香同塔哈妻子打了招呼吃飽了要去夫君那邊,那女子才大聲道:「天啊,你這樣的女人怎麼能配得上勇猛的男人?我能為男人生十個八個孩子,可你這樣小的身板,連一個都生不出吧?」

    沈荷香頓時變了臉色,孩子可是她這輩子的逆鱗,說她生不出一個,比打她一巴掌還難受,塔哈的妻子見娜紗口無遮攔不由的與她低語幾句將她打發走了。

    這才對沈荷香小聲道:「夫人,娜紗是個野心大的姑娘,而且一向有主意,膽子大,為怕她做什麼傻事來,夫人還是一直待在簡大爺的身邊吧。」

    沈荷香盯著那胸大臀厚的女子,心中暗暗罵道,真是個無理的丫頭,不過這種明著來倒是比背後放冷箭的好對付多了,隨即便謝了塔哈的妻子,來到簡舒玄的身邊,親親熱熱的餵他兩串羊肉串後,這才勾了他脖子道:「吃得多了胃有些難受,不若我們騎馬出去轉一圈吧,谷原的夜色這麼美,你帶著我……而且我腿也有些軟了……」話兒一向是嬌裡嬌氣,但那禽獸就吃這一套,尤其是挽著她手臂嬌滴滴可憐巴巴的瞅著他。

    果然不出她所料,男人猶豫了片刻,便跟身邊一起烤羊腿的塔哈低聲說了兩句,隨即便回頭拉了沈荷香悄悄的向外走。

    馬百里谷原的夜色美極了,萬里夜空被一輪明月照耀,散發著雪一樣的銀白色光芒,那一片茂盛鬆軟的草地上,馬兒奔跑起來的聲音都消了幾分。

    而此時另一種聲音沙啞卻是極為清晰,「哭什麼?月色這麼美,難得我帶著你在馬上轉了一圈……」

    「嗚嗚,我是說想看看谷原風景,又不是……啊……」正說著話,哪想著那禽獸竟是隨著馬的顛簸用力頂了她一下,頓時一聲媚叫溢出了口,接著便是連續的嗚咽和嗯嗯聲,待顛的狠了,她還管身在何地,反正是無人的曠野,頓時便越來越大聲的叫出口,叫到後面竟是時起時伏的,高高低低浪得她自己都羞紅了臉閉了耳朵不敢聽。

    而此時的兩人在馬背上,男人衣衫完整,但是女人卻是被剝了個乾淨,整個玉體都被男人攬在懷裡,一開始是面對面,男人雙臂挽著她腿彎,她則雙手吊著男人的脖子,被上上下下的顛,這種顛與平日在床上卻又不同,藉著馬的起伏,那物竟是又深了幾分,不斷的搗著她最裡面的花芯上,她不由的哭泣的扭動,結果卻是越扭越用力,最後那水都沾濕了馬背上的毛。

    然後那男人便將她在馬上轉了個身,實現了他帶她在馬上轉一圈的承諾,如抱著嬰兒撒尿一般的攬著她的腿彎,頓時女人整個人都露在了外面,雙手無依無靠的只能驚叫的扶著男人的手臂。

    此時若在前面便能看到女子嚇得緊緊閉著的眼晴,而那胸前一對玉兔卻是因顛簸一上一下居烈的顫動著,當真是一波還來不及,一波又來侵襲,波濤洶湧的讓人難以言訴。

    而那玉腿被身後男人分開兩邊,露出了那鮮紅的秘處,此時正芳草正沾著露珠,在月光下顯得晶瑩剔透,而那嬌嫩間正有一根紫黑之物無情的上下的穿刺著它,那鮮紅處越加的顯眼嬌嫩,每一下那女人都會驚叫一聲,嗚嗚咽咽的似哭似叫,時不時身下的還隨那物帶出一股股白色的奶漬,濺到了馬背上。

    「嗚嗚,那裡受不得了,漲得難受,別別……別那麼深,快頂到我肚子裡了,抽出來些……」沈荷香被弄得水深火熱,底下又癢又痛又燒灼,但又有股來頂的快感,讓她一時喃喃語無論次道,一隻手也不由的伸到下面護著,但如何能護住那根鐵杵的動作,越發動的厲害,又快又狠又深,加上馬的奔跑,直顛得沈荷香搖動著小腿淚流滿面的尖叫。

    最後被簡舒玄弓著身壓倒了馬背上,臀微提起,靠著雙腿的力道懸空在馬背上兩寸,然後便開始大力的又狠又準的搗著面前撅著屁股女子,搗著她差點暈了過去,雙腿張開坐在馬背上,無可避免那粗粗的馬毛磨著她最隱秘之處,那麼強烈的磨擦,連帶嫩嫩的小珠子也被磨的微微腫漲,加上那物的如蛇般直往深裡鑽。

    沈荷香直叫得嗓了都啞了,無論是身下還是臉邊都是一攤水漬,只是身下的黏糊糊,而臉側則是淚水,到身後那禽獸終於覺得滿意了,用力之下如岩漿噴湧,燙得女子全身哆嗦,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待到清醒時,只覺得自己粉紅的乳尖尖也因著那馬毛不斷掃磨著隱隱的疼著。

    而那男人重新將她抱在懷裡,還用嘴將她尖尖含在嘴裡吸咬著,濕著水更是尖尖的疼,愛愛過去,回想起來,沈荷香卻是又羞又惱又怒,這一次竟比第一次在泉邊還要過份,秘處緊貼著馬背的感覺太過難堪,好在馬兒跑得遠,並沒有遇到什麼人,否則讓人撞見她哪還有臉活,如此一想便氣惱的掉下淚,一時顧不得用手扭那禽獸的耳朵,只臥在她懷裡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07 PM

第六十五章

     第二日沈荷蠔起身時,已是接近晌午,腿間磨蹭間還隱隱有些作疼,見帳內無人,便取了包袱裡的一隻盒子,從中挖了點粉膏,然後掩著被子將那已洗乾淨,但仍然紅腫的秘處擦了擦,這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套上褻褲時想起昨晚在馬背上的事兒,沈荷香便覺得臉頰火燒的很,那男人果真是好色的,在馬背那樣的地方竟也能這般又那般,翻來覆去的連要了她三四回,甚至就那樣讓她坐在馬背上飛快的奔馳,到此時她還能清楚的記住馬背的尖勒及那白日被刷乾淨油亮的粗粗的馬毛,緊貼著自己毫無阻擋的嬌嫩的感覺。

    只覺得整個花蒂都似被捻成泥了一樣,不斷的隨著馬的奔跑而拍打著自己的嬌嫩,那種清晰的快感加上那男人還在後面托著她一對嫩乳,不斷的揉圓搓遍,並用粗糙的指尖拉扯並挾著前面那嫩紅的尖尖顫動著,雙重的快感逼著她有些喘不過來氣,只能雙手驚慌的抓著前面的馬毛,忍不住的呻吟出聲,而光溜身下卻無力可借,無法併攏雙腿,那嫩紅被馬背拍的顏色鮮紅欲滴,到最後每拍一下都驚叫的抬起臀磨動,不多時便由身下噴出一股白漿,不一會兒便從整個馬背流到了馬腹,隨著奔跑的顛簸,唏唏拉拉的濺到了草地上。

    而女子卻是再無力的撐住的倒在男人懷裡,在馬背上曲著白玉般的細腿,在半空合都合不上,而那男人卻是在她耳邊低笑,不僅欣賞著花兒被蹂躪出白漿的慘狀,還用手指輕輕分著她的花瓣,認直播的看著那一張一合的嫣然嫩口,用手輕輕揉了會,惹得懷中女子敏,感的嗚嗚,這才挑了一點用舌頭嘗了嘗味道。

    沈荷香想到此臉都燙了起來,頓時搖了搖頭,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兒,從一開始的羞恥及忍耐,再到失控後的隨波逐流,最後竟是隱隱有些享受這種隨時被人偷窺的野合情趣。

    似乎內心有處被緊緊束縛之處,突然之間被打開,而隨之打開的不僅僅的身體,還有其它別的東西,但沈荷香腦子一時有些整理不清,只得歸就於這偏近於異域風情的馬百里,實在是民風太開放,才讓她會有這麼反常的舉動的想法,想到騎馬回來時那溝裡一對野合的年輕男女,沈荷香心中這才安定了些,雖面紅卻也嚥了咽鎮靜了些,這事兒在馬裡好像不算什麼,不止是那對年輕男女,回帳篷時,外面時不時都能聽到些男女的粗喘,不說這些人是否有禮,在知道她不是一個人,至少是鬆了口氣。

    對著鏡子見自己身上嘴唇嘬出來的印跡,連脖子上都有,只得換了件長衣袖立領的粉白上衣和白筒裙,這件料子極薄,樣式卻是保守些,卻不知如此更顯得出她胸口的兩團柔軟形狀誘美豐姿。

    有時女人這乳兒光長得大不行,太大了那是奶牛,最重要的是形兒要豐而漂亮,顏色也要吸引人,又黑又難看像兩隻口袋是個男人都會望而卻步,而沈荷香從對這小小山丘時就細心的養著,其中下的心血光想想就一籮筐,如今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對白兔她自己掂著都喜歡異常,更何況是男人,可以說是女子中少有這般豐美的乳兒。

    兩團鼓鼓低盤白的似雪,尖尖紅得鮮嫩,這雪山一點紅,自然是讓男人見了捨不得移開眼,加上形狀飽滿手感又極好,難怪簡大爺會每每愛不釋手的把玩,睡前都要口叼著吸一吸,含一含,彷彿能擠出乳汁一般。

    待掛上了晶石頸飾,套了鞋沈荷香便掀開帳子,帳篷外塔哈妻子正在支著鍋煮著午餐,聞著味便知是一鍋羊骨湯,見到沈荷香出來塔哈妻子便招呼道:「早飯沒吃餓了吧?簡兄弟不讓人吵你,我就讓塔斯去玩了,昨晚你和簡兄弟去谷原溜馬了吧?現在入秋天氣乍冷,一會吃點皮牙子囊,再喝點羊湯驅驅寒氣……」

    沈荷香本來臉皮就薄,聽罷消了紅暈的臉頓時又微微透著粉,那塔哈妻子見了十分瞭然的笑了笑,「你和簡兄弟這麼甜蜜,我和塔哈都為你們高興,來,先喝碗奶茶暖暖胃,一會兒羊湯熬好一起吃飯……」

    沈荷香急忙學馬裡人雙手合十感謝的接過那木碗,邊喝著暖香的奶茶環顧四周,此時幾個帳篷的婦人都出來煮食中飯,其中還有幾個男人牽著牛羊,路過時目光時不時回頭看向沈荷香,這些目光雖不至於讓她反感,卻也不是很舒服,便移開移線,落到塔哈妻子身上,不由詢問道:「簡……夫君他人呢?怎麼沒有看到?」

    塔哈放了幾塊木塊到桶底,起身舀了點湯嘗了嘗,聞言道:「塔哈在打磨玉器,簡兄弟洗完馬過去幫忙了……」

    沈荷香想到昨夜的事,雖是爽快到了,但對那男人心下也是有些埋怨,且那馬背上被她弄得一片黏糊糊,幹了一定是一片白跡,恐怕讓人看出端倪,所以之前心下也是暗暗著急,不知他有沒有清洗勁風,此時聽罷頓時鬆了口氣,知道他去向,放心的低頭喝了半杯羊奶。

    塔哈的妻子做的燒火話計,她多年未做也不想沾手,不過做那囊倒是極有興趣,幫她捏了兩個後,塔哈的妻子連連稱她手巧,這小囊最是難做,且要做的一個個跟小金錢一樣更是難,剛上手的很少能做的如沈荷香做得這麼精緻好看。

    沈荷香聽了誇獎不由臉上漾起笑容,抬頭便見昨日那個叫娜紗的女子,身上穿著十幾種顏色,像彩虹一樣的衣服與一個男子走了過來。

    「塔哈他妻子,這是我哥哥風郎,我哥哥找那你家昨天客人,人走了沒有?」娜紗女子大大咧咧的說,說完手拐了旁邊看沈荷香看得已經呆掉的風郎。

    風朗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一直是在谷原牧羊,不久前家裡給定下門親事,他也挺滿意的,但是此時見到坐在一邊捏囊女子,整個人都呆住了,那白得如羊奶一個顏色的皮膚,烏黑發亮的頭髮垂在肩後,額前戴著一串粉晶額墜,而那捏著囊的一雙白嫩手是那麼的惹人眼。

    風朗呆在原地,目光有些貪的盯著沈荷香,從那女從香嬌玉嫩的秀靨上移到了那纖細的柔軟的腰肢,及那豐滿隔著薄薄的布料似能看出那兩團柔嫩形狀的胸脯上,隨著沈荷香捏囊的動作和拿動東西的雙臂擠動,便見那白兔被擠壓的現加高聳顫顫。

    沈荷香邊自動的捏囊邊注意著叫娜紗女子的動靜,過了一會兒才留意她身邊的男子,見到他無禮的目光落在她胸口後,頓時嬌眉一豎想要起身。

    就在這時塔哈與簡舒玄從另一處帳篷出來,塔哈正看著手中的模子,而簡舒玄卻是擦乾淨手目光習慣性的向周邊一掃,頓時便看到自己妻子,老遠便見她那一雙永遠似含春水的眸子此時竟是染上了一絲憤怒,隨即他立即順著她目光看去,頓時臉色一變,扔了擦手的手巾幾步的走了過來。

    然後身體擋在了妻子身前,目光不善的打量起那個風郎,風朗不過是個未成親的少年郎,個頭只不過中等,在見到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子,渾身發出的那冷冽凍人心肺的氣息,使得他不由全身突然寒的打顫,似乎天氣未經過秋天就入了冬一般。

    「風郎?」塔哈走過來看到人驚訝了下,「你和娜紗過來有事嗎?」

    風郎還沒等開口,娜紗便搶著道:「塔哈,你兄弟兩年前拿著畫像找得那個女子,我哥哥前不久在谷原見過……」

    「是是,之前我有去城裡賣羊皮,曾見到畫上那個女人,正在鋪子裡挑首飾,本來回來時忘記了,但是昨天晚上吃羊肉時見到了你這個兄弟,所以才記起……」那風郎站在簡舒玄的面前只覺得說話都打顫了,平白氣焰就矮人了半截。

    「我哥哥說得是真的,你們當初說好的兩頭羊可要說話算話!」娜紗仰著脖子道,眼睛卻是在看著那男人。

    簡舒玄目光閃過一絲光亮,隨即便沉寂下來,從腰間取了塊碎銀朝那男人扔去,「夠兩頭羊了,拿著滾吧……」那男人見著急忙接到手中,還沒露出喜色,便突然握著銀子蹲在地上嗷嗷叫,只差沒在地上打滾,待緩過神張開手,整隻手都震麻了,手骨差點被銀子砸裂。

    簡舒玄充耳不聞那男人的哀嚎聲,拉著身後的沈荷香便進了帳篷,一進去那雙寒眸就緊盯著她身上的衣服,那目光若不是這人是自己丈夫,沈荷香都要嚇得驚叫捂胸了,因為姓簡的一對眼睛狠狠的看著她,像要吃了她一般,結果半天才開口道:「去把衣服換掉,以後不准再穿這件!」

    沈荷香疑惑的看了看衣服,很想問為什麼?因為馬百里穿這樣衣服的女子極多,衣服薄緊貼胸顯身段,胸腰臀最好都要又鼓又細,原本自己穿得很好看,現在卻要他一聲令下的脫掉,一時也有些委屈,心暗若不是他弄得那些吻痕,自己又怎麼會取出這件有領子的衣服穿。

    但是畢竟丈夫的命令大於天,如果不照著做這人不知又要怎麼發火,沈荷香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心情又好,也不想將時間浪費在吵架上,只得抿抿唇不想再看他的轉過身,然後走到放包袱的枕邊,打開布袋挑挑揀揀的取出了一套來,見那人不走,也只得賭氣的當面寬衣解帶的換起衣服。

    簡舒玄看著那女人膚若堆雪的美背,不堪一握的細腰及那飽滿的翹臀,那滑膩誘人的觸感他昨夜已經充分的領悟到了,看著她賭氣的甩開了腳上的鞋,光著白嫩晶瑩剔透的腳丫站在那裡套著衣服,一時目光有些微暗。

    不是說她穿的那衣服不好,就是因為穿得太美了,讓男人受不了,簡舒玄有著輕微的潔癖,尤其是女人,她甚至不想自己妻子的美好被任何一個男人看到,如果可能,他只想用最厚的衣物將她包起來,但這些心思都被他理智的壓在身下,這女人愛衣物愛美的本性是不允許他這般破壞,所以他只能命令她不能穿這些。

    此時他甚至有些後悔將她帶到這裡來,因著京城的衣服再鮮麗,卻也將人從頭到尾包住,不像馬裡這邊女子開放的可肆無忌憚的貼身穿著,讓男人時時欣賞女子曼妙的身段,在簡舒玄的想法裡,那般穿與裸著身體有什麼區別?

    但別的女人穿得再如何,他也不會放在心上,可是一旦見自己妻子,甚至還有男人盯著不放,就怒意橫生,寧可將她罵哭,也絕不允許。

    不過是換件衣服,讓沈荷香不舒服的是那男人的態度,昨晚還那麼在她耳邊調笑,要她這樣要她那樣,弄她這裡又弄她那裡,還低頭嘗她下面的味道,可轉眼前就變了臉,自己又不是棉花縫的玩物,怎麼弄怎麼是,她雖是女子但也是有脾氣的。

    結果沈荷香這一氣,直悶了數天不理不踩那人,直到那一對羊脂玉珮被塔哈雕刻打磨好,沈荷香這才消了些氣,拿著玉珮愛不釋手,因著最好的羊脂玉不僅清透,上面還泛著油光,越摸越油潤,時間久了就像出油一般,此時這塊就是,如布了一層油脂,當真是又白又細又潤又油,且孔雀也雕得栩栩如生,手藝實在好看的很。

    那塊雞蛋大的羊脂玉除了盡量不損壞料子的前提下切了兩塊玉珮外,還剩下點邊角料玉片,挑了最厚的那片,被塔哈磨光滑後接沈荷香的意思磨了件小玉鎖,只有拇指大的一塊,並刻了玉鎖小巧的樣子。

    這小羊脂長命鎖,沈荷香是打算帶回去給自己弟弟的,畢竟羊脂玉只有那麼一小塊,做了兩塊玉珮就所剩不多了,能從簡舒玄這塊雞蛋羊脂玉上硬扣下一個小玉鎖,塔哈也是費盡了心思,畢竟只要手下一抖,料子就不夠了,如今能半點不浪費的做了三件,是極不容易的事,沒了十幾年的功力,恐怕精做不到如此。

    沈荷香感謝了塔哈後,看著那精巧的小玉鎖,不由抬頭看了簡舒玄一眼,心下氣消得差不多,這男人就這個樣,她氣也沒有用,自己當時說用剩料做個小玉鎖送弟弟時,那男人沒有不悅,雖然沒有說話但已經是在默認了,默認她把珍貴的東西給娘家,所以看在玉珮小鎖的份上,沈荷香也沒有心氣跟他慪,讓塔哈的妻子幫忙用銀線搓粗栓了玉珮,然後戴在頸上半天,只覺得好看異常,那玉與她皮膚極為相襯,皮膚如羊脂,羊脂玉如肌膚,同是奶白,一個油潤一個清透,實在好看的緊。

    回了帳篷沈荷香回身將另一塊掂腳掛在了簡禽獸的脖子上,還主動的攬著他親了一下。

    之前沈荷香因那客棧老闆娘倒追之事,還頗懷疑女追男十分容易話裡的真實性,結果轉眼便驗證了,這句話確實是對的,這幾日的慪氣,你不理我我不理你已經有些僵了,結果她只是個小小動作,這男人就轉眼拋了面子,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裡,還重重的狠狠的吻了她半天,晚上又再一次沒臉沒皮的認真的俯在她身下,不斷的研究著她下面的那張小嘴兒為什麼就那樣紅這個問題。

    愉悅的時間就是在指縫間溜走,轉眼待在馬百里便已近十多天,之前路上用了六天時間,半個多月就這麼不知不覺的過去了,沈荷香買了不少衣服,貝殼,珊瑚,珠串,回程騎馬已經無法全部帶上,只能買輛馬車一同載回,這樣一來路途行路耽誤至少要十天左右,所以現在就要準備一下回程了。

    儘管沈荷香捨不得,卻也知道任性不了,她畢竟住在京城而不是在馬百里,只好帶著塔哈與妻子給她的一整箱子的肉囊與幾罐子油茶,走前又在城中買了些喜歡的精巧玩意,這才坐入馬車事先鋪好的厚厚羊毛氈中,簡舒玄則是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坐好這才伸手放下簾子,然後手中一動,鞭子便甩在了馬背上,馬兒奔騰起來,向著馬百里及那白雲悠悠寬廣遼闊的谷原相反的方向駛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09 PM

第六十六章

     「小姐,這珠子和手鐲真得是送給我的?」碧煙喜出望外的捧著那裝著項珠和手鐲的盒子,有點不敢置信問道。

  此時的沈荷香已經沐浴完畢,穿著久違的粉繡肚兜及紗裙罩衫,全身懶洋洋的倚在鋪了羊毛柔軟的墊子上,頸間的那一塊油潤的羊脂玉不甚落在粉兜上面,竟顯得整個人都靈動上幾分,只是一路上的顛簸讓她有些倦意,但這不妨礙她此時愉悅的心情。

  眸子半開半合的看著剛用花泥上了色的淡粉圓潤的指甲,聞言這才抬起頭道:「自然是給你的,我見那珠子成色不錯,顏色也鮮艷就給你留著了,上面鑲的彩色玉石頗為精緻,並且合襯你的膚色,嗯……還有我帶回的一箱子馬百里肉囊,你挑出一籃子出來和著兩罈子油茶給沈宅送去,還有些吃食順便分給簡府的雜役,擱置這麼久再放下去恐怕要壞了……」

  碧煙聽罷高興極了,這兩件一看便知價值不菲,那珠子個個晶瑩剔透,而鐲子上的彩石也絕對貴重的很,除去這些,光想著主子不遠萬里的給自己帶回禮物,就足以感動流涕了,上哪找這樣的好主子,心裡不由暗暗發誓以後一定小姐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沈荷香瞥見她那感激涕零的神情,一時心下暗笑,隨即便讓她去打盆水給自己燙燙腳。

  碧煙大聲應聲,然後往外跑的飛快,沈荷香見狀搖了搖頭,那馬百里的鄰國盛產玉石晶石,所以各種寶石都比京城便宜不少,她自然多買了些,從中挑了不錯的裝入盒中,準備給自己貼身丫鬟和喜春,阿春那幾個丫子備著些,這東西雖不說有多貴,但是足以暖人心了。

  沈荷香將前世那侯爺夫人拉攏人的手段看了幾年,此時做著也是隨手捻來,隨即便輕攬著頭髮換了個姿勢,簡舒玄那傢伙一回來便進了宮,估計一時半會回不來,所以趁著中午泡泡腳睡上一覺,養足精神下午好回娘家看看,她還給沈父挑了兩條鑲滿玉石的腰帶,和一些玉石的把玩件,母親則是帶回兩匹摻了金絲的綢紗,京城還沒有這樣的料子,裁成衣服穿定是貴氣。

  另帶一匣子首飾,還有些成色好的玉珠玉樣,沈荷香打算過兩天到金玉鋪找師傅再打上一套金飾,到時鑲上帶回來的精美寶石送給母親。

  如此想著便側躺在塌上不等碧煙取來熱水,微合眼睡著了。

  下午待簡府的馬車停在沈宅的門口,等了多時的沈父和柳氏頓時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沈荷香下馬車見到父母的笑臉時,只覺得好像遠途的遊子歸鄉一般,不由展開笑容喊了聲爹娘,沈父和柳氏急忙連連應聲,情緒都頗為激動,畢竟一個月了,一直沒信兒,兩口子說不擔心都是假的。

  柳氏將閨女上上下下的看了半晌,眸子顧盼神飛,面色紅潤,少了少女時的羞澀,多了新婦的從容意色,那般朱唇輕啟嫣然一笑,雪白整齊的牙齒的確更增幾分嫵媚,加上眼中高興滿滿的神采,頓時放下心來,心知那簡家小子這一路沒欺負閨女,不過這嘴上還是要問一問的。

  「哎喲我閨女這臉兒都瘦小了,出門在外這一路無事吧?」柳氏細看之下不由心疼道。

  沈荷香自然的笑道:「娘,路遠會辛苦些,但是女兒這次真是大開眼界,那邊的風俗真是讓人歎為觀止。」隨即又道:「對了一早我讓人送來的肉囊和油茶,爹娘嘗了麼?好不好吃?」

  「嘗了嘗了,味道不錯,你爹最喜歡那肉囊,中午吃了五六個。」柳氏拉著沈荷香的手急忙笑著說,「那就好,我還從馬百里集市上買了些爹娘喜歡的玩意兒……」沈荷香聽罷笑的眉眼彎彎。

  「好了好了,你們娘倆別站在門口,閨女走了一個月路上也勞累,而且文博還在房裡趕緊進屋坐下再說……」沈父雖高興但見左右鄰居目光都聚在這邊,只好催促道,畢竟這新宅子為方便走動離鋪子並不遠,鄰居還是那群老鄰居嘴碎的很。

  沈荷香聽罷頓時眼前一亮:「娘,這些日子我想小弟想壞了,快帶我去看看……」隨著娘倆消失的腳步,沈父卻是讓夥計從兩輛馬車上往下抬東西,待夥計小心搬下來,足足擺了十來個箱子,早上才送來一馬車吃食,這又送過來這麼多,沈父心裡即高興又擔憂,高興是東西不在多少,這閨女就是貼心,憂的是這般往娘家辦置東西惹人閒話,不過好在簡家如今只剩舒玄一人,倒也沒什麼人管束。

  而街坊鄰居雖都在鋪子裡,但聞了動靜都似看未看的注意著,看到十來個箱子抬進了沈府,不由有些眼熱的啐了口,心那沈家閨女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原本以為嫁不出去了,結果轉眼就嫁了個好人家,男方六親不在去了直接當家作主不說,現在成日往娘家一車車拉東西也沒人管,可真是羨剎旁人,真恨不得這閨女成是自己家的。

  沈荷香哪管那些,讓碧煙將她給娘的遠路帶回的幾匹金絲綢拿來,便直奔屋裡,見了床上丫鬟正照看的白嫩嫩的小弟,沈荷香只覺得心都要化了,尤其小弟見到她來時張著小嘴笑得哇哇叫,她感覺再也忍不住,也不怕他剛睡醒尿身,急忙上前抱了起來,只覺得懷裡軟綿綿的一團還帶著噴香的奶香味兒,沈荷香想起什麼眼圈都差點紅了,手抱得緊緊的半天捨不得撒。

  柳氏見閨女耐心的哄著弟弟,時不時的逗一逗,惹得那小娃笑得嘎嘎的,也是高興的,但不多時便見閨女從荷包裡取了一塊玉戴在弟弟身上,柳氏雖出門不高,但也不是沒見過世面,那玉冷丁一看就白如脂,待細看玉質油潤而白膩,哪是普通的白玉可比,「荷香,這是什麼玉瞧著不錯……」

  沈荷香聽罷給小弟拉了拉衣領這才將玉的來歷挑挑揀揀說了說:「……最後剩了點邊角料丟了可惜,就做了只玉鎖給文博戴正好……」

  「天啊,這是羊脂玉?哎呀我的天啊,這麼貴重的東西……這可不能要。」柳氏見了玉後,急忙就要摘下來,這東西這麼貴重給孩子戴一旦摔了碎了可是不值當。

  「娘,夫君同意的,你就給文博留著吧,你跟爹好不容易生下兒子,玉鎖我讓馬百里當地有威望的僧人開了光,戴著可以保平安,平日無事不要摘下來。」

  柳氏總算作罷,沈荷香親了一陣奶娃,見奶娃困睡了,一家人這才坐下說了會話,在她講起在馬百里見到的人和事,沈父和柳氏聽著都不敢置信,「他們那裡毛頭小孩都會騎馬?」

  「是啊人人都喝羊奶吃肉囊,所以長得都很高大,小孩個個都會騎牛騎馬,連女人都會拿弓射箭呢,晚上無事時經常會聚在一起喝酒吃羊肉跳舞,女子也可以光著腳在草地上跳……」

  沈荷香神采奕奕的將帶來的幾個箱子裡面東西的用途也簡單說了說,沈父對那些喜歡的玉件和器物讚歎不已,柳氏則是摸著明顯帶著異域風情的頭飾珠鏈甚是驚訝,尤其是那幾匹布料,京城恐怕任何一家布鋪都難找這樣的料子,若是做上一身衣衫定是貴氣的很。

  但這些東西一看就知貴重的很,拿一兩件算是女兒孝順的,若拿太多恐怕會讓女婿不滿意,再說自己家生意不錯,也不缺錢實在不必要再要閨女的東西,但是經不住沈荷香再三勸說,只好讓下人收拾了,柳氏這才拉著閨女回了房間,坐在床邊上下打量著閨女,「那簡小子沒欺負你吧?」

  沈荷香聽罷一怔,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馬上那事兒,臉不由的微微透著些紅暈,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這一路上他端茶倒水的不曾委屈我,就是那邊的食物我有些吃不慣,太油了些,胃有些漲……」

  柳氏怎還不知自己閨女嘴刁的很,喜歡吃些清香精緻爽口的食物,在家時便是喝碗茶水,那水還要下人老遠挑的山泉水泡著,所以送過來的那些無論油茶還是肉囊雖味道新鮮,但說來卻是皮糙肉厚,男人喜歡,但嬌滴滴的閨女若吃了,恐怕兩口就要鬧肚子。

  沈荷香雖沒有她娘想的那麼不堪,但確實一開始有些不適應,好在有調節閥香茶解膩。

  「荷香啊……」柳氏想到什麼,眼睛時不時的掃看著閨女,想到這小兩口大婚也有幾個月了,眼下一個月的時間都在一起,所以這瘦了不愛吃油膩也不一定是水土不服,於是心下有些期待道:「最近有沒有覺得哪不舒服?困啊倦啊身子乏力什麼的,或者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

  沈荷香畢竟不是什麼不懂的新婦,立即明白了柳氏的意思,心頭一動半晌後臉上微紅略帶羞意的捻了帕子道了聲:「娘,你……說這個幹什麼?」她雖是如此說著,但是眼神卻是亮的,心一時間怦怦直跳。

  柳氏哪管她是喜是羞,急忙拉著她的手道:「你這孩子,趕緊算算日子過沒過?」

  「好像過了兩日……但這日子恐怕有些不准……」沈荷香算了算道。

  「哎呀,過了兩日這說不定就是有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簡小子家現在就剩他一人,你雖然嫁過去了,但沒孩子總是沒底氣,一旦生了兒子那就徹底的坐穩了位置,以後任他再納幾個也動搖不了你正妻的地位。」柳氏想到什麼頓時起身道:「正好,正好你爹讓賈大夫下午過來,到時順便讓他給你把把脈……」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12 PM

第六十七章

     此時沈宅屋內一隻女子的纖纖玉腕平放在桌上,目光雖淡淡的流轉,但仍可看出在關注著對面之人,而腕上正鋪了層綢帕,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坐在對面正兩指按在腕間,另一隻手邊則是摸著鬍子沉思了片刻這才放開手。

  旁邊的柳氏見狀急忙道:「賈大夫,我女兒怎麼樣?」

  賈大夫微微點頭道:「沒什麼大礙,只是有些勞累多休息幾日即可,不必開藥方了。」

  那就是無喜了,沈荷香不由目光中露出了一絲失望,微低著頭慢慢的收回了手,柳氏則付了診金送走了大夫,回屋見閨女發愣,一時也有些不忍便坐在床邊握著沈荷香的手道:「荷香,都怪娘太操之過急了,你和簡小子成親尚短,幾個月的時間哪能說有就有,心裡不要太著急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沈荷香聽罷反應過來回頭對柳氏抿嘴一笑,令其安心,目光這才移到小床上正睡著香的文博身上,是啊,孩子是上天的禮物,是母子一輩子的緣份,哪能說有就有?好在那人與自己的身體康健,孩子是早晚的事,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見閨女神色平靜,笑得也自然柳氏總算是放下心拍了拍她的手,沈荷香又看了弟弟半晌這才回了府,說起來她確實有些疲累了,這段時間一直呆在馬車上也是厭倦的很,回了府便想再休息一下,誰知冰肌坊的阿春和丫頭正捧著帳本等著她。

  沈荷香只得打起精神翻閱起來,看了半晌不由皺了皺眉將帳本合起來抬頭道:「怎麼這個月賣出的胭脂只有上個月的一半?出了什麼問題?」

  阿春本就有些面色鬱悶,此時聽到小姐發問這才有些憤慨道:「小姐,你不知道,你走的這一個月那雲香鋪搶走了我們冰肌坊不少生意,原本一直買咱鋪子胭脂的高門貴婦小姐現在都去了雲香鋪了……」

  「哦?」沈荷香不由感到些意外,畢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冰肌坊所出的胭脂水粉的效果,雖然不至於驚人,但也足以能留住那些諸多挑剔的貴人,而那雲香鋪不過是個三流胭脂鋪,平日賣的也都是些平民大眾,本來與冰肌坊根本無法相比,如今怎麼會在短短月餘就被搶走一半客源?

  「那是如何搶的?」沈荷香蹙眉問道,要知道貴人的生意可不是用賄賂或爭奪便能得到的,靠的只有讓人足以信服的貨物,雲香鋪若真有那種本事也不會幾年的時間還是一間小鋪子了。

  「別提了小姐,這事兒說起來簡直是太不要臉了,之前見過不少鋪子眼饞咱冰肌坊的生意,做些跟咱們鋪子相仿的盒子瓶子,裝普通的胭脂水粉價錢極低賣給別人,這也就罷了,畢竟那東西用過一次就沒人上當了,可是這次那雲香鋪竟是讓人買了咱的胭脂然後再加工一下兌了其它胭脂混在一起賣,不僅如此還給取了名子叫什麼雪肌膏,態度還特別囂張的讓夥計在咱鋪子門口直接拉人……」

  「天啊?這也欺人太甚了吧?」站在一邊的碧煙聽了瞪大眼不可思夷道,「雲香鋪的掌櫃是想錢想瘋了,小姐,他們這般做法,顯然是不把小姐和姑爺放在眼裡,不如我們派人到他鋪子裡跟他們理論!」

  聽到此原本懶洋洋坐在椅中的沈荷香也立即直起了身,之前一些鋪子的小動作阿春告訴她時,她一直是睜一隻眼才一隻眼,畢竟仿製出來的東西再好那也是假的,而貴人們有財有勢是不屑於用假貨,所以她並不在意,但是像雲香鋪這樣做法壞已經超出了仿製範疇,而是將別人的東西據為已有,拿著我的東西來搶我的客人?這已是經商中極為惡劣的手段和行為,受人唾棄。

  沈荷香臉已經沉了下來,阿春聽到碧煙說的立即搖了搖頭,回頭拉了一直低頭的小夥計道:「小姐不是在時,夥計看不下去便去雲香鋪找人理論,結果被那店裡的夥計打了,牙都打掉了兩顆,現在臉還是腫的,他們根本就是不講道理,去了也沒用……」

  「臉抬起來!」沈荷香對那十二三歲低頭的夥計道,男孩聽罷趕敢抬了頭,這一看不要緊,臉上的傷讓身後的丫頭都驚呼了一聲,好在不是女孩,否則這豈不是要毀了容?

  沈荷香不由的拍了下桌子,這雲香鋪實在是太囂張了,不過是女兒嫁了個從一品官當小妾,還真當自己是高門貴戶說打人便打人,想到這裡她不由銀牙暗咬。

  「……光耳光就扇了八十多個,他們實在是太欺負人了……」說完阿春眼圈一紅眼淚都快下來了,「小林子才十三歲,好歹沒給打聾了,這哪裡是打他啊,這是在打咱們冰肌坊的臉啊……」下一句沒說,這分明就是在打小姐的臉。

  為什麼打臉?因著那雲香鋪掌櫃與沈父因生意一向不對付,而他家的女兒和沈荷香在同一女學,早便看沈荷香不順眼,如今女兒嫁了高官,雖然只是小妾但聽說頗為受寵,又懷了身孕,生個兒子將來抬為貴妾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才會這般不將沈家放在眼裡。

  沈荷香臉色絕對算不上好看,玉手握了又握,隨即便開口吩咐道:「碧煙,你打發個下人立即去雲香鋪,將胭脂水粉各買一樣我看看……」商場如戰場,知已知彼方可百戰百勝,這個道理她還是知道的,她倒要看看這雲香鋪究竟有什麼花樣能攏到大把的貴人買他摻了假的膏脂。

  碧煙立即找了個腿腳快的去,不出一刻便將東西買了回來,共七八件,竟是頭油胭脂水粉澡豆等俱全,連瓶子都與冰肌坊無異,顯然是花了大價錢置購。

  沈荷香面色凝重的取了瓶子掀開蓋子挨樣查看,水粉也在手裡細細的磨著,此時就是碧煙看著都有些疑惑,因著這雲香鋪的東西竟是出乎意料的不錯,盒子打開不僅粉細味香,便是連玉瓶雕花都花了大手筆,難怪能引得貴人上門買賣。

  沈荷香不言語的一一看著,而阿春則在旁輕聲解釋道:「這雲香鋪也不知從哪得來了一批西域運過來的香水貨,在胭脂裡兌滴一小滴整盒就香味濃郁,還有一種銀粉兌在香粉裡擦臉更顯白而細,那些貴人買了都讚歎不絕,而且他們鋪子胭脂的價錢只有我們冰肌鋪的一半,還到處跟人說我們冰肌坊的壞話……」

  「太可恨了!」碧煙聽完也是咬牙切齒,見過無恥的但沒見過這麼無恥的,「對了,這又是玉瓶又是西域香水的,還買了咱冰肌坊的胭脂兌在裡面,那本錢不是很高?只賣咱們一半的價錢不是要賠本了?」

  阿春道:「我算過了並不賠本,但也沒賺多少,她們這樣的做一是想拉走冰肌坊的生意,二是向貴人推西域的香水香粉,這兩樣可是賺錢的大頭,貴人們一聽說是遙遠西域運過來的,很多都買了,而且聽說貴人們都很滿意……」

  「哎呀,真是氣死個人。」碧煙想到什麼不由眼睛一轉道:「不如我們不賣給雲香鋪胭脂水粉,看他們怎麼辦?」

  旁邊的阿春苦笑道:「我們打開門做生意,怎麼能不賣貨?況且那雲香鋪聰明的很,每次都找多人及不同的人來鋪子買,根本無從分辨……」

  碧煙也沒了主意,阿春卻是看向正在一一查看桌上的瓶瓶罐罐的小姐,猶豫了下道:「小姐,不如我們也稍降一下價錢,畢竟還是要先拉攏住貴人,否則她們若都去了雲香鋪,那……

  沈荷香卻是在一盒面脂沾了沾並在鼻下聞了聞,臉上竟是一掃之前的凝重,竟微微露出絲笑意,「價錢好降但想日後漲上來就難了……」說完將盒子重新放回了桌上,然後用白帕擦了擦手。

  「你們不必擔心,那雲香鋪不足掛齒,不必我們動手,出不了多少時日定然會惹禍上身。」說罷便讓人將桌上的瓶罐收拾了。

  碧煙和阿春一時間聽不懂小姐的話,相視一眼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顯然小姐不打算再解釋,而此時的沈荷香卻是心中自有打算,若說之前她極度氣憤,此時卻只剩了一絲嘲笑,將手上沾了香水味的帕子扔到了一邊。

  那雲香鋪的掌櫃大概以為西域運過來的東西便都是好東西,卻不知那些劣質香水和粉中摻的東西對皮膚傷害極大,這一點若不是沈荷香前世遭遇,恐怕此時也是不瞭解了。

  後來幾年京城確實極為盛行西域傳進來的香水和鉛粉,擦在臉上比以前的粉更細更柔滑更香,香水擦起來也極為方便,香味隔著老遠便能隨風聞到,但是不出兩三年,那些小妾白白嫩嫩的臉上便都出現了斑斑點點,粉也只得越蓋越厚,到最後惹了侯爺的厭惡失了寵。

  那時侯爺夫人就不用那鉛粉香水,而沈荷香則是對香水的味有些不舒服,而粉用著臉上起紅點,這才逃過一劫,後來知道那些劣質的水和粉有毒後,就再也半點不沾了,否則恐怕早便被趕出府。

  如今見了雲香鋪的這些脂粉,她怎能不嘲笑,東西雖暫時用著不錯,但貴人們個個皮膚嬌養,又用慣了冰肌坊的胭脂水粉,再冷不丁用這些別的東西兌制的粉水,皮膚定然不服,被發現這東西有毒是早晚的事。

  雲香鋪一朝得勢就得意忘形,那日後就要承受住貴人們的怒火吧,這昧著良心的錢並是沒那麼好賺的。

  想罷,沈荷香便溫聲對著還是個孩子的小林子道:「臉上的傷讓阿春帶你去藥鋪看看,你放心,雲香鋪是怎麼打你的,日後我定會讓你親手打回來,我沈家的下人就算是個掃地的也由不得那些人隨意欺負……」

  阿春雖不知小姐心裡的打算,但見小姐的樣子知道這事是有幾分把握的,聽小姐吩咐了幾句後,這才帶著小林子和丫頭離開簡府。

  沈荷香喝了口碧煙泡好的香草茶,想到什麼抬眼道:「碧煙,綢緞鋪的掌櫃還沒來嗎?」

  「已經到了小姐,在偏廳侯著呢。」

  「帶料子了嗎?」

  「拉了一車過來呢,任小姐挑選……」碧煙急忙道。

  沈荷香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整了整衣袖起身道:「走,看看去。」這次東行,那人總共就兩套衣服,而且都是黑色的毫不起眼,真是少的可憐,所以她早就打算選些布料給他多制幾套像樣的衣服,畢竟現在已是成親了,若穿戴還是那般單調,豈不是要被手下人笑話家裡的夫人不會侍侯夫君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15 PM

第六十八章

     三日後,夜裡沈荷香睡意正酣時,忽然感覺到似有一絲冷意貼著後背,使她一下子從困意中驚醒,不過聞到那熟悉的體味,身體不由鬆懈下來,知此人正是多日未歸的簡舒玄,隨即後背不由的動了動,使得兩人貼得更緊,碰到後她才心中暗道,男人與女人的區別,那堅硬的胸膛真得快趕上牆壁,著實硬綁綁的咯人。

  「吵醒你了?」黑暗中男已脫去身上的外衫,將床上全身睡得溫熱又柔軟無骨的女子有些粗魯的收臂入懷,嘴中雖低低的問著話,似有幾分歉意,但五指卻是半點不客氣的由腰際一路攀入峰頂,欲摘取那高聳的雪山紅梅。

  沈荷香身子本就敏感,當那嬌艷的粉紅一點被微涼的指尖挾著時,也不由含起胸想躲藏,但一動尖銳的快感便使她忍不住口中「嚶」了一聲,急忙伸手慌張的蓋在胸前粉綢下的作惡的大手上,動作想阻止但面上卻是扭頭關心的問道:「怎的這麼晚才回,吃過飯了嗎?我讓下人做點夜宵給你填填肚子吧……」說罷便欲起身,沈荷香白日聽了母親諸多囑咐,在以前時那是不以為意的。

  現在細想卻是字字金言,不管之前她與簡舒玄如何鬧過彆扭,眼下木已成舟,這個夫君就是她的天,喜好安危那都是她生活的重心,她總得好好護著,再加上這次馬百里一行,對他的情意自然又多了幾分,沈荷香也想著日後定要好好操持家務,做個賢妻良母,所以這等小關懷現在用心使來自然不在話下,並且由她做起來六分真心也足有十分之多了。

  果然胸前那手停了停,語氣竟還帶了些平常不見的柔和,阻了她起身的勢道:「現在外面正冷著,你穿得薄別受了風寒。」隨即耐心的開口向她解釋:「回來時與幾個好友已經聚過,不必麻煩了。」

  沈荷香聽說他語氣中的關心之意,一時覺得滿意又暖心,便從善如流的重新臥於他懷中,停了下便開口探道:「宮中是否出了什麼事?」否則近四日才回府,這在平時也是少有的。

  「嗯……」男人猶豫了下挑著字眼道:「近來邊關屢屢失利,征遠將軍因征戰時受了重傷,暫時沒有好的替代人選,聖上一時焦頭爛額,為免觸怒龍顏,宮中人最近出入都比往日謹慎些,我雖是立了功,但也未免招人眼妒,所以更要小心行事……」

  沈荷香一怔,扭頭看向身後的男人,藉著點光線隱隱看到他隱在黑暗中的輪廓和有些發青的鬍渣,一時間心中竟生出些許憐惜之情,以前覺得他混得挺不容易,如今聽著話裡間的意思,方知有多艱難,伴君如伴虎,除去在皇上身邊做事的危險性,更不提那宮裡各路複雜的關係,牽一髮而動全身,遠不是沈荷香可以想像的。

  見了沈荷香略帶關心和不安的眼神,那男人顯然受用,抬手輕拍了拍她後背:「別擔心,無事。」算是安慰,接大手便直接由女子背部慢慢滑入下面柔軟的薄綢褲中,摸向那兩瓣渾圓的縫隙,使得不知在想什麼的女子立即輕吟了一聲,軟了腰肢,不多時紅帳之中便再無話語聲,只餘女子忍不住的輕叫及聲聲嬌喘與呻吟。

  第二日一大早簡舒玄屁股還沒坐熱便又進了宮,沈荷香直到日上三桿才起身,那男人天天操練,身體壯得像頭牛,肌肉硬得跟青磚瓦似的,床上那事也是強得厲害,一夜雖不至於七次,卻也能輕鬆的來個三四回,可苦得沈荷香被疼翻來覆去,女子身子哪如男子那般粗糙,一夜爽快,第二日卻是要遭罪了,哪都酸疼。

  按說本是可以再睡幾個時辰,但是回府後事情一堆堆的,容不得她躺的舒服,醒來後便只得起身,梳洗一番後,還要查看這一個月來收的香料帳目,因著給的銀錢合適又有馬車拉送,手裡的銀錢雖是去了一半,但顯然收的香料極為可觀,一個院子都裝不下了,沈荷香只得讓人又選了一處存放。

  並且挑了一年量的新鮮花束讓人浸了水烘乾後,拉了幾車到沈家鋪子後院備著,隨即又馬不停蹄的去了糕點鋪,看了帳目後沈荷香這才滿意些許,雖然冰肌坊的生意大打折扣,但這糕點鋪卻是客源不斷,短短幾月已經是京城貴婦小姐口中盛傳的名貴糕點了,原本只不過是小打小鬧的生意,沒想到竟然賺了不小一筆錢,倒是出乎沈荷香的意料,本因大量收取香料手中銀錢虧空,此時卻是又進帳不少,有了緩和,心情也自然好了些。

  除去這些生意外,府中還接到不少京城婦人的請貼,參加個什麼賞花會賦詩會,之前因她出身商人之女,加上簡舒玄只是個御前禁衛,倒不太扎眼,但隨著夫君成了皇上身邊的紅人,立了大功官職升的快,一時間使不少人為之側目,自然紛紛投出枝葉邀請,順便也想看看這個出自商家的二品官家的嫡妻是個什麼樣子,其中不乏看笑話的。

  如果沈荷香不是重活一世,只是商販之女那在京城貴人圈那些個條條框框的禮節下,自然是要出醜一二,可惜她在候府得寵數年,也是見過世面的,不僅梳妝打扮一絲不苟,態度姿容落落大方,甚至還不忘了生意經,讓四個丫鬟提著名貴的檀木匣子,裡面裝著都是冰肌坊的小五件,澡豆,頭油,香露,胭脂,水粉,且專門讓人特製的精小瓷瓶,外繪精美仕女梳妝圖,量雖少,但卻精巧,五件裝在一起的盒子只有巴掌大。

  貴婦小姐收到這種妝盒都感覺到驚奇,異常的愛不釋手,就算不用拿著看也是賞心悅目的,碧煙對自家小姐出手如此大方實在是感覺肉痛,那一盒光本金便有二十多兩銀子了,賣最少也要五十兩銀,送出去十盒就是五百兩沒了,沈荷香卻瞪了她一眼,好個目光短淺的丫頭。

  豈不知這些後院趾高氣揚的貴婦小姐才是日後冰肌坊的大財主,要想財源廣進靠得就是這些貴人錢,如今送出去五十兩,將來收穫的豈止是五百兩,在沈荷香眼中,她們猶如金元寶般閃耀,誰會跟錢過不去?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年以面上自然是熱情萬分再填三分,即使有人冷嘲熱諷也不以為意,這樣的態度便得不少貴人對她都心生好感,雙方有意交好之下,不出個把月沈荷香便在京城婦人間混得熟稔,冰肌坊的生意多少也拉攏一二。

  其中最要好的莫過於夫君手下禁衛軍的媳婦兒和幾個禁衛統領的夫人,時不時的會在一起聚一聚,品個茶吃點糕點敘舊一番,近些日子有兩人與沈荷香走得近些,沒事都會互相到府上坐坐。

  這一日便是兩人齊上門來,沈荷香正查著帳目,聞之忙收起請人入房中,屋裡地龍正燒得暖烘烘,兩人一進屋便嘖嘖稱讚,看看這屋中東西不扎眼卻樣樣金貴,細瞅精細的家俱,瓶兒瓷件件都價值不菲,兩人見連桌上的乾果都是京城名店裡五金一包的食兒,說不羨慕是假的,銀子這東西當真是誰有誰舒服。

  且歎這沈氏真是好命,進門便管著府,上頭沒有長輩,娘家雖是生意人,卻不缺銀子,即不用擔心錢,又無人管束,在府中當真是想怎樣便怎樣,哪裡像她們,處處磕磕碰碰,尤其是丈夫每月那點薪奉根本不夠折騰,就怕花得多了連自己的嫁妝也捨進去,這人比人可真是差兩截。

  實際兩人都與沈荷香一樣,剛嫁過門不超一年,都算是新婚婦,其中一個已有三個月身孕,沈荷香怕怠慢這才讓人備了上好的茶水和乾果,三人落座邊吃邊看著繡品聊起天來。

  女人之間聊的無非就是丈夫,孩子和家裡的污糟事兒,方氏一懷孕,那邊婆婆就給丈夫挑了個小的,本來說是通房,誰知那小妖精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竟然迷得丈夫鬼迷心竅直接抬了妾,如果不是她還懷著孩子,恐怕都要抬貴妾了,可真把方氏氣得不行,如今提起來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沈荷香前世便是小妾出身,此時聽著方氏的咒罵,一時也覺得尷尬萬分,閉口不語,畢竟當初她為妾時,曾艱難的覺得女人討碗富貴飯實在是容易,但是這輩子名門正娶,又覺得站在正妻的立場上讓小妾爬在自己腦袋上也實在窩火,一時也不知是幫著方氏罵小妾,還是勸著忍一時風平浪靜的好。

  豈不料白氏在旁邊更是苦笑道:「方姐姐,你這又算什麼,至少肚子裡還懷著夫君的子嗣,生下來就是自己的骨肉,就算院裡有個妾,也不過是個妾,還能翻過浪不成,在你手底下自然你想打便打想罵便罵,要治她還不容易的很,哪像我,嫁過來已近半年了,肚子到現在還沒個動靜,不怕姐姐妹妹笑話,我家相公一個月才回來三四次,其中一半是醉著,最近又聽說他被陶居茶樓老闆的女兒勾去了魂,已經近半個月沒回來了,有時我真恨老天沒讓我生得花容月貌,又覺得留不住相公的心全是自個的命不好……」說完白氏眼圈都紅了。

  「白妹妹,快別這麼說,你性子如此溫婉賢淑,怎麼是外面那些招花引蝶的賤人可比的,咦?陶居茶樓?是不是城南那個陶家的閨女,還沒過門丈夫就死了那個?」方氏勸了一半便皺眉問道。

  「就是她,聽說叫陶玉雙,年方十八,我那日偶然遇到,正好與我家相公在一起,只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白氏不由拿帕子掩面,實際白氏生得清秀,只因從小容貌比不過家中數個庶女而自卑,本以為嫁了人便好了,誰知丈夫又是個眼界高挑剔的,對她不滿意,而又沒有孩子,上面受婆婆氣,下面又不被丈夫待見,好在娘家在京城有些權勢,否則日子也不知怎麼過。

  沈荷香見方氏攥緊著帕子,也不由好奇的問道:「方姐姐可也認識那陶玉雙?」

  「哼,自然認得,我家那小妾就有三分像她,艷媚的很,你知那陶居茶樓為何生意紅火,其中大半都是那陶玉雙的功勞,平日不僅引得有錢的公子路客來往,便是不少商賈貴人都常常去那裡,就連宮裡的禁衛大多都被她勾去魂了……」

  聽罷白氏在一旁眼淚流的更凶,沈荷香卻是一愣,那陶無雙即不是娼妓,如何能如此明目張膽的勾引男人?

  方氏從氣憤中清醒,看了沈荷香一眼,也知話說的過了些,忙低聲解釋並提醒道:「陶無雙勾了人,偏生作出一副忠貞烈女的清純樣,實在是讓人不齒,其實我本不應該說這樣的事給妹妹聽,但因那陶玉雙生得不比妹妹差,簡統領雖是個君子,但是那賤人實在妖嬈邪門的很,引得不少公子哥拋妻棄子,宮裡那一群禁衛三五不時的就聚到茶樓去,男人一次兩次是應酬,時間長了難免有人生了歪心思,在他們的鼻子裡這野花聞著總比家花香,所以妹妹也要留意些好。」

  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看來那個陶無雙是深諳此道,只一瞬沈荷香便琢磨出點門道來,再想起昨夜那男人的話。

  和朋友吃完飯才回的府,三更半夜的,這飯在哪裡吃的?跟誰吃的?想到這兒,心中不由也是打了個突。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20 PM

第六十九章

      陶居茶樓近幾年在京城也有幾分名氣,從當初的一個簡陋的茶館到如今富麗的三層茶樓,可見陶居茶樓的老闆的經營手段,正過午茶樓裡的客人便不斷,二樓廳堂中小二的吆喝聲更是響亮。

  此時有兩人坐在其中雕欄的一側,目光一移便能見著一樓的紛攘的情景,兩人頭上戴了斗笠,以半面黑紗遮臉,身上著披風,雖然略有些怪異,但是好在這茶樓裡的客人皆來自五湖四海,什麼樣的穿戴都有倒也不顯突兀,右面那人倒也淡定的在面紗下飲了口碧幽茶。

  對面那個卻是有些緊張的直拽身上的披風,偷偷的四下張望,半晌才探頭在面紗下苦臉的對著對面的人急忙輕道:「小,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那陶無雙今日恐怕不在茶樓裡,而且……」而且這茶樓裡全是男人,根本沒有幾個女人,看著怪讓人不舒服的,畢竟再怎麼說小姐也已為人婦,自己就算是丫頭也是雲英未嫁,兩人女子跑到男人聚集的地方若被人發現,總也不太好……

  「怕什麼?」對面的人顯然看不上碧煙的小家子氣,「把你那賊眉鼠眼的樣子收起來,這大庭廣眾之下還能有人吃了你不成。」

  碧煙被罵了一通,不由縮了膽子。

  對面那人正是沈荷香,今日閒著無事,想起前幾日白氏的話,不由的動了絲心,勾不勾得著夫君倒也其次,她倒是極想看看那陶玉雙的姿容,女人麼,總是有這點那點小心思,雖不至於嫉妒,卻也想一睹其容是否真如人傳言那般美貌,主意自然遭到碧煙的極力反對,可惜這府裡當家作主的不是她,沈荷香不由想,那陶玉雙都可以在茶樓拋頭露面,自己去喝杯茶又有什麼不妥,不過為避免麻煩,還是穿戴厚實,好在冬日多穿些倒也好矇混。

  就在這時一群大老爺們嘻嘻哈哈的上了二樓,正好路過桌邊,碧煙頓時嚇的低下臉,而好巧不巧這些人身上穿的正是宮裡的隨身禁衣,雖然沒披內甲,卻也是一眼便能認出身份的統一裝束。

  碧煙不由嚇得有些臉色發白了,因為這些人不是別人,正是與姑爺一起的宮中禁衛,而且剛才隔著紗縵掃到姑爺就在其中,惟恐被認出來,碧煙下意識的用力的拉了拉帽子,結果用力過猛差點沒將帽子拉下來。

  幾人顯然並沒有注意靠窗邊做的兩個包頭包腳的人,走了幾步便尋了張大點的桌子做下,因著位置有屏風隔阻,碧煙這才鬆了口氣,隨即便賣力的做著小動作,期望小姐見到姑爺能趕緊離去,別人不知道,她可是曉得,如果姑爺知道小姐來了這裡,定不會輕饒自己。

  可是此時小姐的目光已被正從三樓徐徐走下來的美人吸引住了,任她如何擠眉眨眼都沒作用,不止是小姐,此時整個二樓的客人都望向一處,大半男子都目露驚艷。

  因著這個陶居茶樓的陶無雙,真真是個一顰一笑都惹人注目的美人。

  如果說沈荷香是一朵嬌嫩的粉紅玫瑰,那陶無雙便是朵潔白柔美的百合,尤其是那白細的頸,真是將女人柔美長成極致。

  果真聞名不如一見,這時禁衛那一桌已經有人出聲請陶小姐過來一聚,陶小姐腳步微一停留,隨即回眸對著與她打招呼的人有禮微笑回禮,雖然沒有當真過去應付,卻讓人生不出怠慢的感受,反而對陶家美人好感更盛。

  便是沈荷香看來也不由暗歎,這女子容貌姿容,恐怕沒有最美只有更美,如此相貌也難怪引得一干男人面紅脖粗,見著陶玉雙輕盈的踩著蓮步與丫鬟離去,碧煙也隨之鬆了口氣,姑爺在側,若是那陶無雙與姑爺一桌搭話,指不定小姐要如何窩氣,現在那女子識趣,小姐的目地也算是滿足了,這回總能離開了。

  沈荷香見碧煙急忙擺手的樣子不由在面紗下笑了笑,本來有心離開,卻又想逗她一逗,抬手往懷裡又倒了一杯茶,接著拿慢品起來,這陶家的茶樓選得茶自然都是上等,味道不錯,但比上自己那用綠液浸過的卻是少了幾分香郁悠長,不過是沾唇解渴,沒什麼滋味。

  正在她打算放過膽小的碧煙,要起身時,便聽到宮中禁衛那桌原本熱鬧的填茶牛飲的聲音過後,有人突然開口道:「簡統領可真是我們幾個裡面最有福氣的一個,不僅官升得快,更是美人在懷,夫人貌美如花不說,難得還是從小情投意合的娃娃親,這官也有了,情也濃厚,可真是羨煞旁人,怎麼我們哥幾個怎麼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沈荷香聽到此本來要起身的動作一頓,嘴角一翹不由豎耳要聽那人接著怎麼說,稍許,隔著屏風一道低沉的聲音開口道:「許統領玩笑了,在下的夫人不過是市井商人之女,實在不足為道,不過聽說貴夫人的身份乃是宰相最疼愛的小女兒,並且上個月許府剛喜得貴子,因之前出行錯過,所以在下以茶代酒先在此恭賀一番……」

  沈荷香沒聽到想聽的,但心情倒也愉悅,至少證明自己夫君是個心思精密的,這番話說的對方高興,也轉移了自己升職過快的風頭,頓時桌前人連連道喜,氣氛一時熱絡。

  不過片刻一人卻是歎氣道:「不瞞幾位統領,在下早年父母也曾訂過一門頗為殷實的親事,但卻與簡統領如今的境遇完全不同。」

  「咦,此事怎講?」許統領倒是有興趣一問。

  那人卻是搖搖頭:「當時在下家道中落,試考又名落深山,她若要退婚我自然不會阻礙她的婚姻大事,只是那女人實在惡毒,不想擔悔婚的名頭,暗地裡使人侮辱在下,逼使在下退款,在下也實在嚥不下那口氣,這才棄文從武,混到如今御前伴駕的榮耀……」

  「這種女人當真是讓人不恥,堂堂兒郎居然被這種惡婦侮辱,李兄做的對,不過那女子如今身在何處,又是什麼下場?」旁邊一人不由開口道,其它幾人都面有不忿深有同感,畢竟身為禁衛十個裡面有一半都是如此境遇,好人家的兒子又怎麼會做這種出生入死的職位,自然也能理解這種苦痛。

  「那女人……」李統領露出一絲苦笑,「前些日子恰好遠遠見過一次,如今已是當今小侯爺最寵愛的妾室,便是連正品夫人都要給她三分顏面,可是風光的很,即使見到了我,估計也早已忘記了吧,唉,真是不甘心啊。」李統領苦笑著說。

  幾個統領都是從低層一步步走到現在,聽罷臉上便都有些怒容,這種事放在任何男人身上也都是奇恥大辱,光是聽一聽就想讓人拍桌子,凡是有血性的,這種恥辱現在就應該百倍千倍奉還,不過對方是一品大員的妾室,也的確是極為難辦,思來想去,這口氣暫時也只有忍下了……

  一邊戴著在面紗的沈荷香聽到此不由臉上有些發熱,這一世一切都是陰差陽錯,但前世自己的所作所為,彷彿就是李統領口中說的女子,當時身在其中不覺得,此時想來這般被人罵作惡婦心中也是極不舒坦,只覺得字字句句都是衝著自己,不過隨即又暗暗想了想,當初侯府為妾的沒有二十也有十四五,只不知那個負情李統領的女子又是哪一個?

  怒罵幾句後幾人便安慰李統領不與小人一般計較,李統領忙道自己也是剛才說簡統領的事,一時觸景生情罷了,許統領想到什麼,不由開玩笑道:「聽說簡統領與李統領一樣都是中途家道沒落,如今卻是婚事如意,這一點定是有什麼過人之處,不如與許統領傳授下經驗,或許有什麼解決之道……」

  許統領也是眼前一亮,簡舒玄的新婚妻子他是見過的,當真是嬌艷如花,這樣的女子就是商人女,地位低些也能憑佼好的相貌過富貴生活,除非是對男人情根深種,否則怎麼會不悔婚的嫁給窮小子,想來簡統領定是有什麼過人之處。

  「男未婚,女未嫁,又有父母當年的訂親文書,自然是水到渠成……」簡舒玄只是簡單的一筆帶過,這個人沈荷香是極為熟悉的,雖然內裡各種壞水,但該說的不一定會說,不該說的是絕對不會透露一字的。

  幾人見沒問出什麼倒也不以為意,許統領卻是哈哈一笑不信道:「那許是弟妹性子好,又對簡老弟情有獨鍾,若是個負情的女人,估計簡老弟也是束手無策,這錦上添花捨得,辣手催花可沒幾個男人做得……」

  沈荷香本來褪了臉上熱度,這麼一聽不由又燒了起來,辣手催花對這男人來說可真是家常便飯了,現在想想對自己而言嫁給這男人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冷熱交替的滋味不好受。

  此時她眼睛雖看向樓下,但注意力卻一直在最近的那一桌上,並時不時沖對面如屁股下有針扎的碧煙噓了一聲,讓她小聲一點,並最後暗示道聽完夫君這一句就離開,碧煙這才安份了些。

  果然不出片刻,只聽得簡舒玄放下茶盞道:「此事本來不想多言,既然如此,那小弟就多說幾句,其實,李兄若要對付一個女人實在簡單的很,女子無非是依靠著男人的寵愛,既然不是明媒正娶,那就需要爭寵,侯府中為妾的豈止二三,只需要李統領與小候爺故意交好一些時日,再隨意透露幾句便可以了,以侯爺的身份地位,豈會拾別人丟棄的牙慧,何況是這等朝三暮四的女子,想來幾位也明白,失了寵的小妾在侯府裡的境遇……」

  說完此話幾位統領還沒反應,隔壁桌的客人手中的茶懷卻是「咚」的一聲落到了桌子上,茶水撒了一裙。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23 PM

第七十章

     碧煙一路小跑的跟在沈荷香身後,但看到小姐的樣子,不由又拉開半步,一時也是有些疑惑,本來小姐是笑嘻嘻的坐在茶樓喝茶,但在聽到姑爺說了幾句話後,竟然掉了手裡的茶杯撒了一裙子茶水,這倒罷了,誰知之前怎麼叫都不走的小姐,居然突然起身連銀子都忘記付了便氣沖沖的離開。

  小姐到底是因為什麼生氣,碧煙到現在也弄不清楚,是因為姑爺幫別人出主意嗎,但那種事不是很平常嗎,姑爺即沒有和其它女人亂來,也沒有說小姐的壞話,不過是聊個天而已,小姐為什麼會生氣呢,這實在是讓人不解,但是看小姐的樣子,很少會這樣氣得不顧禮儀,所以雖然她現在算是小姐身邊的頭一號大丫鬟,也是不敢出聲的。

  沈荷香臉色慘白的回到沈府,剛一進門便有丫鬟上前,說是給姑爺做幾身衣服午時衣鋪的人便送到,還有搭配腰帶的玉飾與男子頭飾,一應俱全,這些可都是沈荷香一日問三遍的物件,現在備好幾個丫鬟自然第一時間拿過來。

  卻不知沈荷香此時正是滿腹的怒火,見到丫鬟手裡拿得衣物掛飾,一件件都是極為精美,連布料都是她一手挑選,做出來的自然內斂貴氣,當初選的時候你儂我儂心比蜜甜,現在看來卻成了眼中釘肉中刺,眼睛都快要瞎了。

  沈荷香衝過去一把將那些衣物全部掀翻在地,不解氣的又將木盤中的玉石掛飾抓起來摔向地面,一時間玉石與地板相撞,發出玉裂石碎的聲音,一時間不僅碧煙,便是幾個拿衣物的丫鬟都嚇的面色發白,她們不過進沈府兩月有餘,何曾見過夫人如些大動肝火,還是對著姑爺的衣物。

  隨即沈荷香竟走進屋裡取了把剪刀出來,回頭便將地上嶄新的衣服豁出幾道口子,新衣一眨眼便成了爛布,直到沈荷香咬牙連剪了四五件,氣喘噓噓,碧煙這才從呆愣中驚醒,急忙喚來幾個丫鬟阻止了小姐近似乎瘋顛的動作。

  一進臥房沈荷香便紅著眼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然後趴在桌上嗚嗚的哭了起來,她確實是瘋了,但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發起瘋來,就算是那人說了她的壞話她也不會如此,但偏偏聽到他與同僚出的那損人的主意,讓她一瞬間想通了很多事情。

  前一世,她一直想不透侯爺為什麼會突然對她冷淡,雖然她一直拿自己流了孩子失寵這一點安慰自己,但她卻知道冷淡是在她流胎之前就已經發生,若說有了新寵,但那段時間侯府並沒有新人進來,毫無徵兆。

  但即使失寵,她畢竟曾得寵五年,誰又知道她日後不會復寵呢,結果還不過半年,侯夫人便突然將她驅出府,賤賣給了賣香料的小販,可是侯府中失寵的小妾十個裡也有兩三個,只要安安穩穩的也能在府中渡日,雖然她埋怨過,但想到那時侯夫人可能視自己為眼中盯,巴不得等她失寵立即趕出府,賣一個小妾雖可能得到侯爺的訓斥,但總不至於地位動搖,侯府的大夫人估計便是這般想的。

  但簡舒玄的一番話突然讓她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是自己太天真,太不自量力,那些話就如同無數個散落的珠子用線穿成一串,讓她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同時記起了一件她一直忽略的事。

  因為在失寵前侯爺曾無意間問過她未進侯府之前的事,問得很仔細,而那時她為了一口富貴飯,早已將前塵往事該丟的丟,該棄的棄,不該被人知道的自然的一略而過。

  現在想來只覺得氣得吐血,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小妾,真當是能威脅到大夫人的人物,大夫人那麼做定是有原因的,當時想不透,到了現在還看不清呢,那就枉她再世為人了,

  而這一切原來全是那簡舒玄一手造成,他是將她的過去抖落出來,說的十盼不堪,侯爺雖然是個風流的,倒不是個絕情的,但卻有點潔癖,最不能忍受自己女人是別人不要的破鞋,堂堂的侯爺怎麼會撿人不要的東西當寶貝,豈不是自降身價,何況那人還是個武將出身。

  如此一來,自己被趕出侯並不是夫人的嫉妒,極可能背後是小侯爺的默許,而之後的一切,便全都明瞭,那麼多年,她離開侯府後在香販手裡受的苦,一日一日一幕一幕,身體在短短幾年便拖垮,不到三十便似風燭之年,即使是現在心中的驚恐也一直褪之不去,每每被惡夢驚醒,生怕一夢又回到那時,想來真是生不如死。

  那時她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命不好,窮人卻非要過富貴生活,這樣強求,所以才會享夠了富貴,下半輩子受這種苦來抵,卻沒想到這一切的一切,追根結底都是那個人造成。

  好一個簡舒玄,當真是狠毒,一句話便毀了自己整個人生,如今卻又要將自己玩耍在股掌之中,與跗骨之蛆一般兩輩子都不放過她,虧得自己愚蠢的將他真的當成一輩子的依靠,想要做個賢妻良母,如果不是他無意的那句話,恐怕這一世自己又將墜入萬劫不復的地步,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好悔!好恨!沈荷香一伸手便將桌上的茶壺連著茶杯一起掃下桌,上一世折磨的她不成人樣,這一世又要怎樣?為他生兒子再趕出去?還是娶一堆妾室將她打入冷宮,後半輩子與青燈作伴?他休想!

  沈荷香眼中雖然有無法遏制的淚光,更多的卻是惱恨與怒意。

  而此時碧煙卻是在門外走來走去,焦急萬分,小姐突然的異常讓她有些摸不到頭腦,但卻知道絕對不是小事,畢竟在小姐身邊待了這些年,誰會比她再清楚小姐的脾氣,這絕對是從小到大頭一遭,接著屋裡又響起了一連串的瓶碗跌碎聲,光聽著就心驚膽顫。

  偏偏門關的死死的,碧煙生怕小姐會出什麼事,本來想讓小廝去給姑爺報個信,但是轉念一想,卻是吩咐人去了沈府,因著她雖不清楚,但也隱隱覺得小姐的怒氣應該是與姑爺有關,弄不好便要火上澆油。

  待到沈府的柳氏坐著馬車急急趕來時,沈荷香情緒已經平靜了許多,柳氏一進屋便見屋中茶杯茶壺摔落滿地,布枕也扔在地上,而女兒此時卻是坐在床邊眼睛紅紅的直盯著門口。

  「荷香,我的乖閨女,這是怎麼了?」柳氏見著女兒哭一時也亂了手腳,急忙繞過茶壺碎片坐在女兒旁邊,要知道這閨女雖懂事的早卻也倔的很,當初離家出走回來挨了幾鞭子,愣是一聲不吭,如今竟然哭得慘兮兮,柳氏念頭一動,一下子想到什麼,臉色也不太好看。

  於是神色一正握了閨女的手,放輕了聲音問道:「可是簡家那小子在外面有了小的?」見沈荷香不語,柳氏以為是默認,不由臉色難看起來,這確實是過份至極,自己閨女這容貌還不滿足,成親不到半年就在外拈花惹草,以後自家閨女還不知要跟著受多少氣,思量思量才道:「別哭了,光這般哭有什麼用,快告訴娘那簡家小子看上哪家姑娘了?娘去看看到底是誰家不正經的姑娘這麼不要臉……」

  「娘,你想哪去了?」沈荷香聞言垂了垂眸子,這才抬頭看了柳氏一眼,勉強抬手撫過臉頰掉落的髮絲,嗓子有點啞道:「夫君哪有別的女人?你不要聽丫鬟亂說,沒有這回事……」

  柳氏聽罷不由一愣,隨即道:「你在安慰娘呢,眼睛哭的又紅又腫還說沒什麼事兒?娘可養了十六年,哪能不知道你受委屈了……」

  沈荷香聽罷猶豫了下,紅紅眼睛不由濕了濕,情不自禁張了張口,但卻一時沒發出聲音,她縱然有千種怨言,但這重活的事卻是萬萬說不出口,便是說出來恐怕也沒人信,便是自己親娘也恐怕認為自己惹人鬼怪,所以話到了嘴邊又嚥了下去,半響才攬了柳氏的胳膊低低道:「還不是那些商舖,真是欺人太甚,娘,將來小弟大了定要讓他學文,若能考個功名,我們也不必受人白眼了……」

  「夫君是正二品的官階,難道你還受人白眼不成?」柳氏聞言驚道。

  「不過是跟在皇上身邊罷了,雖是二品卻沒有實權,誰又瞧的起……」沈荷香想到什麼,目光閃了閃,隨即想到什麼順著話題道:「好好的玉肌坊被人擠兌成這樣,我能不生氣嗎?」

  想到閨女一手建的玉肌坊,為其可真是費盡心機,柳氏不由緩了緩安慰道:「做生意哪有不嗑嗑碰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銀子咱不缺,沒了可以再賺,只要你和簡小子好好過日子,就什麼都好……」

  柳氏不知沈荷香心中所想,自然信以為真,卻不知沈荷香腦中的念頭早已不知轉了幾回,待到抬起眼簾時,她輕道:「娘,現在府裡大大小小的事我都要管,生意做起來也辛苦,實在沒心思再做了,我想把那糕點店兌給爹管著,還有我聽人說明年是澇年,雨水多,恐怕香料價會漲,所以今年多收了些香料,乾燥後存著,現在也沒空去看著了,你讓爹都經手了吧……」

  沈荷香在嫁入簡府後,是真的想將所有都打點好,賢妻良母,相夫教子,而只有財源廣進日子才會過得更如意,所以她攢了心氣想要多賺一筆,雖然辛苦些,但一想到日後的收穫就覺得一切都值得。

  但是現在望著屋裡的擺設佈置,她暗罵自己怎麼就這麼蠢呢,把府中一切都打點好了,錢賺足了,好等著讓別人來糟蹋嗎?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

  她絕對不會讓簡舒玄稱心如意,不但要把手裡所有的錢財轉到沈家,還要與他和離,她已經想好,與其與狼虎為伴,不如犧牲名聲與他和離,雖然和離的女人無人問津,但沈家這些年總還有些錢財,到時離開京城去那江南畔,再開家胭脂鋪一樣討生活,以她的容貌和年紀尋個安份點的,便是男人窮些或是做續絃也總還能尋得到。

  這樣也好過落得前世那樣的下場,這麼一想心中那一絲恍恍不由安然了些。

  待柳氏走後,沈荷香才覺得疲累的倚在塌上,似睡未睡,卻一直反覆做著噩夢,除了心驚便是膽顫,猶如一個人在黑暗跑啊跑,等到看到前面的光亮時,奔而去卻一下子跌落下來,沈荷香突然驚醒時,頭嗑在了桌邊,此時天已大亮。

  而在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冷汗津津,想起成親前簡舒玄的種種,沈荷香心底最後一絲猶豫也都被驚嚇一空,這簡府此時在她看來哪裡還是自己的歸宿,便如一具黑森森的洞眼,隨時都會將她吞入腹中,墜入無盡深淵,而那簡舒玄便宛如那黑洞中的惡獸。

  三日後,簡舒玄回府一趟,本來這幾日分別兩人應是小別勝新婚,就算不纏綿一會兒,也總要耳鬢廝磨一番,卻不想沈荷香半病在塌,碧煙忙道剛吃了藥正小睡著,簡舒玄看了兩眼加上宮中有事,便只等了片刻離開,晚上緊巴巴的抽了時間回來,妻子竟是回了沈府,出嫁的女兒是不應該在娘家過夜,簡舒玄半夜回來見不著人,雖有些不悅,但想到她身子不適,府中又沒有知冷熱的人,自己又不常在他身邊,回去住些日子和娘親親近些也不打緊。

  加上現在宮中氣氛緊張,他又事務纏身,微皺了皺眉,忍住去沈府的衝動,在空蕩蕩的床上躺了兩個時辰,一早便又回了宮中,誰知這一去便是半個月。

  而沈荷香在這半個月中卻是將手裡的鋪子都轉到了沈父名下,沈父只以為是女兒不想打理了,賣給別人還不如自己家人收著,畢竟那鋪子地段好,也是極為賺錢的,他哪想到女兒這是為以後和離提早做著準備。

  而沈荷香拿到了錢卻又大肆收購香料,明年就算只賣香料也能大賺一筆,明知是賺錢的事,怎麼能放過,若是一切順利,這便是在京城斂的最後一筆錢財,有了這些錢沈家就有資本離開京城在江南繁榮之處開家差不多點的鋪子了。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手中不留餘錢的全換成香料存在沈家宅子裡,而這半個月正好給了沈荷香處理的時間,就在沈荷香微微鬆口氣時,剩下的就要尋時機與那禽獸和離了,這是最重要的一步,但是她想了幾日卻還沒有頭緒,不過她已經打定主意,即使是被休棄,也不想再與他有什麼瓜葛,不識他的真面目便罷了,如今知曉了,是斷不會放棄脫離魔掌的機會。

  就在這時玉肌坊的生意竟陡然好了起來,因著那雲香鋪賣的西域香水竟使得京城幾個名門貴女的臉生了紅痘,一開始只是幾個痘,粉還能蓋的住,到後面一片一片看著著實嚇人,幾個貴女連門都出不了,請了名醫抹了上好的黃膏,痘雖然消了,卻留了印子,有的還生了斑,其中一個貴女抹了玉肌坊的玉肌膏整整一個多月才算光滑了些,所以貴女們開始驚慌起來,紛紛去玉肌坊買玉肌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28 PM

第七十一章

      這才幾天的工夫,店中的玉肌膏居然一下子售賣一空,沈荷香匆匆趕到玉肌坊,幾個府中的家丁丫鬟正為買不到玉肌膏急得團團轉,而阿春見到小姐,頓時眼前一亮,急忙迎上來順便低聲道:「小姐,都督府的千金過來了想要找小姐看看……」

  沈荷香看到眼前的商機,其它的事自然暫時要壓一壓,想來這些京中貴女也是病急亂投醫了,畢竟哪個府中沒有幾個沾親帶故的皇親國戚,別說是上好的藥膏,便是宮中皇貴妃用的方子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出來,可偏偏呢,就是玉肌坊就玉肌膏最為見效。

  這姑娘家的臉面可是多重要的事,得知玉肌膏的效用自然是無論如何代價都要買到手的,所以才會在買不到時,親自上門來。

  「我知道了。」沈荷香幾步間念頭便轉了幾轉,隨即停住腳微闔下巴沖阿香點點頭,意示她打開房門。

  京城的貴女她不可能一一識得,但是這並不妨礙她打開門做生意,進去時面上已是帶著盈盈笑意,讓人看著便舒服至極,那都督府的千金正不安的坐在桌邊,丫鬟也是面露焦急之色。

  待沈荷香進來時,便見吳小姐著一身水色衣裙,雖然雅致卻顯得素淨,也是,這個時候又哪有心思盛妝打扮,端量了吳小姐臉上的面紗一眼,及放在桌上緊握的手,沈荷香隨即在桌旁坐下,出聲道:「吳小姐今日過來,可是要買玉肌膏?」

  「正是……」吳小姐聲音有些不平穩,但卻極力鎮定道:「不知玉肌膏簡夫人手中還有沒有,我想要多買幾瓶,價錢貴些也無妨……」

  沈荷香聞言一頓道:「原本是存著一些,只是這兩日買的人不少,皆已經賣出去了,否則也不會讓人在門口空等了……」

  「這……」吳小姐顯然有些焦急的吐出一個字,因戴著面紗,一時也看不清神色,倒是身後的丫鬟失聲道:「賣光了,怎麼這麼快,這可如何是好?」

  沈荷香聽罷回頭問向阿春道:「店裡下一批玉肌膏什麼時候能做好?」

  阿春道:「小姐,玉肌膏做起來雖然麻煩,但是趕著時間再有三日便能做得出來。」

  沈荷香聽罷這才對吳小姐道:「吳小姐是否也是用了西域的銀粉和香水?最新不少夫人小姐因擦了西域的粉和水,臉上都起了痘,因著玉肌膏能夠對一些痘疤有效,所以賣的快了些,之所以做起來繁複是因為裡面有兩種草藥,光是浸泡熬煮淨成膏脂就極為耗時間,所以三日的時間已是最快了,不如這樣,待做出來我便讓夥計第一時間送到都督府……」

  「還要等上三日啊……」吳小姐身後的丫鬟一時間急急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就是被那雲香鋪給騙了,聽人說那銀粉和香水都不是好東西,有毒的,本來我家小姐臉就嬌貴,用點不舒服的就起疙瘩,平日一直是用余記香鋪和夫人鋪裡的東西,結果那銀粉和香水就弄了兩回,小姐的臉就起了一片片的紅疙瘩,本以為抹了宮裡帶出來的藥膏就好了,誰知現在越來越重,後來竟然紅腫起來。

  老爺只好請了京城最好的大夫看了,說是要用煮的藥渣裹著紗布敷臉,至於能不能消去紅痘只能再看看,現在紅腫雖然是消了,但是受了那麼多罪,小姐臉上的疙瘩還是沒消,我們家小姐現在日日以淚洗面,幾日都吃不好睡不好,才聽人說玉肌坊的玉肌膏對紅疙瘩有效,這就急忙就過來了,哪知賣的這麼快,還要等上三日,小姐要再哭上三日豈不是要將眼睛哭壞了,所以夫人行行好,能不能快些給我家小姐做上一瓶塗一塗,如果能消了痘便是多給幾倍銀子我們小姐都願意的……」

  聽到此沈荷香便看到吳小姐面紗下有些浸濕了,似乎是被眼淚打濕了,這都是平日高高在上的貴女,容貌有損可真比死都可怕,沈荷香不由感同身受,有一天看著面目全非的自己那種恐懼無望和害怕,只有經歷過的才能體會,這也是她想開玉肌坊的原因之一。

  想到此猶豫了下道:「玉肌膏雖然能祛疤,但藥分畢竟不多,雖能緩解一時卻未必見效快,惟恐拖延……不知吳小姐是否可以讓餐看一下臉?」

  這句話讓吳小姐的面紗動了動,但隨即便微微點了點頭,此時她已是心亂如麻,只要有一分機會也是不願意錯過,這簡夫人雖然不是大夫,但是她店裡的玉肌膏確實有奇效,聽說那膏裡還有草藥,難怪效果會比宮裡的膏還要好用,此時早已將希望寄托其上,讓丫鬟解開面紗後。

  一時間,不僅是碧煙睜大了眼睛,便是沈荷香也喑暗吸了口氣,女兒家本就白細的皮膚上,兩面臉頰腮處及下巴,竟是成片的紅痘,看得人觸目驚心,尤其與完好的皮膚相對比,更是覺得幾分可怖。

  而此時吳小姐眼睛紅腫,眼角還有淚痕,被女子看就已經是她的極限,若是永遠也治不好,恐怕就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除了一開始的驚訝,很快沈荷香便細細看起那紅痘處,一顆顆大大小小,上面似有一點點膿皰,想來那銀粉果真是有毒的,虧得這吳小姐面皮細薄,只塗了兩次就有了反應,若是塗多了,恐怕這張臉都半點不能看了。

  沈荷香看了半晌,這才讓吳家丫鬟將面紗給吳小姐戴上,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便問道:「徐大夫用藥敷臉的方子不知是否帶了?」

  那丫鬟一怔:「本來要順便要給小姐抓藥的……」隨即伸手從袖裡拿了出來。

  沈荷香看了方子半晌,實際裡面的藥有一半以上不懂藥效,只是簡單的將裡面藥草歸一類,根莖歸一類分了分,解毒的兩三種,衡量一番覺得可行,這才放下方子道:「這方子既然對吳小姐有效,我便用它做上一盒膏脂,不能保證能全部消除紅痘,但應該會比現在要好的多,當然,如果吳小姐能信得過我的話,最遲明晚我會讓人送到府上……」

  隨著話不僅吳小姐和丫鬟,便是碧煙都愣住了。

  等兩人一走,碧煙便急忙道:「小姐,你怎麼好攬下這事呢,我們只要賣玉肌膏就好了,一旦治不好豈不是要算是小姐的錯?」

  沈荷香似沒聽到一般,拿起方子讓碧煙抄一張拿去給隔壁藥房的坐堂看看,每種藥的藥效究竟是什麼,碧煙見小姐不理,只得跺下腳拿著方子離開。

  而沈荷香又如何沒想過這些,玉肌坊本就是讓女人更美貌,看到那張臉又怎麼能無動於衷,何況若一旦做出來的膏脂對紅痘有效果,玉肌坊的生意必定短時間內能更上一層樓,在離開京城前能多賺一些也好。

  不到一刻,碧煙將方子又拿了回來,上面的藥基本都是消腫去毒止痛癢,徐大夫已是京城最有名望的,他開的方子絕對沒有多餘的藥草,應是一針見血藥到病除的,否則吳小姐也不會那麼快消腫,至於痘疤一直不消,極有可能是這外敷的藥,藥力少而慢,畢竟不是服用。

  而沈荷香卻是有每日幾滴的香液,泡在這些藥材上,藥效便會多增幾倍,效果自然能更加明顯,當天晚上她與碧煙便在屋內熬煮,一步一步的淘舀,忙了快一宿,在中午時終於得了那麼一小瓶,可是用過的藥渣卻有一大壺,近一壺的藥力如今都在這隻玉瓶之中。

  在送過去時,便連碧煙都迫不及待想親眼看看那吳小姐塗上這有藥味的藥膏,究竟會如何。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31 PM

第七十二章

      不出幾日都督府那邊來人說吳小姐的臉已見起色,十來日便好了大半,這貴女圈的事傳的是飛快,傳聞玉肌坊的去玉肌膏和去痘膏好用,生意竟是一下子好到爆,比當初還要旺盛一半有餘,自然是財源滾滾。

  沈荷香看著玉肌坊的帳目,喝了口荷葉香便將茶盞放下隨口問道:「那雲香鋪的秦老闆可見到了?」

  提起這事,阿春不由的解氣,忙笑著道:「小姐,秦老闆這次可真是砧板上的魚翻不了身了,鋪子被封了不說,他家那個閨女前兩日小產,恐怕正受著大夫人的折騰呢,再加上他鋪子裡賣的東西又有毒,傷了面的貴女豈能容他,現在像只過街老鼠一樣,京城裡已經沒有容身之處了,可真是解氣……」

  沈荷香聽罷點點頭,這做生意可以奸詐,卻萬萬不能在賣的貨物上做手腳,這種自斷手腳不折手段的做法,最後遭殃吃虧的可是自己,有這種結果也是意料之中。

  旁邊的碧煙卻是道:「小姐,你光顧著鋪子裡的生意,姑爺已經十來日沒有回來了,是不是宮裡出了什麼事,小姐怎地半點不擔心啊?」

  這麼一提,沈荷香原本笑盈盈的臉頓時涼了起來,明明剛才還是晴日,一下子便多雲了,半抬眸似笑未笑的看了眼碧煙,「你既然如此擔心姑爺,也好,明日我便讓人挑個好日子,讓你去了奴籍抬進門伺候著吧……」

  碧煙一聽,冷汗當場就下來了,臉色不僅大變,還當即雙膝落地,跪下嗑頭,顫顫道:「小姐,小姐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奴婢只是擔心小姐,奴婢是小姐的奴婢,一輩子願意為小姐做牛做馬,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說了一半旁邊阿春捅了她一下,她抬頭看,小姐已經進了臥房,裡面時不時傳來幾聲東西掉落在地的聲音,顯然心情已是糟糕。

  許久沒有聲音了,阿春這才與嚇得有點腿軟的碧煙退下了去,阿春也跟著擦了把冷汗,不由小聲問碧煙:「小姐這是怎麼了,從沒見過這般發脾氣的……」

  碧煙更是覺得嘴苦了,「我哪裡知道,自從那次從茶樓回來,小姐就性情大變,每次一提姑爺就會大發脾氣,我還找人暗裡打聽,姑爺即沒有外室,月月供奉都拿回來,實在不知小姐為什麼……唉,怪不得我爹常說女人心,海底針啊……」

  阿春本來也苦著臉,聽罷不由噗了一聲,什麼海底針啊,由女人嘴裡說起來可真是滑稽。

  莫名發了一陣火氣,沈荷香不容易小睡了一會,下午約了白夫人一起去鋪裡選料子,回來後兩人便在屋裡小敘,白夫人見丫鬟們下去了,不由低聲恭喜道:「弟妹,可真是有福氣的人啊。」

  沈荷香剛拿了塊奶杏糕,不過抿了一口,聞言一愣隨口道:「姐姐此話怎講?」

  「弟妹何必顧弄玄虛,姐姐可都知道了,你夫君得到聖上賞識,去輔助征遠將軍領兵出征,這仗要打好了將來可是要做大將軍了……」

  這……這讓沈荷香吃了一驚,她是知道簡舒玄最近是忙碌,但她不說沒心思詢問,便是沒什麼事也很少主動問及他與宮中的事,加上馬百里回來,她與簡舒玄本就是見少離多,如今自己更是連見都不願見他,有些事自然是不清楚。

  白氏大概看出沈荷香似真不知此事一般,也是跟著一愣,隨即拿著絲帕輕掩口道:「看來簡統領當真是疼愛妹妹,定是怕此事讓妹妹知道擔心,所以一直沒說吧,我也是無意聽我家郎君說起,宮中的禁衛肯定是要帶走一批的,畢竟名義上雖然是輔助,但實際那征遠將遠已是重傷,雖然恢復意識,但領兵打仗麼,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家郎君這次也隨同,我還想讓妹妹能吹些枕頭風,到時多多照顧下我家那位……」

  白氏雖然不得寵,但畢竟已嫁了人,成了婦人,就算有多少怨氣,但男人有事也是坐不住的,畢竟男人在她才有安穩日子,所以才這般急匆匆的來,對她來說,男人再不好也是自己丈夫

  白氏走後,沈荷香卻是玉手半握,一時皺眉不知在思索什麼,想到某處眉黛都舒緩幾分,臉色也不由浮現出一絲喜色,原本她就不知該怎麼開口與那個人和離,畢竟他若不願意的事,便是勉強也是不可能的,如今卻是來了機會。

  這出去打仗,一年半載都是短的,再好的情誼時間久了也要淡上幾分,若是再做幾件惹人厭的事,到時看不順眼再提及和離的,時機定是比現在要好,而且那白氏也說軍營中有不少女子的,男人在外本就不寂寞,說不定到時還會帶回幾個小妾,若自己能大鬧一場,惹的人厭惡說不定那男人一氣之下就能如自己所願。

  最重要的是,沈荷香舒展了下緊握的手,暗自算了算,畢竟這麼短的時間轉移鋪子太過扎眼,父親也會有疑惑,他這一走,時間上便要充裕許多,或許還有時間多做些安排,在明年香料短缺不匆忙的情況下多撈上一筆,這麼一想,沈荷香只覺得聖上讓簡舒玄去打仗,真是太明智了。

  這幾日緊崩的表情終於鬆懈下來,一時高興之下便讓碧煙拿那套雲錦來,興致大好的換了衣服戴了新打的手飾,準備去幾位統領婦人後院多打聽些消息。

  不過讓沈荷香沒想到的是,她消息剛剛得到沒兩天,聖上的旨意便下來了,快得讓人有點措手不及,並且時間之緊,即日便要起程,雖然沈荷香早有心理準備,還是有些驚慌之色。

  相比之下才剛回府沒半個時辰的簡舒玄卻是一臉平靜,接了旨與宣旨的宮宮交淡兩句,這才將人送走,簡舒玄的衣物少之又少,根本不需要大包小包,碧煙早便麻溜的收拾好交給小姐。

  並自作聰明的把屋裡人全部遣散,姑爺一回屋,便把門悄悄關好,在她心裡,覺得一定是小姐誤會姑爺,所以才會又氣又恨,但現在姑爺要去打仗了,小姐就算再生氣也一定有話跟姑爺說,夫妻哪有隔夜愁啊。

  豈不知沈荷香此時巴不得簡舒玄快些走才好,像現在這般兩人共處一室,反而全身不自在的很,近半月不見,那男人雖略有鬍渣,人也有些消瘦,但目光仍是幽亮的很,看著人心裡忐忑,再加上習武之人本就精氣旺於常人,專注起來更是有種讓人膽寒之氣,尋常人尤其不敢與之相視。

  沈荷香只掃了一眼,便覺得心下有些緊張的跳,微微吸了口氣後,便佯裝無事的將碧煙塞在手裡的包袱放到桌上道:「夫君,衣物都在這兒了,走的時候別忘記,府裡的事有我,你也不必擔心……」

  儘管她刻意的讓自己一臉平靜,語氣也是平日的軟聲細語,但是對扔下部屬,抽時間趕回來看嬌妻一面的簡舒玄來說,卻覺得有絲怪異,不過想到這半個月一次也沒有歸家,心下不由又湧起絲歉意,皇命大於天,但畢竟是新婚,他也是歸心似箭,但奈何一切部屬都需要他來做,皇上著急,手下的人就得拚命,時間上又緊,平日連覺都是奢侈,別說是回來,便是讓人回家傳個口信也要忙裡偷閒避人耳目。

  簡舒玄以為沈荷香只是耍小脾氣,不由近身握住她的手,如果不是宮前那浩浩蕩蕩的兩萬軍士正整裝等待出發,他定是要好好安慰妻子一番,雖是這麼想,但簡舒玄其人殺人有如鬼神,哄女人的手段卻是寥寥無幾,數句話要出口,卻一時如梗在喉。

  半天只得輕歎一聲:「如今皇命在身,身不由已,你……」微停了一下,察覺到低頭的女子似有些冷淡,目光微微一凝,「……你好生在府裡,若有什麼事便托人送信與我。」

  沈荷香眼睛紅了,但並不是哭紅的,而是被那粗糲的手給握疼的,誰知他的手會突然一緊,但這時候她也實在擠不出笑容了,若是說平日她還會嬌嬌弱弱的哭訴一番,那也是在她真當此人是自己夫君時,如今在知道所有真相後,還要她喜笑相迎,或是上演梨花帶雨的戲子苦情,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能正常的唱完這齣戲也是極限了,於是她臉上掛著有些勉強又有些稍顯距離的笑容,從簡舒玄的手中用力抽回手,口裡卻溫聲有禮道:「夫君放心吧,我不會有什麼事,爹娘會照顧我的。」

  簡舒玄目光看向沈荷香,大概是自己離得久了?怎這女人突然如此生泛,他收回手,眼神有絲疑惑,剛要抬腳向前,動作做到一半,便見眼前低頭柔弱的女子突然輕退了一步,簡舒玄一瞬間皺緊了眉頭,想到什麼剛要開口,便聽得街上一陣馬蹄聲響過,那馬的嘶吼一聽便知是宮裡的馬匹。

  時間已到,不得不走了,離府時簡舒玄上了馬,扯動韁繩,原本想撒開蹄子的馬不由在原地轉了一圈,沈荷香並沒有送到府外,只是站在院中,在簡舒玄回頭時,佯裝的用絹點了點臉頰,離得有些遠,看起來似送未送的樣子,見簡舒玄不走,微愣了下,便輕開口道:「夫君,一路平安……」

  簡舒玄神色如常的向她點點頭,馬終於不用再原地打轉,於是在馬上的人雙腿用力之下,馬兒輕嘶了一聲,便掉頭而去,但在離開視野前的那一瞬,男人卻是在馬上回過頭,向後瞥了一眼。

  正好看到那女子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的扔掉了手中的絹帕,在他離開的那時便急不可耐的轉身離去,似不想再多看一眼。

  至少在簡舒玄的眼裡,那是一個不帶半絲留戀的背影……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33 PM

第七十三章

      行了半天的路,隨行的謝清成見簡舒玄似有心事一般,臉色甚至微微崩緊不見笑意,不由催馬快走兩步吊兒郎當的說道:「簡大哥,這一行你雖說是奉了皇旨到平清地助征遠將軍,但實際上是直接接任征遠將軍的職務,平清地西邊的蠻子可不是一日兩日便能驅逐乾淨的,基本上就是要駐守平清了,簡大哥怎麼能不帶上嫂子呢……」

  他和賈統領可都帶了妻室及妾室隨行的,因此行雖說是打仗,但平原那邊早就有駐軍城池,城鎮周邊也較為安全,一些小將領的家室都安置在那邊,他們尚且如此,何況是接替征遠將軍討伐蠻子的代任將軍。

  聽到此言旁邊的賈統領也跟著半開玩笑的說道:「也只有簡統領捨得,畢竟那般貌美如畫的夫人,換成我可是不捨得……」

  隨後有人也跟著道:「簡統領恐怕是捨不得自己夫人受苦吧,哈哈,平清那地方聽說日子清苦,不比京城富貴……」

  「那有什麼,聽說平清出美人,到時還怕找不到人伺候統領嗎。」

  「那倒不是,不過這女人離了男人久了,免不得要有怨聲,若是……」

  「若是啥?還能偷漢子不成?」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麼,孫禁衛家那個不就是……」」

  「噓……」

  ……

  眾人說的高興一時失口,不由都看向簡舒玄。

  果然,幾人一時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熱火朝天,簡舒玄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起來,此行他沒帶家眷確實是考慮到要去的地方戰火連年,城鎮的百姓免不了受些戰爭之苦,擔驚受怕不說,日子也過得清貧,而自已家中那個又過於嬌氣,平日那對吃住講究的嬌貴不說,便是穿著粗點的衣衫都晚上都睡不好覺,簡直就是個水捏的,帶她去無疑便是讓她受苦,還不若留在京城,他也少些擔心。

  但之前見的一面,心裡竟隱隱感覺到了不妥,他雖是回府甚少,但也不至於兩人突然間那般淡漠,與之前馬百里一行幾乎天壤之別,想到之前那女人的冷漠背影,簡舒玄只覺得心頭一陣陰鬱。

  此時再聽到這些無稽之談,竟是越加的煩躁起來,再看到女眷隨行的那幾輛車傳來的細語笑聲,如觸動了什麼,不由突然掉轉馬頭,一甩鞭子,竟是向京城方向急速駛去。

  本來便噤若寒蟬的幾人,頓時嚇得一扯馬韁,引著馬立嘶鳴,隨即便聽到簡舒玄留下的話:「你們先行,我隨後就到……」聽罷幾人面面相視,目光中疑惑半晌,隨即哈哈大笑,猜到了統領的心思。

  此時的沈荷香彷彿放下了心頭重擔一般,隨著簡舒玄一走,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回府便讓碧煙放了玫瑰香露,暖暖的泡了個澡,這才穿上了才做好的粉錦兔領的對襟衣衫,這是京城現下最流行的樣式,便是三旬的婦人穿著也能看著小上十歲,在冬日看著極是春花爛漫。

  梳了簡單的雲鬢,不施粉黛的倚在矮榻上,懶懶的看著帳本,並計算著時日,心中不時盤算著那簡舒玄在西邊能待上多久,說實話,她真希望能待個三五年,這樣一來那男人十有八九也有了妾室,自己這正室恐怕也拋之腦後了,而自己趁這段時間幫父親多賺些家業,就算日後離了京城也不至於心慌落魄。

  就在沈荷香輕歎著氣,邊打著精細的小算盤時,門外突然傳來碧煙的驚呼聲,沈荷香不由的蹙眉半支起身抬目向外看,就在她剛要問聲出口,門突然被撞開,只見前一時自己還在煩惱懷恨的人,此時竟突然雄赳赳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使得沈荷香半張著不點自朱的唇瓣一時驚訝的呆住,「你,你不是已經……」

  而此時看到女子驚慌的樣子,身著輕便軍甲的簡舒玄竟是一掃陰鬱的心情,臉上立即現出笑容,上前幾步,手臂順著女子半支起身子的動作,順勢摟住她的腋下往身邊一帶,便如同一隻兔子被抓到手中一般:「這次駐軍平清,統領可以帶家眷,夫人這便收拾下隨我去吧……」

  「這怎麼可以,府裡的事還有鋪子的事,這些都需要我打點……」沈荷香聽罷真是驚慌了,何況簡舒玄人高馬大,自己就像是被人夾在腋下的一隻雞,任人宰割,一時不由急忙開口。

  簡舒玄卻是眼睛一瞇道:「府中無什麼銀財,能有什麼事?讓你的幾個丫頭和岳母照看便是,至於鋪子,不是都已經讓岳父打理了,還有什麼問題……」

  聽到此沈荷香驚急之下猶如抓救命稻草,「我要見娘親,我還沒有告訴我娘……」

  「放心吧,來的路上我已經讓人告知岳父岳母。」

  沈荷香不由的又氣又恨又無計可施,一時踢著空中的那只穿著栓珍珠穗子的粉綢小鞋,嘴裡罵著:「快放開我,混蛋,啊……」

  而簡舒玄恍若沒聽到一般,將人挾著一路下了樓,彷彿手裡不過拿了件衣服一樣輕鬆,碧煙本看小姐可憐,想上前阻攔半分,在見在姑爺掃來的目光,不由反嚇得退了兩步,眼睜睜看著小姐從眼前被帶走,馬兒離開府很遠還聽到小姐的尖叫聲。

  碧煙是待在沈荷香身邊時間最久的丫鬟,此時也不由的擦了把額前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冷汗,她可是比誰都清楚,小姐她雖是娘家和府裡的主心骨,但是卻常常在姑爺身上吃癟。

  這次又是這般,這姑爺可真是小姐的剋星啊……

  這時旁邊看呆的丫頭反應過來,自作聰明的問碧煙道:「姑娘,夫人被老爺帶走了,我們用不用讓人去追啊……」小姐好像還喊救命了……

  聽罷,碧煙不由白了下眼:「追什麼追,沒聽見老爺的話嗎?夫人這是隨軍,你要敢追上去,老爺還不得抽你兩鞭子發配軍中做奴隸。」

  「可是以後府裡的事……」

  「老爺不是說了嗎,以後府裡的事都要聽沈家夫人的安排……」

  「哦。」

  碧煙見丫鬟還在原地站著,不由氣得牙癢癢:「傻站著幹嘛,還不快讓人去沈家請沈夫人來?」看著丫鬟笨手笨腳跑出去的背影,她不由恨恨,真是笨吶,小姐怎麼就不買幾個聰明伶俐的使喚,養這麼一群人,氣也氣死了,不過轉而一想,又覺得小姐英明,就這麼一群笨蛋想來沒小姐在府裡,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36 PM

第七十四章

      平清地域本是遼闊,但因邊界處正好是一片片濃郁的山林與石谷,邊界線正處於中間,西邊的蠻子時有進犯,周邊的城鎮一直是不太平的,這幾年尤其厲害,所以邊城已是圍起了城牆,駐軍也常守在此。

  但那蠻子個個好戰,這些年更是搶個油水足,當平清百姓如自家圈裡的食兒,三天一偷襲兩天一搶奪,幾年間已是有了十幾隻蠻兵隊,原本朝廷因宮中內戰,聖上對這邊也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豈知那蠻子胃口漸大,搶奪糧食已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竟還想攻佔城鎮,圈地為營。

  眼見事態嚴重,聖上這才讓征遠將軍帶精兵前來剿滅這西蠻兵,卻不曾想不僅大傷元氣,連一半的平清山脈也被蠻子侵佔,若不是城鎮圍起城牆有軍士長年駐守,恐怕便是連平清鎮也被佔了去,平清雖是邊界,但卻也是要地,一旦被攻下,向南那一片繁華恐怕都要長年淪陷於戰火之中,如此損失便不止是那半面山脈,聖上內憂外患,思前想後只得動用他身邊最為信任的禁軍,禁衛每一人都驍勇善戰,一人可擋百人,定能重震國之天威。

  都說平清近年百姓清苦,但想像是一回事,親眼所見更是另一回事,蠻子作亂加上戰事不斷,平清鎮中有錢有勢的百姓早已是離開鎮子另尋他路,剩下的除了老弱病殘,便都是窮苦之家,地荒人瘦,便是連軍士也僅僅能保證一日三餐飽腹。

  沈荷香從京城被那男人給擄了來,清醒過來便在幾個婦人家眷的馬車中,對著外人又不能給以顏色,只得強做歡笑,只等著與簡舒玄獨處時再算帳,結果這廝一到地方便與手下去了駐軍前沿,一連三日連個人影也無,一時怒氣無處可發,只得悶悶不語,待得見了平清人的清貧,過了幾日如牛吃草的寡淡苦日子,那點怒氣不但不盛居然消了大半。

  因著這裡的日子實在是太苦了,住的地方雖然在京城來說只能算簡陋,但好歹因是京城官員的家眷居住,收拾倒也乾淨整潔,但是吃的方面卻是極其難以入口,別說是沈荷香,便是對京城的普通人家也不是什麼可口飯菜,沈荷香剛到時因生著氣,見吃食更是如豬食一般,所以賭氣之下一日未進滴水米食。

  但最後實在是餓的要命,這才掰開一塊半白半黑的窩口咬了一口,可能是餓的狠了,這種粗食竟不覺得難吃,但那一盤鹹菜疙瘩與乾巴巴黑乎乎的肉乾卻是丁點未動,直到後來知曉這些東西在隆冬,對於平清普通百姓來說是過年一樣的吃食,這才微微緩和了些,一餐能泡點窩窩頭就些乾淨的鹹菜。

  即使這般,人仍在瘦的厲害,在京城養的豐盈的身子如此竟是有些弱不驚風,不過這尚且能夠忍受,但平清的冬天風大氣候又極為乾燥,沈荷香因出來匆忙沒有備著她那些養身子的膏脂,雖然可以讓京城那邊托人帶來,但路途遙遠,不似兵家的馬匹日夜趕路,怎的也要半月有餘。

  向來愛惜自己的沈荷香在見到鏡中紅唇乾裂起皮,以前柔軟如羊脂的面頰皮膚更是粗糙許多,整個皮膚都沒有了色澤,甚至還有些發黃起來,當真是心急如焚,比吃那些乾巴巴的酸掉的臘肉還要來得恐怖。

  也虧得她適應性良好,從照顧她的一個婦人口中得知,平清有一種常見的花,很多人都會採來曬乾,留著冬天煮水洗澡,塗抹因乾燥而乾裂的手腳。

  沈荷香此行走的匆忙,好在碧煙那丫頭有良心,往她手裡塞了荷包,裡面有些碎銀子,當即她便讓婦人幫她買了些那種叫白蘭菊的乾野花,又在鎮中唯一的一家藥房東拼西湊的買到了些蓮葉與乾百合,這才簡單的做了擦身的香豆與滋潤的膏脂。

  本是病急亂投醫,但沒想到做出的東西看著不雅,也沒多少香味,但用著卻極為不錯,幾間日間幹得起皮的皮膚不僅恢復了白潤,甚至還似有一層極薄的膜一般,皮膚不僅潤還似提亮了些,想來平清鎮的人用白蘭菊泡水治皮膚乾裂是有一定道理的,沈荷香還沒見過小小一朵指甲大的花裡,花油如此之多的香花,用綠液泡過後再經過幾道蒸煮後,最後密封在罈子裡,三日後掀開上面便是一層厚厚的花脂,用來擦身潤發極是滋潤,並且極為持久,一時間沈荷香本就鑽進錢眼中的心思,頓時又蠢蠢欲動起來,但想到現在不是在京城時,便只得歇了念頭。

  沈荷香雖過過苦日子,但她卻不是個願意吃苦的人,一開始來到新的地方一時間有些不習慣,但知女莫若母,沒過十日,京城那邊便有人快馬的捎來了母親讓人備好的衣裳首飾,新制的香脂盒及銀票與一匣子碎銀,沈荷香的日子總算是好過了些。

  平清這般窮苦,簡舒玄在這裡能有多少俸銀?別說是這裡,便是京城那邊每月也不過是百餘兩,若不是沈荷香暗地裡生意經營的好,每日別說是燕窩珍味,便是好點的乾果都要精打細算,這世道沒有銀子便是皇上也過不舒坦。

  但有了銀子便不一樣了,平清雖苦,但也總有商人有渠道從別處花貴銀子買些上好的米面糧食,這一日午時略簡陋的桌上便擺了四道小菜,惹得滿屋子滿滿都是飯菜香味兒。

  沈荷香拿起筷子不由閉目聞了下清香,一時間不由起了食慾,黑乎乎的窩窩早已吃得想吐了,前不久才讓伺候自己的婦人托人買了些白面與米油,這不,桌上便有一盤新蒸的白白胖胖的大饅頭,用手捏一下極為鬆軟,想來那婦人的手藝是極不錯的,不吃不是聞便覺得口水氾濫,也是這些日子吃糠咽菜苛的,否則平日的沈荷香哪會去在意一盤饅頭。

  隨即用手輕捏下一小塊放入口中,當真是麥香撲鼻,安撫了空腹,沈荷香不由的精神了些,這才拿起筷子隨意看了下桌上的菜色。

  一盤油炸的長果,雖然不多,只有盤心的幾十粒,在這地方也算是好東西了,然後是一盤白菜燉小乾魚,一巴掌大一小碗的豆腐湯,接著是一盤蒜苗炒臘肉,因難得一見的綠色,沈荷香先吃了一口,好吃自然是好吃,只是蒜苗味道有些大,她並不喜,便只動了一筷,就著半個饅頭將那一小碗豆腐湯吃的乾乾淨淨。

  沈荷香雖是喜愛美味,但卻從不多用,平日感覺到六七分飽便不再動筷,今天雖是胃口大開,卻也是保持八分飽就放了筷子。

  隨即便喚了外面洗衣的婦人,這婦人是平清鎮的人,找來專門伺候京城來的官員家眷的,沈荷香此行沒帶丫頭,其它幾個婦人也少有帶,畢竟多個人多張口,照顧沈荷香起居的婦人三十多歲的年紀,聽說已經有三個孩子,孩子多了男人哪養的起,婦人只好也做些活計,正好京城來人,駐軍的軍師見她手腳勤快,人也乾淨就留下來,一日兩枚銅板,現在這樣輕鬆的活計不好找,所以她自然是盡心盡力的伺候。

  聽到聲音,婦人急忙擦了手掀了簾子走進來,「簡夫人,有什麼吩咐?」

  沈荷香見其身上雖穿打了補丁的衣裳,但洗衣服的水沒有擦在衣擺上,知道這是個乾淨人,隨即臉上笑容也多了些,「姜嫂子,你看這些飯菜我也吃不完,你挑上兩樣帶回去給孩子吃吧。」讓人吃剩飯在京城那是嘲笑人打臉的事兒,但在平清這裡,沒人會嫌棄。

  而沈荷香也是個會做人的,畢竟她在這裡的起居都要這婦人打點一二,雖不至於討好,但也不會扣扣氣氣的,何況這些菜下頓再吃也不是個滋味兒,不如做了順水人情。

  「這怎麼可以啊簡夫人……」姜嫂子顯然嚇了一跳,雖然她也有心,但是想到她伺候的可是代任將軍的夫人,若是被人發現恐怕要進大牢的,所以黑窩窩頭她是一個都不敢拿,更何況是這些帶菜的肉。

  「不過是點飯菜,只要姜嫂子別嫌棄就好。」說完沈荷香取了桌上的空碗,將她沒吃幾口的蒜苗炒臘肉和白菜小乾魚也扒拉到碗中,又揀了個饅頭蓋在上面,推給婦人。

  「這兩樣菜我也沒吃多少,姜嫂子拿回去給孩子吃吧,不然也是浪費了……」如今手裡有銀子,沈荷香自然不想吃下頓菜。

  「這……」婦人頓時有些侷促,但眼睛卻是亮的,知道這新上任的將軍夫人真心給,想到家裡半年沒見葷腥的三個孩子,停了下,這才顫顫的伸手接了碗,眼睛都沒有離開上面白亮亮的饅頭,口中直道:「謝謝簡夫人,您可真是好人,怪不得生得這麼俊俏,定是菩薩轉世……」

  沈荷香忍不住「噗哧」一笑,覺得有趣,隨即將剩下的兩個饅頭一起給了婦人,這才讓其回去。

  這些東西婦人自然不敢在人眼前端著,用粗布包著便離了院子,想到回去後幾個孩子開心的樣子,腳步不由的又快了幾步分。

  這院子便是給新來的幾位官員夫人小妾住的,自然少不了被人看在眼中,其中一個下人掂著腳望著,見狀便回了屋,在坐在炕上吃飯的女人耳邊細語幾句,其中不乏幾個關於吃食的字眼,那夫人聽罷不由停了筷子鄙夷道:「啐,男人在外流血流汗的,她倒是關在屋裡抹脂描粉,吃好喝好過的舒坦,不就長得一張勾人的臉皮,哼,我倒要看看這種不知趣的女人能被男人稀罕幾天。」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39 PM

第七十五章

      來到平清鎮有半月之久,老百姓半夜經常會聽到一些隱隱的炮火聲,但已經不像以前那般聞之色變,如今城牆外不僅有朝廷的軍隊把守,聽說皇上親點的代任將軍在短短幾日間,就連挫蠻子兵的銳氣,捉住不少蠻子俘虜,救回不少被蠻子捉去的人質,一時間極得鎮中百姓的擁護和愛戴。

  連帶親眷也沾光,沈荷香這邊便有窮人送吃的來,便是從商人手裡買的米面都要便宜三成,這一日下午沈荷香卻是吃完半個饅頭後,猶豫了下手移向腹部,臉上露出絲疑惑,自從來到平清她時時都覺得飢餓,一開始以為是吃食少的原因,可是這些日子卻發現剛剛中午吃過飯,不過半個時辰就又有些饑了,非要再填半個饅頭才算好受,換作一般的女子或許不會上心,但她畢竟是過來人。

  那一絲疑慮總是讓她有些在意,不由偏頭細想她上一次月事的日子,因著一路來到平清,事情太多竟是忽視了,現在算算日子竟是過了十多日,沈荷香不由有些愣神,想到什麼心下一陣急跳,眼前一亮難道是……

  但想到女人月事有時拖延也實在正常,又不敢肯定起來,但若一旦起了心思,情緒便跟著有些不平整了,這幾日她本是無時不想著離開平清回到京城,但此地離京城路途實在遙遠,自己一介女流根本不能像男子那般隨意離去,而此時又填了心事,她不由自主的將手輕放在腹上。

  大概是可能這些日子吃的有些多,摸著竟真是微微有些肉,彷彿呼應著沈荷香內心的想法,讓她一時湧起絲希望卻又心下惴惴,正胡思亂想時,姜嫂子走進來見了沈荷香不由小聲道:「外面有兩個人說要見夫人……」

  「誰?」沈荷香清醒過來後掃了一窗外,似乎看了是兩個女子,一時不由疑惑的問道。

  「說是簡大人的姨母和表妹,夫人,聽說簡大人這次打了勝仗,剛帶兵回到城頭,這兩人估計是簡大人帶回來的,你看……」

  姨母和表妹?沈荷香臉以有絲怪異,簡家不是再無親人了嗎?這兩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反正心中絕對淡不上什麼高興與否,整整衣領便讓姜嫂子把人帶進來。

  不一會兒兩人便掀了簾子進來,一打眼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約摸有四五十歲,穿著棉布衣,雖然沒有補丁卻也能看出是舊得發黃,頭上插著一支舊簪子,在見到沈荷香時便明顯的呆了一呆,隨即一雙眼睛便嘰裡咕嚕的從上到下的打量起沈荷香。

  既然說是姨母,那便是長輩,按禮沈荷香自然得起身相迎,但這兩人突然上門在那姓簡的不在的情況下,實在是突兀,況且又不知道真假,沈荷香本就對簡舒玄有惱意,又看這兩人不聲不響眼高於頂的樣子,自然減一半熱情之下再省三分。

  「夫君父母雙亡,也從未與我說過他還有姨母與表妹,若是認親還請等夫君人回來再商議。「沈荷香懶懶的坐著,連招呼坐下的心思都沒有。

  「哼,你就是我親外甥娶的媳婦?」那婦人不屑道,「我們可是我親外甥一路請回平清的,再說了你們才剛成親,這種私事他又怎麼會說給你聽!」說完便一屁股坐到熱烘烘的炕上,「見了長輩也不知道起身迎接,不知你爹娘怎麼教養的,我也不跟你計較,還是我們家的梅兒好,即賢惠又孝順。」說完拉著身邊的二十來歲的女子到身前給沈荷香看。

  沈荷香本就是沒心思應付,想著早早打發她們,卻沒想到一番言語如此難聽不說,人更是讓她心煩起來,瞥了一眼那個叫梅兒的,長得雖是清秀,但那眼睛跟她娘一樣不老實,一早便盯著桌子上姜嫂子用麵食做的幾樣磨牙的吃食,現在更是繞著沈荷香身上的衣裙上下看個不停,又羨慕又嫉妒的樣子也不知道收斂幾分,更難看的是嘴裡還細細弱弱裝模作樣的福身:「梅兒見過嫂嫂……」

  沈荷香眼皮子直跳,這應還是不應?那梅兒卻是起身不知是順口還是有意的道:「嫂嫂頭上戴的簪子可真好看……」聽到沈荷香耳中就跟要見面禮一般,沈荷香此時連笑容都擠不出來了,她自己心裡正心亂著,哪管簡家什麼親戚的,暗裡趕她們不走,隨即揉了揉額角眼角掃到姜嫂子進來,出聲道:「我這突然頭疼的厲害,姜嫂子幫我送客吧……」

  那婦人顯然沒想到沈荷香居然敢開口趕人,登時嚥下香甜的面貨,臉一變大聲道:「好你個狐媚子,以為長得有幾分顏色就開起染房了,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下賤的商人女,還當自己是貴女呢,你信不信我讓外甥把你休了!」

  沈荷香為錢忍為親人忍為感情忍,現在沒有錢,又不是親人感情也成了燒過的爐渣,她沒必要忍了,當下放下手冷笑的看了那梅兒一眼:「長姨真是好算計,這麼一來閨女不用做妾了,好,自古長姨如母,那就請姨母代立休書吧,我定拿著休書便走人,日後與簡大人一刀兩斷,兩不相欠!」

  一番話說完那婦人完全傻眼了,她確實是簡舒玄的姨母,但是關係確並不是太好,早年家境好時穿金戴銀,這些人卻是遇人不淑,落得窮酸的地步,日子過得當真是淒慘,這一次本想跟人逃離平清,竟意外被蠻子擄了去,好在半路遇到簡舒玄才得救,沒想到因禍得福,竟然那個高官居然是自己的便宜外甥,這可是讓婦從大喜過望,又見簡家的兒子生得一表人才,現在又是吃著皇糧的官,可真是心裡樂開了花,心想著自己雖然和這個外甥不太親,但畢竟是親戚,求上門肯定是能幫忙的。

  隨即又一想,如果攀個親把自己閨女嫁過去,就算為妾自己的下半輩子也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了,抱著這個心思好這才領了閨女來向沈荷香示威,一是看看這個簡家的女主人是個什麼性子,二是探探口風看她的反應,最好能把她一下子震住,到時自己閨女入了府日子可就好過多了,卻沒想到對方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放出來的狠話居然砸到自己的腳,半點台階不給下。

  說實話她哪敢代外甥休妻,一切不過是嘴上嚇唬而已,誰曾想對方竟絲毫不懼,竟然逼著她寫,無慾則剛,倒是把她給震住了,還沒張開口回,卻見簾子被人猛的一撩,低沉有力的聲音傳來:「什麼一刀兩斷,兩不相欠?」

  聞聲母女倆竟像見了貓的耗子,一下子驚的站了起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簡舒玄,這一次大退蠻兵,並救回不少被抓去做奴隸的平清百姓,回來後匆匆處置完軍中事務,便急急的卸甲往家眷住處騎馬而來,他可是知道妻子的性子,軟糯起來嬌柔的快把人都化了,但要是生起氣來那當真不是輕易能哄的好的,這一次強行將她帶到平清本就是氣極,卻又扔下半個多月,指不定要如何使氣了,本就有心理準備,沒想到臨近門卻聽到這麼一番話,當真是連臉色都變了。

  本就個高壯碩往屋裡一站頓時便顯得屋裡有些窄小了,那冷目像刀子般向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兩人一掃,母女兩個更是惶恐的不知所措,一時間就算是臉皮厚的婦人也發起哆嗦來了,不見得她不怕,這外甥可是敢殺人的主兒,親眼見他隨手一槍挑刺三個蠻子的狠勁,那血糊糊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別說是女人,便是男人見了也是膽寒。

  「舒玄啊,那個,我就是帶你表妹來認認門兒,我們娘倆現在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你娘她……」

  「滾……」簡舒玄目光已經落在端正坐在桌邊,目光都不掃他一眼的臉崩的緊緊的女子身上,雖是口中輕吐一個字,卻是不容拒絕,當下那母女兩便大氣不敢出一聲的溜了出去。

  隨著簾子晃動,屋裡便只剩下了兩人,一時間似乎空氣都凝住了,男人沒說話,女子也不開口,只不過持續的時間不長,男人便裝作無事的走了過去,將一路上胳膊下挾的東西拿了出來,是油紙包,打開裡面傳一陣肉香味,還是熱氣騰騰,這是山中野味,他路上打的,趁休息時烤好放在皮甲裡溫著,他知道平清糧食不多,肉更少,這是拿回來給沈荷香解解饞,不是什麼好東西,卻也是費了點事。

  不曾想打開後推到女子桌邊,她卻連瞟都沒有瞟一眼,視若無物,只是將手中的絹帕放在鼻下似擋住那股肉味兒,然後憋著氣看了簡舒玄一眼,十分平靜的開口道:「簡舒玄,我們和離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44 PM

第七十六章

     這句話一出口男人便手一頓,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休想!」

  沈荷香也是火氣憋的狠了,手掌用力一拍桌子:「那我自請休書,以後與你生不同寢死不同棺!」

  簡舒玄眼睛一瞇,「不可能,你死了這個心吧,這輩子你只能嫁給我。「說完還將肉往沈荷香面前推了推。

  「你……」不知是肉味太過膩還是氣過了頭,沈荷香只覺得一陣陣噁心,聽著話更是想到前世這男人的陰狠,不由的憤恨起身怒視他,豈料腳下踩著裙帶,一時沒站穩整個人趔趄了下,旁邊的簡舒玄眼急手快的將人扶住,隨手不加思索的便將人抱了起來小心放到炕上。

  這舉動使得在門外鬼鬼祟祟躲著,偷看著窗內情況的母女兩個一時間都緊咬住牙,那梅兒顯然又氣又惱,本來以為表哥那麼大的火氣,這個女人定然討不了好,說不定還會打上一頓,結果現在看兩親親我我的樣子,哪裡像是要怪罪啊,她還想要趁機討得表哥歡心,如此看來表哥心中倒是以這女人為重,還伺候那女人脫鞋,真是可惡!

  不由轉頭道:「娘,那女人簡直就是狐狸精,迷得表哥暈頭轉向的,我哪能入表哥的眼啊……」

  婦人看著也是滿臉的扭曲,她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怎麼能折在這種女人身上,「你放心,你只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你表哥自然會喜歡你……」

  那梅兒倒是有點自知之明,看看自己的手,黃而起皮再想剛才那女的白若凝脂的玉指,不由捂臉嗚嗚:「娘,就算給我抹上一層豬胰也不會好看幾分,表哥更不會喜歡我了……」

  那婦人聞言看看閨女再看看屋裡那個女人,最後狠狠的一咬後牙槽,「那就沒辦法了,不要怪心狠手辣。」說完拉著閨女便往外走,邊走邊道:「哭什麼,你看著吧,娘一定讓你風風光光的嫁給你表哥,不只是做個妾……」

  屋裡的沈荷香卻是一把推開簡舒玄,「你現在也算是前途無量,不用再假惺惺的,遠有白百合近有梅兒表妹,既然身邊不缺女人,就放我走,跟你一天也過不下去了……」沈荷香已是口不擇言,只覺得現在是最好的時機,錯過下一次便要難了,但是又說不清心中到底是因為什麼而氣憤,失去了這些日子培養出來的冷靜。

  「什麼白百合?梅兒表妹?你是說剛才那個女人?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這些事不是你想像的那般,我會跟你解釋……」

  「用不著解釋,我只求一張休書,給我……」沈荷香將筆墨從窗台放到桌上,卻被簡舒玄一把掀翻在地,整個人將沈荷香困在臂彎,一隻手捏著她的後頸,一時間目光似要看透她一般的看著她的眼睛,半響瞇了起來,這已經極危險的表情。

  「你在府裡時就已經打算要與我和離?我倒是小看你了,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口口聲聲的跟我討要休書?難道我對你不夠好?」對這個男人來說,將俸祿都交給她,不納妾不沾花問柳,就已經是對女人最大的好,現在簡府的女主人是她,沒有第二個,他又不常在,可以說她在府中說一不二,他從來不管一絲一豪,難道這樣還不夠。

  無率他想都想不到讓她想和離的錯處,總不會是因為聽信別人挑撥的話,又或者是分開久了,這一點恐怕夠不上讓女人不要名節也要被休書的理由。

  「你……」沈荷香滿腹的憤恨,在她的心中,他的錯處真得是歷歷在目聲色淚下,每每想起前世因他受的苦,她就一陣陣心裡疼,這樣一個被無情摧殘的靈魂只想躲起再也不想起以前的過往,又怎麼可能心甘情願的跟他過一輩子,可是她說不出口,這個人的凶狠,惡劣,陰暗的毒牙她雖知道真面目,但是又怎麼樣,難道能跟他說自己有前一世的記憶?又或者自己是死而復生的?這些是絕對說不出口的,只能委屈的忍下,又想要不甘屈服。

  一時間心中冷熱交加,加上後頸那隻手下意識稍用力,捏得她疼的很,眼淚頓時流下來,一會的工夫,那如水般的眸子整個就像一汪泉眼,便是冷漠如簡舒玄之人,也是忍不住鬆開了手,用袖子用力擦著她臉上的淚水,這個男人臉上一時間也是憋悶無比,眉頭擰得緊,不斷的想著是否有做錯之處,但卻尋而無果。

  晚上簡舒玄自然是留在屋裡,晚飯姜嫂做的豐盛了些,沈荷香本以為半點食慾沒有,結果肚子卻是跟她抗議一般,餓得要命,不只是喝了一碗粥,甚至還吃了幾塊剛做出來的甜糕,這還是她控制著吃,否則恐怕還要啃兩個饅頭才能飽,女子本身便要養小胃身條才漂亮,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是吃得精而少,何時胃口會變得這般好,想到什麼一時間心也是怦怦直跳,腦子一團亂,想得狠了便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而那禽獸也不顧她反抗的鑽進她被子裡,燒得熱烘烘的火炕一點都不冷,甚至還有些發熱,後面又貼了一個人更是睡不著,好在那男人總算看懂了她冷冷的眼睛和拒絕的動作,只是強行把她圈在懷裡,沒有動手動腳。

  沈荷香雖然沒睡,卻是閉著眼睛當自己是根木頭,誰知沉默了半晌,那男人突然開口輕道:「你知道我爹娘是怎麼死的?」

  沈荷香煩的很想拿被子悟住耳朵,但這句話讓她沒有動作,雖然不語,但卻想到當初簡家起火後的情景,燒得只剩黑禿禿半截的牆了,人都燒的不成形,聽人說老慘了。

  「其實我爹娘是被人害死的。」說起這句話簡舒玄的身體明顯的緊繃了起來,似有滔天怒意般,他極力忍耐的接著說下去:「我娘是馬百里人,還有一個妹妹,早年家裡還算富有,姐妹出嫁時祖母給每人分得了一盒價值不菲的珠寶做嫁妝,但後來家中敗落後,母親一直留著那盒珠寶以做念想,誰知引來了殺身的災禍。」

  沈荷香聽著眼皮一動,不知怎的突然想到鎖在簡府庫房的那盒貴重玉石,簡舒玄當時的反應讓她記憶深刻。

  「呵呵,可惜他們終究是一場空,就算是殺了人也沒有找到東西,最後仍然要窮困而死,就算不死我也會讓他們生不如死……」話說著間聲音中透出的冷意,使得沈荷香起了雞皮疙瘩。

  「那盒珠寶雖然是母親唯一的遺物,但終究不吉之物,所以我才不讓你碰,我知道你生悶氣,我也想盡辦法補償你,」說完摸了摸沈荷香脖子上還戴著的羊脂玉,身體的緊硬倒是緩和下來,隨即又低聲冷笑著道:「可惜那個陰謀主使之人逃之夭夭,我找了她多年,本以為她已經死了,沒想到老天有眼,終於讓我找到了……」說著他似乎像是毒蛇迫不急待捕獲獵物前的那種興奮。

  沈荷香雖不絕頂聰明,但卻並不笨,轉眼便想到什麼,眼睛也不由的睜開,有點難以置信,當然難以相信,一時間妹妹套出姐姐的話,知道那盒珠寶還在手中,然後勾結外人燒死自己親姐姐,只為了分盒裡的珠寶,這些事只稍稍一想便串通在一起,前因後果絕不難猜,再將妹妹的影子套在那個簡舒玄的姨母身上,這一切立即成了現實,想想也是倒吸了口涼氣,不僅是為那女人的狠毒,還有她們即將會有的下場。

  但轉瞬想,這又如何,畢竟是他自己的家事,與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受的苦難也要比常人多十幾倍,我又要找誰來報仇雪恨,以解心頭之恨呢。

  「所以我絕對不會納她的女兒,這輩子我只有你一個……」簡舒玄說完摟緊了懷裡人的腰,似乎是誓言又或許是安慰,這件事一直壓在簡舒玄心底,他不會向誰說,也從來不會說,今日說出來便已是將心剖開給她看,目地只是想消除她的敵意,因為這次他感覺到不是女人平日的嬌氣嬌情,完全是冷然和決絕,這讓他堂堂七尺男兒也不由的不安起來。

  卻不曾想沈荷香從頭到尾都不曾因為他想納妾而離開他,他也做夢都想不到這個女人的「耍脾氣」竟然是因為上輩子的種種。

  而此時的沈荷香更是痛苦,她自然知道這個男人說的話定是言出必行的,這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事,到她這裡卻全成了苦澀,為什麼要讓她知道真相,真相是那麼痛苦,她一面恨著這人的狠毒,又一面信著他的誓言,受了一世的苦,她還怎麼相信他,怎麼敢相信他?

  沈荷香側躺在那裡忍著眼裡的水意,目光看著窗外的一點光亮,忍不住的問出了一句:「如果當初我嫁給了小侯爺,你會怎麼樣?」這是明明她知道的結果,卻還是不甘心的再問一次,似乎要他親口說出來讓自己動搖的心停下來一樣。

  簡舒玄難得竟是停頓許久,半天後他才認真開口道:「也許我會做讓自己後悔的事,但是卻不必擔心,我會終身不娶,用自己的不幸來償還你……」

  聽到此沈荷香不由的痛哭出聲,用手摀住眼,從一開始的輕聲啜泣,聲音越來越大,到後來眼淚似決堤一般,她也埋在他胸膛啕嚎大哭,這樣的淚水似乎衝開了往日的記憶,那一刻她想起來了。

  這個男人在前世已經死了,被人掛在高處,死無全屍,屍骨無存,沒有妻子沒有孩子,簡家從此而絕後,他的下場比自己淒慘百倍,她早知道這個男人的可怕,卻沒想到他比想像中還要可怕一百倍,但是怎麼辦?怕他怕到現在,她心中只剩下無盡的淚水,卻再也興不起半點恨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48 PM

第七十七章

      天剛朦朦亮,平清鎮一家藥鋪便被敲開了門,夥計倒是習以為常,有些急病半夜還有敲門的咧,不過見是位帶面紗的女子倒是有些意處,不過那女子倒是形色匆匆,頗有些不安,並且一進門便塞了夥計一把銅錢,即使覺得驚訝也是請了人進鋪子,然後麻溜的去請坐堂的先生來,那位先生倒是一把鬍子,給女子把了半天脈,倒是極為仔細,半天後才收回手道了句:「這是喜脈,一個多來月正是要緊的時候,得多多注意些,平日涼水與一些寒性的食物就不要再食了……」

  女子雖帶著面紗卻能明顯看出緊張的樣子,沒坐片刻這才付了診金離開了藥鋪,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沈荷香,這幾日她心裡就有些恍恍,終日懶的動只愛坐在火炕上,越想越是心如貓抓,如果再不確認恐怕便是連覺都睡不好了,此事她又不想驚動旁人,尤其是被姓簡的知道,所以思前想後這才趁天色還早匆匆出門。

  如今卻是有些心不在焉了,邊走心裡邊亂的很,一個多月的話,那可能便是在馬百里那時有的,或者是在簡府?想到肚子裡正有個一命相連的孩子,心裡有些歡喜,但想到其它又覺得煩亂,只覺得這孩子來得太晚,若是能早些她定是會欣喜若狂,但這個時候卻如站在路口,它的到來不是為她指明了方向,反而是可能帶她走向最不想走的路。

  怎麼辦?有了孩子她就會有了留戀,有了留戀就再沒有離開那個男人的勇氣,如果說年輕的時候她還有心氣冒死逃婚,但是現在的她卻再沒有那種力氣去折騰,她要比前更實際的多,況且就算折騰,孩子也受不了,她也不想再嘗失去孩子的悔恨懼意,所以這個孩子注定便要將她栓在簡舒玄身邊。

  沈荷香一路上走的慢,腦袋卻是不斷的想著,最後想得頭都有些疼了,不由歎了口氣,難道命運真是無可改變,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要留在那個魔頭身邊?雖然是不甘心,但是她心中卻已是隱隱明白,一旦自己離開他,以那人的性格恐怕他們最後又要走上前世的道路,沈荷香不清楚跟著他過一輩子會怎麼樣,但是明白那男人的狠辣後,她知道自己絕不想再過那種不人不鬼的生活。

  如此想著不知不覺便回到了院子,天色已大亮,此時院中正是幾個軍營家眷洗漱的時候,軍士未歸時,幾個婦人大都待在自己怕屋裡,懶懶的家長裡短,如今軍士們打了勝仗回來,這些家室就如同缺了水的花兒突然被澆到了甘露,便是連氣色都好了三分,並且個個拿出壓箱底的衣物首飾,穿戴打扮好,再讓下人帶了食盒準備去探望夫君,哪一位也不甘落後。

  沈荷香進院時,兩個東屋的夫人正撫著頭上的金簪,邊笑語邊向外走,見到沈荷香時皆露出一絲意外之意,隨即便打招呼道:「哎呀,本以為我和劉夫人便是最早的,想不到簡夫人竟還在我們之前,定是早我們一步給簡大人送去早飯了吧?」

  沈荷香本就沒什麼心情,此時只得笑了笑,也不分辨的移開話題道:「兩位夫人也是要去送早餐?」

  提及此事,兩人都抿嘴笑,其中劉夫人回道:「可不是,平清這邊比不過京城富饒,聽人說前方營裡的伙食更是沒有油水,我家相公這次回來人都瘦了一圈,怪心疼的,這才與孫夫人商量下做了點菜色給他們打打牙祭。」

  沈荷香聽到此便順坡將就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在這阻著,省得兩位統領在營裡等著急了……」

  兩位夫人聞言都笑了,「那妹妹有時間一定到我屋裡敘一敘啊。」說完便提著盒子邁著蓮步的離開。

  兩人出了院子,劉夫人回頭看了看這才道:「這簡夫人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極會討男人歡心,這天不亮就給簡大人送食了,怪不得簡大人把她當成什麼似的,聽說這些日子院裡就數她吃的好穿的好……」

  孫夫人聞言一撇嘴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她是商戶出身,家裡生意火著呢,聽說她娘家就有三個鋪子,她手裡還有一個陪嫁鋪子,玉肌坊你知道吧?那是京城貴人花錢的地兒,她手裡錢多著呢,哪像咱們花一分都要計較著,這府裡面吃的用的哪一樣不用錢,相公一個月就麼點奉銀,要不是家裡還有家布鋪,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這女人還真是好命啊……「劉夫人感慨道。

  「可不是,不過就算再有錢怎麼樣,一樣還得靠男人,討好著,這不一大早便起來送早飯了,任她面皮生的再好看也得跟咱們一樣小心伺候著男人。」

  「就是,不過都說平清女人生得俊,果真不假,一個個小妖精一聽說是京城來的官,都上趕著往營地裡面跑,實在是氣人,現在連那好吃懶做的簡夫人都坐不住了,我們也得快些,可莫讓她們瞧上咱們家的男人勾了去,後房填兩個妾可真是堵心……」

  一時間兩人都咬牙氣恨,腳下也不由快了。

  此時沈荷香已經回到屋裡,姜嫂子剛來不久,正到處找她,見著了她這才鬆了口氣,簡大人可是吩咐過定要照顧好夫人的,如果有什麼差池那可賠上一家老小都不夠用,此時見著人總算是放了心,關心的問了句,見夫人心情似不好,不願開口,便極有眼色的去隔壁生火做飯。

  沈荷香剛才一路心亂的很,但現在已經平靜了些,但頭還是有些隱隱作痛,她脫了腳上的繡鞋,用著錦面玉蘭花面的小被蓋著小腹和腿腳,這才倚在小桌邊想著心事。

  想來想去便只能跟那魔頭緩和關係了,既然明知道這一輩子離開他便是地獄,那只有待在他身邊走一步算一步,但以後自己也再難用真心面對他,一切都是為了腹中的孩子,沈荷香目光柔和,伸出玉指摸了摸腹部,一時又覺得心口湧起絲幸福,如果有了孩子那日子定然不會太難過。

  心下一冷靜,又經沈荷香一番權衡利弊後,這才出聲喚來一牆之隔正切菜的姜嫂子,讓她做幾道肉菜,油燜肉和醋排骨做兩碗,到時裝到飯盒裡給前營的夫君送去,這樣態度上也算是有個交待,雖說自己送更好,但沈荷香一是沒有這個心情,二是知道腹中有了孩子,她自然是萬是小心,像那些男人多的地方定是不會輕易去的,免得撞到什麼後悔莫及。

  姜嫂子本就知道院裡的幾個夫人都去了前營,也正想提醒夫人,聞言後倒是極為爽快的應聲,夫人不親自送她倒也沒多想,反而覺得這般做才符合說城裡來的貴婦人的派頭,那顛顛親自跑去的倒像是幾輩子沒見過男人般急切了些。

  打定了主意沈荷香卻是有幾分睡意,吃了兩塊姜嫂子做的熱糕後,便想小睡一會,小睡前還認真的想了想那男人前世怎麼死的,具體她也不清楚,只是跟著小販四處賣香料時,隱隱的聽人說小候爺與簡將軍如何如何,定是與小侯爺脫不了干係。

  沈荷香那時雖是一個婦人,但走街竄巷聽人說的多了,倒也不算見識淺薄,那幾年聖上龍體欠安,於是宮中內鬥不斷,為了皇位爭得頭破血流,至於最後誰是贏家她是絲毫不關心,她之所以知道簡舒玄的死起見是因為先聽到了小侯爺的消息。

  貴人之體的小侯爺最後竟被貶為庶民發配到西南青黃不接之地,永世不得反京,一個貴族被販為庶民簡直是比死還難受,何況是世代不允許反京,下場極其慘烈,這便是爭皇位要付出的代價,他為什麼會落的如此下場,據說是被人背叛,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簡舒玄,而在不久後,那魔頭便落得那般慘的下場。

  其中複雜的前因後果沈荷香永遠也不可能知道,但她想來卻隱隱感覺到這一切似乎都是那男人一手策劃,算人之餘連自己也不放過,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這樣的人要有多麼可怕,現在想來她還覺得心底發寒,但同時也是鬆了口氣,至少這一世他與小侯爺沒有那樣的深仇大恨,落不到日後那樣的下場,牽連不到自己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這樣想著再加上火炕燒得熱,身子舒服之餘慢慢便合了眼睡著了。

  不多時姜嫂子便手腳麻利的將做好的飯和肉菜裝入食盒,見夫人睡著便也沒敢叫醒,怕飯涼了便將飯放入鍋中用小火慢熱著,她則提著食盒匆匆送去營地。

  卻不知她前腳剛走,後腳便有兩人偷溜了進來,其中一人悄手悄腳的進屋看了看,眼晴閃過一絲狠毒,隨即便將門反插,然後將鍋下燃著火的木頭抽出來扔到了一旁的柴禾上,,只一會的工夫整個屋裡便燒了起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50 PM

第七十八章

      見屋裡著了火,外面的那個女子不由的驚叫了一聲,惹得那婦人一巴掌拍在臉上,「你作死,快走……」說完便如做賊一般拉著跑出了院子,直到跑遠了那女子還是嚇得臉色煞白,「娘,娘……那,那會不會出人命……」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簡舒玄的姨娘和表妹,也怪不得這個表妹嚇得沒人色,畢竟沒幹過要人命的事兒,第一次總是要嚇破點膽兒,但那姨母卻不是第一次出手了,早年便是讓人燒了自己姐姐一家,雖然不是親自動手,卻也是眼看著燒起來的,這女人毒起來比男人更狠,反正幹一次也是幹,二次也是幹,為了自己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這點狠毒手段也沒什麼大不了。

  婦人喘了會氣,隨即便望著不遠處那煙得意的笑了起來,跟自己閨女道:「真是沒用,平日老跟娘說想當有錢人家的小妾,穿金戴銀享受富貴,怎麼現在怕了?告訴你,如果要想將來能夠過上好日子,就得學會這些手段,否則以後你就老老實實的給養馬的夥計當掃糞娘吧。」

  一說起這個梅兒頓時無言,似乎被說動,恐懼卻了大半,半晌才道:「娘,那女人若死了,表哥不娶我怎麼辦?」

  「哼,怎麼會不娶你?老娘既然已經做了出來,反正老命一條豁出去就不信他不娶你,除非他不想做官了,放心娘一定會做到。」婦人拍落身上沾的草根堅定道。

  「那娘,如果沒燒死她……」

  「那更好,燒壞臉自然就要下堂,休想得到男人一絲寵愛,燒壞腦子就更好了,還有什麼比沒腦子的女人更好對付的……」

  「那表哥不會懷疑到咱們吧?」梅兒想到這個又擔心起來。

  「哼哼,那是廚娘沒看好火,關我們什麼事?」婦人不由的怪笑了兩聲,「想也不會想到我們身上,並且院裡無人誰也沒有看到,難道還能冤枉我們不成?」

  梅兒聽罷這才放心下來,想到以後嫁給表哥做夫人,有好吃好喝穿金戴銀,天天有人服伺著不由的便沒了害怕的心思。

  而營軍那邊,不由將領都拿到自己夫人送來的食盒,一時間營裡的大鍋飯倒是省下來不少,雖然米飯鹹菜都有,但是畢竟不是家中的小灶,那味道絕對不能算是美味,此時夫人送的食盒都成了寶貝之物,個個狼吞虎嚥,最後只有大將軍沒有盒飯。

  盯著桌上寡淡的湯水一時間臉色有些不好看,等到有人把自己的食盒分出來要給將軍時,簡舒玄的臉色更不好看了,直到姜嫂子把食盒送到,打開看著裡面的飯菜,簡大人的臉這才多雲轉晴。

  而其它將領看到這樣豐盛的菜色也不由的嚥了口吐沫,真是太誘人了,當然這樣的菜在京城也不算什麼,關鍵是在平清啊,人貧物稀能見到點肉星就已經不錯了,可將軍這碗裡的菜可真是讓人流口水,大碗的燜肉,香味噴鼻,大碗的醬肉片肥瘦相間極有食慾,還帶著小盤醬,乾香茹蘿蔔臘辣腸,油滋滋的好看,五張現烙加酥糖的大餅,另還備了香噴噴的一碗米飯。

  使得原本吃得歡快的眾將領頓時感覺到口中沒味,味如嚼蠟,一雙雙眼晴都盯在了那些香噴噴的麵餅和肉上。

  沈荷香有前一世的經歷,本能的自然知道怎麼去討男人喜歡,這男人這些日子摸爬滾打的打仗,哪顧得上吃食,加上力氣用的多,所以在飯菜上不比京城時精細,自然要多點葷腥和頂餓的東西吃著才過癮,能盡快恢復體力,她想要討好人自然是一步到位。

  簡舒玄果然很滿意,在眾人目光中悠悠的拿起碗筷,妻子送來的飯食可不在與兄弟分享的物品當中,即使眾人看破了眼珠子此時也別想嘗到一塊。

  吃完了飯,眾人先去了馬廄,從蠻子手裡搶來的馬就是比平清的馬要好的多,匹匹膘肥體壯,毛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顯然在蠻子手裡打理的相當好,正看著間,便見馬蹄聲傳來,還沒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孩子從馬上滾了下來,接著跪地大聲道:「簡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夫人住的那邊起,起火了……」

  什麼?簡舒玄本在摸一匹馬,結果在面目變色時那馬兒也似受了驚,竟是撩起了前蹄,卻不知它剛立起便被那男人用力一拉,生生拉住了脖頸,隨即一個旋身便飛身上了馬背,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只覺身邊一道風,人與馬已經竄出老遠,等幾個手下醒過神已經紛紛上馬,謝清成第一個追了上去,但前方早已沒了人影。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53 PM

第七十九章

      沈荷香這一覺本就是睡得極沉,但卻半途被煙熏醒,一睜開眼便忍不住捂嘴咳嗽數聲,待吸了一鼻子的煙氣後,這才發現周圍的狀況不對勁,等看清時立即驚呆了,因著她睡覺時屋子居然著起火來,睡覺的小屋只有一扇小窗,因著這幾日天氣冷了怕著了涼已被封死,唯一能出去的門正著火花,並不斷的有煙湧進來,沈荷香哪遇到過這種事,一時間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直到火燒得房梁滋啦滋啦的響,她才徹底的清醒過來,急急忙忙的便從炕上爬了起來,先是試著大聲叫著姜嫂,但火勢洶洶,屋裡又封的嚴實,哪能聽得見聲音,火勢蔓延的極快,煙也越來越多,直熏得她流眼淚,慌亂之下也顧不得什麼婦人的禮儀,光著腳便下了地,隨手將蓋腿的被子往火燒的最旺的門處扑打著,結果不出幾下,被子竟然也跟著著了起來,而火卻半點沒熄反而更盛兩分。

  沈荷香只得扔了被子,轉身匆忙的四處搜尋能滅火的東西,可是屋裡擺設不多,除了桌上的兩三塊點心,便只有一壺解渴的茶水,這一點水只能算滄海一粟,便是澆在火上又能起什麼作用?

  眼見火越來越大,沈荷香邊急得在屋裡團團轉,並大聲的呼叫著,直喊得嗓子都啞了卻仍沒有半個人影,便是拿著凳子敲打著窗戶,但沈荷香本就是一女子,又哪有那般大的力氣,幾下砸下去就覺得手臂發軟。

  此時的她又驚又怕,已經來不及想火是怎麼著起來的,腦子亂的很,最後的念頭就是肚子裡的孩子,一想到這個孩子與前世一般連看一眼娘親的福分都沒有,一時間只覺得心膽俱裂,眼淚隨著便撲稜撲稜的落下來,但很快便被火焰烤乾。

  火勢越來越大,她已是四面楚歌,整個人都陷到了火海之中,絕望撲天蓋地的襲來,就算用帕子沾了水捂著鼻口,但在熾熱的火光之中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看著炕上疊的被子,又想到腹中的骨肉,沈荷香不由的咬咬牙,無論如何她都想拼上一把,要麼燒死,要麼帶著孩子活著出去。

  人在絕望之中總會有強烈的求生之欲,尤其是母親的力量,她不再有絲毫猶豫,飛快的爬上炕,從睡覺用的被子裡翻出厚實一點的棉被,然後披在了身上,回身看了一眼那已經燒得變了形的門,雖然心慌得找不到方向,但現在只能硬著頭皮硬闖。

  就在她捂著口鼻退了幾步,準備閉著眼衝去時,那門卻突然的爆烈開來,似乎是被人從外面踹了一腳,隨之一個人影衝了進來。

  來人不是別人,便是化了灰沈荷香也認識,正是簡舒玄簡大人她咬牙切齒的夫君,那人沒管來龍去脈,此時單看著縮在被子裡的可憐兮兮的人影,陰沉的臉便更難看起來,但好歹人沒事總算有了絲血色,握拳的手也鬆了半分,情況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糟,應該是慶幸的,但他的心情也絕對算不上好,甚至語氣粗魯連名帶姓的對不遠處的女人低吼道:「沈荷香,你還待在那裡幹什麼?過來……」

  這樣的語氣平日是最讓沈荷香鄙視反感的,一點斯文都沒有,完全是辱沒了他早書香門弟的家世,但此時這個男人大概是狼狽的滾進來的,身上已半濕半焦,一身被火燎過的痕跡,臉上一層黑灰,連衣服都看不出樣子,再配上這樣的語氣使沈荷香半點也嫌棄不起來,反而似有了主心骨,急忙爬下地往他的方向跑。

  但顯然緊張到極致,腦子好使,身體卻反應不過來,連著腳都有些軟加上被子一拌差點還摔倒在地,就在她要爬起來時,便聽到一直忽略的頭上傳來一聲卡嚓,接著如慢動作般,她看到那男人突然臉色大變的向她衝來,速度快得出人想像。

  接著一隻手猛的將她往外一拽,她的後背直接撞到了地上,撞得她背和腦袋疼的差點暈了過去,但同時又似有什麼東西重重的壓了下來,她聽到男人用力的弓著身體,痛的悶哼一聲,而那只帶著血跡黑糊糊的手卻摀住她的眼睛,這一刻似乎即短暫又漫長,待到她撥開他的手,眼睛恢復光線時,眼前的況狀不由驚嚇的低叫了一聲。

  房子燒的久了,上面的一木頭掉了下來,直直砸在了男人背上,那絕對不是樹枝那般輕的重量,因那是比人大腿還要粗實打實的木樑,上面還燃著大火,連著重量和灼熱,不一會便傳出一陣火燒皮肉的刺鼻味道,使得沈荷香痛苦的捂了嘴,似要嘔吐,卻又半點吐不出來。

  男人近在咫尺痛著微微有些抽搐的臉,沒了平日故作深沉的樣子,反而猙獰的有些醜陋難看,沈荷香似乎忘記眨眼一般,瞪得滾圓,眼淚似流不淨般的沾濕臉頰,糊成一片,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那是那一時那一刻無法自行控制的事,張了張嘴,半天才像貓叫一樣叫出一聲:「你幹嘛要這樣啊,你……」

  這一句沒頭沒尾,但幾乎是她此時此刻的心裡話,若沒有這個男人衝過來幫他擋這一下,以自己的身板恐怕當場便被砸死了,哪還會有命在,那一句你幹嘛要這樣,便是在疑問.....

  是啊,世上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貴,人不為已,天誅地滅,人總的來說都是自私的,包括她自己,這一生能讓她為之犧牲自己生命的,恐怕想來只有最為執念的孩子,但是這個男人為什麼?

  人之死,其言也善,沈荷香承認自己曾在心裡恨過他,怨過他,不斷的,反覆的,絕望與妥協彼伏,此時卻真的不明白了,這個人究竟是為了什麼對自己執著,那種扯不斷理還亂的複雜聯繫,難道這便是宿命?沈荷香是不信的。

  眼下這種情況,便是多年情深的夫妻也未必會做到這種程度,何況是感情不深的他們,什麼寵愛妻子,什麼英雄救美,在兩世的沈荷香心中,那都是扯蛋的事兒,這個世上美色固然誘人,但寧原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成就美名的傻子又有幾個,而沈荷香絕不認為眼前這個男人會是那個傻子,所以,這一切舉動到底為什麼?

  而沈荷香卻是從未想到,孩子是她兩世的執念,而她又何嘗不是男人心中的執念。

  大概這一世,簡舒玄從沒有笑得像如今這麼表裡如一了,因著沈荷香從未像現在這樣狼狽,原本嬌花一般的容貌現在看著灰頭土臉,大概是流了太多淚,加上黑灰,此時臉上黑一道白一道,像極了藏在爐灰裡的小貓,便是連烏髮都有幾絲燒焦,實在是慘不忍睹。

  說實話他後背的傷不輕,任誰一根粗木砸下來不暈已經是極限,疼痛加上燒傷足以讓男兒流下淚來,但對像他這樣的軍中鐵人來說,也並不是沒有忍受過,但是此時此刻他心中從未有過的滿足而享受。

  因為只有在這一時,他才覺得這個女人是真心依靠著自己,這一刻才是最真實的她。

  他從小時就知道,自己是天煞孤命,六親不靠,性格也極像父親,孤而癖,對女人不會輕易接受,而一旦接受了一個人,就一生也不會改變,即那個人死了,也再也不允許有另一個人進入心底左右他。

  所以像他這樣的人也許最適合的便是一生孤獨終老,不去禍害別人,也正是因為如此,父親早早的為他定下一門親事,那是一門早早便算好了八字,能化解他孤星命娃娃親,而既可幸又可悲的是,在他還小不懂事不完全瞭解自己的弱點時,就輕易的讓一個人在他心底留下了痕跡。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身下他撐著木樑拚命護著的女子,他低頭看著可憐又無措依附自己的女人,心中想的卻是自己在什麼時候遇見的她,五歲?還是六歲?

  沈荷香看著男人,心中說不出的發慌,因為他正用一種從未有過的,似解脫又似極留戀的看著目光看著她,嘴角甚至還有一絲她從不輕易看到的笑容,似要溫暖到她心底一般,極為熟悉又有些陌生。

  鼻間聞著焦肉的味道,他卻在火焰中目光閃閃的低笑,一隻手握著一塊沾滿血的布片,艱難的掩在她鼻間,喘息的輕聲道:「一些事有人記得有人忘記,記得的人輸了,所以你贏了,這一輩子讓我最沒辦法的人就你一個了……香香,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他怎麼能告訴她心中的一切,對毫無記憶的她而言,他珍藏的那些秘密已不再是單純而美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4-4-10 11:58 PM

第八十章 

      香香?沈荷香在聽到這兩個字時,似敲碎了年幼時的記憶,莫名的要想起什麼,但卻是那麼短暫,因著她小時生得粉雪可愛,又是在農家,小時著實招人喜歡,玩伴自然也不少,但似乎隱隱有那麼一個小孩,背著她偷偷的爬樹放風箏,捉蝴蝶採花對她無理要求無所不從,而且記得最深的便是他每每叫香香時,她都會張著小細牙在他臉頰親一口,然後她的無理要求都會得到實現。

  「香香……」香一口……

  「香香……」再香一口……

  「香香……」嘴貼在臉頰不離開……

  那個男孩她早就忘記長得什麼樣子,什麼名字,但卻總是順從她對她有求應,那段時光是她最開心的日子,但卻十分短暫,所以早已被她忘卻,即使記得也不會產生什麼兒女私情,她之所以記得是因為很少有人叫這個名字,那是一種特別親暱的叫聲,似早已把她當成自己的人,最親的人,此時想來難道那時那個半大的男孩便是這個男人?

  沈荷香目光有些複雜的看向他,只從那雙露出真情實意的眼眸中便確定了,對於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自然什麼也不懂,但對於十歲的男孩而言,已經瞭解媳婦的意義,已經將她當成了除父母之外唯一的親人,以後要保護愛護一輩子的人,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才會有前世種種狠癖,才會在現在被雜石壓著腿,頂著冒火的橫樑擋在她身前?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釋,但卻來得太晚,上方燃著的木頭開始紛紛往下落,有一塊直擦著她髮間,她來不及多想的下意識縮在她唯一可依靠的男人身下,而男人卻似不動的盤石,抱著她的頭緊緊的護著,聽著那撲撲下落的石塊,沈荷香驚怕之餘對這個男人再也沒有之前的隔閡,也第一次生出了悔意,若早知他是真心,早知會有今日,便對他好一些又何妨,對他再好一些也不虧,一個為了女人不要命的男人,便是對他再再好一些也不過份。

  聽到石頭和木樁砸得男人悶哼的聲音,沈荷香第一次覺得心快要碎了,她雙手抓緊了男人的衣襟,難過的啜泣低語,求求老天,來個人吧,不管是誰只要能救他,救救他,她從來都沒想讓他死,從來沒有……

  似乎是感動於她的赤誠,外面竟傳來了嘈雜聲,接著便似有人在往裡澆水,不多時便有人披了濕東西衝了進來。

  「簡大哥……還有嫂子都在這邊,快過來把木頭抬走,你,你快點……」

  不多時沈荷香便覺得身上一輕,接著便被人拉了起來,此時的她因吸了太多煙已經有神識不清,不知多久待她回過神,已經坐在了外面的木凳,而眼前十幾人都在撲火,還有幾個夫人哭死喊地的想進去拿自己的首飾錢物。

  沈荷香哪管屋裡什麼錢,她才剛死裡逃生,清醒過來第一個念頭便是尋著簡舒玄,不顧一邊一個丫頭給她洗手上的傷口,一瘸一拐的便像沒頭蒼蠅的四處找,總算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兵將她帶到沒燒著的屋裡,一進屋便見那男人光著膀子趴在炕上,一個大夫正在清理傷口上藥,饒是沈荷香見多了傷口但不由的心驚,燒傷的面積太大了,肉被生生燜熟一層絕不是一點點的疼痛。

  好在那男人此時暈了過去,沈荷香哪敢打擾,眼圈含眼淚的在一邊看著,直到全部處理完那四十多歲的大夫才擦了把冷汗:「總算是捱過了,好在將軍身體好,否則這一關真是過不了的,不過也不能掉以清心,最好讓人多燒點火讓屋裡暖和一點,發熱的話立即用涼水擦身,如果能捱過今晚,應該就沒問題了……」

  大夫說完便留下了一副湯藥方子,收拾匣子離開了,謝清成將人送出了門,順便找了幾個小兵開始燒炕,拿炭生火盆,把屋裡弄得暖乎乎,見沈荷香魂不守舍的繞著簡大哥轉,顯然是嚇到了,他不由放輕聲音安慰並提醒道:「嫂子,簡大哥不會有事的,以前受過更重的傷都挺過來了,要不,我要不我讓人拿盆水你給簡大哥擦擦身……」

  提起這個沈荷香才注意到簡舒玄全身的黑灰,幾乎成了炭人,雖然不好翻動,但是能擦擦臉也好,於是立即忙迭的點頭。

  簡舒玄醒來的時間比想像中還要早些,醒來那後背刀割一樣的疼痛就不提了,臉上還有著一下下的溫熱,睜開眼,眼中全是紅血絲,像野獸一般頗為嚇人,不過在看到女人小心冀冀給他擦著眉眼的樣子,也終是緩了緩。

  「呀,你醒了?」沈荷香見著他睜眼,知道他肯定疼,也不敢多說話,給他快速擦了擦下巴上的灰,這便回身將手帕放到盆裡。

  火坑裡揀回條命,簡舒玄心情雖不算多好,卻也不錯,況且看到向來愛跟他唱反調的女人難得溫柔著臉順從的樣子,也讓他男人心理不由的舒坦幾分,只是看到她一身衣服後,頓時又不快起來,燒得坑坑洞洞,有些地方連雪白的裡衣都露了出來,這如何能見人,當即也不由的生出幾絲脾氣來,連叫了三聲謝清成。

  「簡大哥,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彷彿催命符火燒眉毛一般跑了進來。

  「找人帶你嫂子去換身乾淨衣服,衣服都破成這樣成什麼體統?」那嫌惡的表情就差說她丟人顯眼,與之前在火屋裡時的表情簡直是天壤之別,換作以前的沈荷香定是要把手帕重新從水裡澇出來摔在他臉上的,但此時見他傷上加傷,本來就有些心虛,加上此事怎麼說都是由她而起,心頭又填了幾分愧疚,只得暗暗忍下,況且他說得也沒錯,衣服不成樣子,她也是愛潔之人,若不是這男人傷得重,也定是要去換一身的,於是便是順著下坡,讓他好生躺著這才離開了屋了。

  不多時謝清成回來,也是埋怨簡舒玄道:「簡大哥,嫂子擔心你的安慰,你怎的還罵人,實在是讓我這個男人都看不下去了。」關於這次著火事件,統領受傷,是沒一個人埋怨簡夫人,因著在這些男人心裡,那保護自己女人天經地義,不上去護著那才不是男人,更不配做統領了,所以因此愛了傷才是光榮的,但是護著是護著,也不能遷怒啊,怪不得謝清成不滿。

  簡舒玄眼尾掃了他一眼,此時後背疼得他只差齜牙咧嘴了,不由從齒縫擠出一句話:「你懂個屁,去,把小四兒叫來……」

  謝清成是何人,那是跟簡舒玄同生共死的兄弟,又在手下做了這麼久,立即就明白了,敢情是把自己夫人支開啊,這小四兒可是簡大哥找來專門守著門的,就防著出什麼事兒,也幸好簡大哥細心想到這一點,否則嫂子現在早就被燒成了一撮灰了。

  簡舒玄雖躺在床上,但語氣裡帶著怒意,謝清成這個大男人也是不敢衝撞的,立即閉嘴轉身出去把小四兒叫了來。

  小四兒是個十三歲的孩子,營養不良半大的瘦桿,進屋還有些害怕,見將軍不像怪罪的樣子,這才上前把著火前院子出入的人說了,半句沒有假話。

  還沒聽完簡舒玄的臉就陰如鍋底,眼中似射出了狼豹的狠意,他剛到平清,因著蠻子進犯的事焦了頭,原本在找到那對母女後是想空出時間好生的對付一番,甚至有將她們送官斬首,以解當年父母之死的冤屈。

  但卻沒想到這女人這麼狠毒,燒了父母,居然還想燒死自己的妻子,當真是天上有路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現在一想把她送官根本難以解心頭之恨,簡舒玄眼中冷光一閃,已經代表他上山下海都不會的放過二人。

  不過小四兒猶豫了一下,又湊到統領耳邊把早上的事也說了,男人聽罷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喜色,但隨即怒意更盛了,為什麼會更盛,因著一想到自己若晚一步,離自己最親的一大一小的生命就要化為烏有,這怎麼能不讓他怒,怒火一時間燒得他連後背的疼痛都減了一半。

  「好好,砍腦袋太仁慈了,我就讓你們生不如死!」說完一拳將枕頭打得粉碎,稻殼撒了一地。

  這兩日沈荷香都在簡舒玄營房裡照顧他,若說以前這種事也做,但心不甘情不願自然是有,現在換了心情自然是即貼心又無微不至,擦手擦腳都不假人手,每日小食都是她親手做送到他嘴邊,這一日她剛給他洗了髒兮兮的頭髮,並擦乾去換水。

  簡舒玄一雙鷹眼直盯著她,轉過身彎腰那小屁股翹得,便是受了傷的他都起了反應,但沒辦法畢竟大半個月跟蠻子在樹林裡轉悠,哪有時候解決,而此時便是立了也一時半會行不了事,便是沒受傷也行不了,隨即他目光落到她還不算明顯的小腹上,眼中亮意更盛了些。

  這女人以為不說他便不知道,其實從小四兒說了後,他便從大夫那裡得到了消息,已經快兩個月了吧,說不定是在馬百里時有的,又或者是在馬上?總之這女人和肚子裡的孩子都是自己的,那種成就感大概也只有男人才會體會。

  感覺到他赤果果的視線,沈荷香下意識的扭頭瞪了他一眼,這才微紅著臉端了水出去,簡舒玄被這一眼瞪得只覺得身,下更腫脹不堪了,加上爬著的姿勢不對,只得艱難的弓了弓身體,竟是比疼痛更難受幾分,但心中卻是思量著,該抓緊時間早些把蠻子打一打,到時好帶妻子回京城,畢竟平清這邊太貧苦了,無論是吃食還是大夫。

  但是在傷好打蠻子之前,還有件事他要做,必須做,非做不可,想到此,簡舒玄的目光又露出了凶光,若有人看到定是要不寒而慄的。

  而那對母女卻在某處喜滋滋的等待著,不過在聽說簡大人衝進去,最後那女人沒事時,母女倆頓時又變了色,那婦人也算人精一樣的人物,立即便感覺到不對勁,接著便拉著女人想要離開平清,結果人剛隨馬車出了鎮便被埋伏的蒙面人拖了出來綁了個結實,蒙住眼和臉像牲畜的般塞進了另一輛車內。

  她們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遇到劫道的,在平清這個地方搶人無非是賣給人販子換取銀子,而女人的下場則是最慘的,為奴為婢終身不得翻身,不過最後的結果卻是比她們想像的更淒慘。

  以那個人的狠毒,又怎麼會簡單的只讓她們做奴婢?自然是有著更好的去處,不過想到那女人身上還流著與母親一樣的血,送去做軍妓那也是間接侮辱母親,所以那男人絕對不會這麼做,反而是將她們賣進北面更貧窮的山中,那裡的山民個個是一身蠻橫,女子的地位極其低下,將這母親分別賣於其中名聲更惡劣的五兄弟家,不要一文錢,完全是白送,唯一的條件是不得讓她們逃脫。

  那山中地勢險,人家也不過百戶,且女人少男人極多,因著窮困所以一家幾個男人只娶一個媳婦來繁衍後代,那五兄弟之前娶的兩個都已經死掉,這次白得了兩個自然是高興,用鐵鏈鎖了當天夜裡便享用了。

  五兄弟個個膀實,還有一個爹還不過五十,也是精力旺盛,更別提還有一眾叔叔伯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聽說來了女人,個個都眼冒金光的登門圍看,在這裡女人本牲口還不如。

  那婦人雖有三十多歲,身體富態,但畢竟出身不錯,身子還不算老,而那個閨女比她娘還好看點,自然是被扒了衣服肚兜被五個男人輪流上了一遍,滿屋子是女人哭聲和男人滿足的吼叫,若是不聽話那蔫了巴嘰的老爹便拿了耕地的鋤具把子,頭被手磨的油光亮,足有小兒臂粗,直接便拿著拍打女人肉乎乎的屁股,甚至扯了腿便捅了進去,然後學得男人物事那般用力的搗弄,那滋味真是生不如死,而在那混了男人吐沫的粗棒子的抽動下,那婦人竟然還可恥的高潮了,幾個男人見了邊猥瑣的罵著,邊嘲笑,賤貨,騷貨的話,第二日還叫來親戚圍觀,一雙雙眼睛和手偷摸翻看著,簡直是比蓄牲都不如。

  無人時母女兩人抱頭痛苦,無比悔恨痛苦,想到死但又哪有死的勇氣,只得一日一日忍受著老老小小六個男人的堅污,不出幾年兩人便老得如五六十歲的老婦,蓬頭垢面與當日耀武揚威時相比,判若兩人。

  而這一切沈荷香自然是毫不知情的,那場火她也一直以為只是一場意外,大概是死裡逃生,之前如被堵住的心口,吃不下吐不出,如今在面上卻是再無郁色,顏色也隨之好了很多,小腹也是微微發凸,說句實在話,那簡禽獸以前對她便也不錯,如今更是要好三分,雖不說捧在手心怕化了,卻也是方方面面都想到,更是有五六個婦人伺候,再不用下親自到廚房,走哪都有人陪同。

  她就只剩下每日吃吃睡睡,加上她身體一向養的好,上次的驚嚇並沒有動搖根本,大夫前兩日還把脈說非常健康,就在昨日那男人還得逞的要了她一回,雖說極小心極小心,還是弄得她花蜜外溢,水飛露濺,整個人就像荷葉上的露珠,搖得差點要散了,怕她埋怨,這一早便躲了去了前營,沈荷香也只得罷了,手裡繡著小孩的小衣,嘴角卻有絲笑容,笑容裡帶著三分狡黠。

  她覺得以前自己是傻了才會有想要離開這男人的想法,為什麼離開呢,還真是愚蠢,要他償還前世的債有很多種辦法,離開是最差的一種,現在的她就如腦子轉了個一般,突然恍然大悟了,她現在倒是覺得留在他身邊才是懲罰他最好的方法,日後她定是要一輩子嬌裡嬌氣,讓他想著掛著念著,甩不開丟不了,走到哪裡都要管著,讓他一輩子操碎了心來還債。

  想著想著她不由的笑出了聲,感覺到腹下有些微微發熱,不由低頭愛憐的摸摸,看來這主意真是太好了,連孩子都贊同呢。

  日子如蜜匆匆而過,待到她顯腹時,西邊的蠻子頭領終於被打得俯首就縛,帶著戰功回到京城時,沈荷香已經有些大腹便便,在聞到京城街道那濕漉漉的陰雨氣息時,她不由展露笑容,因為這樣的雨天將會持續很久,而她早已備好的那一批香料終於到了該用的時候,眉眼彎彎時她已經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銀子收入到了她的金庫中,富貴的生活彷彿已經向他招手。

  十五年後,當年的簡府便是現在的將軍府,早已經重建,整個府邸富麗堂皇而不落俗套,光是奴僕便有上百人,其中的假山荷塘,花樹梅林,設計精妙,或如猛獸縱橫拱立,或林子苔蘚成斑,籐蘿掩映,其中羊腸小徑更是引人前往,見著之人無不羨慕稱讚。

  這一日正好春上三月,陽光明媚微風徐徐,嫩柳輕擺,因是大將軍夫人的生辰,這一日沈府來人,院內極是熱鬧,沈父與柳氏帶著兒子文博下了轎,當初只是商人的沈父,此時才剛過五十,而身份卻已是聞名遐邇的大商賈,便是京中貴人也要給幾分顏面,畢竟沈氏香坊遍佈,已不下於百多家店舖,更不提是那壟斷京城香料的大香料商。

  而柳氏也是今非昔比,早沒了當初農戶時小家小戶的樣子,此時一身的金繡海蘭當真是富貴,微微發福卻半點不顯老的柳氏這些年自是挺直了腰桿,因著她生的一對兒女,女兒嫁了大將軍日子過得百般舒坦,兒子年前又剛中了探花,見面誰不稱讚她好福氣,便是做夢都是要笑醒的,倒退二十幾年,她又何嘗會知道有今日的榮耀。

  一進門,院子正玩耍的幾個玉白的似年畫娃娃一般的孩子便一窩蜂的圍了上來:「給祖父,祖母請安……「幾個嘰嘰渣渣的搶著說,那小嘴甜的啊,越發的讓柳氏心滿意足,自己這閨女真是爭氣,愣是生了四個小子,一個賽一個的聰明,活潑的便是百年後到了地下去見親家,也是滿腹的底氣,這簡家當初可只剩一根苗,娶了媳婦便枝繁葉茂,女兒可算是他們家的大功臣了。

  拜完祖父祖母,幾個小大人便都娶在小叔叔身邊,要小叔叔陪著玩耍,沈文博不由撓了撓鬢角,無奈的被拉到了書亭給幾個娃兒寫寫畫畫了。

  「慎兒,環兒,寶兒,不要老纏著小叔叔。」說完給身邊的碧煙使了眼色,「快隨你們姑姑去後院洗手去……」

  四個娃兒大的十五歲,正在書塾讀書,中午才能回來,小的才五歲大點,不過幾個兒子見了母親,個個都聽話的很,見了父親那更是像老鼠見了貓一般,這說曹操曹操就到,簡大將軍一開上朝,現在終於回來了。

  一進院子便是不容人忽視奪人眼珠的一抹,近四十歲的卻看著像三十左右的模樣,依舊是虎背熊腰肩寬腰窄似鐵打的模子,見著岳父岳母稍一打招呼,便直朝沈荷香而去,似已忘記了其它。

  而隨將軍一起來的一年輕男人,在見到大將軍走過去手扶的那個女子時,頓時嘴張著似能塞個鴨蛋,那就是將軍夫人?怎麼可能?要知道將軍已近四十,那夫人豈不已過三十,可是這個女子哪像是三十多歲的樣子,哪有一點老態,明明像個十七八的少女。

  沈荷香今日穿著也是隨意,因都是家裡人,只按著自己的心情和喜好,著了薄蟬翼的霞影紗玫瑰香胸衣,腰束蔥綠撒花軟煙羅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梅花蟬翼紗。腰若細柳,肩若削成,此時眼睛如兩灣泉水,映晨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簡將軍伸手小心扶她便如扶著一件易碎的瓷器,在年輕男子眼中,這哪是征戰四野的猛虎將軍,明顯是個妻管嚴嘛,若不是親眼所見,他根本就不會相信。

  接著將軍的話總算是正常了些,只見他臉色有些不愉,半訓半責道:「不是讓你在屋裡躺著嗎,若是驚了胎你這面捏的身子怎麼受得了?」那夫人聽了話似嗔的瞪了他一眼,彷彿是怨他般但隨即便又柔了笑意道:「爹娘都來了,我還能坐得住嗎?再說我又不是第一胎,怕什麼……」是啊都生了五個,怕什麼呢。

  但年輕男子卻不這麼想,因著大將軍的夫人恐怕快要到三十五歲,三十五歲的女人生孩子那比頭胎還要險哪,也怪不得將軍擔心的變了臉,而夫人卻似毫不在意,目光一流轉便落在了年輕男子身上,不由看了將軍道:「夫君,這位年少有為的將領便是你說的副將吧,當真是一表人才啊……」

  年輕男人這才醒過神,忙低頭紅臉上前見過將軍夫人,離得幾步遠他都能感覺到將軍落在他頭上的刺痛感,他何其的七竅玲瓏,不用將軍開口,他便乖乖的編了個理由告辭而去,原因沒有別的,只為將軍夫人在將軍面前稱讚了他,好險好險,年輕男子出門便擦去一頭冷汗,只覺得女人似老虎,漂亮的女人連老虎鬍鬚都敢擼,可惜他沒那個本事。

  沈父和柳氏早知女兒女婿恩愛異常,這麼多年女婿一個妾都沒有,便可見兩人感情一般,早早便去了兒子那裡照顧幾個剛洗完手臉的小鬼頭。

  而大將軍卻是不滿的盯著因懷孕而漸漸豐滿的胸口,高聳的越發顫顫,尤其是那月白抹胸更讓顯得醒目而誘人,他不由的不高興起來,「天氣還冷些,怎麼只穿這麼單薄,還有以後不穿這麼低領口的衣裳,這條肚兜扔掉,以後都換成深色的……」態度強硬的很。

  可偏偏沈荷香就愛那月白,嫩粉,櫻桃紅,要她捨棄那是千難萬難,所以對這紙老虎的話,她是半點不在意,自顧自的轉身還故意拽拽脖子上的細帶了,露了胸口那一抹晶瑩,使得大將軍的臉色更差了,但是女人不吃這一套,硬得來不了,軟的不聽話,當真是軟硬不吃,便是打遍無敵手的簡將軍都是束手無策,一時間表情當真是精彩極了。

  但即使如此,在女人伸手讓他扶著過門檻的時候,他仍然毫不猶豫下意識的握住,沒半分猶豫小心冀冀,彷彿做了幾千幾萬次一般,而那女子嘴邊的笑容卻是帶著幾分得意,當真是讓人看著又愛又恨,便是一個鐵漢化在她的繞指柔手中也不為過了。

  在大將軍小心伺候妻子時,妻子卻是不知足的半嬌氣半埋怨的訴苦道:「現在緊張有什麼用,說起來還不都怪你,三十多歲一把年紀還要為你們簡家傳宗接代,每每讓你克制點克制點,你偏是不聽,現在害得我腰也酸胃也疼,頭還昏昏沉沉的,再過幾個月大了肚子便是有好看的衣服想穿也穿不了,你現在還來怨我怪我……」見說得差不多,也怕他怒了,忙給個甜棗道:「唉,也不知道這一胎是不是女兒,如果是女兒就好了,那我就不用再生一胎了……」

  落在不遠處亭子裡的柳氏眼中,對自己女婿那是一百個滿意,看看看看,從始至終臉雖拉得長,但那手和動作卻是半點不變,將閨女照顧的方方面面,便是訓得他眉頭直跳,也是一直忍著,半點也不想氣著自己那不講理的閨女,看來啊,當初和簡家的這門娃娃親訂得還真是對了,否則上哪再找個待女兒這麼好的男人,有地位有出息又知道疼媳婦。

  此時不知怎地柳氏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路過家門的算命先生,現在想來還真是准吶,自己這閨女這一輩子真是富貴好命,早年家裡也是因為她才做了商人一步步到現在,現在又嫁了將軍,名望錢財兩得,雖不說貴不可言,卻也是富貴一生,想到前些日子她上寺裡上香,找了高僧算,閨女這一胎定是個閨女,而且這閨女命格生下來注定了貴不可言,將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哎呀那是什麼來著?難道是皇后,一國之母的娘親,光想想也是件光宗耀主的事兒,柳氏想著臉上越發笑得深,此時開了花的海棠樹上飛來了幾隻喜鵲,似為柳氏的想法填了幾分喜氣般,留連不去的繞著樹轉,並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此時此地風景美麗,春暖花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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